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卜宁对于贺廷的记忆,始终就停留在那样美好的年华里。她如今是人妻人母,一国之后,能坐下来闲思几许的时候,还是会想到贺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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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廷和她相差两岁,门当户对,郎才女貌。早在少年时期,她就对总是照顾自己的贺廷投注了不一样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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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家和宋家不一样,这一点她明白。虽然在朝为官的祖辈级别相差无几,但贺家是跟着太宗皇帝打江山的百年望族,在私塾念书的时候,贺这个姓氏,便是战场上无双的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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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廷是同辈中的佼佼者,甚至公主们都有意招他为驸马。宋卜宁虽明白贺廷不愿委身驸马,却也深感威胁,便努力修缮着自己,学习琴棋书画,就是为了有一天能顺理成章的坐在贺家当家主母的位子上。
可她想不到,一份圣旨,一句皇命难违,一次偶然的相遇,她为贺廷锻造的自我却深深打动了魏禾。
魏禾深爱她,要把世间最尊贵的女人的位子送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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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切她都明白,可她替贺廷难过,替魏禾难过,也替自己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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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万朝臣跪下来叩拜她,她成了百姓的母亲,甚至父亲见到她,也要用不甚便利的双腿将她膜拜,用悲哀又希冀,骄傲又疼惜的目光,把她投入阿鼻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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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卜宁想挣扎,可是没用。魏禾的爱那样厚重,潮水一般涌过来,用权利和道德去打碎她内心的屏障。她像折断了翅膀的蝴蝶,无数的牵绊挤压着她,她只能选择成为皇后。何况,魏禾还和她有了孩子,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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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卜宁在穿上凤冠霞帔的那一刻,把自己剖成了两瓣。一瓣是她的身,她送给魏禾。一瓣是她的魂,她永远献祭给年少的贺廷。
时间一晃又过去两三个月,宋卜宁也已经消沉了两三个月。自打从勤政殿出来,她脑子里便满满的全是悔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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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儿和阿俞这两个月也常常去魏禾的梦里,回来只说爹爹很是不舍得大哥,还说很快就来找他们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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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卜宁顿时想到那盒子里的生生世世不复见,胸前那个血窟窿又开始狠狠发疼。不过如今她也已经习惯,只觉得她这样的罪人,千刀万剐也是不为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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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儿看着往日精神抖擞的娘亲变成一副落魄怨魂的样子,便小心翼翼的给她讲,要不要到爹爹梦里帮娘亲说两句好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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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卜宁摇摇头,眼睛已经肿得像个桃子:“他是诚心要和我一刀两断的。说到底,若是娘能像太后待先皇一样待你们爹爹,如今你们也不必进他的梦才能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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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也会穿着描朱和点翠姑姑给你们缝的虎头鞋,安安静静的等小弟弟或者小妹妹生出来,是不是?你们可以跟着哥哥一起去骑马射箭,跟着小福子去放风筝。还能干很多很多事,而不是在这里躲避着阳光,做娘一个人的鬼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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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舟低低叹了口气:“娘是不是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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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卜宁点点头:“后悔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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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娘想不想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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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宋卜宁呆呆地抬头:“回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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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抬头,就能看得见天上的月亮。月亮一直没变过,就是那圆圆的模样。”
“爹爹才不会一直等你。你去入他的梦,也可以和他解释清楚啊。”
又是那个三更天,窗外月色皎洁如水,透过纱窗洒在寝殿里。魏禾抱着肚子在塌边缩成一团,呼吸浅的宋卜宁鼻子发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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肚子里的孩子大抵有六七月了。勤政殿的黄麻纸密密麻麻堆了半人高,毛笔静静的搁在上头,压着一块砚台,似乎能把魏禾的半生压在上面,上面有他依依不舍的一切。那都是留给魏绪的,他全部的气力,如今还有一点仅存的微火,烧给腹中另一.个苦命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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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卜宁看着魏禾呼吸渐渐平稳下来,这才拨开帘子,猛的钻入了他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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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禾的梦里很冷,冷的她瑟瑟发抖。她如今正在站在金銮殿上,愣愣的看着魏禾拿着刀逼向了贺廷的脖子,那把刀同时也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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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想死?”
