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各显风采——全运会个人全能决赛（二）
如果说，第一轮的比赛因为跳马难度总体偏低而显得有些无趣，那么第二轮比赛则勾起了观众们极大的兴趣。第一组的6名选手中，有4位的理论难度都在6分或以上，还有两位的难度也逼近6.0，并且各有特色，充分延续了华国长久以来“高平立国”的传统。
“高低杠是我们华国女队绝对的优势项目，在这一轮当中呢最先登场的将是浙省队的艾郁亭，这个小姑娘也是非常有潜力的一位选手，我们可以期待一下。”今天的艾郁亭身着一件粉色调的体操服，胸前一颗颗水钻拼成了一个个菱格形的图案，从上而下呈现由浅粉色到紫色的渐变，配上她太阳穴上的一簇亮片，整个人宛若一朵娇艳欲滴的鲜花，正在春风中摇曳，在阳光下舞蹈。
低杠屈伸上摆倒立，并掏360接正掏shapo接pak空翻，艾郁亭的杠感不是一般得好，今年冬训刚刚掌握的并掏完成得优美流畅，华国队以前不怎么擅长的短半径的转体艾郁亭完成得甚为轻松。蹬杠shapo180，因为身高还有点不够，艾郁亭并没有转得很正，最后有大约45度是强行扭过来的。但除此之外找不到任何毛病。大回环180成反握，林莉转体接屈体叶格尔。转体时有一点点“飘”，角度控制得却很好。
“这脚尖膝盖真是绝了，而且郁子的震浪看着好舒服啊。”丁蓁宜不禁感叹。
“这绝对是吃天赋的，郁子从小杠子就是这样漂亮了。”周书瑶看着高低杠上那个纤细的身子，眼里闪动着光芒。
林转180，今天艾郁亭为了求稳主动放弃了与下法的连接，团身旋下稳稳钉住。
在一边保护的叶秉源兴奋地和艾郁亭击掌、拥抱，眼里的欣慰和期待显而易见。
“好棒好棒！”“太漂亮了！”队员们依次上前和艾郁亭击掌拥抱，场面在艾郁亭的分数打出来的时候变得更加热闹，难度认了6.0，完成分打到了8.400，完全可以与前一轮曹晚宁的8.433相媲美。
一片欢呼之中，只有周书瑶眉头紧锁，对着墙壁默念着动作要领，按理来说这不应该，周书瑶这一轮可是最后一个上，就算是面壁回忆要领也不该这么早才对。艾郁亭的眼睛不住地往周书瑶的那个方向瞟，但周书瑶没有丝毫察觉，还是吴琴燕走过去拍了拍她，告诉她别那么紧张，周书瑶才对艾郁亭笑了笑。
我并不是紧张，周书瑶自己其实非常清楚。她似乎是在逃避，可是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在逃避着什么。
“丁蓁宜加油！摆倒立不要着急，一个一个做。”程思佳、秦姿筱，包括远在平衡木场地的曹晚宁都大声地为丁蓁宜喊起了要领。
特卡切夫，pak空翻，两个动作都做得很漂亮，起浪，蹬杠shapo，一脱手丁蓁宜就感觉不对劲，好像刚刚脚下没踩实，换到高杠时身体向后摆动的幅度也明显不如前面几场，但丁蓁宜咬着牙硬是抛了一个京格尔，但动力明显不够，只有一只手抓住了杠子，她感到刘玉龙的胳膊横在了自己的腰上，感到了身体与海绵垫撞击时的冲击力。那一瞬间，她的脑子其实是懵的，挫败感一下子将她包围，站起来时差点忘记了方向。
或许是从自己蹬杠的时候就早有预谋，刘玉龙的声音非常冷静：“胳膊有没有拉伤？”丁蓁宜顶着发懵的脑袋摇了摇头，走向摆在场边的镁粉盒子。
“别急，调整好再上去，别急，有一分钟。”刘玉龙在丁蓁宜的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两下，强加的力度让她渐渐清醒了起来。京格尔摸到杠子了可以承认难度不用补做，0.2的连接分没了就没到时候直接上去做分叶，肩膀要顶住……平时训练和学习中学的东西这时一点点地回到了她的脑子里。丁蓁宜很快调整好，重新上杠。后半套完成得都很平稳，除了几个倒立位置不好，都没什么问题，后直两周下还钉住了。
“没事没事，还好后面控制住了是吧。”丁华梅将丁蓁宜拥入怀中，又在她的头发上轻轻摩挲着安抚她。
“来，小蓁，”刘玉龙用语重心长又带着几分威严的声音说，“下次你要是再发现自己蹬杠没踩实，觉得自己摆上高杠去了之后动力不够哪怕虚摆一下都不要去硬接动作，丢了0.5也不能丢掉那整整1分。还有，你感觉到没有，你后半套的节奏明显太快了，这说明你心里还是慌，所以你那两个倒立才没摆到位，跟你说了别急，下次一定要记住。”刘玉龙的训练风格是出了名的严格，但是在比赛是他还是很会控制节奏，非常照顾队员情绪，训练、比赛和生活中用什么样的方式对待队员刘玉龙分得很清楚，因此，每每有队员向以温柔著称的丁华梅“吐槽”时，丁华梅也总是以这句话解释过去。
5.2，6.800。
“还行，还看得过去。”丁蓁宜笑着跟程思佳说，“好歹上了12分。”这一嬉皮笑脸立刻又招来了刘玉龙的“眼神攻击”。
“高低杠项目下一位上场的是来自闽省队的秦姿筱，她也是江户奥运会高低杠项目的铜牌得主。”
今天的秦姿筱选取的体操服非常大胆，蓝紫色的体操服胸口处镶满了银色的水钻，她的眼妆更是大胆，用深蓝色晕染在了眼睛周围，有一种烟熏的感觉。高高盘起的发髻上别着一个亮闪闪的蝴蝶结，她甚至分享了一个给丁蓁宜，现在也在后者的马尾辫上闪闪发光呢。
低杠上，并掏回环接并掏360接并掏shapo再接p
ak空翻，虽然开头的并掏回环有硬凑连接加分的嫌疑，但这一串0.4的连接也是非常亮眼了，丁蓁宜想到秦姿筱练并掏时手上的血和新起的水泡，更感受到了这一串连接的来之不易。
蹬杠shapo180回到高杠，大回环180成反握，林转接凌转180接京格尔，或许大回环震浪带起来的京格尔就是比shapo带起来的京格尔要好发力，秦姿筱的京格尔抛得又高又飘，根本不存在大家常说的京格尔自带的“0.5扣分大礼包”。跳成反握，前团两周下向前一小跳。
