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清新】《一颗开花的树》

10、特殊的陆知音
陆知音走后不久,柳镇的九月就来了,伴随着秋风吹来的是丹桂宜人的清香,初秋天气不算很凉,洛肖潇躺在桂树下的藤椅上发呆,她突然想起陆知音来了,不知道他在新学校过得怎么样,少女的心思飘飘摇摇,洛肖潇的脑海里浮现出那个轮椅上永远安静的男孩,想到他们一起做同学的时光,她突然有点后悔不和他做同桌了,想到这里她掏出了手机,播出了一串号码,嘟嘟嘟的声音响了很久,但是并没有人接,洛肖潇有些沮丧。
过了半小时左右,她的手机振动了一下
“潇潇不好意思,刚才不知道手机响了”
“你没把手机带身边吗”
“带了,但是我不知道它响了”
短短的几个字,又一下子戳中了洛肖潇的心,她突然又想到了那次他们一起去看舞狮表演时那些大人说的话,就在她出神时她的手机又振动了
“潇潇,你真是个傻丫头,你给我打电话我也接不了呀”
“知音,你在学校过得好不好呀”
“挺好的,学校里的同学和我一样都是聋哑人,交流起来比较方便”
“那你是不是也能听懂老师讲的课啦”
“对呀”
“知音,你好好学,我们上同一所高中吧”
陆知音看着手机晃了晃神才回复
“好”
洛肖潇摇了摇脑袋,继续回消息
“我明天也要去上学啦”
“你也要好好学习呀”
“这也是约定吗”
陆知音小心翼翼的回复
“当然呀”
第二日晨光微熹的时候洛肖潇也坐上了洛定远的车,新学校白墙蓝瓦,还有数不清的杉树,笔直的树干上长满了茂密的小树叶。
洛肖潇的新同桌叫张以南,爸爸是县里的领导,不过他一点也没有官二代的架子,为人随和挺好相处。班级里再也没有一个像陆知音一样特殊的同学,参加活动都是全班一起,洛肖潇认识了很多新朋友,想起陆知音的次数逐渐变少了,少年时候的懵懂和烟花一样绚烂,也似烟花一般短暂。
陆知音还是学校里最特殊的一个,因为只有他坐在轮椅上,封闭式的校园里他仍然是许多同学欺负的对象。陆知音宿舍里有四个人,除去一个能听到声音的同学,其余都是完完全全的聋哑人,他们有一个共同点——都在其他孩子的欺凌下长大,于是他们逮住机会欺负比他们更弱的人,每一个孩子都生性善良,这或许只是他们的一场闹剧。他们经常偷偷的把陆知音的轮椅推进洗手间,然后在即将迟到时再把轮椅还给他,不算过分却也令人难受。起先时候陆知音会着急,时间久了他知道大家也只是开玩笑,会在床上把衣服换好,等他们把轮椅还给他时他再去匆匆洗脸。
陆知音他们学校有一个特别好听的名字——向阳,校园里的每一个孩子都是折翼的天使,校长希望他们能够向阳而生,也希望他们阳光开朗,不因为自身的残疾而湮灭尘埃。向阳中学里种满了向日葵,九月的向日葵已经成熟了,学校组织同学们收葵花籽,陆知音迟到了,因为今天他匆忙去洗脸时不小心把盆摔了。学校老师看到最后进教室的陆知音没有为难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去拿工具,陆知音拿了个簸箕放在腿上运输摘好的葵花。葵花籽粒粒饱满,剥离以后散发淡淡清香,陆知音给洛肖潇拍了张照,告诉她自己一起都好,并且询问她的近况,很多消息石沉大海,陆知音的心开始有些空荡荡的。
就在寒假来临的前一个月洛肖潇突然给陆知音发了条信息
“知音,下周六我要来你们学校了”
“真的呀”
