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港湾

回去的路上唐益扬心情很好,但终归还是体力不济,刚进家门就半步也不肯再挪,坐在沙发上抱着宝宝的衣服闭目养神。
他的脸色有些不好,想起一大早淋的雨,我轻轻用手背贴了贴他额头,倒是不烫。
“嗯?”他疲惫地睁开眼看我,见我就在身边,身子一歪头就落到了我肩上。我把纸袋从他肚子上移开,侧身把他抱进怀里,他哼哼着慢慢躺了下去,枕着我的腿,双臂松松搂住了我的腰。
“累了吗?”
“嗯……”他的声音带了困意,好像下一秒就能睡过去。
“回床上睡吧,这里热。”我揉了揉他的头发,有些想笑。
“嗯……不热……”软绵绵的声音,像只大号的猫。
“不热?”我有点惊讶,“不是说孕夫体热吗?你上次还被空调吹得发高烧呢。”我正低着头看他慵懒的睡颜,还没来得及笑话他几句,就见他猛地睁开了眼,一副受了惊的惶恐模样。
我心里顿时闪过一个不好的念头,停了梳他头发的手,静静等他的下文。
他却良久没有说话,手指无意识抓紧了我腰后的衣服,显得很紧张。
“怎么了?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吗?”我几乎确定了自己的猜测,语气冷了下来。
“媛媛……”他艰难吐出两个字,睫毛颤了颤,紧紧抱住了我的腰。这简直不能算是抱,根本就是箍住了,除非我不顾他的身子强行挣脱,否则休想脱出这个禁锢。
“什么?”我怕惊了他,没有挣扎,只是有些恼火。他什么时候学会胡来了?以前明明是个冷静沉稳的人,怀个孕是把脑子也怀傻了吗?
“你别骂我,也别不要我……”
我憋着火应了一声,“好。”
他又箍紧了几分,确认我不会挣脱之后才犹犹豫豫地开口:“我故意的,我只是想见你……我只是觉得……如果我发烧了,你或许不会不管我……至少……不会不管孩子。”
我气得想揍他,上下找了一圈没找到下手的地方,最后在他屁|股上狠狠拍了一巴掌。他浑身一震,苍白的脸上浮起两抹红晕,“你……你怎么耍|流|氓……”
“就准你吃|我|豆|腐,不准我耍|流|氓是吧?”原本我正生气,见他这副样子火气散了个一干二净,只想捧腹大笑。
唐益扬他怀个孕,怎么变得这么可爱呢?
“我只给你一次机会,还做过什么,老实交代!”
他睁着漂亮的眼睛楚楚可怜地看着我,好一会儿才交代:“第一次你回来,我知道你不是来出差,你是特地来看我的,所以我……”
“所以你一直在试探我,是吧?”
他微微敛了眉眼,有些伤感,“是,我怕我想错了,我怕你还是不要我,也不要孩子。我不想用孩子绊住你,如果你只是一时兴起……”
我略蛮横地捂住他的嘴,佯装生气瞪着他,“你竟然敢这么想我!”虽然我自己也知道,当时的情况换谁都小心翼翼地试探,我也进进退退地测试他对我的态度,但他直接点破,我还是心虚不已,只能装模作样让他别说了。
他看穿了我的伪装,拉过我的手搭在肚子上,眼里亮起细碎的笑意,“我错了,我不该怀疑你,我该早早就挽留你。”
我绷不住笑起来,又坏心眼地拍了一掌他的屁|股,“快去洗个澡,睡觉了。”
我把他拉起来拖进浴室,又像早上一样伺候他洗完,一脚把他踹了出去。
等我吹完头发回到卧室,唐益扬却没有睡着,侧身躺在床上拧眉按着后腰,见我进来立刻又放了下来,露出恬淡的笑。
他又在逞强了。
网上说孕晚期肚子重了,孕夫睡觉的时候需要有枕头垫着肚子,以减少对腰部的拉扯。他本就腰部受损,这一坠还不知道难受成什么样。都这时候了,还逞什么强?
