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不离不弃,相守一生



本文节选自上影剪辑师、汤晓丹夫人洁所著《台前幕后的明星们》一书。
五颜六色的天空
提起魏鹤龄,想必老一辈的人都认识。他在那个年代,是公认的表演艺术家。魏鹤龄出演的作品堪称经典,无人超越。

老魏的妻子袁蓉,也是我们上影厂的演员。
我与她在“五七"干校时,同在缝衣组为大家补破烂衣裤。互相照顾,苦难中建立了深厚友情。她为人坦诚,把我当亲妹妹,无话不说。我很喜欢她。
原来,她还是衰世凯的族妹。本名袁世蓉,他的父亲袁稀洛追随孙中山组织同盟会。去日本后,讨了日本夫人,生下了袁世蓉。

一家三口回到中国,才发现丈夫早有妻室,日本夫人不愿屈居第二,坚持和平分开。袁世蓉跟母姓,于是衰世蓉变成佐世蓉。
袁世凯签订二十一条卖国条约后,世蓉的父亲十分生气,痛骂家门不幸,出了败类。并将子女世字辈的“世”,全部勾除。佐世蓉也改成了佐蓉。不过她还是用袁蓉习惯了。
袁世凯当过83天皇帝,亲友们喜欢拿她开玩笑,叫她"袁公主"。
1936年,袁蓉考进苏州美专油画系。抗日战争开始后。她随身带了几千块大洋,跟着同学老师逃难到昆明,原打算去法国或者延安的。就在昆明,她认识了魏鹤龄,改变了自己的人生道路。
他们本来在一起参加救亡演出。魏鹤龄腰伤严重,不能随活剧队转移。陶金、章曼苹、钱千里三人都希望袁蓉留下来照顾老魏。善良的她,只得向学校请假。
老魏病愈后,请求袁蓉跟他去重庆。郎才女貌,双双启程。
1940年4月4日,他们在重庆举行了隆重的婚礼。恭请郭沫若作证婚人。
袁蓉保存了一张珍贵的结婚照。新娘穿白纱婚礼服,新郎着黑色西服,中间是证婚人。
郭沫若前面两个可爱的小孩。一个是郑君里的儿子,一个是陶金的女儿,袁蓉风度不凡,还真有点“公主”味道!
朋友背后风趣地称“袁公主下嫁穷艺人!”

年轻时代的魏鹤龄英俊潇洒
望着那张照片,袁蓉陷入沉思,感叹:
"抗战时期,流动性大,生活艰苦,我们许多影人结婚都没有举行仪式。”
“那怎么知道谁结婚了?谁是夫妻呢?”我问。
"两个单身男女,把铺盖卷凑在一起,就叫结婚。如果不合,有一方搬走,就算离婚。这是公认的习惯准则。没有什么打官司,财产分割……因为一个小家庭里,除了两个活人外,几乎没有多余的东西可分割。”
“难怪那时传说影人队伍里结婚离婚、离婚复婚那么多,原来没有任何制约。”我开始有点醒悟。

"我对婚姻的选择、决定非常慎重,我认为这是人生大事。我和老魏结婚,可以说,所有朋友都请到了。请他们喝茶、吃点心……桌上瓜子、花生、糖果、水果很多,自由取食,关照好不收礼。这样,想来的人没有负担。”
袁蓉对男女演员都很崇拜,结婚后的第一个春节,她跟着丈夫去南岸的中电宿舍,挨家挨户拜年,走的第一家就是白杨住的宿舍。白杨见了她忍不住说:“好漂亮的魏大嫂啊!”
建国后,两人同甘共苦。
七十年代末期,老魏的病,越来越重。不知怎么,他就是不肯去医院。袁蓉只好顺着他,把病床设在家里。
整整15个月,每天24小时,她都寸步不离开病人,用她自己的话说:
“我对得起老魏了,春夏秋冬都熬过,我一直衣不解带,打针、喂药、洗、换、吃……都是我亲手为他操劳。
有时,老魏伸吟几声,像针扎在衰蓉的心上,她疼痛万分。
有时,老魏安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袁蓉的耳朵边又会轻轻响起他年轻时的山盟海誓。
有时,两人对坐,整整三十多年的甜酸苦辣,全涌上心头。
老魏走得很平静,仿佛一点脚步声都没有就走了。
袁蓉为他亲手盖上洁白的布单。仍然坐在他身边。祝福亲人一路平安……
那正是1979年10月2日,距他们结婚,已经38年零6个月差两天了。时间怎么过得这么飞快呢?
小女儿魏芙在书中回忆:
母亲比父亲小13岁,父亲离她而去的漫长岁月中,她每天会把父亲的相片擦上一遍。无论大小节日她总要烧几个菜,斟酒沏茶,还放上父亲的碗筷。每次看到这情景,我们心里很难过,这么多年过去了,她默默地守着这份感情,实在是太孤独了。
有一年的大年夜,大家回到徐家汇的老屋,陪母亲吃年夜饭。大家商量好劝母亲找个老伴,并且知道有一位父母以前的好友,对她明示过,还是一个名画家。我们自认为是很开明孝顺的儿女,和她开玩笑说:“你不要有顾虑,我们都能想得开。画家好啊!画家有钱呀!"
不料,母亲却非常生气,她斩钉截铁地说:“我告诉你们,我这一辈子只做魏鹤龄的夫人,若有下辈子,我依然要嫁给你们的父亲。你们倒说说看,有哪个男人能比得上他?"
袁蓉振作起精神,为子女,为儿孙,又独自生活了16年。她不堪老年孤独,才执意要找老魏去了。
她的走,也极富传奇色彩。
临走前几个月,她的身体就很不好了。她总是拄着拐杖,吃力地慢慢走朋友家,似探亲,似告别。
一天,她要儿媳陪她去一趟杭州。大家还以为她去郊游。其实她带了很多人民币现金,去那里挑购了一块墓地。
回到上海,她就对子女们说:
“我的墓地已经买好了,你们一定要把我和你们的父亲安葬在一起。这是我们年轻时候就说过的,生同床,死同穴。墓碑上的诗,我也写好,找人刻上就是。”
她拿出写得端端正正的,用毛笔浓墨写的几句诗:
终老西湖乡,埋骨天堂山。
松鹤未遐老,合墓了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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