转体角度不能说是尽善尽美，细节处理相对于艾郁亭这一类精致的“细节派”来说也还是差一点儿，但总体上来说成套还是蛮流畅的，难度6.3，完成分8.233，14.533分的高分让秦姿筱开心得合不拢嘴。
“看小雯姐的杠子。”丁蓁宜戳了戳程思佳。
作为一个连着失误了两场高低杠的人，李雯瑜在杠下屏息凝神，皱着眉头沉默了半天，终于在倒计时仅剩5秒时向裁判示了意。
“倒立腰紧住，沉浪转！”秦姿筱直接喊破了音。
林转接屈体叶格尔这次终于没再出问题，尽管林莉转体的角度偏离已经到了要扣0.3的程度，屈体叶格尔抓杠时还有一个极大的横向位移。
“还好还好，吓死我了。”丁蓁宜和秦姿筱手拉着手，一起松了口气。
特卡切夫接pak空翻，蹬杠shapo接京格尔，蹬杠360，前团两周下向后跨了一步。
“很棒很棒。”丁蓁宜和秦姿筱等在赛台旁，李雯瑜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可以的嘛，任务已经完成1/2了，后面两项放开比，绝对没问题的。”叶秉源拍拍李雯瑜的肩膀，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5.8，8.066。
“高低杠项目下一位上场的是豫省队，陈可伊。”
跳上高杠，反握大回环，屈体叶格尔。
“这怎么连屈叶都要勾脚，还那么明显，再说她发力的技术明显有问题，这是怎么敢尝试直叶的。”刘玉龙的眉头在陈可伊做完第一个动作后就皱了起来。刘玉龙是所有人眼中不折不扣的“细节派”，他常说“宁要0.1的E分，不要0.3的D分。”丁蓁宜小时候在湘省队打下的基础并不好，刚转入京城队时刘玉龙对她的动作质量咬牙切齿，愣是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给她从头开始细抠，她的纵轴转体可是夹着纸片练出来的。
腾身分腿特卡，抓杠时是一个特别明显的屈肘，但陈可伊硬生生地接上了pak空翻，只是那无比明显的大塌腰看得刘玉龙直皱眉。
腾身360接蹬杠shapo接京格尔，蹬杠360直接接上团旋下。
“这个落地……”程思佳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是拿膝盖在硬顶啊。”
“这习惯可不好了，我小时候就是这样落地的，后来膝盖受伤了一次才改过来的。”艾郁亭凑了过来小声说。
“霏霏平衡木摔了，”方才一直盯着平衡木场地的秦姿筱戳了戳她们，“又是前团，感觉她脚好像站不住。”她和程思佳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
难度6.0，完成分只有7.833。
“最后看小瑶的了。”丁蓁宜说。
周书瑶上杠前的表情依旧是不苟言笑，眉头紧蹙。
周书瑶的高低杠其实很有特色，只是她自己时常缺乏自信罢了。
跳上高杠，林转接屈体叶格尔，林转的细节确实不如艾郁亭做得好，对杠子的感觉看起来也并不好，并没有艾郁亭那般浑然天成的感觉，但周书瑶的动作时常给人一种莫名的温暖——一种脚踏实地练好每一个难度动作的持之以恒的力量。
蹬杠屈体特卡接pak空翻，高度很不错，却不够飘，也就是大家常说的“掉得很快”。
“我知道了，瑶儿今天跳马就是这个问题，和杠子一样，”丁蓁宜恍然大悟，赶紧拍了拍程思佳，“明明高度不错，就是掉得太快，所以才转不完。”
“没错，毕竟她转速也不算慢。”程思佳露出了和小师妹一模一样的表情。
蹬杠shapo接分腿特卡，特卡的高度有所欠缺，却是一个很新颖的连接。
并掏360，这个动作能特别明显地看出周书瑶并没有特别突出的天赋，转体时明显比师出同门的同省的小师妹要僵硬不少，并且暂时无法做连接。团身360旋下，落地前有一个分腿。
“成了成了，你看，完全没必要紧张嘛。”艾郁亭向周书瑶飞奔而去，给了她一个拥抱。但周书瑶依旧紧皱着眉头，紧张地盯着计分板。
难度6.1，完成8.134，周书瑶的眼中没有流露出几分喜悦之色。
“笑一笑，今天比得不错，跳马失误就失误了呗，回去还有大把的时间慢慢练呢。”张振华教练拍了拍周书瑶的肩膀，徐烨也过来抱了抱她。
“各位准备换项啦！”丁华梅的喊声传来。
附上过路成绩单：
晋霖霏：28.133
董菲：28.133
秦姿筱：27.966
艾郁亭：27.633
林一恬：27.567
李雯瑜：27.499
陈可伊：27.466
李盈：27.466
曹晚宁：27.433
黄静：27.333
丁蓁宜：26.733
第八章： 渐入佳境——全运会个人全能决赛（三）
“蹲住蹲住！”“狠一点！”“胯顶来！”“站！”“好的！”
丁蓁宜稳稳地落在了垫子上。自信地将双手举过头顶。
“太棒了太棒了，这心态真不错。”程思佳一把搂住了她，比自己拿了冠军还要高兴。
“不错不错，头炮打得漂亮，也吸取了之前的教训，可以可以。”刘玉龙拍拍她的肩膀，满脸赞许的表情。
这确实是一个优质的成套，除了交换腿跳后面的一个小晃和前挺落木时的一个犹豫导致断了两个连接，其他动作都完成得相当漂亮。稳如泰山的毽子后直、后脚跟过头并且开度超过180度的结环跳、从容优雅的奥诺帝、轻轻松松的下法，6.3的难度、8.233的完成，从各个方面来看，都逐渐走入了佳境。
如果说丁蓁宜的漂亮头炮给第一组的女孩们注入了一针强心剂，那么下一个上场的周书瑶好像没有受到任何鼓舞，依旧眉头紧锁，做了好几次深呼吸，才像下了很大决心的样子向裁判示意。
