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邑之谋,汉匈的关系从面和心不和到彻底破裂。
长城防线的云中、雁门处于了匈奴的威胁之下,当时,汉与匈奴最近的地区算是河套地区,黄河以南,称为河南地,秦代蒙恬开拓的垦区“新秦”,楚汉相争时,被匈奴人复占。夺回失地是抗拒匈奴的第一步,收复河南地。
年轻的将领卫青出露头角。
公元前129年(元光六年)春,匈奴人来了,数万铁骑突入上谷郡抢掠一番。
汉刘彻如果是一位将军那一定也是猛将,因为他喜欢与狗熊搏斗,喜欢追逐野猪,并乐此不疲,司马相如曾多次直谏,但效果不大,刘彻该干啥还干啥。这次匈奴的大举入侵,挑战了刘彻的底线。于是,下令反攻,车骑将军卫青,从上谷郡出发。骑将军公孙敖,从代郡出发。轻车将军公孙贺,从云中出发。骁骑将军李广,从雁门出发,每人率骑兵一万。
这一仗,公孙贺没找到匈奴。公孙敖被匈奴打败,损失七千骑兵,李广不单打败,还被匈奴人生擒,全军覆没,最终抢了一匹战马逃了回来。而卫青守战告捷,兵锋抵达龙城,斩杀俘虏七百人。
刘彻大怒,李广、公孙敖被判死刑,交纳赎金免死,贬为平民。西汉时,只要不是十恶不赦的罪,是可以用钱赎命,之后,还可以再度起用。
卫青被封关内侯,这个关内侯是一个荣誉称号,是没有封地的爵位。
这年冬天,匈奴人侵入上谷、漁阳。
来年秋季,匈奴骑兵两万,又侵入辽西,辽西太守战死。匈奴由辽西打到漁阳,在漁阳驻守的韩安国被围攻,千余骑兵几乎尽没,汉军撤至右北平,之后匈奴由漁阳入雁门,杀百姓三千余人,大汉整个东部边境,让匈奴的骑兵践踏了一圈。
刘彻再征召李广,出任右北平太守。李广在匈奴中名声很大,被誉为“飞将军”,李广驻守右北平,匈奴避开东部战线,开始中部和西部战线进攻。此时,侵入雁门匈奴军团再往西进,就可直接威胁长安,于是,卫青率三万骑兵出雁门,李息出兵代郡两路大军驱逐匈奴。此次,卫青又获得胜利,斩获匈奴数千人。
来年,再战!
公元前127年(元朔二年),匈奴大军冲入上谷郡、渔阳郡,抢掠屠杀官吏百姓千余人。至此,汉匈战争进入了白热化,刘彻决定收复河南地,给长安留出战略缓冲带。
汉军出动,卫青、李息,东自云中郡,西到陇西郡,在漫长的边防线上分别出兵,卫青的军队由云中出击,沿黄河北岸西进,到高阙,然后沿黄河南下,前锋直达陇西郡,集中力量攻击位于河南地的匈奴楼烦王和白羊王部。战斗的结果,楼烦王和白羊王向北逃亡,俘虏数千人,牛羊百万只。顺利收复河南地,自秦末匈奴侵入占据此地,已八十多年了!
