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瑜原本就睡不踏实,营帐外连环炮声一开始响,他就睁开了眼。
军医正拧毛巾替他敷着降温,见他醒过来,又是担忧又是高兴:“会长醒了也好,赶紧先把药喝了吧。属下在药里加了些止吐解痉的成分,应该不会再这么刺激了。”
周瑜疲惫地点了点头,挥开额头上的毛巾,慢慢撑着床沿坐起来。
军医把药端过来:“会长,小……”
营帐外忽然“轰——!”的一声震天巨响,紧接着就是隆隆不断仿佛打雷般的撞击重物的闷响,惊得军医手一抖,几乎把药洒了。
周瑜半睁着眼,侧头听着外面隆隆的响声。
疯波雷的声音他太熟悉了。他知道疯波雷的威力,领教过疯波雷的威力,也亲手摧毁过许都城头架起的疯波雷。
“不该用……”
“您说什么?”
营帐外太过喧闹,军医没有听清楚,提高音量道,“会长,喝药吧?”
周瑜接过药碗,喝了一口,呛咳地连着喘了几口气。
军医虚扶着药碗,生怕他一个不稳翻在身上:“您慢点咳,忍一忍,忍一忍。”
周瑜缓过气,歇了歇,把剩下的药喝干净。
军医赶紧接过碗放到一边,倒了热水过来供他漱口。
热的汤药顺着食道流进肠胃里,从内部升起的暖和感总容易让人困倦。但外面一声一声的炮鸣又强行把人不断从困倦里拽出来,只能在半睡半醒间来回徘徊。
——不该这个时候用疯波雷的。
周瑜摇了摇头,从轰鸣的炮声里听到了一丝微弱的钢琴声。
很快,那丝钢琴声逐渐清亮起来。相反的,疯波雷的声音慢慢减弱,最后又是“轰——!”的一声巨响,似乎是疯波雷炸毁的声音。
“去让外面的守卫……咳,告诉二少爷,用波动炮阵,咳咳,……疯波雷,撤下去。”
“会长?”
营帐外又是一声巨响,似乎是又架起了一台疯波雷。
周瑜皱紧了眉,急促道:“去!”
军医不敢再多问,立刻小跑着去向营帐外的守卫转达命令。
周瑜捂着唇重重地咳了几声,看了一眼掌心里染上的鲜红血色,无声地从喉间叹了口气。
疯波雷装置繁重,体积庞大,运送太不容易,毁了一台就少一台。许都有城墙高度在,从上往下,无论是用波动炮轰,还是曹操大面积音杀,摧毁疯波雷都不难。
——二少爷太性急了。消耗战,江东现在还打不起。
要想办法让曹操耗不下去,把他从许都城里逼出来死战。
有什么办法……
再想想,
再想想……
外面疯波雷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停了下来,波动炮连续的轰隆声有节奏地一波一波按着列阵发动。
周瑜意识逐渐有些模糊,耳边的轰鸣声回响不绝,却也如退去的潮水般越来越远了。触碰着皮肤的空气带着森寒的冷意,只有胃里烧上来的一股暖热还在,让人只想顺从着这股热流陷入黑沉。
……军队的命脉是粮草。如果截断许都的粮草供给,当然能逼出曹操。
但那样的话,
就又把关羽推回曹操一方了……
……
他还要再想一想。
再……
……
“会长?……会长!您醒醒、您醒醒啊!……”
“……”
“体温又升上来了!这!……”
“……”
……
再……
想一想……
……
波动炮的轰鸣声震耳欲聋。
曹操的钢琴还在许都墙头,但琴身上却深深地扎进了一支羽箭,几乎穿透琴身刺入弹奏者的身体。
区区一支羽箭,并不能对钢琴造成太大的破坏,曹操依然能够弹出杀伐之曲。但是……
孙权站在城下,手里持着一张弓,弓上搭着一支箭。城墙上持着防波盾抵御的炮手,仍然被他一箭带走一条性命,毫无抵挡的能力。
一边收割炮手性命,一边又以气机锁定着曹操。刚刚钢琴上的羽箭成了最好的提醒,只要曹操稍一松懈,就立刻会被箭矢索命。
被他这么紧盯着,曹操无法再专心以音杀抵御波动炮的攻击,在接连不断的炮声中不由沉下脸,眼里飞快地掠过一抹狠厉的暗芒。
孙权张狂。
他当然知道孙权张狂。
不止张狂,还跟他那个嚣张狂妄的兄长一模一样的好战!一模一样的该死!
