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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准备摧毁索多玛,被告知唯一可以免于灾难的罗得一家要在最后的时刻逃出避难,途中天使告诫罗得一家只管一直往前走,不管发生了什么一定不要回头看。可是在刚逃出索多玛不久后的一声爆炸还是让罗得的妻子好奇回头观望,瞬间变成了一根盐柱,只剩下罗得和两个女儿继续奔逃。
另一个关于毁灭的故事是大家熟知的大洪水,流传于全球不同文化的神话传说里,相同的是都与“净化”和“毁灭”有关。
电影《不要抬头(Don't look up)》中,一颗即将到达地球摧毁一切的陨石在社会中分裂出了“抬起头来“和“不要抬头”两个对立的阵营,并各有自己的主张。然而电影中上帝是否还会这么仁慈,留下一些尚可调教的人类去改变这个荒诞的世界?
21世纪的世界是一个二元对立的世界,任何议题都只有“我们”与“他们”的区别,就像电影中,在政客们的操弄下能轻而易举地燃起族群对立和社会纷争的怒火,生活在这个逐渐脱离秩序的世界,我们究竟是要抬起头来,面对现实;还是不要抬头,相信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若是前者,要如何面对现实。第一时间直面真相的科学家们企图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但他们是这个时代的卡珊德拉,无人愿意相信他们的“预言”。科学家掌握了客观世界各种规律的推算方法,才会比一般人看得更多更远,才会更早发出声音,只可惜这个声音微弱且无力。在告知总统无果后,科学家 Randall Mindy 和 Kate Dibiasky 试图在媒体上发声引起众人的关注,但正事没说上多少话题还逐渐走歪,让科学家相当失望。
网络时代,我们每一天接收到的信息量都远超以往任何时候,短平快的内容才能让我们分散的注意力能够勉强集中一下下,更是需要设法吸引眼球才不会在信息流中被迅速上滑刷走,有人总结出了“黄金三秒法则——视频开头三秒一定要通过通过台词激发用户好奇心,抛出用户的痛点,让用户不得不继续看下去”。Randall Mindy 和 Kate Dibiasky 在事后的复盘看见节目数据发现,正儿八经的说词无人关心,明星感情桃色绯闻大受欢迎,他们试图用专业告知普罗大众正在发生什么,显然是徒劳。一方面不太“入世”的口语表达扯远了与普通人的距离,没人想知道也听不懂数据如何测算,用了哪些理论和公式;另一方面平日就有太多“科学”人士三不五时出来用最正经的语气地说着最不靠谱的话,“狼来了”却始终没有看到狼的本尊出现,结果大家都知道。
政客和商人都在做什么呢?
与科学家相比,政客是短视的。同样需要精于计算,政客要做的是准确算出对手的招数,保住自己的权力,解决掉攸关自身或大或小的突发事件,眼前的每一步都需要计算,若是一不小心输掉了选举丢掉了权力,何谈长远的计划。所以,剧中的总统 Janie Orlean 才有了三次对这颗陨石的不同态度:
第一次,选择无视并打发了科学家,因为中期选举临近,此时爆出这个消息会成为对手打压自己的一把利器,无助于她的选举。
