最近,缅北电诈巨头明国平、明菊兰、明珍珍缉拿归案,明学昌畏罪自杀,果敢四大家族基本全部伏诛,中缅联合打击电信诈骗取得重大进展。
缅北的很多电诈园区已经拆掉了大门,密密麻麻的回国自首人群在口岸等待,远远超出了警方的接纳能力。
偌大的电信诈骗产业,已经是轰然倒塌。
鲜为人知的是,电诈、赌博、毒品、贩卖人口、绑票等,都是缅北的常规操作。
缅北为啥总是那么乱?毒品、赌博、电诈为啥相继成为缅北主导产业?
经此一役,犯罪集团的这些灰黑产业,会就此消亡吗?
(壹)缅北与果敢历史
要从根本了解问题的根源,先要了解缅北特殊的民族矛盾、人文地理和历史背景。
缅甸的7个直管省和7个自治邦示意图
缅甸是东南亚国家,主要和云南接壤,是一个内部政治局势极为复杂的国家,缅族占总人口的70%,掸族、克钦族、佤族、果敢族等是少数民族,占30%。
而缅甸主体民族缅族属于属于藏缅语族部落,本身源于中国,大约在公元1世纪左右由云南西藏迁徙到缅甸南部平原,建立了封建政权。
而在缅甸北部,掸族、克钦族、佤族、果敢族等,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缅族一直没有能力插足这里。
加上缅北多是山区,丛林密布,缅北常年不服王化,在缅甸王朝和中原王朝之间反复横跳。只不过大部分时间向中原王朝朝贡,少部分时间向缅甸王朝朝贡。
很长一段时间,缅甸北部是中原王朝和南部缅甸王朝的缓冲区,自古实行土司制度。
只要当地土司不找什么麻烦,及时进贡,中原也乐得实行羁縻统治。
1894年中日甲午战争时期,英国趁机逼迫清政府签订了《中英续议滇缅界务商务条款》和后续的《中缅条约副款》,抢夺了缅北大量原本属于清政府的领土,其中条约副款割让了果敢。
后来的二战期间,果敢当地的杨氏土司就同时和日军和民国接触,核心就是一个:必须保障当地土司在缅北的统治地位,谁都不能威胁。
二战结束后,果敢杨氏土司倒是想回归中国,可是想到蒋光头清除异己的手段,还能不能保持果敢的自治权就很难说。毕竟蒋光头收编架空西南军阀的手段,杨氏土司是知道的,云南王龙云的结局,他也是知道的。
与此同时,下缅甸的昂山(昂山素季的父亲,缅甸国父)和英国人谈独立,其中独立后的缅甸版图,是包括整个英属缅甸的。
作为缅甸国父,昂山当然希望缅甸国土越大越好。于是给了缅北的克钦邦、掸邦、钦邦等少数民族极大的自治权,以后不想再一起过了,甚至有独立的权力。
1947年2月,昂山与少数民族代表签订了彬龙协议,给了缅甸7个邦高度自治权。
果敢杨家土司作为掸邦的一部分,把果敢地区的汉族说成是果敢族,以享受高度的民族自治权。
这就是果敢族——这个一开始并不存在的民族的由来。
而那时候代表中国的蒋光头,一门心思搞内战搞独裁,也没啥心思理缅北的一摊烂事,失去了收复国土的大好时机。
(贰)金三角往事
1950年,解放战争进入尾声,滇军将领李国辉带领着残部从云南败退缅甸。在穿越原始森林后,李国辉遇见了同样带着1000多部下逃亡的谭忠。
两人早已经没有了退路,回国就会被俘虏,上级联系不上,既没有补给也没有援助。
两人一拍即合,占据了带着部下前往一个泰国、缅甸和老挝三不管的地带,开始了流亡之路。
既然是溃兵,手中有枪有炮,种地是不可能种地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种地。
三不管地带,地处偏僻,人烟稀少,最好的就是干违法犯罪的买卖,贩毒之路由此开始。
缅甸政府不愿意他们来此捣乱,觉他们像根刺扎得难受,于是,前后组织了20000人进攻他们。
生死存亡之际,2千多溃兵们爆发出了惊人的战力,将缅甸2万军队打的丢盔弃甲。