年轻的帝王低头凝视着手里的刀,刀尖上跳跃着蜿蜒的血珠儿,噼噼啪啪的爆开在宋卜宁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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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卜宁刚想上前,贺廷突然一个爆起,伸手掐住了魏禾的脖子。魏禾一个踉跄,赶忙挣脱,伸手护住了身前高高隆起的腹顶,猛的撞到了桌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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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卜宁这才回想起魏禾还怀了孕,刚想去看看,便被贺廷拉住了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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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去!”
贺廷颤着身子,眼睛里爆发出激烈的血光:“别去。陛下会杀了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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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卜宁苦笑一声,深深的看着贺廷的眼睛,一点一点的掰开了他的手:“可他已经杀了我一次了——起码我现在已经没什么好惧怕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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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禾撑住桌子,闭着眼睛试图站直身体,下腹却一阵阵刺痛,让他不得不弯下腰,咬紧牙关试图抵御这种疼痛。穿堂的冷风吹的他墨发翻飞,恍惚间,魏禾脱力般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宋卜宁的呼唤回响在他耳边,他眼眶一酸,明知是梦,却也险些滚出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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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的场景在疯狂变换着。宋卜宁站在空间颠倒的梦里,伸手穿过魏禾的腿弯,把他搂的很紧:“别怕。咱们回寝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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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禾是被抱着窝到塌上的。宋卜宁小心翼翼的替他托着酸胀的腹底,另一只手帮他把被子拢好了,小心翼翼的在他耳边问道:“难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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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禾艰难的睁开眼看着宋卜宁,缓缓露出一个绝望的笑:“阿宁,你终于入我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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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卜宁此刻不敢刺激他,只直截了当的问他道:“恭亲王府要反,是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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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禾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阿宁,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一直是你不相信我。我明白,你爱贺廷,不管我说什么,都是过眼云烟。所以我也无话可说…告诉你,不过是徒添你的烦忧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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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好凉,脸也好凉。他的泪却滚烫,氤氲在眼角,把眼尾灼的湿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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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卜宁几乎是肝肠寸断,一时间泪如雨下,只能把他狠狠地抱在怀里,不住的给他道歉:“对不起,魏禾,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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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禾摇了摇头:“是我固执的要把你抢过来,最后害的你丢了性命。阿宁,十年了,我爱也爱过,恨也恨过,到头来也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如今我什么也不求,而你今天能来看我,我真的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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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宁,我肚子里现在还有一个孩子。等我生下他,再给你偿命,你说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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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卜宁还来不及回答,便眼前一黑。等她再回过神儿来,外头天光已然大亮了。
魏禾醒了,茫然的眨了眨眼睛,似乎还沉浸在那个被坚定选择的梦里。宋卜宁倒在地上,又抖着腿站起来,狼狈的躲进阴影里,悄悄看着他扶着肚子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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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禾靠在床头,头发松松披散下来,恍惚间有了几分年轻时的样子。和宋卜宁在一起的十年几乎药熬干他的心血,以至于他三十二岁便有了白发,却为了绪儿总叫人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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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宁…”
魏绪抬眼看了看外面,天是大亮的,但是却没有人来吹烛,这才想到是自己没去拉铃儿。他不想叫人来,便自己安安静静的坐着,伸手去抚身前柔软的胎腹,似乎在丈量它的大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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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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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禾自顾自的叹了口气,张开手一圈圈儿又去量,眼里是化不开的柔情:“当初怀你二哥,远远比你要壮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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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卜宁浑身一抖。这是她第一次听到魏禾说起舟儿,这个她从来以为没有存在过的孩子,竟然在魏禾腹中住了这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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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如你爱动弹…”