“我们老师带我们去你们学校慰问”
“那我就可以见你了”
“对呀,知音你有什么东西需要我带吗”
“没有的”
陆知音从那天起开始开心,他甚至早早的买好了大白兔的奶糖,他还记得他第一次给她的东西就是一颗大白兔。当天傍晚陆知音想到小学时看的《小王子》,把那句“你说你下午四点来,我从三点就开始感到幸福”写进了自己的日记。
11、明黄色的向阳花
洛肖潇来向阳中学那天陆知音起得很早,周六早晨的校园静谧而美好,陆知音划着轮椅经过一排排的白杨树,晨光透过树叶在地上留下一片斑驳,打开教室的窗户,属于九月的桂香伴随着晨风吹进人的心里。
此刻的洛肖潇站在班级的队伍里,听着校长给大家讲一些和聋哑人相处的注意事项,她听得心不在焉,同班的周暮雨拍了拍她的肩
“潇潇,你见过聋哑人吗”
洛肖潇一下子想起陆知音来,随即点点头
看到她点头周围的同学都开始好奇起来,七嘴八舌的问起各种问题
“聋哑人害怕吗”
“嘴里会不会发出声音”
“他们真的一点也听不到吗”
洛肖潇突然有些烦,语气不悦的说到
“等会见到你们不就知道了”
同学们悻悻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继续听着校长的讲话。
正午的风暖洋洋的,洛肖潇一眼便在人群中找到了陆知音,他的校服上有朵明黄的向日葵,他还是那么的与众不同,坐在轮椅上浅浅的笑着。身边的同学们四散开来,把学校发的毛巾送给他们,陆知音也接到了几条毛巾,他把它们折叠好放在腿上,他微微扬起头在人群中张望,洛肖潇知道他在找她。
洛肖潇小跑了几步,离陆知音更近了,陆知音也看到了她,划着轮椅向他靠近。
“潇潇,先喝点水”
看着他递过来的水杯和速写本,洛肖潇发现陆知音还是那个像阳光一般的男孩
洛肖潇接过水喝了几口,顺势坐在了身边的花台上
“知音,你最近还好吗”
陆知音点点头,然后又从身后的轮椅里掏出几颗大白兔,在速写本上写
“过得挺好的,你呢”
洛肖潇拆开一颗大白兔放进嘴里,含糊的说
“我也很好呀”然后舔了舔嘴唇,继续说
“别人都是过来慰问的,我好像是过来被慰问的”
陆知音笑了起来,伸手把洛肖潇手里的毛巾扯了过去
“陆知音,你还挺自觉,你怎么知道我要给你”
陆知音低头写
“不然你要给谁呀”
洛肖潇嘴硬
“给谁都行,就不给你,略略略”
陆知音看着在自己眼前吐舌头的洛肖潇有些晃神。
集合的哨声响起来了,自由活动的时间结束了,大家都回到队伍里,洛肖潇远远的看了陆知音一眼,发现陆知音也在看她,目光温柔,她有些害羞,把头埋了下来。接下来的活动都按照程序一一结束,洛肖潇要和同学们一起回学校了,分别的时候她给陆知音发了条消息
“知音,我离你有点远,没办法过来告诉你了,国庆时我们一起回家吧”
陆知音在远处点点头,对洛肖潇挥了挥手。
回学校的路上洛肖潇听到了周暮雨和刘薇的讨论
“他们真的会发出怪声,我稍微有点怕”
“对呀,我也是,而且我送他们毛巾还爱搭不理的”
“不过有一个坐轮椅的挺帅的”
“听不见又坐轮椅,残疾得太厉害了,真的好可怜”
洛肖潇又一次听到别人说陆知音可怜了,那个带给她很多温暖处处照顾他的男孩子,她想为他辩驳,但是她毫无理由。
黄昏的天空大雁晚归,在落日的余晖中洛肖潇和陆知音又回归了自己的生活。