缅甸政府无可奈何之下,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李国辉他们就此驻扎了下来,在当地结婚生子,并繁衍了6万多的后代。
为了解决日常吃穿用度,以及整军备战,防备缅军剿灭,他们开始种植鸦片,开展鸦片贸易。
而这便是后来的金三角地区,也是金三角罪恶的开始。
缅北金三角就成了著名的毒品产区,后来逐渐向外扩张,在东南亚形成了一套成熟的产业链。
从香港很多影视剧中,我们都能看出金三角毒枭的猖狂放肆。
后来蒋光头为了反攻大陆,派李弥接替李国辉,成为新的贩毒王,种植鸦片、贩卖毒品、敲诈勒索,以求扰乱我国西南边境。
后来朝鲜战争爆发,李弥带领溃兵后代,受蒋光头之命离开了缅北,但是作为当地的地头蛇,少数民族接手了这套产业。
在19世纪六七十年代,缅北主要的经济支柱就是农民种毒,毒枭贩毒,毒枭甚至能提供低息贷款,然后免费上门征收。地头蛇们利用地理优势,不断扩大种植规模,购买军火,训练士兵,和缅甸政府对抗。
缅甸地理地势图
(叁)赌博的兴起
美国原本是支持缅北独立势力的,没少派中情局下场提供制毒资金设备,还顺便解决了贩毒渠道。种植、制毒、贩毒,一条龙服务建立起来,金山角度过了最初的适应期。
美国本来打算这帮独立势力能够为其所用,当自己插入东南亚的楔子,反对东方大国反对缅甸。
后来才发现,随着东方大国打击毒品效果太好,好多毒品反倒流入美国、欧洲市场,算是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
于是美国转头帮助缅甸政府,援助资金、提供装备、训练兵源。而且CIA还直接干过空投化学武器,以求物理上打击毒品种植。
但这些都没有成功,缅北毒品生意反而越发繁荣,生意做到了全世界。
随后,缅甸政府改变策略,政治进攻为主,军事进攻为辅。一手胡萝卜一手大棒,对缅北独立势力分而治之。
缅甸政府终于打掉了几个大毒枭,遏制了当地的毒品交易,对缅北的控制能力大大增强。
缅北势力被迫进行产业转移,扩展新的财源。
而接替毒品的只能是另一项罪恶的交易-博彩赌博。赌博这种黑产,相比于贩毒而言风险更小、更加隐蔽。
只要有足够客源,就能够收割大量肥羊,非常适合缅北地区。
几乎一夜之间,缅北出现了大量的赌场和放贷公司。
不少东亚和东南亚的有钱人耐不住寂寞,都会来这里赌一把,大街上烂赌徒随处可见,加上原来残存的毒品交易,缅北变得更加混乱。
尤其是果敢,山高林密,穷乡僻壤,博彩业遍地开花,无数中国人越境来这里赌博,果敢老街的赌场盛极一时。
在香港电影辉煌的八九十年代,赌博电影里的场地不是公海就是金三角等动乱地区,就是真实写照。
(肆)电诈的繁荣
赌博畸形的繁荣持续了很长时间,缅北势力依靠赌博养起来了大量的士兵和装备,时常和缅甸军政府闹冲突,进一步加剧了乱局。
缅甸军政府完成了对缅北的军事进驻之后,缓过劲来,开始出手遏制赌博的时候,博彩业也就开始了下坡路。
大老板们抽资离开,缅北势力急需另外一条可以持续输血的道路。
靠赌博行不通了,电信诈骗就脱颖而出,开始了它罪恶的产业替代。
毕竟相比于毒品、赌博,电信诈骗属于“风险比贩毒小、利润比赌博高”。只要有人、只要有教材、只要有电话,就能干。
被骗了算你活该,谁让你人傻钱多,你有本事来缅北追债来啊?看毒打、电击、水牢、闷棍,总有一款适合你。
说到电信诈骗事业的源头,还得是台湾。
李登辉上台后,蒋经国时代的军警宪特等情报部门被解体,大量情报人员在社会上没啥安身立命的技能,生活都出现了困难。
他们只好操起之前的职业技能,用在情报组织的技巧改变黑社会草莽阶段的“诈骗产业”。
