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桃进士蒋捷:故国难追,家乡难回,才过秋娘渡,又过太娘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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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春愁待酒浇,江上舟遥,楼上帘招。秋娘渡与太娘桥,风又飘飘,雨又潇潇。
何日归家洗客袍,银字笙调,心字香烧。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蒋捷《一剪梅》
有时候,真的很想留在江南。在水光翠绿、细柳斜斜的湖畔,择一座临水的宅院,置一把古琴,温一壶新茶,读一卷喜爱的诗文。把四季常新的时光,过到日复一日,按部就班。
时常误把江南当做故乡,在清凉幽静的小城,遥望归家的客船,思念打青石小巷掠过的擦肩。可最后,还是选择辞别江南,拖着迟缓的步履回到小城。守望亲人,相对青山,相伴云雨。江南的山水,痴迷者太多,让那片吴越之地被深情笼罩,多一抹旖旎婉约,少份一静谧苍凉。
蒋捷,子欲胜,号竹山。宋末元初,江苏宜兴人,南宋咸淳十年进士,人称“竹山先生”、“樱桃进士”,南宋覆灭后,深感亡国之痛,隐居不仕。

喜欢“竹山先生”和“樱桃进士”这两个雅号,“竹”乃四君子之一,高风亮节,胸怀坦荡又坚韧不拔、傲然挺立。不因北风摧折,不因寒冬蜷缩,笔直翠立于世人心中,深受文人雅士喜爱。
“樱桃进士”藏着一份对故土的思念。每年初春冬雪过后抽芽,三四月开花,花色红艳,叶绿枝横。待花期过后,果实凝聚,由青即黄,色泽鲜艳,晶莹剔透,红如玛瑙,黄如凝脂。
但这里的樱桃,代表的是时光的步履。词人利用樱桃与蕉叶的变幻比喻时间之快,春光易逝,樱桃刚熟,芭蕉又绿。季节总是这样趁人不备,不打招呼,悄然划过。而那些逝去的人,常常等不到归期。
南宋祥兴二年,南宋大臣陆秀夫同皇帝赵昺投海,历经319载春秋的大宋朝廷宣告灭亡。这对蒋捷来说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一腔壮志,报国无门,仕途就此终结。他是个多傲骨的进士,宁愿隐居不仕,也不愿在毁他故国的皇帝手下当差。他于故乡宜兴竹山归隐,在其门前遍植青竹,风流遗韵,泽及后世,做起了他的竹山先生。笠湖三万六千顷,中耸七十二芙蓉,烟峦苍翠,绝妙画图,湖之西畔,即是竹山。

每日临湖赏景,登舟垂钓,历史也随风雨慢慢消散。他将故国往事投入湖中,重拾一段莲荷的光阴。园中翠竹长青,蔷薇攀过墙头,意味着往日的烽烟已被岁月磨平,安居乐业的百姓,也不再提及曾经繁盛的王朝,只求安享太平。但作为一个爱国词人,亡国之痛远胜于生离死别,越是粉饰太平,越是思念故国,想念远方的亲人。
江水悠悠,孤舟独影,词人满怀春愁之际,又见岸上酒旗招摇,频频招手。不禁想起唐人杜牧的诗句“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滋生归舟靠岸,借酒消愁之心。酒是江湖的快意恩仇,也是文人的落拓潦倒,孤绵滋味。仕途坦荡时喝的是豪气干云,气霄云汉;壮志未酬时喝的是郁郁寡欢,怏怏不乐;而久离故土归家难成时喝的又是寸寸柔肠,盈盈粉泪,相思万千。所以这样的想法越深,他对归家的渴望也就越急切,愁绪也更绵长。
词人有情,江水无情,它只知按时奔走,从不为任何人转身。它知道,转身即是别离,即使某一天,天地变换,山河移动,曾经的来路成了归途,亦不过是岁序颠倒,更换了位置而已。流水无情,落花难逐,悲喜难免。
秋娘与泰娘为唐时歌姬,秋娘心思缜密,容颜秀丽,擅诗谱曲,因一曲《金缕衣》被李琦纳为侍妾,后又被唐先宗封为秋妃,用一个女人的宽容与柔情弥补了宪宗年轻气盛、性情浮躁的缺点,二人齐心协力,相濡以沫,度过了人生那段最幸福的时光。
泰娘舞态优美轻盈,极富韵味。刘禹锡有诗云“如何将此千行泪,更洒湘江斑竹枝。”二人皆为吴地歌姬,与蒋捷亦算同乡。他以秋娘和泰娘为桥命名,加深了他的亡国之痛,有“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的苦闷,以及“岭外音书断,经冬复历春。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的踌躇。”

“何日归家洗客袍,银字笙调,心字香烧。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下片直接转入对家乡的思念,表达了他亡国后漂泊流浪的心情,虽隐居竹山,与碧湖翠柳为伴,却难掩他对亲人的眷念。
每当读到这句“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时”。刚被岁月烘干的心,又潮湿了起来,这一次,任凭炉火再怎么旺盛,也烘不干了。
也许,某一天,待岁月老到心底,枝繁叶茂,绿树成荫,连剩下的日子都要靠柱着拐杖才能走完时,我们会发现,其实一生的光阴,不过是在打盹间度过。可回首昨天,哪一分,哪一秒,不是在费尽心思,想方设法的挨过?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被流光抛掷得甚远,再也无法抵达彼岸。
每当坐在窗前,被愁丝缠绕,天马行空,漫无边际,落不下一字一句时,就会心生烦意,有被抛掷遗弃之感。多想时光可以停驻,给我一些时间,寻觅灵感,我赠它一份娟娟诗文,淙淙流淌,也算是两不相欠,互不亏损。

我们都曾有过重来的幻想,以为可以用今日的通透,去历经往日蜿蜒曲折的路程,殊不知,重来即是重生。既是重生就会遗忘,谁又知道谁会走向哪里的碧湾,谁又会回到最初的烟花雨陌。
浮名浮利,劳苦伤神,聚散分离,常惹悲情,本就寻常。我愿与时光化作良朋,它不提我心中的缺憾,我不说它一生的冷漠,将这遗憾而残缺的一生,过到白发苍颜,迟暮西山。
  
  
闲花
一个平凡至简的男子,喜爱文字,迷恋诗词。
深信人到一定年岁,走过闹市荒林,有些事自会清明如镜。
相遇不问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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