第二次,她主动找到了两位科学家,因为她与XX有染的桃色丑闻正在不断发酵,影响着选举民调和舆论走向,此时只有发生一件更大的事情来转移公众的注意力才能把丑闻压下去。哪里还有地球即将毁灭的消息更能吸引大众注意力呢,于是她自导自演了一出拯救世界的计划,用科学家背书站台增加可信度、找一个“主角”作为故事的主体承载公众的情感、编一段故事拔高自己和所属党派的形象、“开除”一个官员平息可能的问责,最后再亲自站台向世界宣告我们要拯救世界。旋即,铺天盖地的好评出现在媒体上,桃色丑闻早就被忘得一干二净,总统如愿赢得了中期选举,关键部门也换上了她心仪的人选。假拯救,真当选,前面所做的不过是配合选举演出来的一场戏,此时陨石还是按照既定的路线向地球飞来, Randall Mindy 和 Kate Dibiasky 意识到自己被摆了一道,正准备在自媒体平台公布真相时,Randall Mindy 却被收买进入总统的团队中。
第三次,等公众还在回味这场“拯救”不对劲时,总统主动提起这颗陨石,因为她在上面找到了另一把武器——资源。声称在陨石上发现了大量的稀有矿物,对外可以破除敌国的资源钳制,对内可以发展市场改善人民生活,更是找来了科技巨擘站台,煞有介事地向政客们展示资源采集方案。
握有大量财富的科技巨擘商人 Peter Isherwell 在此前若隐若现,第三次是他从幕后走上前台的时候,他是总统背后的“大金主”,总统则为他打开一扇“方便门”。陨石上的稀有矿物,正是很多高精密零件的原材料,足以扩大和强壮他的科技帝国。这就是商人的算盘,当这个颗陨石有了他想要的东西,迫切性一下放在了首位,拯救地球似乎才有价值。为了让普罗大众接受,采用一些冠冕堂皇的漂亮话包装好自己的意图,让其看上去不那么赤裸甚至充满了人文关怀。在计划即将实施的最后时刻,科学家还在重复和商人确定可行性,此时商人怒火难耐觉得科学家难以沟通,这一幕我觉得商人是真的在生气,因为重复多遍的谎言可能连他自己也相信了吧。
你我这样的普通人都在做什么呢?
忙着吃瓜吧。当然,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台上激情演讲的总统、“腥膻色”不断的媒体、利润至上的企业,是群众的选票让他站上了舞台、是受众的收视口味决定了节目风格、是不断的购买消费让企业越发壮大。反过来,我们被各种各样的“奶嘴乐”反哺,无限供应的娱乐,无法思考的未来、无法分辨的对错,无法戒掉的依赖,消解了我们对这个世界的判断能力。犹太思想家汉娜 • 阿伦特(Hannah Arendt)在《艾希曼在耶路撒冷》一书中说,“当一个人拒绝思考时,他就交出了最为人类所独有的特质,因此他不再有能力做出道德判断。这种思考的无能,让许多普通人可能犯下骇人听闻的罪行,这是极权主义下的“平庸之恶”。当政客在聚光灯下振臂一呼时,我们只会下意识地跟着重复那些语义不明暧昧模糊的短语,欣然接收所有的说词。
电影中不管是在宇宙中心呼唤“爱”的 Just Look Up 演唱会,还是在有些似曾相识的 Don't Look Up 拉票现场,两种立场的观众没有谁比谁更好,因为前者本质也是一场“秀”,偶像歌星尽管歌声空灵,演唱的歌曲充满了正义的呼喊,可别忘了她有着“两幅面孔”,还在电视节目中上演分手又复合的戏码;后者作为政客,对煽动群众情绪更可谓是一把好手,她告诉支持者,你们要是抬头看就是正中那些人的下怀,那他们要的就是要你们感到害怕,就是看不起你们 。言外之意表示,抬头看意味着有人在俯视你,因此 Don't Look Up 就是对他们的蔑视。两者都只是在利用公众的不安情绪,为自己赚取声量,对事实的改变没有任何帮助,甚至是一种自我麻痹。
贯穿电影《不要抬头(Don't look up)》的元素是“利益”。电影用了最极端的主题——世界末日来展现政治和商业在利益运作中的荒诞。不论是权力顶点的总统、巨量财富的商贾还是满嘴跑火车的媒体,只要他们觉得无利可图的事情,即便遇到的是世界末日,也不会是当前应该解决的事情。
这样的荒唐事也正在现实中发生,全球变暖已经是从科学上被印证的事实,诸多极端天气、农业凋敝的例子屡见不鲜。但是即便科学家们一遍又一遍地呼吁提醒,各国一轮又一轮的“谈话”似乎没有产生任何实质上的进展,甚至特朗普直接否认全球变暖的现实,“天气会变凉的,你们等着吧……科学不会知道答案”。