“是不是腰疼了?”原本想训他两句,但见他不舒服的样子,我还是没忍心,狗腿地小跑过去按上了他的腰。
肌肉非常僵硬,像一块铁板,我一按他就一颤,“嘶”的一声,手指抓紧了床单。
“很疼吗?”我心疼得险些掉泪。
他终于老实点了头,“很久了,肚子重了就越来越疼。”说着嗔怪地看我一眼,“你也不在。”
我心虚地吐了吐舌头,“对不起嘛,你稍等,我给你揉。”
他诧异地看我从柜子里摸出三个抱枕,随即眼睛弯起来
“网上说你需要枕头垫着,不然会不舒服对不对?”我的功课做得不怎么样,记性也不好,万一弄巧成拙可就不好了。
他含笑“嗯”了一声,任我在他肚子边堆上心爱的抱枕。
“媛媛,我饿了。”我正要给他揉腰,他突然摸着胃部开口。
“不是刚吃吗?”
问完我就知道要糟,他的脸色在我道歉前迅速变得冷淡,语气也冷冷的,透着股委屈:“我就是饿了。”说着还掩唇干呕了一声。
我吓得忙拍了拍他的背,迅速服从:“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都行,随便。”
他显然是生气了,我赶紧奔进厨房做了碗蛋炒饭,怕他当真饿吐,急得差点把碗摔了。可当我端着香喷喷的夜宵进卧室时,他却抱着被子不知道在傻笑什么,一点看不出有多饿的样子。
“你笑什么呢?”
他极力想憋住笑,但没憋住,双眼弯成了两抹漆黑的月牙还不忘狡辩:“没什么,想到吃饭高兴。”
我狐疑地打量了一圈房间,没发现什么异常,正要信他的鬼话时后知后觉发现少了个抱枕。
我最喜欢的爱豆不见了。
“少了个枕头。”
他装作不知道,一脸无辜地反问:“真的吗?”
我一把掀开被子,就见我心爱的男人被唐益扬夹在腿|间,俊脸严重变形。
“……那是我男人。”
唐益扬指了指自己,“在这里。”
“……”行吧,他开心就好。
他把我支走只是因为嫉妒,不是为了吃饭,直接导致我精心制作的蛋炒饭无人问津。我很生气,故意背对他躺下,他便像三岁孩子一样从背后攀上来,肚子顶着我的腰一蹭一蹭地讨好我:“媛媛,宝宝想你。”
我不理他,他蹭着蹭着竟然拖着沉重的肚子起身要跨过我的腰,吓得我赶忙把他按下去训:“干什么你!不怕摔着肚子?”
他紧紧抱住我的胳膊,腆着脸笑得开怀,“我就知道你不舍得。”
“……”打也不打不得,我郁闷地在他肩上啃了一口。
他笑眯眯地搂过我的手臂搭在肚子上,背对我撒娇:“抱着我睡,不然睡不着。”
我在他肚子上揉了几把,有些无奈。要不是肚子挡着,他定是恨不得和我面对面紧紧贴在一起,把我按进身体里也不够。
唐益扬他什么时候这么爱撒娇了呢?从前可不见他这样,从来都是相敬如宾,像一起吃饭一起睡觉的好朋友而已。
“乖乖,睡吧。”
他真的累极了,我哄了几声就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肚子里的宝宝柔柔动了几下,向我道了晚安。
我以为这会是温馨安宁的一晚,结果他起床上了四次厕所,抽了一回筋,半夜三点饿到呕吐,把我折腾得欲哭无泪,清早果断掐掉了闹钟,蒙头大睡。
没睡多久,身边又响起窸窸窣窣的动静,我心烦意乱,没忍住喝了几声:“别动!睡觉!”
