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宣太后与义渠王的爱情》开花结果,秦国终于摆脱了义渠的威胁:
(前272年)于是秦有陇西、北地、上郡,筑长城以拒胡。
我们看下地图,陇西、上郡和北地三个地方,都是关中的周边。
当时的大致形式是:原本由义渠为首的西北蛮族控制的甘肃天水到陕西一带被秦国吞并。
而北边的宁夏一带则是义渠残余势力和众多蛮族部落混战的地方。
混乱的蛮族自然不再像当初的义渠那样有能力大举威胁秦国,最多只会有些零星骚扰。
秦国当时的主要用兵方向是东边的六国,于是对西北采取了筑长城防御的守势。
这个时候,北边一个强大的敌人在迅速的崛起,这个敌人就是匈奴。
秦始皇即位后,匈奴大体上处于头曼单于时代。
头曼单于是后世公认的匈奴信史时代的开始,之前的匈奴单于只存在于史诗和传说中,不被大家认可。
而之后的所有匈奴单于,都在头曼单于的子孙中流转。
我们有理由相信,头曼单于时期,是北中国草原的变革前夜。
由于匈奴的崛起,河套一带的蛮族大约都投靠了匈奴,挂起了匈奴的旗帜。
于是当秦帝国统一天下后,匈奴问题就成为一个现实问题。
因为匈奴的势力范围离帝国首都咸阳大约只有几百里了。
帝国是哪个时候开始驱逐匈奴的?史书记载不一。
史记的《秦始皇本纪》里是这么说的:
(公元前215年)始皇乃使将军蒙恬发兵三十万人北击胡,略取河南地。
在《蒙恬列传》里则是这么说的:
秦已并天下,乃使蒙恬将三十万众北逐戎狄,收河南。筑长城,…於是渡河,据阳山,逶蛇而北。暴师於外十馀年,居上郡。
蒙恬是前210年被杀的,如果暴师于外十多年,那肯定早在前220年以前就到了上郡。
好在回顾下《扶苏到底怎么得罪的秦始皇》的介绍,我们对此大致不会太迷惑。
上郡是首都北边的重要屏障,在帝国的军事运转制度下,帝国的部队都是点对点的转移与戍守的。
所以最迟在前221年一统天下后,首都的军事资源就被点对点的对接到了上郡。
首都在上郡的军事人员规模太大,蒙恬作为首都最高军政长官,需要长期坐镇当地处理事务。
蒙恬到上郡的头几年的任务大约只是防守,帝国最终决定主动出击要等到前215年。
关于帝国为什么要驱逐匈奴,史记是这么记载的:
燕人卢生使入海还,以鬼神事,因奏录图书,曰“亡秦者胡也”。
说秦始皇是因为方士给算了一卦,“亡秦者胡也”。
皇帝认为胡是说的匈奴,就去驱逐匈奴了。
这个故事是如此好笑,以至于后人纷纷发表见解
胡,胡亥,秦二世名也。秦见图书,不知此为人名,反备北胡。
这个胡不是说的匈奴啊,说的是胡亥啊。
我说秦始皇你个弱智,自己的儿子叫胡亥你不知道啊,你要是把胡亥杀了,不就不用亡秦了吗?
当然,看这个连载的朋友,相信这些正史言之凿凿的故事的,大约不会很多。
帝国之于匈奴,是有全盘规划的。
(始皇二十七年,公元前220年)始皇巡陇西、北地,至鸡头山,过回中焉。
作信宫渭南,已,更命曰极庙。自极庙道通骊山,作甘泉前殿,筑甬道自咸阳属之,治驰道于天下。
这里记载的是秦始皇的第一次出巡,在他统一天下并称帝后的第二年。
我们看下图,这一次始皇帝的出巡,主要目标是西北方向,对应的是前面介绍的义渠的地盘。
我们有理由相信,始皇帝的这一次巡行是为了了解边疆的第一手信息。
当时黄河南岸聚居着以义渠余部为代表的西北蛮族和以林胡余部为代表的陕北蛮族。
而帝国北疆的上郡恰恰就是西北蛮族和陕北蛮族交界的地方。
结合上节的地图,西北蛮族要想南下侵袭关中,可行的道路是萧关道和马莲道(灵州道),也就是图中的3和2。
此时西北蛮族的主要聚居地在今天的宁夏银川一带。
他们要想南下萧关道必须跨越昭王时修的秦长城,必须大量部队南下。
此时,上郡的秦军可以迅速攻击蛮族的老巢银川一带,夺其老巢。
如果蛮族走马莲河进泾河的萧关道,那么上郡的部队也可以迅速绕道蛮军的背后,与守军前后夹击包他们的饺子。
另一方面,陕北蛮族要南下关中,当时的核心道路是沿子午岭的直道。
上郡正好在子午岭的北部入口,蛮族想走直到南下,就必须打败驻守上郡的秦军。
所以扼守住了上郡,就等于一个子同时扼住了西北和陕北的两大蛮族。
我们有理由相信,首都部队点对点部署到上郡、蒙恬出镇上郡,大约就在第一次巡行之后。
此次巡行,帝国对匈奴做出了战略部署,但接下来大约一直处于蛰伏状态,历时五年。
五年后,始皇帝第四次巡行天下,并且这一次的目标很明确:
(公元前215年)始皇之碣石,使燕人卢生求羡门,刻碣石门。坏城郭,决通堤坊。始皇巡北边,从上郡入。
通过地图可以看到,始皇帝一行出关东后,沿着太行山麓以最近的平原路线,赶到了碣石。
之后,基本是沿着燕长城和赵长城的轨迹来到云中(今黄河东河附近内蒙托克托一带),再南下上郡回咸阳。
这条路线的后半段全都在帝国与匈奴的边境上。
很明显,皇帝一行是在考察北部边疆,考察完后,随即帝国展开了军事行动。
始皇乃使将军蒙恬发兵三十万人北击胡,略取河南地。
我们大致可以认为,帝国中央此次巡行之前,已经有了出兵的打算,巡行的目的只是为出击做最后准备。
那为什么帝国决定等到这个时候才出击呢?