周书瑶的平衡木成套实在是无聊。后手翻越木成正撑，这是周书瑶的成套里为数不多的D组动作，小翻拉拉提满足特定，简单的技巧串做得颤颤巍巍，要不是周书瑶在队友们的惊呼中慌忙摆了几下手臂，她就一头栽下去了。惊魂未定的她仓促地做完了自己的横木舞蹈。交换腿跳接横分跳接小翻，又是一个用来凑特定的简单串。挺身前空翻，落木时周书瑶的右脚仿佛无处安放，身体东摇西晃，最终还是从侧面摔了下去。其实她有十秒钟的调整时间，但周书瑶好像摔懵了，急不可耐地直接爬了上去，并接着做了毫无意义的竖分跳接倒叉。蹲转720，做得着实是危险，差一点就重心不稳摔了下去，侧团，后直720下。
周书瑶本就没什么亮点的平衡木成套就这样草草结束了，同时也宣告她基本与这块全能奖牌无缘。下场后的周书瑶用呆滞的目光无神地拒绝了所有人的拥抱和安慰，只默默地低头坐在椅子上，拆下胶带，带好保护套，不时抬头看看天花板，将已经涌到了眼角的泪水生生地憋了回去。
4.8，6.700。
“小瑶还是心思太重了，”程思佳摇摇头，“你看郁子，比赛时总是笑嘻嘻的，结果甚至还好一些。”
艾郁亭正带着她的招牌笑容面向裁判席，同时也吸引了导播的目光，给了艾郁亭的面部一个巨大的特写。
“想的不一样而已，如果你真的很想要这块奖牌，说不定也会有一些杂念的，”丁蓁宜并不能完全同意程思佳的看法，比赛时确实应该一心一意，但真正到了赛场上，能真正做到心无旁骛的人少之又少，“你看你今年全锦赛比自由操之前不也是很紧张？”
“而且郁子也不像你说的那么没心没肺，练起难度来可是比谁都狠。”正站在低木上练习基本功的秦姿筱扭头补充道。
交换腿跳上接交换腿180接倒叉，连接迅速，干静利落。
“第100次羡慕郁子的脚尖膝盖，我已经说腻了。”秦姿筱说。
侧挺接小翻，轻轻松松地落木。
立转360满足特定，马上接上一段婀娜多姿的横木舞蹈。
“看这小胯扭的，简直扭进了我的心里。”
交换腿结环接劈叉结环接小翻，艾郁亭的柔韧性真是与生俱来得好，后腿直接碰到了头，脚尖还绷得紧紧的，完全是教科书级别的存在。接下来的跨跳接前挺再接羊跳也毫不含糊，羊跳也碰到了头，虽然有一个小晃，但也是瑕不掩瑜，后直720下轻松钉住，慢镜头回放下的每一个跳步都美得不可方物。
“有一种头痛只有郁子才能懂。”秦姿筱笑着说。
“得，你是来表演相声的吧，还不快去恭喜你的小师妹。”程思佳假装嫌弃地拍了秦姿筱一巴掌。
难度6.2，完成8.200。
“得，这下瑶儿又该难受了。”李雯瑜朝周书瑶的方向努努嘴，后者正扶着前额，无精打采地盯着地面呢。
“要我说她就不该这么狭隘，为啥非盯着郁子比，她只注意到郁子平衡木比她强，比她会跳舞，完全看不到自己高低杠在同龄人里难度是最高的，看不到她自己撑马比别人好，自由操横轴翻得也比别人快。”李雯瑜不屑地说。
“毒舌啊你，”丁蓁宜摇摇头，“也别急着这么说，瑶儿又没把‘我一定要超过艾郁亭’写在脸上。”
“看看眼神就知道啦，根本不用分析。”李雯瑜哼了一声，“看筱筱的平衡木吧。”
秦姿筱原来也是一位平衡木很优秀的选手，但近来因为胯伤缩减了不少难度。
“她19年刚出道的时候可是被称为高平见长的全能新星呢。”程思佳笑着说。
后手翻越木成正撑，小翻拉拉提满足特定。秦姿筱本身不算是木感特别优秀的选手，受伤以后对于平衡木的感觉更是大打折扣。简单的技巧串落木还是出现了小晃。交换腿跳一个停顿，跨结环接倒叉，跨结环依旧有着开度严重不足的通病。团身前空翻，落木又是一个晃动。交换腿结环站稳，受伤后的秦姿筱的交换腿结环做得还算不错，但远远称不上优秀。前挺落木一个晃动，竖分跳接横分跳，立转360，都是为了满足特定。
“筱筱居然冲了1080下，好棒啊。”秦姿筱的比赛作风一向是比较“虎”的，今天在体能并不充足的情况下，冲了F组的下法。只是落地向后退了两步，转体度数交代得比较模糊，能不能承认还要看裁判。
“只是想补一下前面的难度，不能认就算了
认成900下好歹也比720下多了0.1。”秦姿筱轻松地说。
由于下法的认定问题，秦姿筱的分迟迟打不出来，导播便利用这一间隙转播了林一恬的自由操。
林一恬的这套自由操完成的比团体决赛时还要好，几串空翻全部钉住，舞蹈类转体的度数交代得清清楚楚。5.2的难度拿到了13.500的成绩。
秦姿筱的分数也终于打了出来，1080下被成功承认，5.7的难度拿到了7.866的完成分。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到了平衡木的场地。艾郁亭等一众的小队员都对李雯瑜的平衡木心有余悸，平时她的木头实在是太没准头了，任何动作都可能出问题，但丁蓁宜看到李雯瑜云淡风轻的表情，不禁对她多了一份自信。
毽子小翻上，没有问题。
前手翻前团，这一次，李雯瑜稳住了重心，稳稳落木。李雯瑜内心不禁雀跃了起来。
交换腿结环，小晃，劈叉结环，小晃。
“大意了，到底还是着急了。”李雯瑜这样想着，刻意放缓了横木舞蹈的节奏，却不知场下的丁蓁宜心已经揪了起来。
如果是以前的李雯瑜的话，她一定会乱了阵脚，然后掉木，但今天的李雯瑜一直憋着一口气，仿佛脱胎换骨，不可同日而语。
立转720不多不少恰到好处，交换腿跳接跨结环接小翻，前挺接竖分跳接鹿跳，单做的奥诺帝这一次优雅地落稳，后直720下驾轻就熟。
“有啦！”丁蓁宜大喊一声，和激动跑下台的李雯瑜紧紧相拥，“怎么样，是不是感觉好多了？”
“嗯，”李雯瑜的脸上露出了她在赛场上久违的微笑，“最后一项放开比了，输赢都无所谓。”