曹操微不可察地瞥了一眼站在他身旁的关羽。对方忧心忡忡地关注着战局,握着拳时不时发出一声不忍的低叹。
——如果能在许都城头架起疯波雷扫射……
当初周瑜可是差点因为疯波雷送了命,孙权会比他强多少?
曹操冷冷地低笑了一声,又换上一贯的温和表情,挥手制止了荀彧提出使用疯波雷的建议。果然如他所料的,关羽感激地朝他拱了拱手。
——如果许都和益州还不能留下孙家兄弟的命……
……
许都的城门在波动炮的持续轰炸下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孙权缓慢地舔了舔下唇,能感觉到暴虐嗜血的凶兽在血脉里肆意狂奔,只有不断的鲜血和死亡才能让躁动的凶兽安稳少许。
没有比战场更适合的地方。
只要再能发动两次疯波雷——只要一次!他就有把握轰开许都城门,踏平许都!
疯波雷……
……但是公瑾说……
……听,还是不听?
……
“二少爷!”甘宁在炮火声里大声喊了一句,“许都炮火太密集,我们的伤亡数已经超出预计了!”
孙权眉一皱。
就在他气机移开的一刻,曹操重新掌握回主动权,大面积的音杀立刻铺天盖地地笼罩过来,波动炮被摧毁的声音隆隆不断。
吕蒙飞快地指挥着防波盾组织防御,同样大声道:“二少爷!炮阵已经搭不起来了!”
搭不起来?
这么拼消耗地拖拖拖!什么时候才能攻破城门!
孙权眼里杀气腾腾,扬手一连三支箭直朝曹操射去。
曹操安然地坐在钢琴前,关羽的青龙偃月刀就连着挡下了三支羽箭。对方皱紧了眉,满脸都是正气的指责:“孙校长!请你不要太过分!”
曹操微微挑了挑嘴角,温和有礼地对着孙权露出一个笑容。
孙权眼神更冷。
甘宁一回头看他还要搭箭,忍不住道:“二少爷,局势不利,先退兵吧?”
孙权已经又接连三箭射了出去。
箭矢来势汹汹,比之前的三支箭更加刁钻狠辣。关羽挡得手忙脚乱,脸上甚至被最后一支羽箭刮出长长一条血痕。
关羽再好的脾气也有火性,握着青龙偃月刀往地上一掼,抬掌一记行天破朝孙权击出。
孙权侧身避过。
他能避过,他身后的仲王部队人员却避不过,纷纷被掌风扫到,哀嚎着倒成一片。
“二少爷!”甘宁又急又气,“局势不利,退兵吧!”
吕蒙附和道:“回去再问问大哥啊!这么大的炮声,大哥肯定也睡不了!”
孙权抓着弓的手手背上青筋毕露。
关羽没再出掌,只抿紧了唇看着他们,犹豫地侧头对曹操说了句什么。
曹操原本温和的脸色一僵,随即迅速又恢复成了和颜悦色,微笑着停下了杀伐之曲,转攻击为防御。
吕蒙终于从忙乱的指挥里松了口气,期盼地望着孙权。
孙权死死盯着关羽,缓慢地从牙缝里磨出声音,带着满满的暴躁的血液腥气:
“退!”
——关羽,决不能让他留在许都战场上!