身边的动静倏地止住,我睡得没什么时间概念,总觉得过了很久,唐益扬才低声说了句什么,接着床面一升,周围安静下来。
我知道我一定闯祸了,但昨晚照顾他实在太累,即便我在梦里不停地起床,和睡意大战了十几个回合,睁眼时却发现依然在床上,身旁的被褥已经凉透了。
我蹭地坐起来,顾不上衣衫不整,拖了拖鞋就往外跑。我怕他又像以前一样什么都往心里憋,一个人大清早躲在哪里生闷气就不好了。识时务者为俊杰,他要是真生了闷气,我就算用尽口水,也要把他哄高兴了。
“阿扬?”我唤着他走出门去,一眼就见他合着眼坐在沙发上,身上还穿着那件使我破产的睡衣,双手交叠放在腹顶,不知是不是睡着了。我怕惊醒他,捞过一旁的薄毯蹑手蹑脚走到他身边,正要盖上,他突然睁开了眼,声音带了些睡意,“醒了?”
”嗯。“我给他盖上毯子,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见他似乎没有生气,才大着胆子问:“我早上吼你,你是不是生气了?”
他歪进我怀里,轻轻笑了笑,“有一点,你快哄哄我。”
“对不起,我不该吼你的。”
“是我要跟你道歉。”他拉过我的手盖在腹顶,孩子正柔柔地动着,“昨天晚上你太累了,一大早我还打扰你,对不起。”
“是孩子闹得你睡不着吗?”
他低低“嗯”了一声,“这个点他就醒了,他醒了我也睡不了。”
我伸出手触上他的黑眼圈,心里酸酸的,“你再去睡一会儿吧,我去买早饭。吃完早饭我们就该去高铁站了。”
他摇了摇头:“我们出去吃吧,我睡不着了。”
外面晴空万里,八九点的太阳足能把人烤蔫,我眯着眼看了看刺目的日光,果断把他锁在了家里。
回来时他已经换了衣服,正坐在简陋的桌边等开饭,桌上放着一碟陈醋,两副碗筷。虽然不是从前的家,但看到他笑盈盈的眼,恍惚间像是回到了刚结婚的时候,他先一步起床做早饭,我挠着鸟窝一般的头扑进他怀里,他就拉着我坐到餐桌边,为我递上一双筷。
我们互相盯着对方傻笑,慢吞吞吃完了久别的一餐早饭,收拾东西去赶车。
唐益扬强撑的精神在坐上高铁的那一刻瞬间溃散,两个小时的行程一直靠在我肩头浅眠,直到回到Z市的家才堪堪缓过一些,陪我去外面吃了顿饭。
周一我得上班,又不想早早离他而去,想了想还是为难自己定了一早的返程,能多陪他一会儿就多陪一会儿,毕竟之前实在错过了太多。
睡前我给他泡了泡浮肿的脚,又用从网上学来的手法为他捏了捏双腿,见他脚指甲有些长了,顺手给他修了修,修着修着就听到他轻微的哽咽声。我抬起头,见他盯着我,漂亮的眼睛里泪水滚滚而落,将本就明亮的瞳孔漾得更为光彩夺目。
我愣了愣,心脏一抽,眼泪也落下来,“哭什么嘛?又不是不回来了。”我极力扯起嘴角,想逗他笑一笑,可他的眼泪却更凶了,一把将我拥进怀里,差点把我勒死。
“阿扬……”我挣了挣,微微挣开他的臂膀,抬头去看他的眼睛,“我都想好了,我回去就找个时机辞职,等我把那边的工作交接好,就回来陪你。应该不会太久,你再等一等好不好?”
“真的吗?”
“真的。”
“那你可要快一点。”
“一定很快很快。先睡觉好不好?不早了,我还要赶车呢。”
他捞过手机定了个闹钟,不顾我的劝阻固执地开口:“我送你去,天黑不安全。”
“你才不安全,你别去,听话,我会担心的。”
他古怪地看了我一眼,别过头不说话了。良久抿了抿唇,自言自语似的说了句“又不是第一次。”
“什么?”我惊讶地瞪着他,脑海里突然闪过某天早晨高铁站里高挑的身影。
那个人……不会真的是他吧?
“没什么。”他装模作样地调整着身|下的枕头,试图略过这个话题。我哪里能放任他含糊其辞,扑到他身上非要逼他老实交代。
“那天早上你是不是去高铁站了?”