输赢并不是无所谓，李雯瑜心里的一个声音说，走到这一步，谁的心里都会有所想法，只是，无论是不辜负自己，或是不辜负前天给了自己无限力量的小师妹，她都要稳住。
6.0，8.133。
最后上场的陈可伊给大家收了个并不算完美的尾，作为巴黎奥运周期的新生力量，她与周书瑶都是在平衡木上有短板的选手，网红上，单做的开度并不很好的交换腿跳落木有个晃动，侧挺接倒叉的技巧串，立转360，专门用来凑连接分的小翻接拉拉提接小翻，前挺接横分跳接竖分跳，侧团又是一个大晃，后屈两周下落地差点撞到木头。5.3的难度到是认满了，完成分只有可怜的7.533。
“刘导，你怎么看，她这跳步简直是为了扣分而做的。”丁华梅凑近刘玉龙小声说。
“潜力还是有的，”刘玉龙回答得很小心，生怕被陈可伊和豫省队的教练听了去，“其实昨天来找我的不只有豫省队的教练还有她妈妈。”刘玉龙没有关注丁华梅吃惊的表情，继续平稳地说了下去：“只能说，她离她妈妈给她定下的‘成为世界顶尖的全能选手’的目标，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第三轮后的过路成绩：
1. 晋霖霏： 42.133
2. 艾郁亭： 42.033
3. 董菲： 41.966
4. 林一恬： 41.800
5. 李雯瑜： 41.632
6. 秦姿筱： 41.532
7. 李盈： 41.299
8. 丁蓁宜： 41.266
9. 黄静： 41.033
10. 陈可伊： 40.299
11. 曹晚宁： 39.433
12. 周书瑶： 39.034
第九章：不负——全运会个人全能决赛（四）
“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功利了，前面没比好又怎样呢，我们平衡木本来练得就不够充分，跳马也是新学的，平安完赛才是最重要的，你才15岁，又何必为了一场比赛的输赢斤斤计较呢？”张振华教练正若口婆心地劝着周书瑶，周书瑶站在赛台旁，紧紧盯着那块米黄色的自由操场地，眼里写满了不甘。
“万一这次成了呢？万一呢？”周书瑶倔强地说。
“怎么可能？小祖宗，家里的场地你都没成过几次，这场地你才熟悉几天？你自己觉得值得冒这个险吗？” 吴琴燕一着急，风一般冲到了周书瑶旁边，差点把林媛圆摆在地上的镁粉盒撞飞。
周书瑶所说的“万一”无非是指那个只有一丁点儿眉目的后直两周。其实一个F组的空翻不会对周书瑶当下的D分造成多大影响，反倒有可能损失更多的E分，甚至是受伤。但此刻的周书瑶倔得像头驴，任谁劝说她都只是摇头拒绝。无声的抗议让在场的一众教练都束手无策。
“你逞什么能啊，能力没到就别硬上，到时受伤又好几个月练不了！”之前的一切劝说都是好言好语，这一嗓子实为突兀。徐烨领队带着怒气拨开人群，朝着周书瑶的方向直逼了过来，前一秒还鼓着腮帮子较劲的周书瑶像被人拔下了气门塞一般，立马低头不作声了。
“我印象中瑶儿在省队的主管教练不是徐导啊，他话的份量怎么比张导还重？”丁蓁宜挠挠耳朵，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不知道，不过浙省队的队员好像都挺怕他的。”
“伊伊?”丁蓁宜吃了一惊，这个以前几乎从未跟自己说过话的女孩怎会突然跟自
己分享这种事情了?
“多和那些优秀的人交流。”一个声音在陈可伊脑中响起，她甩了甩头，像做了错
事般尴尬地搓了搓手，跑回自己的教练那边去了。
熟悉的、已经在众多体操迷心中留下印象的《Bodzavirag（接骨木花）》响起，随着艾郁亭足尖的舞动缓缓奏出了自己的旋律。开场是一个完全足周了的高举腿转体720，落踵时顺势再转了一圈，恰好卡上节拍。后团两周开场，这次的落地不如之前的好，重心明显偏低，交换腿结环，接交换腿跳转180度，开度，姿态堪称完美，紧接着又是一个跨结环180,质量依旧上乘。后直540——
“当心！”艾郁亭脚底一滑，没接上前团。她赶忙将身体扭转过来维持住了平衡，阿提
丢720这次完成得比之前稍差一点。
“补一下特定！”在大家心急如焚的喊声中，艾郁亭临时起义，将结束串改为了前团间接连接后直720, 只是少了蓄力，落地时轻微地跟跄了一步。
“机智如我。”下场后的艾郁亭轻轻一笑，炫耀似地说。
“不错，脑子转得够快。”徐烨一改方才的刁难之色，赞许地拍了拍艾郁亭的肩膀。
“这变脸比翻书还快。”程思佳看得目瞪口呆。
4.8，7.933。艾郁亭的全能总分达到了54.766。
“照今天的局势，奖牌是有希望的啊。”徐烨喜出望外。
周书瑶终究没有用上那个尚未成熟的后直两周，但即便如此，她的难度还是达到了5.4分，原地竖分跳360，开场是一个国内并不多见的屈体旋，周书瑶不说天赋有多高，但她的某些技术确是非常独特，甚至有些邪派，自由操的屈旋，包括高低杠上特卡接pak的连接。水平立转720，，团旋接鹿跳，团旋的姿态、落地并不很好，接上的鹿跳看起来也很勉强，直体前空翻间接连接后团两周，蹲转1080，下盘很稳，但两只手臂却像打鼓一样乱抡。交换退结环接交换腿跳180满足跳步串特定，最后是一个毽子带起来的后直900，向前落地是没有控制好，向前跳了一大步。周书瑶的配乐《Powerful》节奏感很强，而她似乎并不能很好地驾驭这种乐曲，合乐是一个大问题。
5.4，8.033，平心而论，这套自由操其实发挥得不错，但周书瑶前面失误过多，全能总分也定格在了52.167分。
