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枪与射箭是两个劲法
《老拳师》中比较特殊的一个篇章，也是体现格局的一个篇章，在将近一百年前，通过一本相册，将东方武术家与文艺复兴大师的“武学”系统联系在了一起。
不过一些人可能会说咱们崇洋媚外，被西方审美侵蚀之类。这个很容易反驳，要看其实用价值，咱们纸币绘像的技法，就是西方写实风格钢板画。
如果说武学真的有秘笈，这一篇内容就是秘笈。无论你观点如何，可以标明出处引述，但是严禁洗稿剽窃。插图人像为AI根据提示词生成，并非米开朗基罗作品，亦非文章内容提及的造型。
以下引自《老拳师》，这是初稿版，内容未做精简。该章节通过对绘画人物的描述，标明了六合束展劲的形体要领。
当然孙月斋为了吸引女儿练拳，他是往简单了说的，像是具体教学，要苦练三种虎扑，虎扑过关再是龙形裹横，从虎扑入手与从劈拳入手，效果又不一样。孙月斋的设想，是以两把半的强度为检验，一旦女儿能够分清重心与传动，就专练虎扑，一把练成也就够了。心意把，原本就叫虎捕拳。
三日内无人骚扰，孙月斋检验成果，可没想到高手都难以模仿的两把半，孙凤眉竟能模仿出七分像，尤其对发力节点领会非常到位。
对此，孙月斋只提示过一句，扎枪与射箭是两个劲法，都是往是拉，枪要往前送，弓是往后弓，龙虎束展劲，引弓为束。
而孙凤眉一下就想到了，打桌球与弹石珠！
孙月斋问孙凤眉开悟秘诀，孙凤眉说，这几个动作，横锤把蹲身拧转，压肩绷弓，跟米开朗基罗在西斯廷教堂绘制的《创世纪》壁画中的一个造型很像。
孙月斋问，你出国了？孙凤眉说不是，是有相册。犹豫了一下，孙凤眉道，本来想着一起看看，但又感觉不太好。孙月斋不是很明白，孙凤眉有点扭捏地讲，这是艺术、美术，但是也被视为西洋传过来的不好的东西，不成体统。
孙月斋纳闷了，能够指导练功，又是外国神仙的图影，怎么就不成体统了？孙凤眉道，有一些造型没穿衣服。
孙月斋答应了一声，他脾气倔强，但思想上不是古板的人，这要看人怎么想的，如果是淫邪的人，他随便看见个什么都能往一些事情上联想。主要是跟女儿欣赏这类画作不太合适。孙月斋不禁叹息了一声，又追问道，是都没穿衣服吗？话一出口，感觉不妥，又尴尬地咳嗽起来。
孙凤眉道，也不是，只有几个年轻男子光着膀子。
“哦，”孙月斋略微放心了一点，他想到的先是自己的处境，“男的就无所谓了，咱们干活热了也光膀子。”但想到女儿看男人的身体，教训也不是，问话也不是。倒是孙凤山问，“那光着的也不是全光是吧？”
孙凤眉道：“穿着呢！跟打油的差不多。艺术作品，你首先会被肢体动作要传达的信息吸引，不会让人想歪的。”
这个比喻得当，油坊的男子为了工作便利，多是光着膀子，挽着裤腿，如果是这样就没关系了。
恨地无环的力量感
孙凤眉拿出来一本小画册，里边夹着一些意大利壁画雕塑内容的蛋白照片，德国的印刷公司出版。孙凤眉指给父亲与哥哥看，其中有一位肌肉雄健的天使，直步蹲身，拧转塞肩，后手兜裹，前手触地，跟虎坐坡蓄势动作的确很像。
因为他手里拽着一条布带，而布带又踩在脚下，踩劲与挑劲形成二争，这恨地无环的力量感就出来了。他对立面有一位姿态相仿，但是大拧中节，左手臂别在右膝外，而右臂藏于身后，形成弯弓合力，简直就是虎坐大势。