电影把整个美国从个人到社会黑了一个遍,我们可以从一个角色、一个事件上看到很多令人熟悉的影子。
总统 Janie Orlean。有特朗普的疯狂、希拉里的傲慢,电影中拉票造势的现场参与者是清一色的白人,用具有阴谋论的发言企图煽动族群间的分裂;在面对前来提醒陨石事件的科学家时,因为学校是“二流学校”而质疑数据的是否真实,由自己团队的科学家验证数据时,反复强调都是哈佛、耶鲁背景的专家;官商勾结,背后的大金主甚至可以自由进出白宫如入无人之境。
科技巨头 Peter Isherwell 。擅长搜集个人用户数据,数据甚至能预知你我是如何挂掉的,这很难不让人联想到 Meta 和谷歌等一众巨型互联网公司长期对个人隐私的侵犯和搜集,因为不透明的搜集过程和科学技术壁垒,普通的使用者很难了解到这些大公司究竟会如何使用这些数据。电影中的科技巨头公司 Bash 生产出的电子设备就像 iPhone 那样普及和流行;影响力有如有马斯克的 Space X 和贝佐斯的 Blue Origin ,影响力足以让政客甘愿成为傀儡。
科学家 Randall Mindy 、Kate Dibiasky 和 Clayton Teddy Oglethorpe 正好是白人、女性、黑人。随着剧情的推进,3人的境遇大相径庭,白人科学家 Randall Mindy 在上了电视节目后大受追捧,甚至连节目主播也邀他一起共度良宵,在尝到出名的甜头后,接拍广告、录制节目、出席活动一样不落,甚至还被总统收买进入到了她的幕僚团队。而女科学家 Kate Dibiasky 因为在节目中无法忍受大家对危机的无视,愤而离席,瞬间嘲讽她的迷因梗图在社交网站上大肆传播,网络霸凌、荡妇羞辱、不实谣言在网络上蔓延开来,在哪里都受到排挤和隐形的歧视,总统的幕僚团队甚至拒绝让她加入其中。黑人科学家 Clayton Teddy Oglethorpe 随着事件发展,他不但没有参与到事件核心反倒被边缘化,甚至是被忽略的程度,无法拿他开刀是因为他的肤色极为敏感,同样是少数族裔的一位亚裔女性,让她为政府丑闻背锅,不至于掀起种族运动,遂成为了平息公众愤怒的牺牲品。
年轻人 Quentin。他代表了迷茫的又期待改变的一代人,对这个世界仍然保有赤子之心,想依靠自己的力量被看见甚至改变世界,奈何这个世界还不是他们能掌控的。剧中 Quentin 的小团体奉 Kate Dibiasky 为偶像,认为她是具有反抗精神的人,敢于戳破粉饰太平的泡沫。不过一切都是徒劳,这个世界依旧被少数人掌控着,要改变何其困难。
剧中的诸多细节也很值得观察。白宫免费提供的零食和水到了三星上将那里竟然要付费,为民服务是官员的本职,可现在“服务”明码标价的贩卖,无恃无恐。因为 Kate Dibiasky 的发言,引起了社区的骚乱,街头打砸抢烧的人各个手中“满载而归”很难不对某些人的动机做过多联想。性别歧视无处不在,男生和女生相比总是更能轻易获得成功,Randall Mindy 和 Kate Dibiasky 在上过电视节目之后境遇大不一样,前者被认为是性感有智慧的”电眼末日预言家“,后者被认为是情绪化愚蠢的女人。
社会的分裂正变得轻而易举,同温层让我们误以为全世界都在想自己所想,但凡这层保护出现一丝裂隙,看到了和自己不一样的想法,必然只有谩骂、嘲讽和谣言,宽容和理解是不存在的。唯一在乎你想法的可能只有剧中的政客了吧,因为你的愤怒就是他们攻击对手最好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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