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中日记
1、自投罗网
2、移交
3、间谍审讯
4、绝食
5、呼救
6、监狱生活
7、获释
第10天(星期天 Sunday)
华人港湾·回家
一大早就收到航空公司的信息。预定的星期三上午喀布尔直飞乌鲁木齐的航班被取消,于是重新预定了26日下午2:00喀布尔飞伊斯兰堡转机曼谷,再飞成都的航班。
早餐时,在华人港湾酒店结识了几位新朋友。一对三十来岁的年轻夫妻,她们两口子非常热情,帮我查询航班信息,建议回程路线。这两口子很令人羡慕,丈夫以前在国内从事IT行业,如今两个都裸辞旅行,并在中亚买了一辆二手汽车,准备环游世界。再就是那位精瘦干练的小伙子任航小兄弟,在如今的信息时代,他居然不玩朋友圈确实令我感到很特别。他已经在阿富汗泡了一段时间,算半个阿富汗通,他自嘲自己早已被塔利班当成了哈扎拉人。正是这个任航,在我离开阿富汗后,他带领余小平和两个小女孩子跑去了瓦罕,并登上连云堡,但当地人没让他们去小帕米尔。为此,伊斯卡西姆的旅游当局和导游Azim还专门告知了我一些关于他们的行程。另外两个女孩子更是令人刮目相看,她们两个也是三十岁左右,开一辆红色轿车从塔什库尔干塔吉克县红其拉甫过关,经白沙瓦开伯尔山口来到喀布尔才几天时间,准备自驾前往非洲。车主王普是个网红,长得高高大大。据她说她曾毕业于哈佛大学,回国后曾当过兵,是中国第一代黑客。我的两部手机就是她帮我完成“特殊体检”,并进行了系统安全认证。她们两位前天在巴米扬被塔利班没收了无人机,正在通过使馆进行交涉。由于明天我将离开喀布尔,所以我决定把自己的无人机留给她在后面的旅途中使用。
下午晾晒完衣物,准备去街上散步、喝杯咖啡,可华人港湾的庄姐却不允许我出门,于是好友竹道云子就专门去街上给我买了一大杯黑咖啡。
竹道云子,在我这次喀布尔出事之前,我们就在庄姐的酒店已经认识。 他跟其他驻喀布尔的中国人不大一样,算是一个文人,喜欢琢磨犍陀罗佛教艺术,而且枕边还有一本余太山先生名为《波斯与古代中亚》的专业著作。他告诉我,他这次从广州出来都已经差不多一年了。先是在巴基斯坦呆了一段时间,而后才来的阿富汗。现在长住喀布尔,目的是为以后做生意做一些必要的前期考察和调研,结交一批喀布尔的当地朋友。
庄姐的这个华人港湾酒店是她最近才刚刚搬迁过来的一个新店,我刚到喀布尔的时候酒店是在另外一个地方。以前那家店面积太小,已经不能满足其“日益发展”的需要。庄姐这个酒店算是一个专门接待来自中国华人的聚集点。来阿富汗的中国商人有做贸易的、有考察投资的、有做矿产和宝石生意的,不过更多的还是那些背包旅行者和沙发客。跟中国人在其它国家的“唐人街”差不多,喀布尔的华人都愿意聚集在庄姐的这个“港湾”。中国人最喜欢的“打麻将”在这里同样盛行,也是大家闲暇日子里最主要的娱乐活动。令我感到惊讶的是,他们是怎样把这几台麻将机从中国转运到阿富汗的呢?难到他们不嫌麻烦?
到了晚上,几位来阿富汗做金矿贸易的老乡都来到竹道云子的房间喝茶聊天,其中一位还是我们四川老乡。从他们的交谈中,我了解到他们是三个人合作,各出五十万联合投资找矿,已经在阿富汗干了近一年时间了,小有成果。聊的兴起,他们还专门抱过来一台“尼古丁水烟枪”,大家换个吸嘴轮流吮吸,一口一口地吞云吐雾,满屋子溢满香气。
正是在那天晚上,竹道云子告诉我,早在几天前他就已经从他喀布尔的朋友处了解到我虽然被塔利班拘押,但人身安全。他还专门给我看了他手机里的几条有关信息,也就是我被情报局审讯后的某一天他所获得的消息。这从侧面说明,我在情报局被审讯之后,哪位高个子塔塔已经通过翻译向我在喀布尔的中国朋友有意无意透露了“我是安全”的信息。同时,庄姐也告诉我,我家人在三天前是如何通过深圳李老师与她取得联系的,恳请她施予援助,并通报喀布尔中国使馆。竹道云子最后告知庄姐,我已经遭到塔利班情报局的扣押,目前人被关押在喀布尔,但没有生命危险。
也是那个晚上,弄得我一夜不曾合眼。竹道云子和王普都说我定的机票可能会出问题。为什么呢?因为转机伊斯兰堡和曼谷,可能会因为我的签证又要遭遇海关的麻烦,说不定还要遭遣返。卧槽,他们两人虽然都是好心,但他们有所不知的是,我的小心脏已经被他们搞得几近爆裂,非常难受,不知所措。他们越是分析得有条有理,我越是七上八下、惴惴不安。最后,我倒是反过来安慰他俩,明天应该不会有问题,相信我,等我在伊斯兰堡的好消息,今夜就不再聊这个话题了,我只想早点离开喀布尔,我想回家。
有关这次信息的核对是很有必要的,当我回到家之后,我和家人梳理了整个营救的过程,也明白了一些关键节点,总结经验教训是一方面,重要的是我还需要致谢与感恩!
第二天,也就是2023年6月26日上午,庄姐让厨房的伙计为我下了一碗面条,这是我一生中吃过的最难吃的面条,同时也是我吃过的最暖心的一碗汤面。吃完面,我与竹道云子和庄姐告别,坐上庄姐为我安排的出租车,在喀布尔机场通过漫长的安全检查之后,我背着沉重的背包,脚下像灌了铅,使出洪荒吃奶之力,狼狈的走进候机楼,再也没有回头。
飞机,在喀布尔上空盘旋。我的眼泪洒在了浑浊的天空,脚下是阿富汗黄土高原,是喀布尔河谷,是拘押了我13天14夜的塔利班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