魏禾静默想了一会儿,又得出这么个结论:“那你应该是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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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卜宁被他逗的想笑又想哭,她恨不得魏禾再睡过去一会儿,她好再进他的梦。只可惜小福子这就从屏风外头转进来了,两三步走到床前,隔着床幔问:“陛下,您可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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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禾撑着腰往后靠了靠,他晨起气虚,本不该想这么多,一时间竟有点儿喘不上气,抓着被褥高高低低的吸气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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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去备衣服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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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福子明白着,请了安便转身忙活去了,进来一堆宫人,也都各司其职的开始接水打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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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禾静默的缓了一会儿,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扶着小福子的手站起来,停在窗前望了望宋卜宁坐过的方向,一颗眼泪瞬间就掉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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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嗒一声,那水珠儿快速划过他的脸颊,掉在了地上,不轻不重的一声响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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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卜宁心口骤缩,看着他摇摇欲坠的坐到塌边的矮几上,那滴泪就干在帝寝的青石板转上,淡淡的化为一团模糊的水痕,再没有第二个人瞧见。那边进来几个小侍为他穿衣梳头,小福子则过去收拾那被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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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脸色瞬间就凝滞了,只不过背对着魏禾,却叫宋卜宁看了个干净。宋卜宁连滚带爬的赶过去,只见那塌面上牡丹样的一大团暗红血迹,尖刀似的生生扎在了她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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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福子抖着手把它叠起来,拿到一边,又熟练的换上新的。那边魏禾一声接一声的咳嗽,忽的抱着肚子痛吟了一声,吓得小福子赶紧转身,打发两个小姑娘去找点翠和描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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描朱闻声赶进来,火急火燎的叫人去找太医,再一看魏禾,已经软软厥在宫人身上。点翠端着铜盆也进来了,只见床边带着血的铺面,脸色一下子就白了。
“陛下这是怎么回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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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小福子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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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饱内阻,肺气寒虚,乃是多思之兆。臣常常叫总管多看顾着陛下的情绪,身边儿一会儿都不能离得了人,如今这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又厥过去,可见病是一日比一日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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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腹中龙胎,倒是康健非常。陛下的心思咱们不敢揣测,但大总管心里也该有数。娘娘去了,陛下便要把心肺都掏出来似的,总不知是想着什么…再不成,也不喝药了,先针灸看看,能不能把心神先稳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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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如今,是下了不该下的决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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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福子抖着嗓子去看了一眼魏禾身下的褥子,又隐隐透出一小片刺目的鲜红,叹了口气把帘子拉上,拧着眉毛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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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这下红之症,是陛下这些年接连流下皇嗣,已然伤了胎胞,只能慢慢调养,没别的办法。叫御膳房煮好补血的药膳,多少喂给陛下,看看药效,再说别的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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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禾这一昏就是一天,到了傍晚才醒过来。小福子简单的跟他交代了一下病情,不想魏禾只是淡淡笑笑,挥挥手叫他下去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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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的身子,总是那副样子。你休息一会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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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福子本想再张口,又怕魏禾孕中多思,无奈的下去煮药去了。外头是两三点暗星,宋卜宁在他的塌边守了一天,生怕错过他一点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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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禾身子衰败至极,醒的时候已然不多,喝完药便再次睡了过去。宋卜宁又熬到了三更,趁着鬼气浓郁,一头又扎进他的身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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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西宫。宋卜宁怔了一瞬,赶上几步前去,一把拉住了魏禾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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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去找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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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禾回头,不悲不喜的回答了一句:“我找舟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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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儿?”