他目光躲闪,最后索性闭上眼不看我,没什么底气地嘟囔了一句:“没有。”
“唐益扬,你不会撒谎,你耳朵红了。”
我是诈他的,可他却受惊似的捏住了耳垂,嘴唇一抿又抿,终于低声道:“我只是想多看你一眼。”
我心里一酸,责骂的话在嘴边滚了几滚,还是咽了下去。
“笨蛋。”我骂了一声。
“傻瓜。”我又骂了一声。
“大笨蛋,大傻瓜!”我扑进他怀里,嚎啕大哭。
最后他把我哄睡着了,估计我实在太能闹,闹钟响时他也没醒。我轻手轻脚地收拾了东西,离开家时怕他难过,摸黑给他写了个小条。
“宝贝阿扬,记得有空给我打电话哟~”
刚到公司楼下,手机叮的一声,来了条唐益扬的消息,是一张图片。
“失误。”我回了一句,尴尬地单方面把图片删除。
那张图片上,我狗爬似的字或重叠在一起,或离得老远,或高或低,估计除了我自己,没人能看懂里面的内容。
刚删除图片,唐益扬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所以你写了什么?”
“……”我有些难以启齿,吞吞吐吐地说:“宝……宝贝阿扬……”
“在呢。”
“……不是叫你!那个……记得有空给我打电话哟……”
“嗯,记得的。”他在电话那头低笑出声。
除了一如既往接受领导时不时的挑刺,生活真是越来越美好。异地恋虽然难熬,感谢发达的现代科技,我和唐益扬得以每天见上好几面。我监督他好好吃三餐,他听我偷偷吐槽领导和老板的黑心黑肺。每每我愁眉苦脸地念叨工作不易,他就勾着唇笑,眉眼尽是温软。
“我今天又被领导训了……”回到家我就迫不及待甩了拖鞋往沙发上一倒,打开视频和唐益扬通电话。他好像挺忙,只略略扭头看了手机里的我一眼,很快又转回去盯着电脑屏幕,手指敲击键盘发出机械无趣的哒哒声。
“你怎么天天挨骂?工作是不是不上心?”虽然说着批评我的话,他的唇角却含着无奈的笑意。
“那我的心不是全在你身上嘛!”
这情话,说得我自己都抖三抖。
唐益扬顿住手指,漂亮的眼里笑意璀璨,看着我道:“那你什么时候辞职?我养你。”
说起这个我就生气,“我打听过了,最近公司缺廉价劳动力,不肯放人。我同事前几天递交辞呈,结果被驳回了。”
唐益扬赠了我一个看**的眼神,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道:“看来你上次辞职还是太容易了。严格来说,辞职是通知用人单位,不是申请,你只要把辞职信往人事处一交,三十天后就可以走人了。”
“……是吗?”
“是的。”
“不愧是上市公司唯一继承人!我明天就交辞职信。”
他的笑容更无奈了,“这是常识,你还是被保护得太好了。”言下之意,太**了。
我哼了一声,**地笑起来。
可一想到三十天的交接期,我又愁。
“阿扬,三十天太久了,那时候你都快九个月了,我害怕。”
“怕什么?再过一周我就放假了,我可以住到你那里去。”他一脸无所谓,又转过头去处理工作。
他这么一说,我觉得也对,注意力便渐渐聚到了他瘦削的下巴上。在我的监督下他倒是一日三餐都没落下,为了把他养胖,我还三天两头让我爸给他送水果牛奶,但他还是瘦,营养都进了小家伙的肚子,仅有一两成在他自己身上留下了痕迹。我看得心疼,恨不能立刻长出翅膀飞到他身边去,给他做一桌爱吃的菜。
“你吃晚饭了吗?”
“还没有,不过吃了爸爸送的蛋糕,晚一会儿再去。明天要开会,我要把材料都准备好。”
他工作起来实在迷人,我不知不觉看痴了,咧着嘴傻笑好一阵才意识到口水滑下三公分,连忙抽了张纸擦掉,佯装生气道:“快去吃,宝宝饿了。”
他当着我的面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蛋黄酥,拆开包装给我看,“我先吃这个垫一垫好不好?今天真的有点忙,六点半我一定去吃饭。”
我没办法,只能答应了,开着视频各做各的事,六点半准时一起隔空吃饭。
“明天我定了六点的车,到Z市大概八点。我去学校还是回家?”我叼着一口面含糊不清地问。
他嚼着一块红烧肉看了眼日程安排,儒雅地咽下才回答我:“来学校吧,明天的会预计八点结束,不过我猜会延长。”
“好嘞。我已经在期待见到你啦!”