周书瑶没有看计分板，而是安静地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和场边观赛的一个浙省队的小队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瑶儿，别难过了，只是一场比赛而已。”秦姿筱过来劝了劝。
“啊，我没事，看蓁蓁的自由操吧。”周书瑶又恢复了平日里平平淡淡的处事风格。
欢快的华尔兹舞曲瞬间环绕了全场，快快1080回笼，落地稳当，空中姿态堪称完美，没有任何勾分屈绞，阿提丢720，这次落踵稍稍有一点早，团身360旋，全旋做法、落地重心高，高举腿转体720度从从容容，跨跳结环，后直900接前直，和往常一样，落地一小跳，交换腿结环接跨结环跳转180度，后团两周轻轻松松地收束了整套自由操。
“太棒了太棒了！”“厉害！”“没问题没问题。”丁蓁宜的全能决赛以14.000的自由操成绩，55.266的全能总分宣告结束。
“你看看，高低杠不掉，不久上56分了？回去再好好打磨一下杠子，争取明年更均衡一点。”丁华梅捏捏丁蓁宜的脸，又帮她把落下来的发丝重新夹了回去。
闽省队的秦姿筱微笑着亮相，款款走到了场地中央。几声叮咚的琴声响起，一曲《夏恋》瞬间获得了全场的关注，悠扬的旋律搭配鼓点的律动，宛若夏夜里的欢声笑语、春心荡漾。后直108
第十章：提醒
相比于资格赛因为小翻掉木而错失平衡木决赛的那个晚上刘导和丁导的那一番说教和团体决赛结束那天晚上丁知文无声的抗拒以及李雯瑜梨花带雨的哭泣，甚至纷纷扰扰的梦境，今天的晚上对丁蓁宜来说似乎比之前要舒心得多，李雯瑜这么多天来头一次在食堂开开心心地吃了一顿晚饭，没有抱怨，没有叹气，其他队员也都是高高兴兴的，整个食堂都洋溢着其乐融融的气氛。
“蓁蓁，”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不大，却很有力，丁蓁宜回头一看，竟是丁知文主动找到了她，“天色还不算太晚，村里走走，我有些事想要跟你说。”
“好啊。”丁蓁宜内心不禁小小欢呼了一下，和父母见面后丁知文就一直闷闷不乐，甚至和自己产生了短暂的隔阂，今天他愿意主动来说话，她自然是有些欣喜的。只是，丁知文一脸的严肃却让她不得不认真了起来。
他们绕着全运村走了一圈，暑气尚未散去，晚饭后的天依旧是亮的，他们走进纪念品商店，一细细端详着各种大小的熊猫吉祥物，一面聊天，氛围总还算轻松愉快。
“那啥，前两天我一下没控制好情绪，怄了会气，没怎么跟你说话，抱歉啊。”逛了好一会儿，当丁蓁宜正细细摆弄一只毛绒熊猫时，丁知文才小心翼翼地开口。
我说你怎么看着这么局促呢，道个歉还忸忸怩怩的，再说这算什么事啊，有必要道歉吗？丁蓁宜心里想着，但还是认为应该尽量让他开心点儿。
“没事没事，我都没放在心上，”丁蓁宜捏了捏熊猫软乎乎的脸，一把将它抱了起来，“看，跟你长得多像。”
“哪里像啦。”丁知文被突如其来的玩笑吓了一跳，尽管妹妹从小就是这种性格，但他的声音还是如释重负般地软了下来，“你要是喜欢，我送你一个。”
“哎呀不用，我已经有限定款了，”丁蓁宜将熊猫放回货架，“就是开个玩笑，想逗你开心，你刚那么严肃倒吓了我一跳。”
“不过，接下来我要跟你说的事情是真得很严肃。”丁知文把丁蓁宜拉出了人声鼎沸的纪念品商店，找到一块相对僻静的空地，有些着急地问：“你明天跳马决赛跳哪两个难度？”
“啊？”丁蓁宜吃了一惊，这算哪门子严肃的事情，“就720和180-180啊，不是早就说好了吗？”
丁蓁宜不知道丁知文是什么逻辑，竟然认为这件事情那么严肃。
“好吧，我只是给你提个醒，”丁知文听后松了一口气，但表情还是忧心忡忡的，“无论如何，你千万别去尝试那个‘杨曼跳’，明白吗？”
“怎么可能啊，”丁蓁宜摇了摇头，“我360落地都没练好，怎么可能跳杨曼跳啊。”她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丁蓁宜目前180-360的落地都是非主动的，除了几个凭运气蒙对的，其他都少不了教练的辅助，更不用说那个连坑都出了的杨曼跳了。
“那就好，反正安全第一，知道吗？”
“不对，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今天的丁知文实在反常，让她不得不起了疑心。
丁知文的目光飘忽了起来。“没什么，”他故作轻描淡写地说，“只是我晚饭前听到了刘导跟你们京城队的那个黄领队在争，好像说秦省有个小孩有难度储备，又是东道主，说是明天一定要把跳马金牌拿下来，不过刘导倒是没答应。”
“他说的应该是戴颖，秦省队的，比我大一岁，应该是5.6和5.8吧，再怎么说我难度也就排在第三的样子，争金也用不上我啊，”丁蓁宜说，“刘导说了，我只要保铜争银就好了，至于金牌……”丁蓁宜突然恍然大悟，同时又有点懊恼自己怎么才反应过来。“他指的一定是佳佳姐，佳佳姐也是5.6和5.8。”
“对，我就是想说，程思佳是不是最近有什么情况，完成不了这两个动作。”丁知文说，庆幸妹妹终于反应过来了。
“她冢原720应该没问题了，但前直540好像一直都有点困难，她自己还说可能会跳前直360，保险一点，”丁蓁宜想了想说，“黄导不会是想让她上5.8吧，那这样她……”
“我看你们比赛了，程思佳的前直540虽说不是完全掌握了，但成功率还不错，况且刘导应该也不会告诉她，不会影响她的，最后拿主意的肯定还是她自己，”丁知文叹了口气，“我只是想给你提个醒，千万不要贸然冲难度，划不来的。”
我知道啊，丁蓁宜心里想。