孙月斋先是疑惑怎么都是些赤身裸体的人，而后赞叹画得真像，这就跟真人一样，只是这西方的神仙也是打油的出身？再不就是士兵？一个个的浑身肌肉，不像神仙。
孙月斋不懂得“文明”之类词汇，只是说，这时间人的画工都这样厉害了，怎么还是身上围块布就出来了。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人，孙凤眉讲，画是在明朝中期绘制的，画里边的人是圣经故事里不同时期的代表场景，但是自己手上资料不全。孙月斋感叹，这画家知识还挺渊博的，像咱们的圣人。
孙凤眉讲，他们喜欢钻研，而且非常开明，没有门户之见。比如围绕故事画面有十二位圣人，他们是先知预言家，但并不都是这个教派里的人物，也有其他教派的先知，都是传下教训的人。孙凤眉介绍，绘制的最后一位哲人，低头沉思的耶利米，一位健硕但悲伤的老人，据说形象画家画的自己，但是那一年他正年轻，是年轻时候就画下了老去的自己。这位老人有点像父亲的样子。
孙月斋连连摆手，说不敢当，不能这样说，自己还没有那个能耐与造化。“我才会多点东西，即便武艺练上至高境界，也不过是一介武夫，一个高超的赶马车的。”而后感叹，这正得意时就想到暮年，这个境界不简单。
孙凤山脸上一阵燥热，心里也有点慌乱，听说过一些公子哥能搞到一种男女相片，一直还未曾见识过，今天跟妹妹一起看这种写实的绘画，不好意思把脸凑过去。
拧身插肩，三节绞劲
再往后看，有一幅画，是一位女先知两手捧着经书，小心走下台阶的瞬间造型。因为是坐姿起身，刚好是拳谱所载起而未起的形态，表现上单重支撑，臀股用力，周身沉坠，蓄势待发。而因为拧转身躯，准备合上打开的书页，呈现出拗步拧身，束展中节的龙身大势。
因为绘画的重点不是体现拳劲，所以还有一些人体生理上的细微变化，后背开展，举手坠肘，试探而下，灵动非常，结合人物情绪，画面极其传神。
又一张雕塑形象，拧身插肩，三节绞劲，一足支撑，一膝暗提，因为是巨石雕成，分量感十足，可是鸡腿龙身鹰捉摇涮之态。又有飞腾形象，力量传动聚于一指，思维创意空前绝后，满天神人沉稳厚重。
又一位形象侧肩正胯，单提一足，身体含曲，肘对于脐，可是十足的鹞形身法。
孙月斋使劲凑在画面上，左挪右移寻找光亮，庆幸眼中还有一圈光亮。正所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全套壁画下来，在孙月斋眼里，简直就是六合图谱。虽然这不是为角斗作画，但是一个个人物雄壮英武，姿态各异却不离章法，看上去好像会动一般。
孙凤山实在好奇，看过去，亏得都是正经的姿态，而且也不是那种光着身子的，终于松了一口气。想到方才想得多了，脸上又是一阵红热。
以为看了拳谱就能得着奇能
孙月斋问，那壁画多大，一共多少个人物？孙凤眉介绍，听说约有三百多位。孙月斋捏着手里的一沓照片，感慨道，果然是得其只鳞片爪便能飞能跃。又问，他们也练武么？怎么把筋骨研究得如此透彻？
孙凤眉道，据说那一代人求知欲望极高，他们是直接用人体以及动物躯体解剖了钻研，比医生研究得都要细。画家对人体结构、骨筋肌肉、皮肤情绪的认识以及运动原理了解之透彻，观察之精微，概括之简练，塑造之生动，情感之丰富，令人叹为观止。所以他们才被整个西方世界奉为文艺复兴大师，甚至认为资本文明也是由他们开启的。在《创世纪》壁画中，大脑、心脏、肾脏、气管、骨骼等造型隐含其中，神秘莫测。
