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四角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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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GM:《イカサマライフゲイム(骗人的life game) - Gum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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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到底是阳炎在摇晃还是我的神智在摇晃呢。
因为是意外地离医院很近的地方,而且病人所生的并非需要大批人手立即赶到的急病,所以连要求找些同事一道坐救护车去的提议都被否决。但是说起来很近实际上却很难找。虽然不可能产生「啊病人如果有危险了怎么办」这种担忧,我还是习惯性地在问路时加上一句:「……不及时赶到的话会很危险的啊。」
……就是这种用心良苦的好医生形象才能让路人耐心地停下来指点道路啊。
唯一的问题是,在顺利地找到正确的道路、顺利地查出病症并要求在一周后进行手术、顺利地得到答复并离开后,我无法顺利地找回来时的路了。
记得来的时候路是从繁华的市中心拐进由于拆迁而差不多废置了的旧民居,然而从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地方出去时,沿途经过的绿化带旁边却并排放着之前并没有看到的三台自动贩卖机。要说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搬过来放下的也太不现实了吧。
……大概是我记错路了。虽然觉得很麻烦,但还是问一下比较好。
对街的贩卖机前站着几个高中生模样的少女,好像完全不在意自己穿着内裤的款式似的正弯下腰拿出掉落的饮料。一个消瘦的少年立在另一台贩卖机前。走近的时候少女都陆陆续续地带着饮料离开,那个少年仍站在贩卖机边,手插在白色外套的一只口袋里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大概每个人都在贩卖机前发现没硬币时做过这样的动作。
  说起来他刚才抬起头看了一眼的好像是售价150圆的罐装冰咖啡吧?
我穿过马路踏上人行道。少年注意到我在向他走去,于是微微转过头来。
  「啊,对不起打扰一下。请问去市军立医院要怎么走?」
「那边。」对方将手从口袋里抽出来朝右边的方向指了指,「过第一个十字路口左转,走过大型超市时再左转。」
离得近了能发现对方的发色是罕见的纯白色。语调也略显漫不经心,是天气的原因吗。
我转过身去,朝投币口丢下三枚100圆的硬币。丁零当啷的声音过后,两罐饮料从下方滚了出来。深棕色的罐面上由于遇热而迅速结出一层薄薄的水雾。
  我弯腰捡起,用袖子抹去水珠,递给少年一罐:「真是非常感谢。」
对方用「……这样好吗」的表情看着我,手也慢慢收回身侧。
  「啊,或者是说你不喜欢冰咖啡?」
忽然在路口响起的大概能出现在吉尼斯记录上的汽车喇叭声淹没了少年原本的回答。
「……对不起没听清。能再说一遍吗?」
  少年露出放弃的表情回答:「……啊不,算了。」
我再次将罐装咖啡递出的时候,他没有再拒绝。
3
  「三日月我可以借用你房间里的温度和你的沙发吗?」
夏季阳炎最猖獗的时间段,垂着与和服短下摆比例失调的长振袖的少女栉蛇羽入,再次晃荡着一头长到膝盖的纤细黑发出现在我办公室的门口。
虽然是公务时间,但由于栉蛇特殊的「神」的身份——不如说由于以她为顶点的神秘宗教团体对这个城市命脉的广泛掌握,她总能在最超现实主义的时间点来打扰我。
「栉蛇,今天没法让你压乱码了,我正在写关于上午手术的报告。」
  「我只是来对于你手术前还给女人送冰淇淋的悠闲和手术竟然非常成功的结果感到震惊。」
「……我更愿意去骷髅的脸上找震惊的表情也不想在你脸上找。还有你还不算『女人』吧。」
  「神」无视我的话,四仰八叉地躺倒在我办公室的沙发上,闭着眼睛以可怕的速度迅速陷入了半梦半醒的状态中。
「不对,等等栉蛇,先别睡。」
  「……はい?」
「『透析平衡失调综合症』的英文缩写是什么来着?」
  「DDS啦,『dialysis disequilibrium syndrome』。短暂性失忆了?」
「大概,最近好像经常这样。」
  「ええ,经常吗?」
「嗯,昨天出诊的时候也是,忽然失去了一段记忆来着。」
  「失去……记忆?」