两个不同的世界里他们认识了不同的人,经历了不同的事,陆知音对待其他人清冷疏离,与洛肖潇的热烈开朗迥然不同,但是在双方的心里,他们都是彼此特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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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国庆节
时光荏苒,十月如期而至,天气逐渐转凉,路上的行人换上了毛衣,向阳中学的向日葵依旧开得很旺,国庆假给忙碌的人们按下了暂停键。陆知音提前十分钟来到了和洛肖潇约定好的公园,公园里有几个小孩在玩球,把陆知音的记忆拉回到童年时期,那个俏皮的小女孩站在他家门外问他要不要一起玩,仿佛从那天开始他寂静的生命里多了一个动听的音符。
“嘿,你在发什么呆”
陆知音正在沉思时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随即出现在眼前的是洛肖潇被放大的脸,洛肖潇凑的很近,陆知音可以感受到她呼出的气,带着甜甜的味道,陆知音的脸稍微有点红,摇了摇头,拿出速写本
“没什么”
洛肖潇把头抬起来了一些,然后从身后的双肩包里掏出一个东西
“你猜猜我买了什么”
“什么呢”
“当当当,游乐园的门票”
陆知音笑了笑
“原来是想让我陪你去游乐园”
洛肖潇可劲点头,眨巴着大眼睛,陆知音点头,然后继续写
“答应你啦”
假期的游乐园有很多人,玩每一个项目都要排队,十月正午的太阳毫不留情的炙烤着大地,丝毫不逊色于夏天,陆知音扯扯洛肖潇,在她的手背上写
“你去树下休息,我来排”
洛肖潇摇摇头说
“我陪你”
陆知音推了推她
“你都流汗了,前边还有很多人”
洛肖潇看了看前边的人,嘟起了嘴
陆知音继续写
“潇潇,你站着也累,我坐着多舒服呀,对吧”
洛肖潇点点头
“那我一会来换你,好不好”
陆知音点头默许
洛肖潇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坐下,远远的看着陆知音,人群中他是那么的耀眼,脱下的外套随意的搭在轮椅上,蓝色的T恤衬得他的皮肤很白,跟随着前边的人轻轻的划着轮椅,也许是感觉到了有人在看他,他转过头来看向洛肖潇,微微一笑嘴角的梨涡更加明显。
游乐园里很多项目陆知音都玩不了,但是他陪洛肖潇去做了过山车,排队的地方有几级台阶,洛肖潇央求工作人员把他背了上去,然后又再三保证出了事故不让他们负责,陆知音这才能有机会坐上了过山车。洛肖潇坐在陆知音身边,紧张的呼吸,陆知音用手指戳戳她,然后抬手拍了拍她的头
“知音,我害怕”
陆知音轻轻的握住了洛肖潇的手,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
过山车在洛肖潇的尖叫中逐渐停下,洛肖潇惊魂未定的整理自己凌乱的发丝,转过头发现陆知音盯着她
“看什么看,略”
洛肖潇向陆知音吐了吐舌头
“你刚刚叫得很惨吧”
洛肖潇有点囧
“正常人都这样好吧”
话一出口才发现不太对劲,然后稍微尴尬的想要解释
“那个……”
陆知音反而笑了起来,然后拉过她的手写了个
傻字。
黄昏的夕阳染红了天空,傍晚的微风也吹走了白天的炎热,在在县城的马路上洛肖潇帮陆知音推着轮椅,路过一家超市时陆知音转头看了看洛肖潇
“嗯?”
