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那时候的班会都有很深的记忆。黄导经常给我们讲他们1983年第一次团体夺冠的事情,也会给我们讲11年后1994年他率队再夺冠的艰难,这些他都是亲身经历的,讲出来的感觉都不一样。他会用低沉的声音讲:"1980年的美国邀请赛,进行到单杠比赛时,李月久不慎脱手磕掉了牙齿,就在全场一片惊呼中,他继续坚持比赛,并做完了'团身后空翻三周'的高难度动作,下台时满脸是血……"他也会很激动地说:"1994年我们在多特蒙德,最后一项是我们鞍马对俄罗斯由体操,当时的赛制是一个一个上场比,全场都看一个人,咱们的小伙子真是优秀,六个人没有一个失误的……"我们这一拨人就经常听黄导讲这些,很完整地吸收了中国体操队团结、坚强的传统。
但是说实话,虽然我们这拨人都会把团体当成最重要的比赛,而我也一直是团体比赛中最重要的环节,可是,我不得不承认,在中国体操男队里,我不适合扮演组织者的角色。黄旭和陆斌都一直很会统揽全局,喜欢赛前就排兵布阵、观察对手,比赛的时候精于算分,然后知道自己如何做就能确保夺冠什么的,我一直都没有这个概念,直到现在都这样﹣﹣不仅从来不算团体,连个人全能我也不算这些。
后来有机会跟李小双聊天,他跟我讲1996年奥运会他和涅莫夫全能最后一项的对决,看着他回忆比赛,讲述着他必须怎样怎样才能拿金牌的时候,我才对算分有一点概念,才知道原来比赛也会有些战术和技巧,但是这些即使我知道了,也不会做。我想,这可能也跟我的实力和我所处的时代有关,对于我和中国体操男队来说,从来都是跟自己比,只要自己比好了,冠军就在眼前,不用费尽心机考虑那么多。我还挺害怕分神的。比如2006年,我总想着怎么带着肖钦、陈一冰比赛,结果自己失误了﹣﹣这就是让我做组织者的后果,哈哈!我觉得我和李小鹏一样,我们俩都是那种可以担当重任冲锋陷阵的将才,却都不是那种统领全局的帅才。
我第一次经历世界冠军的登榜仪式是在1998年年初,当时登榜的是李小鹏、黄旭、肖俊峰和卢裕富四个人,他们获得了1997年的世锦赛男团冠军,那会儿我还不是黄导组的运动员,不能跟他们一起战斗,只能坐在下面看他们接受鲜花和掌声,很羡慕,也幻想着有一天自己能上榜。
我记得每年小队员进队的时候,都会在班会上做自我介绍,我们这批运动员刚进国家队的时候也不例外。我记得我当时是这么说的:"我叫杨威,来自于湖北,今年17岁,我的愿望是拿世界冠军……"虽然那会儿对世界冠军没什么感知,但是我还是这么说了,而且我相信这么做自我介绍的不止我一个人,更相信每一个小队员都会有这样的梦想……我很幸运,1999年,在我进到国家队的第三年,就实现了成为世界冠军的梦想。
所以,我愈发感觉到,1998年进入到黄导组,是我人生中的一个转折,一个偶然却又妙不可言的转折。在国家队待得时间越长,你就越会觉得,站在那个台子上做自我介绍,说自己想拿世界冠军、想登榜的人很多,但是只有极少数的几个人能把这句"我的愿望是拿世界冠军"变成现实。所以,当我有了新的身份﹣﹣世界冠军时,就特别期盼登榜的那一天早点儿到来,想象自己登榜的样子,一定很光荣、很自豪。
从1998年到2008年,我经历了10多次中国体操队登榜仪式,也经历了很多队友拿了世界冠军之后,非常兴奋地表达:"我终于可以上墙了!"这是一种只有体操队的人才能引起共鸣的感情。因为我们都有老的那一天,总有退役、离开这支队伍的时候,但是世界冠军墙是不会消失的,只要它在,你的照片就在,你的笑脸就在,会帮你看着这里发生的一切;而且不管你什么时候回来,看到这面墙上的自己,都会回忆起当时在这里的一切。
世界冠军榜其实是给了大家一个具体的目标,是为了激励更多人奋发图强;但是,也并不是每一个有天赋、肯努力的人都能登榜,这就是人生的机缘和无奈吧!我很庆幸,我能如愿登上中国体操队的世界冠军榜,能成为奥运会冠军,能为中国征战10年,能在北京奥运会的赛场上加冕全能王……当然,我最庆幸的是,我一直遇到的好教练们,感谢你们一路托举着我成长。
PART1总结: 宫中嫡庶有别,我被选中当上皇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