……
伤亡的人数需要清点、破损的武器需要修理、大片的废墟需要打扫。甘宁和吕蒙忙得脚不着地,连回营收拾身上的功夫都没有。
孙权整军完毕,大致点了点剩余的波动炮数量,就准备回营帐去看战报,等甘宁整理战况报告给他。
他的营帐就在周瑜营帐外不远处。孙权不经意地扫了一眼,没看到周瑜营帐外的守卫,不由一愣。
周瑜营帐外的守卫他早就换成了仲王部队的人员,在得到他的命令前擅离职守……
孙权脸色一沉,快步朝周瑜的营帐走过去。
才刚刚走近几步,他就听到了隐隐约约的呻吟声。
隔着一道帐子。
微弱的、痛苦的、断断续续的、他早就听熟悉了的周瑜的声音,伴随着悉悉簌簌的衣服摩擦声、被子和床铺的摩擦声、混乱的脚步声。
“按住他!按紧了别让他乱动!”
“衣扣全部解开!快点!”
“按手!手!”
“用点力啊你们!”
“毛巾毛巾……塞他嘴里去!别让他咬到舌头!……算了算了我自己来。”
“……”
“……”
孙权“唰”地掀开了帐子。
正要把毛巾塞进周瑜嘴里的军医一呆,在看清进来的是谁后,立刻吓得手脚哆嗦,毛巾几乎掉到地上:“二、二、二……”
站在周瑜左侧的守卫见他迟迟不动,慌乱间想把手指塞进周瑜嘴里。
“等等!”
军医用眼尾看到他动作,惊得连孙权出现也忘了,“别用手!会被咬啊白痴!用毛巾!”
那名守卫接过毛巾,对另一名守卫使个眼色示意他摁紧了,而后一只手捏住周瑜下颌迫使他张嘴,另一只手迅速将毛巾塞进周瑜嘴里。
周瑜呜呜地挣扎不止,被按住的身体一阵一阵剧烈颤动。
孙权:“……怎么回事?”
军医边从药箱里取注射剂准备安定静注,边克制着哆嗦努力镇定道:“周、……周会长病情突然恶化,意识不清,又……又高烧痉挛,属下就擅自做主,让帐外的守卫进来帮着按住周会长……”
孙权定定地注视着还在无意识挣扎的周瑜,视线落到他赤裸的胸膛上。
这种同性的躯体,平板,苍白,消瘦,没有一点女人的柔软妩媚。丑陋的伤痕和刺眼的血迹更是让人倒尽胃口。
但是越看,孙权的眼神越是一点点慢慢沉下去。
孙权一言不发地走出营帐。
……
营帐外的空气要比里面凉上许多。
孙权背对着周瑜的营帐,闭着眼深呼吸了几次,才觉得心底某种叫嚣着要冲出栅栏的凶兽缓缓安稳下来。
情欲。
那是他喜欢的人。
这个人,再难看他也喜欢。有欲望……又有什么不对?
孙权微微眯着眼,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心口汩汩流动的血液间,逐渐燥热起来的温度。
喜欢。
有欲望。
——当然就要得到他。
是活的最好,尸体也无所谓。
——他必须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其他人,无论是谁……
……
孙权握紧了拳,眯着的眼里掠出一丝锐利的锋芒。
身后的帐子被人撩开。
两名守卫走了出来,对视一眼,整齐地跪在孙权身后请罪:“属下对会长不敬,请二少爷责罚!”
孙权眼里的锋芒瞬间消隐无踪,紧握着的拳也慢慢松开,整个人如同骤然放松下来的弓弦,声音显得格外漫不经心:“公瑾现在?”
“会长已经安睡。军医还在替会长物理降温,说是如果傍晚前还不退烧,就必须注射退烧药物了。”
孙权在他们说“已经安睡时”嗯了一声,在听完后又嗯了一声,背对着他们沉默了几分钟,才淡淡道:“你们两个,协助军医救治有功,下去休息吧。换两个人过来守着。”
“谢二少爷!”