陆知音比了个雪糕的手势,这也是为数不多洛肖潇能看懂得手势,洛肖潇突然双眼放光
“想吃”
超市里的人也很多,陆知音小心的操控着轮椅,防止撞到人,洛肖潇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样子
“你在这里等我吧,我去买”
陆知音点点头
冰柜旁在做酸奶降价的活动,挤满了各色各样的人,洛肖潇在人潮中挤来挤去,终于选到了两只朗姆酒味的雪糕。
再次回到柜台前却听到一个中年妇女骂骂咧咧的声音
“你没看到老人啊,你把我妈撞伤了,看你坐轮椅原本不想和你计较,你看你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现在的年轻人啊,撞到人连道歉都不会”
洛肖潇看到了陆知音急急忙忙的从轮椅后拿出速写本,然后中年妇女的声音再次传来
“跟你说话你还不理我,现在的年轻人真的过分”
“对不起,撞到奶奶很抱歉”
陆知音举起了速写本,中年妇女终于看出了陆知音是聋哑人,悻悻的说了句
“原来残疾这么厉害,小伙子也挺可怜,不跟你计较了”然后扶着老奶奶走开了,围观的人群也散开了一些。
洛肖潇感觉自己的鼻子酸酸的,陆知音看到了举着雪糕的她,划着轮椅冲她笑,然后招招手做了个吃的手势。洛肖潇吸了吸鼻子,把其中一只雪糕塞进了他的嘴里。
天暗下来了,路灯把影子拉得很长,洛肖潇踩着陆知音的影子玩起了跳皮筋,陆知音静静的看着她,目光里满是温柔。
13、特殊的一天
这一年陆知音十六岁,他看着十三岁的洛肖潇在路灯下毫无顾忌的笑容觉得心里很温暖。
“知音,我们晚上住哪呀”
陆知音掏出笔
“不远处有一个人民旅店”
洛肖潇点点头去推陆知音的轮椅,陆知音摆摆手,示意她自己来。
那个年代的旅店总是在黄昏时就爆满,当店员说只有一间单人房时陆知音和洛肖潇都有些局促,陆知音在速写本上写
“潇潇,我们再去其他家看看吧”
店员打断了他们
“我们这是最后一间了,其他地方肯定也没有,你们再犹豫就没房了”
洛肖潇从自己的双肩包里拿出了身份证,递了过去
“我们不挑了,就这个吧”
陆知音点点头,也拿出了自己的身份证。
“知音,你怎么连身份证上都这么好看”
陆知音抬手揉了揉洛肖潇的头发。
单人间空间很有限,也没有任何的无障碍设施,对于陆知音来说洗澡上厕所都很困难,小小的空间里两个人都很紧张,洛肖潇坐在单人床的床边抓着被角玩。
陆知音首先打破了这样的尴尬
“潇潇,你先去洗洗吧,今天累了一天了”
洛肖潇点点头,小跑进了卫生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微微发红的脸显得很可爱。
陆知音在轮椅上坐了一天腰早就开始疼痛了,趁着洛肖潇去洗澡他把自己挪到床边靠了一会。
洛肖潇从卫生间出来时发现陆知音睡着了,瘫软的腿陷在被子里,整个身体靠在床边,呼吸均匀有力,微微有些长的头发挡住了他的额头,洛肖潇不忍心叫醒他,蹲在地上打量着他。
陆知音睡得很浅,没一会就醒了,看到了蹲在地上的洛肖潇,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拿过桌上的笔
“潇潇,不好意思,我不小心睡着了”
洛肖潇摇摇头,用手拍了拍陆知音,有点像在哄小孩子入睡
“没关系,你继续睡”
陆知音把自己撑起来一些,拉过轮椅把自己移上去
“潇潇,你快上床休息吧,我休息过了”
洛肖潇摇头,陆知音无奈
“那我先去洗漱”
陆知音去了很久,再回来时头发微微有些湿,一滴一滴往下滴着水,洛肖潇也还没上床
“潇潇,快上床睡觉”
“你呢”
“我在下边坐着睡”
洛肖潇不动
“你都不睡我也不睡,你都腰痛了”
两个少年就这样僵持不下,谁也不肯退让半分,这是第一次陆知音没有听洛肖潇的,洛肖潇有些委屈,把窗帘拉开,坐到了阳台上。
县城的夜色很美,点点灯火闪动,江边的长廊也灯火窜动,洛肖潇把自己的目光投入这个陌生的城市里。
陆知音滑动轮椅来到她的身边
“潇潇,你别生气”
洛肖潇扭头不理他
陆知音又拍拍她,冲她做了个鬼脸
洛肖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知音,我们都去床上吧”
陆知音点点头
洛肖潇率先爬上了床,陆知音也把自己挪了上去,小小的一张床上两个少年的心都跳得很快,陆知音打开了电视,电视上播放着这一年新拍的动画《镜花缘》,两个人盯着电视一言不发,气氛有些莫名的暧昧。
不知何时洛肖潇睡着了,陆知音小心的关了电视,揉了揉自己的腰关了灯。
人生中有许多难以忘怀的日子,对于陆知音和洛肖潇来说这一年的这一天是个特殊的日子,他们第一次和对方靠得这么近,但是又单纯得没有一点的杂念,只是听着对方的呼吸缓慢睡去,在往后逐渐长大的那些年,他们也会时常怀念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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