卫青再次加封爵位,成为长平侯。部将苏建封平陵侯,张次公封岸头侯。
收复河南之战是大汉在抗击匈奴战争中获得胜利的开始,大汉对匈奴采取主动进攻。
中大夫主父郾建议:河南地,北有黄河为天堑,蒙恬曾筑城屯垦,现在重归大汉,可以筑城,作为驱逐匈奴的根据地。
这个城就是朔方城,当时朝议时,意见并不统一。
公元前126年,汉刘彻元朔三年,长安皇宫内的一场大辩论,决策着大汉版图。
主持人,31岁的刘彻刘彻,正方官员中大夫朱买臣。反方官员御史大夫公孙弘。听众,朝廷众官员。辩论题目,要不要建立朔方郡。
辩论的背景,大将军卫青已荡平河套地区,要不要在地图上黄河的几字形左上角建一座城。
此议招致群臣的反对。
公孙弘是反对派的主角。
刘彻刘彻找来了中大夫朱买臣反驳公孙弘等人的短视。
这个朱买臣出身不好,江苏吴县人。樵夫,40多岁时还吃了上顿没下顿,但是胸怀大志,每日口若悬河的大谈治国之道,吃着百姓的饭,操着帝王的心,老婆觉得他丢人,离婚了,50多岁时,经老乡推荐,被刘彻发现是个人才,于是留在身边。
公孙弘,山东寿光人。公孙在那个年代成了姓氏,按封建礼制贵族分四种,天子、诸侯、大夫,士。天子的嫡长子叫太子,太子的兄弟叫公子,公子的儿子自然叫公孙。所以公孙弘有着显赫的贵族身份。这种显赫是祖上曾辉煌过,因为公孙弘自小家境败落,在海边养猪,当过狱吏,没当好,太坏,被赶走。此后立志读书,40岁开始研究《公羊春秋》。刘彻登基那年,公孙弘与董仲舒是一起被刘彻当人才留用。
此时的公孙弘已74岁了,一个地地道道的老狐狸,且阴险毒辣。
这是一场贵族眼光与平民视角的大辩论。
公孙弘等人的意见是国家正在东方建立苍海郡,位置在现今的朝鲜半岛的安边城。现在又要耗费巨资建立朔方郡,没必要把钱浪费在偏远的不毛之地。何况,对西南蛮夷的战争已打响,建立朔方郡可能带来财政的危机。大辩论激烈堪比两千年后大清王朝的“海防与塞防”之争。公孙弘并不知道朱买臣是受刘彻之意来反驳他的。要不然,他已过耳顺之年,根本不会有任何意见。
朱买臣的反驳是,帝国多年的威胁来自北方,在与匈奴的边境上建立一个进攻匈奴的军事基地,以保河套的安全,这个钱得花,朱买臣的“边塞十问”,公孙弘无言以对。这场大辩论的背后,实质是刘彻安排好的宣扬对匈奴持久作战意图的一次展现,中大夫就相当于皇帝智囊的角色。
辩论结果,朱买臣胜。因为他站在帝国君主和国家安全的思维方向上。
于是,大将军卫青的副官校尉苏建率十万军士修建朔方城。
朔方没有春秋,冬日,风雪茫茫,夏日,黄沙漫漫,当年蒙恬没有修完的长城,因朔方城而连成一片。这里只有手持盾矛,长年树立的汉家子弟。
这一年,刘彻一直等待的一个人回来了,十三年前,离开长安时百余人豪华阵营,归来时主仆两人。此二人就是张骞与堂邑父。
从元朔三年向前推十三年,也就是建元元年,17岁的汉刘彻派出了25岁的青年,持汉节寻求军事联盟。刘彻没有想到的是在朔方城开建时,他等来了这个已38岁的中年人,这个人叫张骞。
这十三年中,为了帝国的梦想,此百余人,黄沙埋骨。
张骞所走过的道路,今天,我们称之为“丝绸之路”,丝绸之路所穿越的土地,称为“西域”,因为不久后,朔方北城门出发的士兵,要把这块土地,变成大汉的西部疆域。
简单地回顾一下张骞的惊险旅程。
张骞,陕西汉中人,出使前是皇宫的警卫人员,身边人,绝对信任。
事出偶然,张骞出使目的就是联合大月氏打击匈奴,一劳永逸的解决帝国的北部威胁。
西域一个未知的疆域,是远在天边的神密地域,要穿过匈奴的实际控制区,此行,凶多吉少。这是生与死的考验,更是勇气与意志的考验。
张骞的这一次西部探险,早于哥伦布一千六百年,打通了亚欧的通道。
