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友前天出车祸了，就在两个礼拜前我还问他“爱是什么”

2023-11-21 10:28#1 标记1

最想说的话
一次次经历，一点点体会。
01
昨天队友被请去给一个外省的博士生答辩做裁判，他打算提前一天周日去，周二回来。
这段时间他都忙忙叨叨的，已经一连好几个晚上在书房加班，出发那天六点多还跑了一趟办公室。
眼看着火车还有一个小时就要开了，他才从办公室赶回到家收拾东西。队友到家的时候，小7已经和我爸妈出发去游泳馆了。

怎么早没告诉我，小7会不在家？！

队友一边问我西装上衣搭配哪条裤子好看，一边抱怨临行前没法抱抱女儿。
抱怨的样子还挺认真。
被队友这么一说，我也确实觉得应该再提醒下的。虽然只有两个晚上不回来，但我们三个毕竟每天分开都有一抱二亲的习惯。

离火车开动还有不到20分钟，队友才收拾妥当。慌慌忙亲了下我，跳上了自行车。
这时雪花开始落，很快从细细密密到纷纷扬扬。我虽然一直交代他路上慢点，但赶过车的人都知道：
说了也白说。
没过几分钟，这老先生又折回来了！说，牙刷好像没带......😟
“没带不能买啊，眼看着时间已经这么赶！”
我真是对他的不拐弯“佩服”得不行，翻行李又花掉了宝贵的两分钟。
结果发现牙刷明明就在包里，是他自己给装的。
听到队友再次风风火火“砰”的关门声，我脑海中突然掠过一丝念头：

万一路上出了什么意外，
小7会不会遗憾爸爸出门前没有抱她一下？

我被自己的念头自己吓了一跳！他走之前有没有亲我来着？
仔细一回想，好像是亲了，胡子渣渣的感觉好似还留在唇边。
呸呸呸，我停止了不安的瞎想，又继续埋头忙自己的事去了。
02
小7爸本来有个中文名叫“叶立国”，和瑞典语“Erik”谐音。有一次我爸开玩笑说他是“老陈家的儿子”。
为啥又给人改姓“陈”了？
我爸妈那个年代的人都知道陈景润，也是研究数论的。网传这位数学家走路回家都在想数学题，没注意前面有根电线杆子......

队友这个人是经常冒冒失失，好像脑子里只能装下眼前的事情，特别是在时间紧张的时候。
当然了，每个人都会或多或少有这个毛病，只是程度不同而已。队友这些无伤大雅的小毛病，全被我们“归功”于他的工作：

谁叫人家是搞数学的呢？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平常他这样冒冒失失我也不会太放心上。
但这一次心里总是感觉不安。
估摸着火车已经开了20分钟，他也该平静下来坐下看书了，就给他发了条信息：

没回。
过了十分钟队友打来电话。

我被汽车撞了，正在医院做CT。

懵了，我。
队友说他骑太快，一路上都在注意下雪别滑倒，别滑倒，别滑倒，结果没注意看车。快到火车站的时候，被一辆呼啸而过的汽车从侧面撞上。
他没戴头盔。
过了两分钟，我眼泪才下来。
当时就鼻血喷涌，门牙也撞松了，手腕扭伤，头上腿上都有大块淤青。不过听他说话还挺有力气，口齿有点没那么清楚，估计是因为嘴唇肿了的缘故。
司机也吓得不清，正打算叫救护车，旁边一辆路过的车见状直接把队友送到了医院。司机留了张名片。
我队友不让我去医院，说医生看说脑子应该没大事，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会做脑部CT。

看到情况还好，我也放松下来。
“这下不用出差了吧？”我本来是半开玩笑，哪知道这个人居然说如果第二天早晨感觉还行，就还是去参加博士生答辩！
看来脑袋还是撞坏了啊！！！😟
虽然等待结果的过程有点紧张，但我还是忍不住开他玩笑，调节下气氛。

鼻骨有几处骨裂，暂时没说别的。
队友从医院出来时谁也没说，两公里多的路，自己一个人鼻青脸肿走回来的。
03
再打开家门看到队友的那一秒，我感觉这半天过了好久。
想说他也说不出口，毕竟one piece的给我回来了，谁说又不是幸运呢？
医院除了贴了几张创口贴，也没做什么处理。我翻箱倒柜，找到了一瓶给运动员治跌打损伤的按摩油给他按摩手腕，还有一支缓解淤青的药膏在脑门上厚厚涂了一层。