在之前,诈骗团伙都是小团体,规范化程度低,技术的普及速度慢,各个骗子都怕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严重影响行业发展。
搞情报的就是专业,他们属于汤师爷类型的“动脑不动手”,让台湾诈骗业走向了专业化。
他们在90年代把情报部门的一些管理方法融入进来,团体内部进行分层管理和考核制,制定KPI,明确奖惩措施。
他们还建立了培训制度,办起来了培训班。入行的新人直接用老手写的“话术本”,在班级里面边讲边实践,甚至还有打分和考试。
他们还建立了递进迭代制度,每次诈骗完了之后,成功案例要分享经验,失败案例要回溯,严格遵守TQC的质量保障和改进协议。
就这样,诈骗技术突飞猛进,“话术本”一年就更新好几次,,为后来电信诈骗走向世界奠定了基础。
电信诈骗经历这么多年,除了利用自己的贪欲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总能找到合适的人和合适的地方。
虽然经过打击元气大伤,但是其领导层和骨干团队还在,培训体系还在,也许在未来的某个地方,还会有新的电诈园区层出不穷。
(伍)彬龙协议和高度自治
这里要谈谈缅甸军政府、缅共、地方自治势力的往事。
彭家声原本就毕业于杨氏土司和国民党残军合办的军校,毕业后当了果敢自卫队的分队长。
1973年,彭家声在缅共的支持下占领果敢。
因为缅共的大缅族主义,稳住根据地后就开始学起了缅甸军政府,排挤少数民族干部,缅共与四大军区领导人开始分崩离析。
1989年3月,彭家声发动兵变,脱离缅共,成立了果敢同盟军,带来了示范效应。紧接着佤族鲍有祥的中部军区、克钦族丁英的101军区和中国知青林明贤的815军区,在半年之内,也相继脱离了缅共,自立为王。
缅共也自食其果,最终因为大缅族主义分崩离析。
这是缅甸军政府下的一盘大旗,既打掉了缅共,也让四大军区同军政府合作,开始讨论“自治”事宜。
最终,果敢同盟军果敢辖区改编为掸邦第一特区,彭家声任主席;丁英的101军区板瓦辖区,改编为克钦邦第一特区;鲍有祥的中部军区佤邦辖区,改编为掸邦第二特区,鲍有祥任主席;林明贤的815军区勐拉辖区改编为“掸邦第四特区”,林明贤任主席。
民国时中原大战军阀混战,东北军引兵入关,蒋光头的胜出,让民国完成了形式上的统一。
缅甸军政府的这种“招安”之计策,与蒋光头异曲同工,只是让缅甸完成了形式上的统一。
四个特区只是在名义上承认缅甸军政府为中央政府,服从中央政府领导;四个特区拥有独立的政府、军队、财政、司法、人事权力,不对缅甸军政府承担啥义务。
显然这种“招安”,不如说是双方议和休整再战。缅甸军政府从来没有放弃实际控制四大特区的计划,四大特区从来也都是提心吊胆。
果敢招安6年后,在缅甸军政府蛊惑下,先后发生了杨家土司后人杨茂良和128师副师长李尼门的叛乱。缅军借着平叛的名义进入果敢。
请神容易送神难,缅军进入果敢后,就常驻了下来,开始政治上拉拢、经济上渗透、文化上同化。
2008年,缅甸军政府的新宪法出台,严重动摇了1947年2月彬龙协议规定的少数民族自治权蛋糕。
缅北所有非政府武装组织要整编为中央控制的边防军,并听命于中央直接指挥,缅甸政府还要改土归流,直接派官员进行管理。
2009年8月,缅甸军政府策反了果敢同盟军副司令白所成和师长魏超仁,反戈一击攻击彭家声。
缅甸政府撤销了掸邦第一特区的行政机构,设立了果敢自治区委员会,完成了对果敢的实控。
彭家声战败后,被迫流亡国外。剩下的果敢同盟军在其子彭德仁带领下,在深山老林打游击打了十几年。
没想到风水轮流转,2023年11月,果敢同盟军在深山老林里发现了二战美军军火库,在无人区捡到了无人机,又重新杀回了果敢。
缅甸地方势力示意图
(陆)灰黑产业的温床