两名守卫纷纷退下。
孙权转回身,抬起手停顿了一瞬,迅速撩起帐子看了一眼。
周瑜果然沉沉睡着,安静得看不出一丝之前挣扎痉挛的痕迹。军医拧了毛巾给他敷上,低着头自己收拾药箱。
孙权看了片刻,松开手,在新的守卫赶到前,就走回了自己的营帐。
……
他现在最应该看的是战报。公瑾……
……以后,有的是时间。
……
孙权在自己营帐里待了一下午,从许都的战报看到益州的军情,从江东的军备看到洛阳的地图,始终无法静下心。
吕蒙在清点完伤亡人数后就溜去了周瑜营帐。甘宁比他厚道一些,交了战况报告才开溜。孙权一个人在营帐里看着报告,听着守卫每半小时一次的病情汇报,越听脸色越阴沉。
周瑜的状况并不好。
或者说,还在持续恶化。
高烧痉挛的现象虽然没有再出现,但他的体温还在上升。按守卫汇报的说法是:会长烧糊涂了,都已经不大认得人了,偶尔到是会提一提大少爷,然后抱怨几句。……至于抱怨了些什么,他们不敢回报。
孙权:“……”
忍耐着做了一下午的正事,孙权终于阴着脸一脚踹翻桌子,在乒令乓啷的东西落地声里快步走向周瑜的营帐。
……
周瑜的营帐里一片混乱。
周瑜依靠在甘宁身上,有气没力地再次挥开吕蒙的手。吕蒙举着小匙试图给他喂水,泪汪汪地百折不挠:“大哥你再喝点吧……这是热水不是药,不会苦的……我肯定不骗你!大哥……大哥你怎么能不相信我?我不会骗你的啊!……呜……呜呜……”
甘宁一只手搂着周瑜肩膀,另一只手拿着冷毛巾帮他擦拭身上,同样眼眶发红。
周瑜抗拒地偏头躲避冷毛巾,被吕蒙吵得满脸不耐。
孙权最烦吕蒙哭丧一样的哀嚎,抬脚正要过去说些什么,一直在角落里准备退烧针的军医满头大汗地挤到床旁:“弄好了弄好了。……会长,打一针退烧针吧?”
吕蒙赶紧让出位置给他,捧着杯子忐忑地等在旁边:“你手脚轻点啊,敢弄疼我大哥我就揍你!”
军医举着针管过来,刚刚提了句“快帮会长翻身趴好”,一直在茫然地喃喃“退烧针”三个字的周瑜蓦地就抬起手,“啪”的打向他手里的针管。
军医收手不及,眼睁睁看着针头在周瑜手背上划出长长一道血痕,吓得几乎心脏停跳:“会长您这是做什么!”
甘宁和吕蒙先后惊呼一声,纷纷扑过来查看周瑜伤势。
孙权硬生生收回踏出一步的右脚,僵硬地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周瑜也感觉到痛了,皱着眉看了会儿手背上的伤口,把手凑到唇边轻轻舔了舔渗出的血珠,又嫌弃地迅速把手从面前拿开。
孙权的瞳孔一阵剧烈收缩。
甘宁拿着酒精棉球过来帮他擦拭伤口,又气又无奈:“你就不能让我省省心,别总这么折腾吗!多大人了!还跟阿蒙一样怕打针?”
躺着也中枪的吕蒙郁闷地瞪他一眼。
周瑜伤口被酒精蛰得有些刺痛,撇着嘴,还是坚定地表达了拒绝:“不。”
甘宁虎着脸:“不许胡闹。”
转头看见军医已经换了针管过来,甘宁放下酒精棉球,扶着周瑜准备让他翻过身:“乖乖听话,一下就过去了。”
他手才刚刚碰到周瑜裤子,周瑜就警觉地往旁边一躲,拽起被子把自己从头捂到脚,其间还因为动作幅度过大、扯痛伤口而倒吸了口冷气。
甘宁:“……”
吕蒙:“……”
孙权:“……”
举着针管的军医:“……”
吕蒙弱弱道:“大哥这会儿身手真快……”
孙权:“……”
甘宁足足愣了有十几秒,看看针管又看看周瑜,再看看自己的手,努力思考有哪里不对。来回看了七八圈,他才哭笑不得地顿悟了真相:“公瑾!”
周瑜蜷缩在被子里,一只手卷好被子,一只手捂着伤口,闷声咳个不停。
甘宁抓住被子一角,感觉到另一头被周瑜拽着,也没敢使劲往外扯,只无奈道:“都是自己人,你怕丢什么脸。乖,听话,不会有别人知道的。”
孙权:“……”
眼看军医也一脸若有所悟,还云里雾里的吕蒙大急:“什么啊什么啊!跟我解释啊!”