栉蛇以颠倒的方向将我纳入视野中,表情没看错的话竟然能称之为「认真」:「……详情?」
  「你也会对这种事情感兴趣吗?其实只是记错方向迷路了吧。不过记错方向对我来说不太常见就是了。」
「啊,Mika酱也有迷路那样可爱的时候吗。」
  「……迷路和可爱是怎么搭上关系的啊。还有那莫名其妙的昵称是怎么回事。」
「『神』偶尔对你表现出夸赞的态度时要好好接受才对啊。」栉蛇一边发出毫不脸红的发言一边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对了,我去找一趟鹤田。他在吗?」

  「鹤田」是院长的名字。「神难道还要称呼她的孩子们的姓氏?」当初栉蛇就是以这个莫名其妙的理由开始直接称呼我的名字的,大概对院长也说过同样的话吧。幸好她还没有发出「神的孩子们难道还要把神当外人看待叫她的姓氏?」这样的反问句。
「……在。」我再次面对电脑屏幕。
  「那就好。顺便替我向令姊问好,她今天似乎不在?」
「……才不是姐姐。还有你让我怎么转告,『神今天让我替她向你问好了』?」
  栉蛇露出「让三日月自己解决这点小事不成问题」的表情拉开门走了出去。我暂时放弃了思考,送她踏着木屐的脚步声慢慢离去,直到在一个像是拐角处的地方消失不见。
说什么都好……为什么偏偏是姐姐啊。
  我倒更愿意对跟踪狂野泽说「香取今天让我替她向你问好了」。
由于被这对可怕的家伙弄得忽然一阵胃痉挛而而差点把「透析性脑病」打错。
  有节奏地按着退格键将虚线上错误的假名删掉后,无意瞥了一眼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显示。栉蛇已经去了五六分钟,大概很快就要回来了。
说起来,趁机把门锁上开始安宁的写报告时期吧——
  然而还没来得及站起身来,门便再次被打开。
「鸠见医生……吗?」
使用礼貌措辞问话语气却略显王族般傲气的男子,在陈述与问话间略微延长却不拖曳的尾音留给人极富优雅的感觉。虽然脸上带着和上次贩卖机前为我指路的少年如出一辙的温和笑容,但我却忽然产生了一种「冷气是不是过大了」的感觉。
「……是我。请问是来预定手术的吗?」
  「不,只是来送一样东西的。」
男子转过身去。大概本来是打算合上门,但在看到门外的什么东西后却发出「おお」的饶有兴趣的声音停下了动作。
  我微微侧过身去,在门外看见和服黑色长振袖的一角。
「……能在这里见到『神』真是荣幸。」
  听起来倒是一点也不荣幸,倒有一点教皇见到摄政王时所言客套话的感觉。
「哈哈,这些见面致辞既然都知道是玩笑就不用再说了,路西……不,路易斯君。」
  路易斯退后,栉蛇在看了我一眼后进来并合上门,还轻轻将锁铁拨入了锁孔中。面对我大概含有疑问的眼神,她回以神明般的冷漠。
「……来找三日月的?」
  「是啊,送一样东西。你知道我不希望小白银和人类有太多关系的。」

  路易斯一边伸手笼过鬓边极其柔顺的黑色长发一边走到我的办公桌前。这极富优雅的举止和身上整齐的西装都让我瞬间产生了不真实的感觉,和审判日勉强打起精神充当威严而圣贤的神明角色的栉蛇一样,不对劲而且让人充满危机感的感觉。
路易斯好像本来什么也没拿的手上忽然出现了一罐咖啡。非常熟悉的深棕色包装,上面还带着一点凝结的水珠,不过已在室内的人造冷气下逐渐清晰消失。
——不是和我为了答谢少年而给他的那罐冰咖啡一模一样的吗。
易拉罐发出轻响落在桌上的同时,路易斯动动嘴角:「……这样就清了。」
栉蛇一直反常地没有趴在沙发上而是站在我的身侧看着他,虽然仍然是被强迫听报告般昏昏欲睡的目无表情,但她反常地选择了站立已经让我提高了警惕。我甚至绷紧全身准备着可能来自任何一个方向的攻击。
……然而我没想到在此时触动我警备线的竟然是「神」。
脸颊背向栉蛇的一侧忽然被她的手覆上,接着整个人都随着伸来的胳膊趴在了我的身上。鬓发微微磨到额头传来蛰痒的触感。
  我条件反射地伸手推开她,但她的手臂竟然出乎意料地看似细弱不用劲却难以移动。
「……栉蛇。」
  我出声警告。路易斯在沉默地看了一眼我所看不清的栉蛇的脸后转开了视线假装没看到。
重量忽然消失,栉蛇一边挥动着手上的东西一边看着路易斯开口:「……你也好像忘了些东西啊。那就像你代替小银一样,我也代替三日月把东西还给你吧。」
是那根羽毛。
  我立刻摸向口袋,不知何时已经空了。
路易斯具有外国人特征的蓝眼睛好像忽然变了色,伴随着令我再次感到过气冷气的温度瞥了我一眼。虽然站起来的话身高差别大概也不会大到让人觉得不自在,但对于坐着的我来说,要避免这种感觉最好的办法就只有转开视线。
栉蛇却好像冬天里穿着厚棉衣的人般,平静地继续摇晃了几下羽毛朝对方递过去,同时朝我作出奇特的介绍词:「啊,三日月让你担心了。这位是外国来的路易斯,白银的男朋友。外国佬当然都比较喜欢奇特的东西,他的兴趣是收集带饰羽的帽子哦。——当然不会是女式的。」