张骞带着他的使团是在河西被匈奴的游骑兵抓获。这事让军臣单于很生气,当时就发问:大月氏在匈奴之西,汉朝怎么能穿越匈奴之地,与他们交往,如果,匈奴派使节去南越国,汉朝可准许吗?于是,使团被禁止出境,全部财物没收。
任何民族都会崇尚英雄,张骞是一个英雄,匈奴单于感于张骞的胆略,所以大汉的使团被俘虏后,匈奴人没有杀害这些汉使。而且很友好的给每个人娶了媳妇,让他们在匈奴地安居乐业,放弃西行地计划。
张骞并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和皇帝的信任,十年中,张骞穿胡服,学匈奴语,并有了两个儿子,俨然成为了匈奴人,在匈奴已不再关注这些汉使时,张骞取出珍藏的汉节,跑路了。
他们并没有逃回大汉,而是继续自己的使命,一路向西。
十三年间,大汉与匈奴的军事实力已发生了逆转。进入了战略相持。
大将军卫青、飞将军李广的名字,已成为战无不胜的“神”。
出使前,张骞并不知道月氏人又受到乌孙人的攻击,迁到了.妫水流域,并征服了大夏。
在匈奴的日子里,张骞不断的打探关于西域的消息,并记录下来,他得知大月氏人早就被驱逐出了伊犁河流域。
张骞出逃后,放弃了原有计划,没有向伊犁河流域进发,而是直达大宛,进入费尔干纳盆地。此一行,风餐露宿,干粮吃完,靠射杀猎物充饥。一路上过沙漠,翻达坂。
在大宛,张骞向国王说明了出使大月氏的使命,汉使的到来,感动了让本已风闻东方大汉的富庶的大宛国王。于是热情款待了张骞,并派人护送张骞到达康居,也就是现今的塔吉克斯坦和乌兹别克境内,康居王又派人将汉使送至大月氏。
但是,月氏国王对远离匈奴和乌孙后,所占领的新土地,很满意,已不愿与大汉冒险攻击匈奴了。
无奈之下,张骞抵达大夏的蓝氏城,今天的阿富汗。准备动身回国。为了避开匈奴,越葱岭后,沿昆仑山北麓的南道,从莎车、于阗、鄯善(今若羌)进入青藏高原。但是此时羌人区已被匈奴征服,张骞等人又被抓了,再次被送入匈奴王廷,虽然与妻子团聚,但并没有改变回归大汉,完成使命的决心。
一年后,元朔三年,在汉朝在讨论是否建朔方城时,匈奴内乱。
张骞带着堂邑和妻儿再次出逃。
跟随张骞回归的只有一个随从,甘夫。
今天记住张骞的同时,应该也要记住这个匈奴人甘夫,此人在十三年间,充当了张骞的向导、翻译、护卫,如果没有他,也许张骞与他的随从一样,丧生荒漠。玉门关以西的世界对于汉刘彻来说,可能一直都会是一片空白。
可以通过《史记》利用现代地理知识来推断张骞的行动路线。
当匈奴人对张骞放松管理时,他和堂邑父出逃了,可以肯定的是,使团的人在匈奴被分散隔离开,而堂邑父由于是张骞的仆人所以跟他在一起生活。
此二人,出发地应该是在匈奴领土的西部,从现今的阿尔泰南麓西走大宛,之后取道巴尔喀什湖北岸,沿楚河南下,穿越吉尔吉斯山脉,再顺纳伦河进入费尔干纳盆地。
大宛王见到张骞很高兴,显然很想与大汉通商,因为张骞许诺了,如果王能送我去大月氏,等我回到大汉,今后会用大汉的财物回报大宛。
大宛王给张骞派了向导和翻译。
张骞过康居(今中亚哈萨克斯坦东南部,锡尔河以北),张骞赴阿姆河流域的大月氏,必经过了锡尔河与阿姆河之间的索格底亚那。有史料显示,张骞进入康居之前,康居使者就到达过长安。也知道大汉的富饶。于是,康居王又派人将张骞送到大月氏。
此时的大月氏已降服大夏。大月氏进入阿姆河流域后,逐渐由游牧转为了农耕,加之占有了之前由希腊人建立地城市,自然也没有了放牧的草场,因地肥饶而志安乐。又离汉地太远,早都不愿再东返故土。
在大月氏呆了一年多不得要领毫无办法的张骞打算回归,回来的路是沿着昆仑山,东行阿尔金山,再东行至祁连山。