宋卜宁赶紧缠住他,小心翼翼的问道:“找舟儿做什么?舟儿惹你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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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禾摇了摇头,双腿一软便要往下滑:“我把舟儿弄丢了…我把舟儿…弄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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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许是真难受了,话说到最后都是气音,摇摇晃晃的要往前冲。只可惜前头是一片乳白色的迷雾,伸手不见五指的,宋卜宁生怕他有个什么好歹再醒过来,便紧紧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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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你先别急…”
宋卜宁连忙伸手挽住他,看他一副落魄样子,干脆直接把他横抱起来,哄妹妹似的哄他:“乖乖,你走不快,你带上我,我抱着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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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禾抖着身子去看宋卜宁,眼泪滴滴答答的开始往下掉:“宋卜宁…你有没有一点良心…舟儿是你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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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是,是我的儿子。”
宋卜宁摇摇头,又点点头:“怎么了的,怎么又说这些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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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禾喘的要化了一般,咬着牙揪住她的领子,目眦尽裂:“你凭什么要拿他当药引子?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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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什么药引子?什么药引子?”
宋卜宁本是一脸懵,忽的瞪大了眼睛,一时间如同五雷轰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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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廷走的第三年,宋卜宁在皇宫再也待不下去,带着兵跑到边疆去躲清净。边疆的风水比皇宫还养人,她整日骑马射箭,喝酒唱歌,过的好不滋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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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廷的死是她心口上的一块疮,时间让它停止溃烂,却从没让它消失。宋卜宁往往提也不敢提,心绪来了就饮酒浇愁,睡一觉就什么都过去了,只剩下酩酊大醉后的头痛。魏禾一句皇后将她彻底钉死在那场青梅竹马的梦里,她不愿醒,却不得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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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二,军营喝大酒,宴请来自北疆的大祭司。宋卜宁作为皇后,当然要出席。把酒言欢后,她得知了一个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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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的丈夫。”大祭司酡红着脸指了指身边儿的年轻男子:“是走过一次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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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意思?”宋卜宁也红着脸问她:“什么叫…走过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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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嗝…死过一次…”
大祭司伸手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我不甘心啊,我不想叫他死…你知道小鬼蛊吗,就是…起死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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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国的风刀割似的割在脸上,宋卜宁冲出帐篷,扣嗓子眼儿把酒全都吐了个干净。一边的侍女端来醒酒汤,她大口大口喝下去,照着脸上抽了两下,生生把酒打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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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再说一遍。”宋卜宁肿着眼睛看着对方,眼睛里熊熊燃烧着火似的焰光:“你再说一遍,我什么都可以满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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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祭司叫延吉,是北疆的巫女。她的丈夫难产死掉了,却又被她救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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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了我儿子的胎盘,做了药引子。把我的心头血吸进去,这小鬼蛊就养成了。自此,日日不可怠慢,娘娘想复活谁,大可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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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卜宁愣了愣:“你的意思是,要找和下.蛊之人有血缘关系的孩子的紫河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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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吉点了点头,一脸的高深莫测:“娘娘保准信我。我以家族性命发誓,绝无半点作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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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吉到死的时候都没回过味儿来,为什么宋卜宁要杀了她。她安排好的军妓明明把.宋卜宁缠的很紧,若是能有个孩子,那她岂不是握住了皇后的把柄,此后是前程似锦,一路荣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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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卜宁什么都没说,呆呆地看着对方被划开的手腕,一字一句的问:“你把谁当傻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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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吉发着抖瞅着她,咬牙切齿道:“我以为…你不爱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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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然不爱他。你以为我杀了你,是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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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吉已经流了太多血,她摇头晃脑的开始大笑,笑着笑着便瘫软下去。宋卜宁站起来把她破布一样丢到一边,冷笑道:“你很会利用我。只可惜你不能拿贺廷说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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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吉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皇后娘娘真是冷心冷血…就没想着贺将军…再回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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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有何颜面见我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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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卜宁再不理她,推开门直径走了出去,划了火扔进那屋子里。血光火光顿时冲天而起,映得她双颊红彤彤,好像喝醉了酒。
宋卜宁想不到如今魏禾会和她说这事。她说是一时鬼迷心窍才会中了延吉的圈套,事实上却又去除了这个颇有实力的疯婆子。魏禾却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这个事儿,如今还成了心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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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想着…用舟儿…你要去养蛊…对不对…”
魏禾仍是瞪着她,喘的一句一歇:“宋卜宁,你在边疆,混的还不…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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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什么时候说要用舟儿?”宋卜宁被迫回忆起年代久远的东西,一时间有些恍惚:“不是,这个事儿你怎么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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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知道的?”