虽然判断不出路易斯的表情所含的意思,但他在接下羽毛的同时眯起眼睛看栉蛇的那一眼,让我瞬间连打开玻璃柜拿手术刀的心思都有了。
「……啊我知道了,不是男朋友对吧。」
请谅解这是#谁说试阅的就是真文风#的坑爹系列……。_(:3」∠)_
@dr·豺狼
4
  「《Jenseits von Gut und Bose》……很旧的版本啊说起来竟然还是德语的。不过你爸爸是德国人来着吧。《1984》……ええ我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的版本啊!《人间的食粮》《神经浪游者》……等等三日月……你好像非常偏好烧脑的书啊。」
盛夏蝉声占据外界闷热空气的时候,栉蛇一边与我分享办公室里人造的冰冷空气一边观望我的书架。左边是和工作有关的医学专业书籍,右边则是私藏书目,如栉蛇所说大概能称之为「烧脑」的类别。
「能借我几本吗?」
  「随便选。」
「莎士比亚全集可以吗?」
  「……你能搬回去的话尽管拿。」
栉蛇从长得过分的振袖里费力地伸出手臂,抽出一本《暴风雨》翻看,同时向我提出了堪称神转折的问题。
「三日月……你喜欢什么东西?」
  「おお?睡觉……吧。」
「不对啊,喜欢睡觉的人不会那么致力于烧脑的。最可怕的是你一直在看这样的书世界观竟然一直给人很正常的感觉耶?那换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当医生?是因为喜欢那种掌握别人生命的感觉吗?」
「你就像是牵着妈妈的手来逛街的五岁小孩啊栉蛇,对台上的人能有什么理解?」
  「ああ对不起。那你说。」
「因为发现当医生能使自己保持最安逸的生活,你看我要是做其他工作大概就不会优秀到能分到一间带空调的私人办公室。对我来说做手术那种事好像漫不经心最后也能成功一样,而且大学的时候就似乎对病理学很擅长。但是,人所做的永远不是自己最想要做的事。」
「……原来那些书也对你存在潜移默化的影响啊?继续。」
  「继续什么?」
「说说你喜欢什么吧,三日月。」
  「……想不出来。」
「ぢゃ……我从一本书上学到了心理学治疗时使用的催眠法哦,要不要对你试试?」
  「神不用那种东西的吧?」
「那,你就当我没有使用好了。我要开始了。」
  「我需要做什么?」
「放松就行了吧,躺在椅子上。」
  ……

  ……
  「是我水平太差还是三日月你大脑构造不同寻常……知道我在做什么吗?」
  「催眠啊。不过好像还没成功的样子。」
「……这个谁知道。试试不就得了。三日月,你喜欢什么?」
  「哪一方面?番茄汁算吗?」
「算……不过问的是情感方面。先别睡啊三日月,快回答问题!」
  「没睡……我喜欢的……有趣的事吧。」
「什么叫『有趣的事』?」
  「……想看不一样的东西。」
「什么叫『不一样的东西』?」
  「一成不变的世界中、最适合自己的温度中不会出现的事物。」
「……咦原来是这样吗,但是你好像不怎么喜欢冒险啊。」
  「只是喜欢看但不喜欢被搅合进去而已。但是想看到异常,想看到世界被弄得乱七八糟的样子,看人们的精神是如何纷纷受到影响开始变化扭曲……」
「我……好像听到了不对劲的东西。那为什么你会喜欢这样混乱的世界呢?」
  「在这样的秩序混乱的世界中我才能去享受我的安宁,因为偏偏只有我所喜爱的安宁是以破坏秩序为代价的。我想在上班的时候逃回家睡觉啊。如果世界乱了,就没人会管我这么做了。」
「但是……你自己也会很危险啊?不会绝望吗?」
  「我没什么牵挂的所以也不觉得危险。绝望时那种丑陋的表情我也是死也不会做啦。不过你不觉得那种表情看着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笑出来像看金凯瑞的电影一样?」
「ああ……三日月……我是不是需要叫醒你?」
  「神会被自己孩子的真面目吓到吗?」
额头上覆盖的头发忽然被温柔地向后拢。虽然额头暴露在了冷空气里,但却意外地并不让人觉得不舒服。
「……世界上有很多『异常』,但它们都是以很正常甚至很日常的方式存在的啊。那样的话,异常对你来说还有其他的意义吗?」
「仍然能让我在上班时回家睡觉吗?那就够了。」
  「说真心话。」
「……我觉得想睡了,能停止吗。」
  「也就是说你根本还没有被催眠吗。那你之前是说真的还是说假的?」
「自己判断啊。是『神』的话一定没问题的。」
将头发向后拢的动作忽然停止了。即便闭着眼睛,仍能感觉到栉蛇的视线像空调发出的冰冷却舒适的空气一样将我包围。
「……三日月,答应我不说出去。」
  「我还想继续过被你讽刺是一个烧脑医生的日子。」
「……睡吧。」
感觉到头被靠在对方的胸前时,已经困到连反抗的精神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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