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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流沙》写给体操的原创小说

Scene 55
沈丹砚刚刚跨入体操垫里,一声“丹姐”将她的注意力转移到台下。匆匆跑上来的是林兮欤,拉住沈丹砚耳语几句又赶忙跑下去。站在对角线另一头的李弘群疑惑的朝这边皱起眉头,但他也不能飞过十几米的距离,了解女孩在谈论什么。
“丹姐,别用直两周。”
“为什么?”
“就是...不为什么,不要用,伤膝盖又...”
“谢谢提醒,我看情况。”
林兮欤在一定意义上和沈丹砚还有竞争关系,说实话,沈丹砚哪会把对手的提醒放在心上。她已经计划好,如果腾空后膝盖不舒服,就临时用简单的动作代替好了。
事实同设想一样,沈丹砚的开场降成了简单的后直,一是为保险,二是为许多人...都在担心她那一小块伤痕累累的膝盖。
奥运是她的奥运,也是一个国家的奥运。
下一项俄罗斯队进入高低杠时间,而跳马作为DE分制下最拉分的项目之一,是中国队的一道考验。在沈丹砚伤情不甚明了、沈青墨稳定性有待考量、吕慕也有状态波动的三重压力下,女队必须保证三个优质的尤尔琴科720,才能不被其余强队甩开太远。
第一轮大家都只用了后直一周半找了找感觉,除了不用参赛的常思颉。沈青墨打算第二轮仍然维持720不变,成功的话再尝试一次900的可行性有多大,刘抒颜和李弘群对这个决议也无异议。但当沈丹砚提出来一模一样的要求时,刘抒颜显得并不支持。
“青墨基本状态都还过得去,你...”
“只要720感觉不对,我就不试了好吧。”沈丹砚做出了最大的让步。从全锦赛全能赛场的意外到现在,三个月时间里沈丹砚的跳马训练,大多靠海绵的缓冲和教练的保护。加上程松平不在,沈丹砚自己也知道,想恢复难度和现实之间还是有冲突。
林兮欤和吕慕的动作都是720,林兮欤踉踉跄跄总算挺住,吕慕受限于手臂,靠转速挽回高度逊色的事实。沈青墨倒叫人放心——也就这一项是她比赛零失误的“福地”。沈丹砚的720总算叫人长舒一口气,落地轻巧高度可观,李弘群的落地保护工作也用不着在她身上实行。
第二轮沈青墨打定主意要冲一回900了,不管会否失败会否招致媒体嘲笑。站在起跑线前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护掌的结扣时,沈丹砚忽然出现:“我先去跳,趁感觉还好。”
“哦,那...你先。”沈青墨怯怯退后两步让出空间,在丹砚面前,她永远都得暴露出懦弱的一面。
“嗯。”沈丹砚点头,不忘最后把膝盖上的绷带缠得更紧。
Scene 56
沈丹砚轻松如往昔冲出起点,沈青墨最后只看到沈丹砚的腾空高度十分充足,便弯腰下去按揉被自由操的地板弄得不太舒服的脚腕。
刘抒颜也是在看清跑来的是沈丹砚时才惊觉顺序被换过,几秒钟时间,她不可能瞬间转移到落地处,也不能呼喊李弘群去保护沈丹砚。从她的仰角视界来看,沈丹砚的高度不会太差——既然如此,落地也不会仓促——刘抒颜最后的想法。
落地的那一刹那所有人都倍感轻松,踩在中轴线上,远度也不比原先退步——包括看台上的吕鉴成,也松开了握紧的手掌。
“就说丹姐很强大来着。”林兮欤对身后在热身的吕慕说,“可以基本钉住的话,和冬训那会一样呢。”
许多媒体都在文字直播的发送框里敲出“perfect Y2.5 by Shen Danyan”时,拍摄特写镜头的摄影师可能是第一个扑捉到微妙不同的人。
沈丹砚缓缓坐下,双手捂住膝盖。
场面一下混乱成散沙,第一个冲上去检查的刘抒颜,围住查看伤势的李弘群,提着医药箱的队医,急得差点要翻越栏板的吕鉴成,呼叫场外担架支援的志愿者,出现“there is something wrong with her knee”的全球直播网页,束手无策的其余队员,别的场地投来的或惋惜或庆幸的目光。
“好,好,不要动,不要动。”刘抒颜完全没了主意,安抚沈丹砚更像在安抚自己。缺少处理紧急情况的经验是年轻教练的短板,李弘群见势立即让刘抒颜去将场馆内配备的医护人员带来,自己来检查沈丹砚的情况,见多了临场受伤的他更加沉着。
“把手拿开,对,吸气——这里什么感觉?这里?”李弘群逐渐移动手指,寻找受伤的具体部位,“这里,这里呢?”