一方面是帝国自身的因素,统一天下后需要花时间消化新吞并的广阔土地,稳固和调整新的帝国制度。
另一方面,也不可忽略敌人匈奴的因素。
当时的匈奴的内部非常的不安定。
单于有太子名冒顿。後有所爱阏氏,生少子,而单于欲废冒顿而立少子。
…冒顿乃作为鸣镝,习勒其骑射,
…从其父单于头曼猎,以鸣镝射头曼,其左右亦皆随鸣镝而射杀单于头曼.
遂尽诛其後母与弟及大臣不听从者,冒顿自立为单于。
史记非常详尽的记载了头曼单于的儿子冒顿与他火并的经过。
单看这段记载,我们容易以为冒顿弑父大约和小说里的康熙杀鳌拜一样,一眨眼的事。
冒顿训练了一支私人骑射部队,要他们见人就射,除了我谁都给我射死。
小玄子康熙也是训练了一支私人摔跤部队,要他们见人就摔,除了我谁都给我摔倒。
于是小玄子一下就把鳌拜给摔倒抓住了,冒顿也一下子就把父亲给射杀了。
但是这类二手记载已经严重的故事化八卦化了,往往其背景和细节都非常模糊。
常理来说,太子与父王的矛盾,是世袭王国最常见的矛盾,也通常是纠缠最久的矛盾。
我们只要看看大家都熟悉的齐桓公与赵武灵王的例子就可以理解了。
齐桓公和赵武灵王都是因为和儿子们之间的矛盾而被政变整死的。
他们和让儿子之间的矛盾显然不单是父子间的那点事。
整个政变的发酵有很长的时间,政变对王国的整体政治军事,都带来了很大的影响。
匈奴此时正处于头曼单于与冒顿单于之间的激烈内斗时期,是有可能显著影响匈奴的对外行动的。
此外,此时的匈奴离统一草原还有着相当距离。
当是之时,东胡彊而月氏盛。
冒顿既质於月氏,而头曼急击月氏。月氏欲杀冒顿,冒顿盗其善马,骑之亡归。
冒顿既立,是时东胡彊盛…遂东袭击东胡…大破灭东胡王,而虏其民人及畜产。
既归,西击走月氏。
东胡大约在今天的辽宁一带,月氏则大约是今天的甘肃河西走廊一带。
匈奴在头曼与冒顿火并时期,也正是与东胡、月氏反复争霸草原的时候。
当时的北中国草原和南边的中原王朝一样,已经到了统一前夕。
正因为如此,无论是东胡、月氏还是匈奴,都已经到了决战的关键时刻。
匈奴上层建筑的矛盾与火并,东胡和月氏不可能不知道,他们也不可能不趁此机会打击分裂中的匈奴。
此时的匈奴正处于内忧外患的关键时期,主要精力都用于草原争霸。
南边与秦帝国接壤的地区,之前都是义渠、林胡、楼烦等蛮族的地盘,只不过他们被中原王国打败后,归顺了匈奴而已。
对于匈奴上层建筑来说,草原争霸胜利了,这些半牧半耕地区唾手可得。
草原争霸一旦失败,那就死无葬身之所,想靠南边的那点不可靠地盘翻身几乎不可能。
如同此前的帝国忙于中原内部的争霸,无力北顾,拱手将黄河南岸大片富饶地盘让给匈奴。
此时的匈奴忙于草原争霸,也只能拱手将南边河套一带的地区,让给秦帝国。
三十三年(公元前214年),…西北斥逐匈奴。自榆中并河以东,属之阴山,以为四十四县,城河上为塞。
又使蒙恬渡河取高阙、山、北假中,筑亭障以逐戎人。徙谪,实之初县。
帝国北逐匈奴的战斗进行的非常顺利,不仅很快推进到了黄河,而且继续越过黄河,挺进到了阴山一线。
帝国在黄河南北两岸一共新建了四十四个县,并且从内地移民,大有把这些半牧半耕地区彻底打造成农耕地区的态势。
但对这块地盘的消化,不会是一蹴而就的:
(冒顿单于)南并楼烦、白羊河南王。
冒顿单于一统草原的时候,大约是秦帝国灭亡楚汉争霸的时候,离帝国北逐匈奴最多不过七八年。
匈奴南下夺回河套地区的时候,对手是楼烦王和白羊王,也就是说,对手仍然是成建制的土著蛮族。
帝国占领了河套地区,但大多数蛮族仍然是半独立的势力,帝国还没有能力一举消灭或者彻底同化他们。
所以,帝国吞并河套一带后,面对草原的敌人仍然要采取守势。
草原游牧部族善于骑射,来去如风,帝国要有效的遏制他们的袭扰,还必须借助其他工具。
这个工具我们都熟悉——万里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