魏禾挣扎着不叫她抱,两个人一下子出了迷雾,又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四周都是空茫茫一片。魏禾跪坐在地上,自嘲般开口道:“宋卜宁,自从你从北疆回来,便被我关在坤宁宫半载,你也不知道舟儿在我肚子里是怎样长的…我多疼他…你却要.利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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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的,”宋卜宁忙不迭的要解释:“你相信我,我当时是被算计了,才会和军妓纠缠不清。但是,我绝对没有利用孩子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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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儿离开我的时候,他很小一点,就…闭着眼睛…他不哭,也不动,软软的,躺在我身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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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卜宁猛地打了个哆嗦。她不知道,原来舟儿是这样离开魏禾的。她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从哪里说起,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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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卜宁,那时候我…只恨不得跟着他去了…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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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卜宁在边疆那边听信巫蛊之术,可以起死回生,但是要用与施蛊之人有紧密血缘的婴儿的紫河车。做药引子。所以宋卜宁就试图在边关和军妓上床造孩子(当时她也是脑子一热)。没过多久她和别人勾勾搭搭的事情败露,魏禾一怒之下把她囚禁起来两个人疯狂啪啪啪,造出了舟儿,后来宋卜宁就被送去坤宁宫关禁闭,魏禾去看她的时候也因为生气而藏着掖着打算等两个人关系缓和了再告诉她(他的自尊不允许他用孩子去缓和关系),所以宋卜宁也就不知道舟儿的存在了。但是等舟儿怀到七个月的时候,当初宋卜宁和军妓上床的原因也就是那个紫河车的问题被魏禾知道了,魏禾才明白原来宋卜宁愿意和自己上床难不成也是为了利用自己的孩子去复活贺廷?!于是一怒之下早产,七个月的孩子在古代没有保温箱啥的根本就活不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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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发誓,魏禾!”
宋卜宁几乎要给人跪下了,又不得不软着嗓子哄他:“听我的,真的,我就是一时糊涂,是我的错。但是我绝对不会拿舟儿开玩笑,哪里能有人信起死回生呢?我就算是把贺廷当哥哥,我也绝对不回去干这种傻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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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禾看了她一眼,又把眼睛闭上了。过了好一会儿,宋卜宁被他吓了一跳,正准备叫他,他却带着哭腔问宋卜宁,是不是真把贺廷当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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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宋卜宁一个劲儿点头,攥着手心发大誓:“孩子咱们都有了,我怎么会干出这种事?更何况,他是叛国的人,我断不会和他站在一路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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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禾摇了摇头,笑道:“贺廷要反…是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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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父亲想当皇帝,他却只想得到你。”
“所以…就用送走你的那把刀,我也送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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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卜宁怔了怔,像是没听懂般看向魏禾。魏禾也抬眼看着她,眼里是空茫茫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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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宁,所以…我一点都不怨…你可以任意恨我,但你要用舟儿去干傻事,我也还是会生气的…因为他是你和我的孩子,你不能这样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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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你的想法…阿宁,对不起,是我固执的要得到你。但是现在,我真的好累,我坚持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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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多长时间了。等我死了,这一切就都了结了,行吗?你刚刚那番话,我就当做没听过,左右是我自己臆想,我不会…把它当真…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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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的。”
.宋卜宁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他唇上,把那张喋喋不休的小嘴堵上了:“魏禾,没关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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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承认,贺廷对我是很重要。但是当他同你执刀相向时,我对他的念想也就断了。并不是说,他为了我的反叛,就是正义的,就是无可替代的伟大的事情。你再.这样想,我就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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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禾蜷在她怀里一动不动,睁着眼睛看着她,那双暗淡的瞳孔在刹那间竟然爆发出令人心惊的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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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宁…”
魏禾的眼泪再一次打湿了睫毛,心里压抑不住的是铺天盖地的委屈和释然。她慌张的帮他擦眼泪,魏禾却别过头去,不轻不重的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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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卜宁的手顿时僵在原地。四周的空茫再一次扭动起来,巨大的漩涡绽放在宋卜宁身后,她惊恐的回头,再一看魏禾,他的眼里还是那片熟悉的泥泞的灰褐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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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宁啊,我在我的梦里都骗自己…你说我有多可悲,多可笑?”