沈丹砚一声低沉的呻吟浇灭了周围人的希望,李弘群立马打横将沈丹砚抱起,经验丰富的李弘群猜想伤情应该是半月板损伤,如果治疗不够及时,半月板某些区域甚至永远不能愈合。而在这个间隙,沈丹砚忍住锥心的疼痛倔强地说:“我要回去。”
担架在一边等候,李弘群没有多做停顿,把沈丹砚平放在上面。
“我要回去!”
“恐怕——”
是不可以。李弘群在心里说完,亦沉重叹气。
“刘抒颜跟着队医陪沈丹砚检查,场上情况我暂时顶着,李弘群...”吕鉴成拿着临时通行证,绕过障碍进入内场指挥,“李弘群...去联系一下,北爱。”
Scene 57
“沈青墨你不要停,抓紧时间练。”吕鉴成命令,“丹砚她...情况还好,待会紧急处理完就会回来。”
还好?怎么可能是“还好”?连“北爱”都被提起,沈丹砚的伤势,应该是到了无法挽回的境地。
沈青墨大脑里一片可怖的黑暗,上一秒高傲不可方物的沈丹砚,下一秒沦落到被膝盖上小小一块软骨牵制,然后毁灭。
“再不抓紧就要换场了!沈青墨!”吕鉴成拔高了嗓音。
“哦...”沈青墨的表情依旧心不在焉。吕鉴成便想着让吕慕或者林兮欤先跳,自己再给沈青墨施以心理疏导。但是相较沈青墨还能说得上“强装淡定”,林兮欤却几乎崩溃班蜷在角落里嚎啕大哭。
轮到吕鉴成迷惑不解,沈丹砚受伤离场,最伤心的居然是和沈丹砚关系从未亲近过的林兮欤?女孩子哭得妆全部花开,一旁的引导员都于心不忍地投以同情的目光。
“我...可以了。”沈青墨深深吐出闷在胸口的浊气。毕竟是至亲,这般倒在奥运的门槛前,“唏嘘感叹”这样轻描淡写的词语,远不足以表达沈青墨的心情。她怎么能承认,沈丹砚被送出场外时她想到的是“我可以参加全能了”。自私、薄情、毫无悲悯之心,罪恶感攫住沈青墨的每一条血管,逼得她胸口一阵绞痛。人性告诉她,你要以爱之名心存同情;而现实告诉她,沈青墨,你离梦想近了一大步。
不然如何?不然,沈青墨要以血肉至亲的姿态哭着喊着拉住姐姐的担架说“姐姐别走没有你我怎么坚持下去”,然后像电影里大义凛然的主角般放弃比赛,只为陪姐姐治疗?这一刻善意与功利的矛盾之尖锐,以至于让沈青墨很多年后回忆起来,心里都像被钢丝缠绕、扭紧,再无奈地给自己松绑。
沈青墨助跑时耳边的风声如同讥讽,亦如女王加冕时大教堂的管风琴合奏。打定主意跳的是900,但鉴于沈丹砚的受伤,她没敢主动落地——主动落地也没有人保护——直接顺势躺下,再迅速爬起。
回到座椅时沈青墨注意到抽噎不止的林兮欤,双眼红肿,沿线全部糊成墨色污渍。常思颉抱着手臂冷冷站在远处,估计打心底蔑视了“装腔作势”一万次。吕鉴成起初有心安慰,见说什么都是无用功,也转向赛场给吕慕调整踏板去了。
场面出离尴尬,沈青墨若想拿到自己的包裹必须从林兮欤面前经过,又不想在全世界的关注下表现出一个团队分崩离析的真相。
经过,折回,递上纸巾。“呃...要不要,擦擦?”
林兮欤抬头,惊异的眼睛里更多的是泪水浸出的血丝。静止了几秒钟后,林兮欤缓缓开口:“沈青墨,听我说,听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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