唐益扬支着下巴看着我笑,另一只手揉了揉桌下的小家伙,“宝宝也很期待见到妈妈。”
“那你呢?”
他的耳根浮起粉色,清了清嗓子含混道:“我……宝宝和我心连心。”
我笑得差点把面条从鼻子里喷出来。
我以前不信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鬼话,但这一周我抓心挠肺地想他,梦里都是他冲我笑的样子,一觉醒来发现是幻境还会颓丧地掉几滴眼泪。好不容易熬到周五,一下班我就拎起包往外冲,刚冲到门口,主管黑着脸把我拦住,手里攥着我偷偷塞进人事部的辞职信。
“汤媛媛,你怎么回事?”
“主管,我不想干了。”我老实交代。
主管脸色铁青:“最近公司缺人。”
要是没有唐益扬科普,我可能真的以为这是被驳回的意思,但有唐老板撑腰,我难得壮起了怂胆,挺直腰杆笑得谄媚道:“主管,我知道公司最近缺人,但我也没办法,我家那位要生了,我要回去照顾他。”
主管脸色更为难看,似乎随时会暴走撕掉我的辞职信。我看了眼头顶的监控,心里念叨要撕快撕,留下证据我着急跑路呐!事实证明主管动心忍性的能力还是不错,骂了几句陈词滥调就让开了道。我扭头看了眼满满当当的办公室,不禁佩服自己敢当出头鸟。
高铁一路飞驰,时速三百六十,我却仍觉得太慢了,要是飙到光速,我就能立刻见到唐益扬,立刻扑进他怀里。我咽了几口唾沫,强自压抑激动的内心,列车一停就迫不及待往外冲,被盲道一绊差点摔个狗吃屎。
手机被摔了出去,摔出一个电话。
是唐益扬。
“到了吗?”背景音有些嘈杂,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刚下车,就要出站了。你吃饭了吗?”
唐益扬低笑一声,“没有,等你一起。出来吧,我在出站口。”
我悚然一惊,加快步子奔了出去,心里又气又感动,一时间不知道见面该先骂还是先拥抱。
他站在出站口人流稀少的地方,一手护着肚子一手捶着后腰,高挑的个子分外显眼。周围旅客见他挺着肚子,都十分有眼色地退避三尺,于是我一眼就看到了他。
目光相对,他笑容温暖,向我招了招手。我高高一蹦,在半空挥了挥手,一落地就拉着行李箱往外挤,又一路小跑赶到他身边,拧眉怪他:“你来干什么?被撞了怎么办?”声音却止不住透出笑意。
他要拉过我的行李箱,被我一下打掉了手,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而拉住了我的手。
“我想快些见到你。”
我偷偷去看他的耳根,这次却没发现可爱的粉红,情话说得流畅又自然。
他转性这么快的吗?
“你在办公室不是这么说的。”我故意逗他。
他果然微微涨红了脸,吞吞吐吐道:“办公室……有同事。”
“哈!”我轻轻一跳,在他唇角啄了一口。
羞红一下便蔓延到了耳尖。
唐益扬,怪可爱的。
我原以为他来接我是为了和我一起吃顿大餐,可惜最后发现是我想太多,他着急去开会,直接把车开进了Z大,拉着我匆匆吃了顿食堂。
不得不说,食堂就是难吃。
我坐在他办公室回味与预想差了十万八千里的晚饭,越想越不是滋味,最后打开了外卖app。
一顿麻辣香锅下肚,嘴巴爽了,肠胃炸了。我捂着肚子蹲在厕所,憋着火给商家差评。
“你看见了吗?”有人来上厕所,压着声音一副见不得人的样子。我生性不爱八卦,龇牙咧嘴地捏着手机打出第一个字,就听她们提到了唐益扬。
“唐老师的太太来了。”
一个激灵,我停下打字的手指,屏息凝神听她们在厕所八卦我什么。
“我几周前就看到了,两个人很恩爱的样子。看来传闻不实。”
“我看未必。”她将声音压得更低,“你没看见自从她再次出现后,唐老师整个人都不一样了?自从半年前他太太突然不出现了,你见他真心实意笑过吗?虽然对外说是出差,我看八成不是分居就是离婚了。”
“那现在是什么情况?和好了?回心转意了?”