从毒品、赌博、诈骗的前仆后继,我们发现,经历了这么多年,能坑大陆的,还得是蒋光头。
毒品一开始就是国民党溃军带过去的,然后他们熟悉大陆风土人情,伺机反攻大陆,带来了毒品。
后来毒品走了, 赌博又来了,赌博走了,电诈又来了。
而电诈又是起源于台湾,然后转移到菲律宾,被打击后转移到柬埔寨西港,现在跑到了缅北。
经此一役,缅北电诈可能消停一段时间,但是缺乏自身造血能力的地方,要不了多久,就会有新的灰黑产业诞生。
另一方面,大陆经济发展蒸蒸日上,大陆不缺乏受骗的潜在人群,而庞大的潜在人群又拥有巨量的财富。
与中国陷入同一个困境的,还有美国,谁让中美是世界上唯二强大的经济体呢?不仅有巨量的人口,还有巨量的财富,天生存在适合诈骗的发展。
话说电诈源于台湾,花开朵朵,开枝散叶。一支落于缅北,主要诈骗中国人,一支落于印度,主要诈骗美国人。
诈骗高层往往躲在美国或者台湾,有合法产业来洗钱。同时遥控指挥越南、柬埔寨、缅甸、印度等国的诈骗团队。
等风声过去,大佬出钱骨干出力,很快就可以重新招兵买马重操旧业。
毒品、赌博、电诈之所以存在,本质上就是权力的真空或者秩序崩坏导致的。
只要肥沃的温床存在,灰黑产业就会存在,中缅反电诈只是其中的重要一环,世界上适合灰黑产业的地方不要太多,阿富汗、金三角、墨西哥,说不定还有将来的乌克兰。
(柒)缅北的困境与出路
城头变幻大王旗,缅北的主导产业从毒品转移到赌博,再转移到电诈,灰黑产业就是野火烧不尽。
我总是感觉缅甸公布的少数民族数据有问题。因为大缅族主义,掸族、克钦族、佤族、果敢族等少数民族遭到强势打压。
缅甸充分借鉴了元朝的民族等级制度,元朝是把人分为蒙古人、色目人、汉人、南人四等。
而根据1982年缅甸颁布的身份制度,大家都是缅甸人,身份证也都要分三六九等。
而少数民族,很多人是拿不到合格身份证明的,只能证明你居住于缅甸,而不能把自己当做缅甸公民。
因此少数民族,尤其是果敢人,大量的没有啥身份证明,也没啥基本的人权和社会服务,自然不在人口统计范围之内。
你说缅族人口占比日益增长,达到了70%,少数民族比例不断降低,只占缅甸的30%左右,谁信呢?
缅北乱局的核心,还是没有真正把少数民族当缅甸人。没有像大陆一样搞扶贫、产业振兴、经济融合。一个连公民权都不愿意给的地方,少数民族能有安全感吗?
少数民族没有安全感,缺乏自身造血的能力,能怎么办?
缺乏足够的致富渠道,怎么生存、怎么养兵,怎么抗拒缅甸政府的压制和歧视?早晚有一天,会有新的灰黑产业诞生在缅北。
同时,我总感觉果敢同盟军和四大家族的恩怨,很可能又一次在缅甸军政府的算计内。
政府军前期故意放水,让同盟军攻进老街,不断消耗几大家族的势力。等双方消耗的差不多了,果敢军和几大家族都失去了利用价值,缅甸政府军就该出手了。
地方家族势力已经被彻底铲平,果敢军还没有实力守住,在政府军的进攻下,最后不得不像前几次那样退出老街。
缅甸军政府就得到了一个完整、干净的老街,进一步推行“去中国化”。把说中文、用汉字的果敢族,改造成一个用缅文、说缅语的果敢。
毒品、赌博、电诈之所以反复存在,层次迭起,本质上就是权力真空或秩序崩坏造成的。
随着民主化进程推进,军政府开始日益不得民心,缅甸的文官政府早晚会回归。
缅甸真正融入“一带一路”经济大循环,扫除混乱、歧视、欺诈,平等对待每个民族,消灭贫困和剥削,才是铲除灰黑产业温床的根本之策。
最后,向隐蔽战线的勇士们致敬!以告慰牺牲在禁毒、禁赌、反诈一线的干警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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