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一生只够爱一人



五颜六色的天空
引言:赌上一生的时光,守一份惦念,护一人安好,心亦无悔。你陪我走过一无所有,我陪你走到岁月尽头,“一生只爱一人”是现代人求而不得的理想爱情,于余光中和范我存而言却水到渠成。这段超过半个世纪的爱情穿越了动荡的年代,经历了离别的考验,最终成就经典。

余光中9岁那年,家乡南京不幸遭遇大屠杀,他随母亲逃亡的时候,被日军超过,他们落在了沦陷区。刚巧有个佛寺,他和母亲便躲进了大雄宝殿。佛像前有个香案,他们就躲在香案的垂帘里,能否活下去,只能听天由命了。幸好,那些日本兵是信佛的,日本兵们进入大雄宝殿,拜了佛像。余光中和母亲就在香案下,受了他们的跪拜。第二天,日本兵离开佛寺,他们得以保命,往反方向继续逃。
少年时期的余光中,一直在动荡中求生存,却考上了五所大学,同时考上了金陵大学(南京大学前身)和北京大学,却因为母亲的阻拦,选择了离家较近的金陵大学。

抗日战争胜利,17岁的余光中跟随父母回南京,在姨妈家中巧遇范我存。余光中和范我存的母亲是堂姐妹,所以他们是远房表亲,当时范我存14岁,眼前这位表哥“理个平头,穿一件麻布制服,看起来有点严肃,又有点害羞”。她常听姨妈提起这位表兄,夸赞他书读得好,中英文俱佳,又有绘画天分。于是不免多瞄了他几眼。
当时的范我存,皮肤白皙、五官清丽,看上柔柔弱弱,一双眼睛含羞带怯,让人难以忘记。那一年,余光中17岁。
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在此之前,就常听姨妈提起这位表兄,说“他书读得好,中英文俱佳,又有绘画天分”,于是便多瞄了几眼,余光中“理个平头,穿一件麻布制服,看起来有点严肃,又有点害羞”。那一年,范我存13岁。
相遇仓促,再加上两人都很害羞,所以并没有说上几句话。
不久,范我存便收到了表兄寄来的一份同仁刊物。不知是不是像每个陷入恋爱中的寻常男子,想给心爱的姑娘展示自己最出众的一面一般,那刊物里有余光中翻译的拜伦的作品。
可笑的是,余光中从未问过表妹的真名——收信人上写的竟是表妹的小名:范咪咪。
生在动荡的年代,那刚刚萌芽的爱情也险些随着这命运被冲散。
一天学校进行健康检查,发现范我存的肺部有问题。她不得不辍学在家,年轻苍白的岁月,就在养病中寂寞度过。因为担心范我存被病魔击倒,余光中辗转找到范家,用诗文为她鼓劲儿,这使范我存忘却了痛苦,病也慢慢地好了起来。
当大三年级的高材生,遇上了肺病休学的高中女生。这样“明目张胆”的举动很快就引起了双方父母的注意。
“她得过肺病,身体太过虚弱,余光中可是家中的独子。”“他就像个书呆子,如何能承担得起生活的重担?”
两家人都不同意他们交往。但是两个年轻人不顾家长的反对,很快发展成恋人。他们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除了谈音乐、绘画、文学,也常看电影,有时候会骑脚踏车到淡水河边、永和的竹林中去。余光中每次投稿,一定先让范我存欣赏。除了心灵契合,他们又有共同的生活经验:江南的童年,四川的少年,逃难的艰苦,经过战火的洗礼,那份共鸣就更加不一样。
诗人皆浪漫,余光中也不例外。当坠入爱河不能自拔时,他曾用一把小刀,在自己院子里的枫树干上,刻下“YLM”三个英文字首,Y代表余本人,L代表情爱,M是范我存。余光中还曾为范我存写下这样的诗句:
一朵瘦瘦的水仙,婀娜飘逸,羞赧而闪烁,苍白而疲弱,抵抗着令人早熟的肺病,梦想着文学与爱情,无依无助,孤注一掷地向我走来……
在范我存眼中,余光中才华横溢,内涵丰富,稳定,可靠,富同情心,她心中早已有了决定……
“那么多的表妹,走过柳堤(我只能娶其中的一朵)”。
如其所愿,28岁的余光中娶了表妹范我存。这时,他们来往已近六年了。此后,他们一同走过了一个又一个春秋。
范我存婚前的娇柔羞赧,在婚后不久就磨练成自信坚强。身体素弱的她,在生下长女珊珊后,渐渐强壮起来。从1958年到1965年,7年之间,她生下了五胎(其中唯一的男婴出生后三天不幸早夭),余光中幸福地把她称为“小袋鼠的妈妈”,说“她已经向雷诺阿画中的女人看齐了。”
面对一个进入写作状态就对现实生活完全不闻不问的丈夫,范我存扛下了生活里所有的琐碎事务,她说:家里已经有一位诗人了,不能再多一位。
她选择去做那个接地气的普通人。
后来的日子里,她如同一个袋鼠妈妈,悉心照料了一整个大家庭。最神奇的是,婚前病弱的女人,婚后连肺病都好了。
婚后,范我存为余光中撑起了一方安心写作的空间。
妻子是他的知己,更是他的助理,是他诗歌的第一读者,也是他诗歌的主角。正是范我存消灭了自我个性,全心全力为余光中付出,才成就了余光中璀璨的一生。

她为他生了四个女儿,就像余光中形容的:“然后是小袋鼠的母亲,然后是两个,三个,以至于一窝雌白鼠的妈妈。”那时家中常常门铃、电话铃齐响,她要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抢接电话,要对方等一下,再去开大门……但是她认可他的才华,以他为骄傲,愿意为他牺牲。
作家张晓风曾形容,余光中是众人汲饮的井,而范我存,就是那位护井的人。
余光中也是一位体贴的丈夫,林海音曾经说:“没有像光中这么好的丈夫了。”他们在一起,很少争执,他曾说过:“家是讲情的地方,不是讲理的地方,婚姻是一种妥协的艺术,是一对一的民主,一加一的自由。”这是他经营婚姻的方法。
婚后,她在他的诗歌中也变成了更动人的存在,那是相互扶持和依偎的深厚感情。他们结婚三十周年,按西方的说法是珍珠婚,他为她买了一串珍珠作纪念:“每一粒都含着银灰的晶莹/温润而饱满,就像有幸/跟你同享的每一个日子。”
2016年,诗人余光中与妻子范我存结婚60年,庆祝钻石婚。
当媒体问及他们的感想时,范我存说:“因为我们两个都是童年就逃难……经过那一段日子,对很多东西都比较珍惜。”余光中接着说:“我们从见面到现在这么多年,彼此沟通,都是四川话。”说话时,他始终握着范我存的手。

2017年12月14日,著名诗人余光中因病去世,享年90岁。他先走了。但是,他们的故事还没有结束。
早在他们结婚三十五周年,他写给她的组诗《三生石》中,是他思考过死亡可能使他们分离,写下了这死亡之前的情诗。在《三生石》上寄托了自己的浓浓爱恋:
“最好是一口气同时吹熄,让两股轻烟绸缪成一股”,但如果两个人,必定有一个人要先走,“我会在对岸,苦苦守候……水尽,天回,对你招手”,然后,“让我们来世仍旧做夫妻”。
“一生只爱一人”,于余光中和范我存而言却水到渠成。这段超过半个世纪的爱情穿越了动荡的年代,经历了离别的考验,最终成就经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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