你怎么搞都行，就是小心不要碰到我的鼻子。

队友换了身衣服，给那个祸从天降的司机和一众同事打了遍电话报平安，然后就一直在床上躺着。
这一次，他自己精神上也吓得不轻。
家里开着暖气我只穿个短袖，他穿着衣服裹着被子还要让我去再拿床毯子，身体僵僵的，翻身起床都会疼的吭哧叫。
晚饭炖了老母鸡，因为右手关节肿的不好拿筷子，门牙松了也咬不动，我像当年给小7加辅食的时候一样，把粉丝剪成一小段一小段，他才好吃进去。
系鞋带脱衣服都得我帮忙。
等我们老了，估计也就是这样吧~
就在我以为这事平安过去，消息在瑞典家族群散布开，公公还打趣说“鼻青脸肿是家族基因”的时候......
昨天上午医院来电话，说之前CT结果显示颈椎处还是有一处小骨裂，让再去趟医院做磁共振。
回来的时候，脖子上多了个套子。

04
关于这次事故，对外总结就三条：
💕工作不能太忙
💕路上不要太赶
💕骑车要戴头盔
但我心里，还一直惦记着队友临行前的抱怨。
上天留给我们爱一个人的时间，
总比我们以为的要短。
所以，
没事别吵架了，没事多抱抱，
没事过好眼前。

那时我戴着发套，大病初愈
他总是提醒我吵架的时候也不要忘了他爱我，也不要忘了我爱他。但我好像总是一激动就会忘记，事后才会想起来。
就在两个星期前，我还问他：

爱是什么？你爱我吗？
十四年来，你对我爱有变化吗？

队友说有变化，变更深了，我是他的一部分，我是一部分的他。
这个笨人连求婚时都没说过浪漫的话，却会在我担心自己落叶无根时说：

不管你爱不爱我，
我都会管你到老。

前天我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得知队友躺在医院急诊室的那一刻，突然理解了他说的那种“更深的，你是我的一部分”的感觉。
就是想跟这个人互相陪伴一起变老的感觉。

突然想起来我在牛津时也写博客，那时还叫msn space。
那时候他叫我“崽子”，我叫他“鬼子”。
崽子和鬼子
22/03/2010 在 17:18

英国的学期很短，转眼过了圣诞，到了复活节。我的假期就是论文绵绵无绝期，好在我的生活很美好很快乐，因为有了鬼子。

有一天，他说“你是崽子”，我说“那你是鬼子”。于是，“鬼子”长“鬼子”短的就叫开了。虽然Erik被起过一个中国名——叶立国，但我嫌登不了大雅之堂。

他搞纯数学，我纯搞小孩。

本来我们不一定会遇见，但都赶着去上第一堂ballroom；本来只是dancing partner，但他中文好得让我好奇；本来只是无奈苦读的又一个周末下午，但难得的大太阳给他了个借口约我去散步；本来也只是喜欢放松的谈谈心，命运却让我们一起经历小小的不平静。风平浪静之后，我们看着对方的眼睛，觉得彼此不再陌生，也不需要再多的言语。

我是崽子，他像孩子。

从他浅蓝的眼睛里望进去，我感觉自己变轻了，像一片羽毛飘落在天池的水里。纯净、宁和、善良的水面托着我，我就自在的游荡。我开始怀疑瑞典在历史上是不是个海盗国家，天寒地冻里生产出的小孩怎么单纯的像块水晶，温软的像个抱枕，害羞的像颗小草？

我的世界被这块水晶纯净了，我的疲惫被这个抱枕吸走了，我对幸福的追求被这一抹油绿唤醒——不羡慕国王王后的力大无边，只要像王子公主一样幸福生活。

鬼子一边安静的做研究，一边计划我们的将来，还一边身兼数职。任劳任怨。

他是满头大汗载我上课的单车司机，把面包烤得喷喷香的糕点师傅；是再忙再困也要给我修改论文的私人tutor，把我的轻轻一声叹气看在眼里，不让我把不开心藏在心里的知心朋友。

最最重要的是，鬼子还负责把酒柜摆满我们喜欢的各种酒。五粮液、酒鬼转眼已成空瓶，剩一瓶泸州老窖我要留着做菜。

我说“谢谢你，鬼子”，他说“这没什么呀，崽子。”

鬼子有时候会很辛苦的看我用中文写的博客。

有一次晚上他用自行车驼着个大纸箱来我家，我正要问，他像做坏事一样从里面掏出一束红玫瑰；我又正要问，他说我说自己是一个empty vase，就想给我插满花儿。我感激的无语，知道他看懂我写的博客不容易，明白情人节带我去小树林散步的他不是不懂得送花，而是知道该什么时候送，为什么送。

鬼子喜欢看书，我们就一起逛书店。

他陪我看儿童读物，我听他对数学书籍评头论足。要关门的时候，他匆匆跑开买了本书。我要过来一看，竟然是《长筒袜皮皮》！

“爱”字轻易说不出口。对他是，对我也一样。

就在上个周五，我正洗手，他探头对我笑。我刚问他笑什么，鬼子抱着我说：“我爱你，知道吗？”

我立在那，好半天没动。轻轻地，他吻走了我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