孙月斋的瞳孔一阵收缩，低声道：庖丁解牛，内外通透。
孙凤眉见父亲极有兴趣，而且难得动心，便又找出来一张坐姿石像的照片给他们看，那是一尊手上有两页石板的强壮老人，老人神情威严，目光坚毅，扭脸看向远方。卷曲的长胡须垂在胸前，头上还有一对出头不多的犄角。
孙凤眉指引父亲看圣人手臂上的肌肉，绘画大师对指头一动牵扯到哪一条肌肉都有细致入微的体现。米开朗基罗不但研究原理，也研究了表现，以几何公理般的精到，塑造了美学完美比例。
孙凤山问，这位是什么人？孙凤眉讲，用咱们的话说，他是这个教派的创始人，也是律法的制定者，传播者，他说他只是在转述上帝旨意，叫作十诫。西方法律也是以此为参考细化完善的。
孙月斋说了声“哦”，这是开山鼻祖，立规矩的人。孙月斋哈哈大笑起来，说这东洋鬼子与西洋鬼子想方设法倒腾咱们的东西，有两个东洋鬼子没少往我这跑，非要看拳谱。他以为看了拳谱就能得着奇能，就能破解了咱们，岂不知这画册之中就有宝藏，他们都不识得！
孙凤眉讲，米开朗基罗之人体透出来的力量感，后来三个世纪的画师都无法破解。没想到这四百年后被父亲破解了，原来是他用上了中节力。含而未发之时，刚健有力，后劲十足，蕴藏着无穷的力量。
龙虎束展艺，大造化也！
米开朗基罗的人像画作与雕塑，确实都是三节拧转的姿态，好似发条上满，虽为静态，但展现出来的动势却无穷远。而且他的人体造型多是一足支撑，立身中正，动势之中透着沉稳。
听说被同样奉为艺术三杰的拉斐尔，也有向他偷艺，然而其仿照的人物造型重心倚靠，放松感强，力量却不及原版。模仿在空中飞行，展开手臂作指引状的神人造型，虽然姿态相似，但是神韵差了一些，今天揭开了谜题，是两臂的力量贯穿感有所不及，因为缺少心法传授，也就没有内劲意识，自然是无法超越。
孙凤山对这些人与历史很感兴趣，孙凤眉介绍说，拉斐尔也在同一所教堂绘制壁画，是教廷的工程。拉斐尔表现的主题是学术的四个领域：神学、哲学、法学和文学，其中《雅典学派》最为著名。这幅画可以带领我们进入人类文明博大精深的思想世界，视觉中心是由古希腊哲学家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的争论构成，围绕着他俩是五十多个学者名人，代表着古代文明中七种自由学术——语法、修辞、逻辑、数学、几何、音乐、天文。
拉斐尔在偷看了绘制中的《创世纪》之后，评价说：米开朗基罗是用着上帝一样杰出的天才创造出这个世界的。这直接影响了他正在绘制的《雅典学派》。
孙月斋问，他俩都是同行，关系好吗？孙凤眉皱了皱眉，道说不怎么样。又说，不过这位米开朗基罗原本性格也有些特别，他追求完美，追求绝对，工作上是比较挑剔的。他每日工作量很大，睡眠很少，虽创作出许多神迹一般的画作，但也同样累出了眼疾与多种筋骨毛病。
孙月斋纳闷，有眼疾还能画画？他活了多大岁数？
孙凤眉踱起步来，娓娓讲述了一段故事。四百年前，历时四年有余，米开朗基罗在西斯廷礼拜堂的天顶上完成了旷世巨作《创世纪》。这一幅湿壁画选定了《旧约》中的十二先知和《创世纪》的九个事件作为主题，设计图涵盖了一百五十余个独立单元，包括三百多个人物。
这不是铺在桌面上作画，而是在近二十米高的教堂天顶上绘制。米开朗基罗每天爬上接近十八米高的脚手架最顶端，一天工作十八个钟点，仰着脖子面对西斯廷教堂宽广的穹顶，以一人之力完成了浩大工程。