“还有，有时在表面的欣欣向荣之下，其实伤病早就在暗流涌动了，我知道你喜欢体操，但喜欢不是一头热，更不是鲁莽，千万要注意安全，知道了吗。”丁知文想想还是没有说出最后那句话“就像你看到的只是双杠的奥运金牌，但我的手腕其实没有我之前和你说的那样乐观。”
“行了，天色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还有比赛呢。”丁知文又恢复了往日的温柔模样。
“有些事情，还得你自己去体会才好，但越晚越好。”丁知文心里想着，和妹妹一起听着蝉鸣，踏着村里幽幽的小径，慢慢地走回了运动员公寓。
第十一章：意外一全运会单项决赛（一）
“感觉如何?”已经是上午11点了，程思佳满头大汗，正用着微微颤抖的手指调整着护掌。刘玉龙蹲在她身旁，略显紧张地询问她。
“应该没问题，“程思佳喘息着说，“要不第二跳还是报233吧，下午我见机行事就是了。”
“但你可干万不能乱来，一定要根据自己的身体状况作判断，你的体能现在可是个大问题。”刘玉龙告诫她。
“进场了，走吧。”丁蓁宜用力握了握程思佳的手，并向她投去了一个未被注意到的眼神。
跳马决赛的关注度其实并不高，参加决赛的八个人中，手握5分以上难度的寥寥无几，因此也几乎没有什么悬念。
丁蓁宜第三个上场，尤尔琴科720从撑马到空中姿态都堪称完美，但落地控制得并不好，向后跳了一大步，拿到14.600分。第二跳Y180-前直180完成情况就不太好了。 Y180上马技术本就不好掌握，老教练冯卫民退休后该技术就面临着“失传”的窘境，刘玉龙虽是老冯导一手培养起来的“接班人”,但他对这个技术也在不断摸索和改进。丁蓁宜撑马前的转体并不充分，撑马时没有正对马身，对撑马高度的把控也不如Y系列那么得心应手，落地向后跨了一步，踩在了界外。
“这直体应该没问题吧。”丁蓁宜从程思佳的手中接过平板，观看刚刚那一跳的回放。
“绝对没问题，放心吧，”刘玉龙走过来拍拍她俩的肩膀，“程思佳快去准备吧，快到你了，”
5.2, 8.800,罚分0.1.两跳均分14.250.
程思佳第5个上场，第一跳冢原720完成得得心应手，只是落地稍微缺乏控制，最后拿到14.400分。
准备第二跳时程思佳明显紧张不少，镁粉往手心抹了一次又一次，又做了好几次深呼吸才像下了很大决心一样站到了起跑线上，丁华梅本想站在赛台旁喊一句：实在不行就降难度啊，别勉强自己。但因害怕扰乱她的心境，丁华梅最终选择了保持沉默。慢动作的回放下可以看清程思佳撑马时面部狰狞的表情，前手翻撑马，半圈，一圈，一圈半，居然是个挺优质的前直540，除了落地向右横跨一步出了界，其他都还挺不错的。丁蓁宜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然而，当丁蓁宜注意到程思佳举手示意时表情有微妙的变化时，当程思佳一瘸一拐地走下赛台时，她的心又一下紧了起来。还没来得及走上前去询问一下，程思佳便被一众教练和队医包围了。“何医生，您看她脚有什么问题没有。”刘玉龙紧张地问。
“看看看看，这明天还有一场呢。”京城队的黄领队也附和着，刘玉龙瞪了他一眼。
“这次没什么没题，就是有点急性挫伤，回去好好休息，及时冰敷，明天注意一点，比赛应该是没问题的。”何婧雯队医初步诊断了一下，又小声跟刘玉龙说：“不过，她左脚脚踝和膝盖以前就受过伤，后面还是要多注意才是。”
5.8，8.600，罚分0.1，两跳均分14.350。
“至少我自己满意了。”程思佳一边用冰袋敷着脚踝，一边笑着和满脸忧心的丁华梅说。
秦省队的小姑娘戴颖最后一个上场，或许是主场作战有一些紧张，小姑娘的第一跳——冢原720完成得并不好，上马有个很明显的分腿，落地向后一大跳，仅仅拿到了14.033分。第二跳前直540更是夸张，落地直接坐倒在了界外，完成分只有7.500，扣除0.3的罚分后只得到13.000分，两跳均分13.516，但依旧凭借难度优势排在了第三。
如果仅从赛果上来看，这场比赛没什么令人不愉快的，程思佳和丁蓁宜包揽金银牌，再加上之前的团体金牌，黄领队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丁蓁宜圆满完成了刘导给她定下的“保铜争银”的目标；戴颖小姑娘看起来也没什么不开心的，主场作战本就有压力，再加上教练只想让她锻炼锻炼，争金夺银一类的目标根本没怎么想过，带着失误拿到一枚全运会的铜牌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人逢喜事精神爽，小姑娘自己拉着程思佳和丁蓁宜大大方方地应对媒体的拍照和合影，笑得眉眼弯弯。
然而，丁蓁宜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程思佳第二跳白上难度了，但凡她在戴颖后面上场，都不至于勉强跳前直540导致脚伤复发。
在后场和回去取落下的备用护掌的妹妹打了个照面的丁知文听了她的想法，表面上依旧解释得云淡风轻，心里却不得不感叹一句，时也命也。
第二项高低杠决赛，丁蓁宜不用上场，所以她悠哉地在后场闲逛，帮在为即将到来的比赛作最后准备的队友们做紫递递喷壶、录录视频之类的小活。
“我奉劝你最好不要得寸进尺。”丁蓁宜本是走出训练馆去上个厕所，却听到一声怒吼，接着是金属与硬物碰撞时刺耳的噪响，连带着木头桌子微微震动的声音，她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半是好奇半是害怕地听着。