“梦该醒了,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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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绪下了轿子,带着几个小仆匆匆忙忙往里面进,正好宋卜宁也带着几个孩子过来看魏禾,几人就恰好在帝寝前碰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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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卜宁其实心里是有不好的想法的。魏禾已经半年下不了床了,她心里清楚,这时候叫绪儿来,估计是要在这几天把事儿都办好,再把孩子生下来。魏禾心里早早抱了死志,不是几句话就能动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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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绪儿!”
宋卜宁上前去,正看见绪儿脚下一个小坑,下意识的伸手去拉他,却还是没能拉住。魏绪急匆匆的就从她身边闯过去,两步摔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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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
宋卜宁心疼的跑过去,只见魏绪含着眼泪站起来,拍了拍腿上的泥土,抬头把脸上的汗珠和灰尘也擦了下去,随后问身边的小侍:“看不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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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侍熟练的替魏绪整理好衣服,魏绪则努力的调整着表情,哪怕他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他也希望能让父皇少一点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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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卜宁难受的跟在人群后面,心里又酸又疼。看看她这几个孩子吧,阿俞和妹妹她疏于管教,绪儿和舟儿,又一个比一个超出年龄的懂事,明明还是小孩子,却因为她这个母亲的失职,成了如今小大人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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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孩子过早成熟,是为人父母的耻辱和不幸。宋卜宁深深明白这一点,一时间又自责又无奈,埋下头拉着几个小孩往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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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正燃着安神的熏香,魏绪跪在父亲面前,看着小福子前前后后的把黄麻纸从勤政殿搬出来,抿着唇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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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禾本想伸手想去揉揉他的头,却怕抬到一半就没了力气,又惹得孩子难受,于是只是轻轻拍了拍魏绪放在床沿上的小手:“绪儿…见了爹爹怎么还不高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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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绪勉强挤出一个笑,眉眼间却已经有了帝王家笑里藏针的味道:“父皇…是要让绪儿学如何当一个好哥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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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禾微微一愣,腹前那柔软的一团便被魏绪淡淡的盯住了。在他的眼睛里,魏禾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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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绪今年十岁了。当年太祖皇帝摸刀的时候,也是十岁。
宋卜宁在心里轻轻叹息。魏绪是一个当之无愧的太子,他已经有了一个帝王的样子,这足矣让她和魏禾对这个王朝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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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绪儿,父皇的身体,你是知道的,对不对…”
魏禾试图去和魏绪交流,魏绪却眨了眨眼睛,恍若未闻,低头自顾自的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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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妹妹要出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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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禾一愣,低头看了看饱满温软的腹顶,无奈的苦笑道:“绪儿…难道是不喜欢妹妹?其实,也不一定是妹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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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绪摇摇头,神色淡淡看不出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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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我不喜欢她,因为她会夺走您。可我也必须喜欢她,这样您才能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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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很早就用事实告诉了我,不可强求之物,本就是劫难,越在乎只会越痛苦。您为我写了数十卷黄麻纸,我都明白您的意思。我想,接纳妹妹也是时间的问题,这些您不必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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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卜宁被绪儿一番话震的到退一步,魏禾那张完美的面具也终于还是出现了一丝丝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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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张了张嘴,本想说些什么,突然开口却是难以抑制的剧烈的咳喘,几乎要把心肺.都掏出来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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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绪毕竟还是个孩子,顿时吓得气场全无,几乎是哭喊着叫太医。殿内好一阵兵荒马乱,小福子赶紧上前,架住魏禾的胳膊,试图让他换个有利于呼吸的姿势。魏禾却软着身子直直往下滑,护着肚子伏在塌边,闭着眼睛急促的喘了两下,捂着嘴猛地呕出一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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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绪端在手心的药碗顿时掉在地上摔得粉碎,殿内蓦然寂静,只剩下魏禾粗重艰难的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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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红色的血液混着泡沫滴滴答答顺着指缝往下流,在苍白细瘦的小臂上蜿蜒出刺目的红痕,大片大片的撒在地上。魏绪无助的哭声和宫人们尖声呼唤此起彼伏,小福子强忍着泪水指挥太医把魏禾身子放平,魏禾却挣扎着抓住了魏绪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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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绪儿…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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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禾的眼圈儿也红了,那双灰褐色的眸子再一次爆发出令人心惊的光来,惊的一旁的侍者一动也不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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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绪儿,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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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世…别再做…皇家子弟…”
