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视频,老婆让我在手机APP上打开家里的暖气,一看孩子都穿上羽绒服了。北京的冬天来了啊。
可是我在万里之外的乌干达,穿着短袖,中午太阳一晒,还挺热。看这儿的人都晒得黢黑黢黑。朋友们,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没有冬天。
掐指一算,我算是我们村走得远的人了。山东人喜欢跑北京,我们村上有位大爷,在北京当工人,据说最远跑到伊拉克修公路。我毕业后就北漂了,一晃十几年过去了。
十八岁前,连县城都没出去过。上大学是第一次坐火车出远门,像鸭子听雷,懵圈了,和陌生人说话都哆嗦,所以就不怎么说话。硬座火车有9个小时之久,对面坐了一个少年,叫红星,我记不清我们俩谁先开口的了,后来这个人成为了我一生的好朋友。
红星是个厉害人,最后一直干到博士后,我在北京的时候,他去北大演讲,我在南京的时候,他去南大演讲。
红星的题目太厉害了。他是贵州大学宗教学硕士,南京大学哲学博士,上海大学文学院博士后。我一看他的博士论文研究方向,就知道为啥能和他是一生好朋友。
常博士的题目是佛教女性思想研究。嗐!你学了十几年就研究个这!
红星以严谨的治学态度纠正我,不止尼姑,他也同时研究很多没出家的女居士。
在南京的时候,常博士带我去建初寺,跟住持喝茶,借他的光,我瞻仰了镇寺之宝——玄奘舍利。玄奘是我的人生偶像,不止是因为他出过国,喝过洋墨水,他是个高情商,又聪明又苦学的硬骨头,能做大事业。常博士带我夜游南京大学,坐在一尊鼎下,博士说,此鼎是民国先总统老蒋的。老蒋统一了中国,部下说搞个鼎纪念一下,问鼎了嘛!蒋介石以为手炉大小的鼎,随口就答应了。哪知部下拍马屁,搞了一个几米高的鼎,能煮牛。老蒋大怒,劳民伤财!真想用此鼎烹了你!然后老蒋把这尊大鼎送给了中央大学。
常博士这些年一直在读书、教书,我一直在打工,过着辛苦而辗转的生活。自从毕业到了北京之后,世界就越来越奇妙,在北京生活久了,可以见到各种各样的人,明星,主持人,大官,富翁,作家,街头的迈克尔杰克逊coser,骗子,乞丐,人妖……路是越走越远,我有时候一直奇怪,这世界真有美国吗?是不是有人在诓我们?后来我去了美国一趟,那儿还真有美国。街上好多大胖子。
出国前我见了常博士一面,他在山东师范大学教书,请我吃九转大肠,作为一个山东人,一直听说九转大肠,就是捞不着吃吃。红星出血,点了满桌鲁菜精华,弄了个肚儿圆。严格意义上讲,红星是我人生中认识的第一个陌生人,坐在对面的青葱少年,一晃成了一个中年大叔,头发白了不少。可见研究尼姑并不易。
年轻时也不知道日后这个鸟人会是doctor,会成为大学老师。嗐,doctor应该是我,大学老师也该是我。都怪我太爱读书,多看了几本尼采,柏拉图,王小波,汪曾祺,耽误了功课,前贤误我!
红星说,你想教书不容易,但你看我贵为博士,让你过把瘾还可以。于是红星安排我给MBA的学生们代了一节课。哈哈哈,不错不错。我这个屌毛,MBA都没考上,但不妨碍我以给MBA上课。太史公形容人生不易,说肠一日而九回,意思是一天肚子里转九回筋。大概人生也如九转大肠,需要历尽磨练,才能从粪转菜,由臭转香,由贱转贵。所以我们贫寒少年,一定会辗转风雨,磨洗半生。因为我们起点太低,一无所知,需要痛苦而深刻的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