“主要李雯瑜有5.9的难度储备，小丁只有5.8，到时候还得看裁判脸色，”这是黄领队慢条斯理的声音，“只要小程把6.2拿出来，金牌基本就没跑了嘛。”
“黄领队这样说有为运动员考虑过吗，”刘玉龙声音微微颤抖，极力压制着内心的怒火，“您没听何医生说吗，她不能再贸然上难度了。”
“这话我就不明白了，啥叫贸然嘛，”黄领队的声音依旧拖沓得令人讨厌，“奥运会不是好
好得吗。”
“黄导可能离开一线比较久，忘记了女子体操运动员都是一个月一个样的，再加上隔离，状态下滑太正常了。”刘玉龙平复了一下情绪，但空气里仍充满了剑拔弩张之势。
“打针封闭如何呢，或者丁蓁宜不也有720旋的储备吗？”黄领队依旧不依不饶。
“封闭？”刘玉龙冷笑了一下，“你有为运动员的健康着想过吗？至于丁蓁宜，我向你保证，她的720旋比今天早上那个前直540还要没谱。”
一声门把手旋转时的咔嗒声，丁蓁宜像受了惊的小猫一样悄悄溜掉了。回到训练馆，想起丁知文昨晚的叮嘱，看见丁知文已经排在了参加鞍马决赛的队伍里，丁蓁宜一屁股坐在一张闲置的垫子上，再没有了对后续比赛的半点期待。
第十二章：峥嵘——全运会高低杠决赛
丁蓁宜看着丁知文离开时的背影，心里突然很委屈，自己明明有很多话想跟他说，明明很需要他的开导，可他却不在这里。
“小蓁，你要去现场陪赛的话，现在就可以准备准备了。”刘玉龙回来了，声调又变得平静了起来，和往常一样沉稳。丁蓁宜看了看他，默默点了点头，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
全运会的女子高低杠决赛在大家的翘首而盼中拉开了序幕。今天大家的情绪都不错，亮相时每个人的脸上都绽放出了精致的笑容。
早在前几天就证明了自己在高平两项上有着巨大潜力的艾郁亭第一个上场，她今天身着一身蓝色的体操服，宛若一泓平静的湖水，星星点点的闪钻仿佛阳光照射下的粼粼波光。低杠屈伸上，并掏360，这次艾郁亭确实着急了，有一个很明显的松腰，但艾郁亭一咬牙，使劲掰了回来，但也断开了与后面正掏shapo的连接，pak空翻回到低杠，蹬杠shapo180，度数依旧不是很充分，大回环180换反，林莉转体，还没等大家惊叹一句“转得真漂亮”，艾郁亭又紧接着做了一个毕转，但转体时身体已经歪出去了，刚刚勉强转完，就脱手失去了动力，但艾郁亭强撑着没有没有下去，而是在低杠上摆了几个浪重新找回了动力，屈体叶格尔，或许是受到刚刚的影响，艾郁亭这次抛得比较近，抓杠时有一点点屈肘，林转180，团身旋下，向前跌了一步。
“你干嘛非要做那个毕转呢？”叶秉源刚刚在旁边可吓得不轻，差点以为艾郁亭要头冲下摔下去了。
“前面不是断连接了嘛，”艾郁亭不服气地说，“我想着要把它补回来啊，而且我毕转又不是完全不会，只是今天有点紧张而已。”
“你看，”秦姿筱得意地说，“我说郁子不像你看到的那样嘻嘻哈哈的吧。”
6.1，6.866，艾郁亭并没有去看那12.966的得分，而是嘟着嘴在跟徐烨领队解释，徐烨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
归于国家队第三组、来自皖省队的16岁小将付翰羽第二个上场。
跳上高杠，林莉转体接屈体叶格尔，同样，付翰羽对于E转掌握得也不太好，转完后非支撑手是混合握法，这就导致她的屈体叶格尔抓杠时手臂的姿态非常奇怪。
“抓！”几个皖省队的队员嗓子都要喊破了，腾身屈体特卡接pak空翻，付翰羽的这个连接做得确实很险，差一点就摆过了头。蹬杠shapo接京格尔，林转180，团身旋下一小跳。
“不错不错。”以李盈为首，皖省队的几个小姑娘都等在赛台旁一一和她击掌，要知道，皖省队作为一支尚且年轻的新兴队伍，能进一次单项决赛是多么难能可贵的事啊。
6.2，7.833，最终得分14.033。
“加油，伊伊！”场边突然响起一声突兀的加油声，声音相当陌生。丁蓁宜回头看去，一位中年妇人正站在~一旁，她的颧骨高高突起，两鬓几乎已经看不到什么黑发了，正举着手机焦急地大喊，“把难度拿出来啊！”
“真能添乱。”一位穿着豫省队队服的年轻教练赶忙走上前去把那位妇人劝走了。
正在杠下抓紧最后时间闭目沉思的陈可伊皱了皱眉，心有余悸般地朝台下扫了一眼，又使劲咬了咬护掌的带子。
陈可伊最终还是选择了全能决赛时的难度，只用了屈体叶格尔和腾身分腿特卡，但完成质量依然堪忧，蹬杠360和腾身360角度偏差许多，屈叶勾脚明显，只拿到7.466的完成分，仅仅拿到13.466分。
“什么玩意，这手也太紧了吧。”妇人的抱怨声又从身后传来，传进了丁蓁宜的耳朵里。
丁蓁宜默默按亮了已经熄灭了的平板屏幕，悄悄看了眼自己刚刚随手拍下的几张陈可伊的高低杠的侧面视角图。嗯……角度确实差很多，每个倒立都摆不到位，有的甚至比自己这个“高低杠天残”做得还差。7.466虽说确实严了点，但也不是毫无道理。
妇人的声音实在是太大了，豫省队的一位教练觉得尴尬，急忙把她拉走了。
“这动作也就值7.466，还想要多少啊。”李雯瑜毫不顾忌面前的摄像机，大大咧咧地说，干练的马尾在空中微微甩动。
“行了行了，你看你那个转体，下次也给你打7.466得了。”叶秉源瞥了一眼摄像机，赶紧说到，声音里透出几分威严。李雯瑜吐了吐舌头，转过身去偷偷笑了。
然而，丁蓁宜注意到，陈可伊久久盯着妇人离去的方向，久到下一个人都做完了成套，她还没有拆下手上的绷带和护掌。
“加油欢姐！”“想动作，放松放松！”