甘宁敷衍道:“等会再跟你说。……公瑾,快出来!被子里闷。”
周瑜咳得喘不过气,也还是没有一点出来透透气的意向,消极抵抗。
甘宁轻轻拍着被子:“公瑾,别闹了啊,快出来。……我说你!……唉,说你什么好,什么时候了还死要面子。”
军医举着针管无所事事:“甘将军,现在会长不肯合作,这……”
甘宁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人从侧后方一拽,踉跄地退出一个位置。
孙权站在他刚刚的位置上,“唰”地一把直接掀了周瑜被子:“你三岁吗!出来!”
甘宁:“……”
吕蒙:“……二少爷?”
受到惊吓的军医嗑磕巴巴地往后悄悄挪了挪:“二二二二二少少少少少爷……您怎怎怎怎么会在在在这……”
失去掩护的周瑜蜷着身咳得两颊绯红。他四处看了看,在发现军医仍然举着针管后,咳得更加剧烈,不安地摸索着伸手想找回保护。
孙权眉骨一跳:“甘宁吕蒙,你们出去!”
吕蒙急道:“可……”
“出去!”
甘宁还没忘记之前他们单独相处后周瑜吐血昏迷的事,一点也不敢再放他们待一块儿:“二少爷,公瑾现在头脑不清楚,并不是有意和您做对,您……”
孙权已经失去耐心,也不管周瑜合不合作,抬手摁住他脖子,把他脸朝下按进枕头里,直接上手扒裤子。
甘宁刚刚吸进去的一口气差点憋死自己,本能地立刻捂住吕蒙眼睛,把吕蒙提溜出了营帐。吕蒙“怎么回事怎么回事”的哇哇乱叫声逐渐消失在了营帐外。
周瑜奋力挣扎,瞪着眼睛反手去抓孙权手臂,额头上亮晶晶的出了一层虚汗:“你、你……咳,咳咳咳咳,咳……”
“你那爪子再敢挠!信不信我扒光你把你吊外面示众!”
“……”老实了。
军医麻木地低着头装死。
他想装死降低存在感,孙权却不给他机会:“针呢?打!”
军医:“……”
他大概以后再也不需要心惊胆战“如果治不好会长、一定会被二少爷活活打死的”。
——反正早晚都会被灭口。
军医麻木地打完退烧针,退到一旁去收拾针管。
老实打完针的周瑜第一时间又要撑起身去找被子活埋自己。孙权圈着他腰把他揽回来,继续摁到枕头上,随口吩咐军医:“让甘宁吕蒙都去休息,明天早晨开会集合。”
军医幽幽地看他们一眼,拎着医药箱出了营帐。
孙权没功夫在意他的心情变化,见周瑜彻底没了闹腾的力气,才松开摁住他的手,屈起右膝跪到床上。
周瑜努力了半分钟才辛苦地翻回身,警惕地盯着蛮横的入侵者。
孙权注视着他。
因为刚刚才咳嗽过,周瑜唇色虽然苍白,但颧骨处却泛着薄薄的一层红晕。
重伤虚弱的人当然好看不到哪里去,也不可能顾及衣冠齐整仪容端正。但无论是他额头上的汗水,还是凌乱地敞开着的衬衫,甚至是渗着血的纱布,看在孙权眼里都是一种诱惑。
一种催促着他,去得到、去占有的诱惑。
——喜欢。
这种灼热的目光太具有侵略性,周瑜下意识地别开眼,慢慢往后挪。
但他刚刚一动,孙权就整个人跨上了床,双手分别按在他脖颈两侧,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想要。
电光石火间,两个人就成了一上一下的姿势。孙权膝盖顶在他双腿间,一只手撑着床铺,另一只手扳着他脸,用食指轻轻摩挲着他脸上的掌印。
周瑜的反射弧被高热烧得无比迟钝,对突然间的变故茫然地眨了眨眼,不知所措地抬着腰挣了挣:“你……”
后面的声音全部淹没在了灼热的气息间。
孙权单手托着他后颈,蓦地低下头吻住他唇。
——你是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