天上是一轮滚圆嫩黄的月亮,窗外窈窕生出的几根曲折的花枝,在纱窗上透出几抹灰色的倩影。屋子里静谧如深夜,魏绪难得和魏禾坐在了一起,一点一点看那些朱砂笔写下的政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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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太子为执傲义…礼部那边的事,能少管就少管。”
魏禾的声音很轻,沙哑的几乎要听不见,只伸手在纸面又圈又点。他的指尖已经褪尽了血色,指甲外表还泛着浅浅的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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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绪点了点头,伸手翻开下一页,神色平淡,看不出喜怒哀乐。宋卜宁独自立在床前,麻木的看着魏禾帮魏绪去翻那些冗杂的古书,胸前那个血洞已经毫无感觉,只剩下汹涌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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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自己早一点认清这一切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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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张催产的药方就停在一边的矮几上,魏禾伸手拢了拢魏绪的衣角,又把他额前一绺碎发缠到耳后,微微笑道:“绪儿…长得像我…这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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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绪轻轻点了点头:“父皇…您无论做什么决定,儿臣都毫无怨言。您千万要…要保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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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绪儿…是爹娘对不住你。以后的路,祖母和妹妹会陪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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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禾的眼神复杂到宋卜宁不敢去看,只听见魏绪起身告别的声音,还有殿外轿子的起起落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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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很安静,只有仆人们窸窸窣窣的准备的声音。宋卜宁已经看见了大匹大匹的纱布和绑带,点翠和描朱正在指挥这人端着水桶抬到后院去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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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今晚就要生下孩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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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卜宁身形一僵,一转身,正正看见了傅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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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年未见,年近六旬的妇人却未显老态,仍是一副和善的模样。她直直从宋卜宁身体里穿过去,伸手把床边的帐缦系在了一旁,随后笑道:“皇帝,这么着急见腹中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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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禾淡淡一笑:“怀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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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洳叹了口气,俯身坐在塌边,伸手拿过方子看了看,脸上的笑容便凝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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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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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禾别过头去,沉默许久才道:“儿臣的身体…母亲不知道吗…如今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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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洳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声音霎时尖利起来:“你要干什么?!你难道要哀家去抚养绪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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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禾低低喘了几声,再抬眼时已是满面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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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宋卜宁不是暴毙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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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我亲手所杀。”
宋卜宁是亲眼看着魏禾痛起来的。催产药的药效极猛,才满八个月不久的胎腹已经变成了阎王的磨刀石,一下一下重重碾压过魏禾的神经。魏禾却没有喊叫,也没了力气喊叫,只时不时攥紧身下的被褥,低低溢出两声闷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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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胎位置好,体积也小,比生太子那会儿不知道要好多少倍。若是十年前,怕是几个时辰就能产下来,哪里还用得着两天.两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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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卜宁听见太医在这样说,语气里是满满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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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静静的跪着,也没动弹,只是伏在塌边,和魏禾一起沉默的等待着产程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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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时分,魏禾终于破了水。