低杠屈伸上摆倒立，正掏shapo接pak空翻，直接接上蹬杠shapo接京格尔，震浪依旧舒服，京格尔高度一如既往得好。
大回环180成反握，林莉转体接凌洁转体接凌洁转体180，虽然转体依旧有些陡陡乎乎的，但金佳欢这次努力完成了，后直两周下，钉住，纹丝不动。
观众的叫好声在金佳欢耳朵里已经像耳鸣一样不真切了，落地的那一刻，她居然感受到了一丝惊讶，好像自己近17年的体操生涯就这样结束了，快得超乎她的想象。肌肉记忆带着她向杠下的刘玉龙重重地击了掌，腾起的白色镁粉模糊了她的视线，刘玉龙的怀抱是那样温暖，师妹的鼓励声是那样悦耳，耳边似有非有的轰鸣，眼前镁粉的飞扬、泪水的晶莹和模糊，多像一场梦。
这是金
这是金佳欢的谢幕战，她的体操服很简单，从上到下呈现由白到灰再到黑的渐变，水钻布满了整件体操服，好像镶嵌在夜幕中的点点星子，却淡淡的，没有那么多的夺目光辉，反而显得简单朴素。或许，姑娘们本身的光芒，也许有时耀眼、有时黯淡，已经比钻石本身更光彩，更有魅力了。
尽管金佳欢觉得这太像一场梦，尽管她多想时间就这样定格在这一刻，梦总是会醒的。她不知道是什么驱使她这样做，但她确实走向了眼前那根白花花的杠子，靠近它，轻轻亲吻了它，拍了拍它，然后，挥手，离场。
大家自发的掌声逐渐变得统一，在金佳欢耳中变得逐渐清晰，她还是像那位成熟稳重的金队长一样，体面地和每个人拥抱、击掌。
6.1，8.266，不算是多高的分数，却是一个让所有人满意的分数，是一个让金佳欢释怀的分数。
“好了好了，好了好了。”丁华梅轻轻拍着金佳欢的后背，只是重复着一句话。
或许是金佳欢给大家带来了太多震撼，接下来周书瑶展现的这些天来最好的6.1成套并没让大家感到多么惊讶。林转接屈叶虽然看着没那么流畅，但也是做得不错，蹬杠屈体特卡接pak空翻丝滑流畅，蹬杠shapo接分腿特卡的招牌连接，并掏360转得也顺了许多，团身旋下基本钉住。
“好！”“不错！”女孩子们不禁欢呼了起来。6.1，8.300，周书瑶也露出了这些天来久违的微笑。艾郁亭大大方方地走上前去，周书瑶也大大方方地和她击了掌。
接下来上场的秦姿筱表现得有些差强人意，也许长时间的隔离和这些天来的连轴转终于让她感到了疲惫，她的成套完成得相当一般。并掏回环上来就是一个松腰，并掏360角度不好，shapo180转得也并不是很正，前团两周下还微微向前跌了一步。6.3的难度只拿到了14.033分。
秦姿筱本人看起来到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呼——重要的都结束了，就剩明天一场自由操了，我就是去负责打酱油的了。”秦姿筱笑嘻嘻地说，一屁股坐在了李雯瑜的旁边，“回去再隔离我可要好好歇一番，什么都不干。”
“那绝对不可能。”李雯瑜实事求是，却换来了秦姿筱的一个白眼。秦姿筱也被李雯瑜逗乐了，两个人坐在一起哈哈大笑了起来。
“唯一的神来了。”秦姿筱拍了拍丁蓁宜，丁蓁宜赶紧抓起平板电脑，认真地记录下每一个动作。
曹晚宁的状态一场比一场好，并掏屈体特卡接pak空翻，高飘有力，连接丝滑，并掏360接蹬杠shapo180，角度完全转正，看起来非常飘逸；换成反握，林转接凌转接凌转180，转体迅速，角度保持得极好；团身720旋下，虽然重心略低，但几乎钉住。曹晚宁兴奋地叫出了声，台下的姑娘们无一例外地鼓起了掌。
“这转体太漂亮了，他们绝对找不到理由扣分！”李雯瑜重重地拍了一下曹晚宁的肩膀，让她有些受宠若惊。
“宁姐太厉害了！”丁蓁宜冲上前去拥抱曹晚宁，曹晚宁直接把她抱起来转了个圈，热乎乎的身子让她十分舒服。
6.7，8.466。毫无争议的第一。
最后上场的晋霖霏给大家收了一个尾，其实晋霖霏也是一位优秀的高平选手，只是她的平衡木过于耀眼，让人有一种她是个平衡木单项选手的错觉。
跳上高杠，林转接凌转接反吊360接屈体叶格尔。或许是有曹晚宁的珠玉在前，晋霖霏的转体虽然角度也不错，但她转得很慢，总体来说不太流畅。正掏特卡，和秦姿筱一样，奥运后的隔离让她的能力有所下降，晋霖霏抓杠时非常近杠，也没有接上后面的pak空翻，正掏shapo180回到高杠，蹬杠360，团身旋下。
“只能说中规中矩吧。”考虑到运动员的身体状况，叶秉源什么重话也没说，只是揉了揉晋霖霏的肩膀。
“什么，你脚疼？那你要赶紧说啊，只是做个下法都脚疼，那你明天怎么办啊。”秦姿筱发出了快速而急切的咝咝声，“哎，叶……”
秦姿筱刚想喊住叶秉源，却被晋霖霏拉住了。
“我会说的，你别在这咋乎呀。”晋霖霏着急忙慌地说。
6.0，7.833，得分13.833。
全运会的女子高低杠决赛就此结束，八人中有七人难度达到6.0及以上，编排各有千秋，好似那峥嵘岁月，一片欣欣向荣之势。奥运亚军曹晚宁毫无悬念地获得了冠军，巴黎周期的“潜力股”周书瑶也获得了这些天来自己的第一块个人奖牌，金佳欢虽小有遗憾，却也以一块铜牌为自己的体操生涯画上了句点——暂时的句点。
“谁说的准呢，反正我先去上学，顺便养养伤，说不定哪一天我就回来了呢。”走下领奖台，金佳欢笑着和组里的妹妹们说，把手里新鲜的捧花分成好几簇，全都分了出去。
丁蓁宜正好拿到了一枝淡色的菊花，淡淡的金黄色，淡淡的清香，它将独特的风姿展现在世人面前，不需要很多人欣赏得来，只要取悦自己就好，就像金佳欢即将开启的新一段人生一样。
丁蓁宜捧着菊花往回走，冷不丁听到有人叫她——
“小蓁，你过来一下，我有话和你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