米开朗基罗雕塑以及绘画作品中的人物，人体之完美，结构之精准，成为了后世的标准，他的雕塑空前绝后，英雄寂寞三百年。
后世认为，他的努力得到了上天眷顾，他从年轻时候就因为繁重而忘我的劳作，使得身体备受病痛，然而他却活到了八十九岁高龄。最后那一年，他开始为自己的纪念碑雕像，为了锻炼身体，他甚至骑马奔行。
孙月斋感叹一声，老英雄也！此乃真内家高师！天道统一，得了龙虎束展艺，大造化也！没想到这一箱子书里有内功秘籍！我老汉做守柜人如此多年，自己竟然没能成就。机缘一说，果然不虚。凤山，你得着这个妹妹，是天赐的机缘。
这功夫是抡锤子抡出来的
孙凤眉顺势说，“爸爸，他们不认为自己是画家，而讲自己是工程师建筑师，也就是盖房子搞发明的。”
“发明什么？”
“发明便利的机械，西方的进步源自工业革命，而工业革命源自资本文明，资本文明被认为是现代文明，正是从文艺复兴开始的。”
“这么厉害，这是大宗师了！”
“爸爸，这现代机械的事情，您怎么看？”
注：情节之中，有孙凤眉帮助哥哥劝说父亲，更新油坊榨油机的事情。
孙月斋沉吟道，“机械发明也不全是奇技淫巧，也在天道法则之内，是一母而生。凤山，机械的事可以办，但是要量力而行，还得看适不适合咱们当下，否则你自己挣钱置办！”
孙凤山欢欣鼓舞，“我也不是急不可耐，就是规划一下。您开口了，我更要稳妥处理，功夫用在刀刃上。”
“你妹妹在外读书，学到很多高明的东西，你多向妹妹学习，跟本土情况结合发挥。”
看得出，孙月斋嗜武成痴，今天是真高兴。孙月斋把照片交给孙凤山细看，并嘱咐闺女要收藏好。孙月斋说，“我谈不上守藏人，只是一个守柜人，守柜奴，不大点东西。但就这点，还有一半我看不懂，看不了。”
孙凤山先前看过，小心合拢，还给妹妹。孙月斋喃喃道：“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能让自家后人记住就不错了，能让别人记住自己，那就是大造化了。要么有这个文学艺术，要么有那个发明贡献。唉，四百年，八百年，前数三千年……”
受到艺术感染，孙月斋有一瞬间仿佛进入到了另外一个时空，境界也高了起来，“闺女，爸爸天天跟人斗气，你不嫌弃爸爸吧？”
“爸，怎么会呢。”孙凤眉依偎在了孙月斋的臂膀。
在行为上，孙凤眉是开放大气的女子，而内心又一片纯真，不像另外几个闺女含蓄扭捏。孙月斋既欢喜又担心，天真当然是对的，也是幸福的，然而生在这畜生道，天真是要守护的，大天真更需要大守护。谁来守护，又守护得来？
对于文艺大师，孙月斋也有点不太服气，主要是有个问题有待破解。琢磨了一晚上，孙月斋想通了，那老罗是做雕塑的，每天爬高抡锤子，钉凿子，又得抛光打磨，全是重体力活，他一定是在劳作中，找到了发力窍门，形通束展劲，也成就了养生功夫！另一位同行如果不抡锤子，缺乏切身体会，就得不到这个觉悟了。
想到这功夫是抡锤子抡出来的，孙月斋突然欣喜起来，他给儿子发明的油坊撞锤功，岂不也是上乘功夫！拳不分南北东西，悟得束展盗天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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