“或许吧。希望不是惦记上了唐老师的家产。现在的女人坏心眼的还是不少。可惜了唐老师,青年才俊的,千万别插在牛粪上。”
我:“……”
“我看不像吧,他太太对他挺好的,今天还是手拉着手进的门,唐老师看上去很幸福啊。”
“唐老师一看就是专情的人,只要他老婆甜言蜜语几句,一定立刻就高兴了。哪像我家那个,一吵架死活都哄不好,怀孕那会儿差点气得早产。哎……你说人和人怎么就差距这么大呢?”
另一人笑了几声,“你就别秀恩爱了,我一个单身狗,羡慕你还来不及。”
“说起这个我真是为你感到可惜。我原本想着,如果唐老师真的离婚了,我就撮合你们在一起。你说你长得也漂亮,学识也不比唐老师差,多相配啊。哎……”
另一人害羞道:“李老师,你就别开玩笑了。唐老师那么好的条件,我哪里配得上他。而且他也不喜欢我。”
已婚老师奇怪地问:“你怎么知道他不喜欢你?”
未婚老师轻轻叹了口气,“唐老师怀孕四个多月的时候,不知怎么的,有一天我看见他在楼道里撑着墙,脸色惨白,捂着肚子半步也走不动。我吓了一跳,走过去想扶他,他明明已经痛得满头大汗,却还是推开了我,说怕他太太误会。你说他都那种情况了还记着他太太,心里哪还有地方给别人?”
已婚老师重重叹气:“唐老师刚怀孕的时候真的不容易,吐得进了好几次医院。可他太太却一次都没有出现过,我都为他不值。”
“他说太太出国出差了,进修还是什么?就算想回也回不来嘛。”
已婚老师哂笑一声:“这你也信?出国了不能打电话?这半年你见他打过电话吗?倒是这半个月,视频电话一天好几个,他脸上都有光彩了。”
“这倒也是……哎呀总之唐老师高兴就好。”
二人长吁短叹地出了厕所,我盯着早已黑屏的手机,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原来唐益扬这么辛苦吗?进了好几次医院吗?常肚子疼吗?可他怎么什么都没有告诉过我?他说他很辛苦,我一直以为只是肚子大了不方便而已,最多是孩子闹他得他腹部有些胀痛,还有些腰酸腿疼的小病小痛,却原来……严重到进医院了吗?
我着急地想起身去问他,却因为蹲得太久腿脚发麻,一时间没能起来。正挣扎间,厕所又进来两个人,听声音十分年轻,估计是学生。
“我见到唐老师的太太了!她好漂亮!”
“对对对!好漂亮啊!果然唐老师这么好看的人,喜欢的人也好好看!”
“不过我听说他们之前吵架了。你记不记得,以前他太太经常来学校,我看见过好几次她的背影!可是从去年年末开始她就不来了,我师姐说他们闹分居了……”
“啊……唐老师那么好的人,怎么会搞成这样?是女方做了什么事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那以后唐老师一直不太高兴,上课都板着脸,明明以前像春风一样……哎,这大概就是受了情伤吧……”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你还记不记得,去年期末考的时候唐老师监考,监考到一半突然不舒服,急匆匆去了厕所,之后再也没有回来。”
“我记得!我师兄偷偷告诉我们了,说唐老师在厕所吐,吐着吐着突然晕倒在地上。我师兄当时刚上完厕所,见老师不舒服刚想问一句,结果老师当着他的面突然一晃,他都没来及接住。唐老师那么高的个子,摔在地上该有多疼啊!”