自玉门,阳关出西域有两条道:南道即敦煌出阳关向西,经罗布泊至楼兰,再依阿尔金山、昆仑山北麓向西,沿塔克拉玛干沙漠南侧西行,经且末、精绝、扜弥、渠勒、于阗、莎车、疏勒等地,越过葱岭再向西南至罽宾、身毒,向西到大月氏、安息(伊朗)、条支(伊拉克)至于犁轩(今土耳其)。另一条自敦煌向西出玉门关至车师前王庭,傍天山南麓,经塔克拉玛干沙漠北侧向西,经危须、焉耆、尉犁、乌垒、龟兹、姑墨、温宿、尉头、疏勒等,与南道相合。张骞东归即行经南路,经于阗,扜弥后,抵达位于罗布泊西南之楼兰,再北上至罗布泊西北之姑师,采取向北的路线,准备绕过羌人地域,又被匈奴人截获。
“凿空”是什么意思?字面意义是一点一点的把一座石山很艰难的掏空。其二,就是创始,本来没路,闯出一条路。这座山就是匈奴,比洞穿自然还要危险。
张骞的行动完全突破了汉朝人的地理知识圈,开辟了一片新的天地:西域。
元朔三年,公元前126年,军臣单于死了,军臣单于的弟弟伊稚斜自立为单于,军臣单于的太子降汉。
张骞带着妻子和堂邑父趁乱逃回长安。被授于太中大夫,堂邑父赐封奉使君。
现在开始推理张骞与堂邑父是如何从匈奴地前往西域的。
这项计划准备了很久,多久,十年,从被匈奴扣押开始,就做准备。张骞等人并没有被押往匈奴的王庭,只是在右贤王的河西某地的部落中生活,被扣之事,由右贤王传信告知了单于,而军臣单于命右贤王就地看管,随着匈奴部落一起逐水草而居。
十年后,随部落转至夏牧场,也就进入了匈奴的西部草原,这里只要南下就可进入西域,但张骞选择了西行,因为他已知道了大月氏远徙。
临行前,与妻子告别,要完成自己的使命并告诉她,会回来的!
胡妻很理解,因为对任何一个民族来说,诚信、守诺都是行为标准。
胡妻为张骞和堂邑父准备了出行的物资,每人两匹马,一匹骑人,一匹驮物,这是匈奴人出行的标准。或者按士兵出征标准每人三匹,第三匹是战马,士兵用于作战,而张骞与堂邑父用于应急时跑路。驮马带了衣物和奶酪、风干肉。或许还带着牧羊犬和几只羊。还有弓箭,刀具,火种,用于食品吃完后,射猎而食。
一路西行,中途路过其他的草原部落,张骞与堂邑父已完全是匈奴人了。当年,匈奴人是草原上的统治者,所以西行的路很顺利。
在大宛,张骞取出汉节,他是大国使者,受到良好的接待。并与国王把酒言欢,成为朋友。大宛王对东方那个神密的国度早有耳闻,因为商人行为最早是由西到东,并非由东到西,中原人的习俗,父母在不远游。中亚的国家可能更早就知道了富饶的中国。
张骞无功而返,返回时,遇匈奴的武装部队阻道,张骞最好的说辞就是要回草原上的家,如果是被抓走,那性质完全不一样。
回家,因为妻儿还在那里,他即然要兑现十一年前对皇帝的承诺,自然也会兑现一年前对妻子的承诺,带着妻儿一起回归大汉。
这并不是爱情故事,而是人性使然。
历史只有结果,少有过程,正史没记录张骞是否带妻儿归来。其实带回来了,只是没有带到长安,因为张骞并没有完成当年的使命,也不知道刘彻是否会治罪于他。
汉匈虽然已开战,但边贸并没有停止,只须到达长城边塞。
进入汉地,当地官府得知张骞回来了,一定会将消息飞马报送长安。
甘肃天水人说:张骞在等待生死消息时,将妻儿安顿在陇西郡一处依山靠水的地方,这个地方,后来被称为“张家川”,在这个地方有一个古亭驿,名叫张棉驿,张棉就是张骞的长子,那里有个张棉村,其后人生活在此……
陕西汉中人说:张骞的后人在故乡汉中城固县的博望镇,那里有张骞纪念馆,有其后人1000多位,全是农民……
河南南阳人说:张骞的封地在南阳方城县的博望镇,张骞的后人生活在这里两千多年了,数字更具体,张骞的后人共836户共计3908名生活在南阳……
无功不封侯,所以张骞归来,在汉朝文官体系中,认为他是无功的,只是辛苦,走的时候是郎官,看守宫门的,回来时,封为太中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