“听着就好心疼……”
“是啊……据说那时候唐老师自己都不知道有了孩子,还是进了医院才知道的。”
“我记得之后唐老师就请假了,期末周再也没出现过,直到开学才回来。不过一个寒假,他瘦得都皮包骨了……我最爱的唐老师,怎么会受这样的苦。”
“估计是跟太太吵架,心里不好受吧。我听说怀孕的人都心思敏感,唐老师本来就心思细腻,他那么爱他的太太,这怎么受得了?”
“哎,要是我将来的丈夫和唐老师一样,我一定把他捧在手心里,绝对不惹他生气。”
“姐妹,你的梦想挺丰满的。”
“去,还不许我做梦了!”
“哎……我还记得这个学期刚开始的时候,唐老师一直都很疲惫,我去办公室找我导,好几次看到他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岂止啊!我博士师兄说,他经常上着课就开始难受,但为了不耽误他们的时间,硬是忍到下课才去厕所吐。好几次我师兄都担心他会不会吐出血来。”
“哦对!我师兄也说,他经常吐着吐着就摁肚子。我师兄不是有孩子了嘛,他说那是吐得太厉害导致的腹痛,一个不小心就会流产的。你说唐老师都这么难受了,他太太再怎么和他吵架,也该照顾照顾他啊。说起来我都心疼了。”
“哎,我们又能说什么呢?好在现在他太太回来了,希望能好好照顾他吧。”
厕所真是个好地方,我不过是闹了个肚子,却连着心也一起闹起来。
我从没想过唐益扬经历过什么,那些没有我的日子,没有人照顾,没有人关心,他又要强,断然不会告诉他的父母,也没有请阿姨,朋友能做的也非常有限,只能靠他自己勉强支撑下来。
一想到他每天被晨吐闹醒,吃不下饭又要拖着不支的身子去上课,强忍着不舒服撑到下课才去厕所吐的时候,我却不在他身边,没有给他拍背,没有扶着他给他支撑,没有心疼的关怀几句,就这么撇下他一个人承受,我的心就像被一把生锈的铁钉扎满了,又疼又酸涩,恨不能穿越回去把当时的自己打死。
怎么可以就这么一走了之?怎么可以留他一个人面对怀孕的恐慌?怎么可以让他把身体折腾成了这个样子?怎么可以啊汤媛媛……
我挣扎着出了厕所,扶着墙一步一挪地往会议室走去。唐益扬没有给我发消息,他应该还没有散会。我等不了了,我必须马上见到他,看见他还好好的,健康又快乐的,或许可以冲淡心里的窒息感。
腿麻稍好一些,我控制不住地奔跑起来。想见他,立刻见他,要抱紧他,吻住他,告诉他我再也不会丢下他了。
跑到会议室门口,正巧见与会老师陆陆续续地出门,见到我狼狈的模样俱是一愣,扭头看向仍坐着和同事谈笑的唐益扬。
唐益扬诧异地看过来,见到我的样子也吃了一惊,低声向身旁的老师说了些什么,撑着椅子起身向我走来。
“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我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只是拉住他温暖的手,确认他还好好的,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
唐益扬一下就慌了,边手忙脚乱地擦着我的眼泪边把我往楼梯间拉,一个劲地问我怎么了。我一直摇头,哽得喘不过气,把他急得眼圈通红,险些陪我一起哭出来。
“阿扬……阿扬……对不起……对不起……”我的脑子里只剩了这几个字,睁着悔不当初的眼睛直盯着他看,想把眼前的男人刻在瞳孔里,烙在心尖上。
“到底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了吗?”
我拼命摇头,一句话都解释不了,急火攻心索性一踮脚稳住了他的唇齿。确认他在我身边,确认我一伸手就可以抱住他,确认他依然爱我,我依然爱他,确认这一切失而复得都不是梦。
否则的话,我想我会|死|吧。
他怔了怔,随即也拥紧了我,低头加深了这个苦涩又甜蜜的吻。
上天啊,如果终究这还是梦,我许愿陷在梦里再也不要醒来。
413-416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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