他艰难的挺了两下身子,身边两个小侍过来按住他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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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正准备叫他使劲儿,忽然看到下腹一片青紫瘢痕。再抬眼,一条细细的血线就从股间慢慢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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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的,像是一条盘在白皙皮肤上嘶嘶颤动的蛇,缓慢的一点一点往下走,逐渐汇成一道小小的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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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隆的腹部猛然收缩起来,魏禾一声惨叫,只听骨间微微一响,赤红的血水混着羊水大片大片的蔓延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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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一下子软了腿,魏禾愣了一瞬,抬眼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然有些发亮了。再看床边,太医跪在阴影里,低头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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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过了这么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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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句话说的很平淡,很从容,似乎即将走向死亡的人不是他。那边的太医抖着身子去看床铺,那血还没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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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朕不敢毁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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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之前说的…把她…推下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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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那些细细密密的疼痛已经耗光了他所有的气力,一双双粗大的手摁在他的腹顶的一刹那,他只无力的挣动了一下,眼泪大滴大滴的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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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十年前那撕心裂肺的惨叫,也没有那一声声气竭般的“阿宁”,更没有两天两夜的痛苦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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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禾的血流的那么快,像是身下到了季节拼命盛放的红莲。一切都在意料之外,没有丝毫的准备,却又来的那么自然。魏禾的身体都在微微抽搐,口唇尽是惨白,大股大股的鲜血喷涌而出,他的的脸在一瞬间就变了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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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闭上了眼睛,一下下在那坚硬无比的腹上推揉,活活将那孩子揉出了半个身子。那是生生被血冲出来的小小躯干,粘腻冰冷的血浆把准备好的白布染成绛色,恍惚间宋卜宁好像看到了他们成亲的那一天,入目也全是泼天的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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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卜宁从没见过那么多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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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禾轻轻眨了眨眼,似乎是要笑了。宋卜宁靠他很近,听见他抖着嗓子叫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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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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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血肉在眼前飘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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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卜宁张开手,在初升的朝阳里熊熊燃烧着。她看见魏禾的魂魄就站在帝寝的门口,那样释然,又那样解脱。她生怕被他瞧见,又跪在地上往外爬了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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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儿和阿俞扑过去抱住他的腿,妹妹也举起胳膊要他抱。他们尚不知母亲再也不会回来,只带着终于相见的父皇去假山洞子.里避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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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禾微笑着往屋子里看了一眼,听见那瘦小的婴儿猫叫般细弱的哭了起来,这才低下头和孩子们谈笑,抱着妹妹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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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会说些什么呢。宋卜宁倒在地上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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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口那个血洞被太阳烧的厉害,已经把她的胸骨和脊柱断成了两截,就连手腕脚腕都被烧穿了。思绪渐渐不受控制,泪水大颗大颗往下滑——像她这样的罪人,魂飞魄散才是最好的选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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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你所愿,你的生命里再不该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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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你来了,那我就走了。”
“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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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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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娘娘您…醒一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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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卜宁烦躁的睁开眼睛,正正看到点翠那张心急如焚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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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情况…
她有点懵的爬起来,伸手看到自己粉红色的指甲盖,还有另一只被点翠握住的手,小拇指尖常年带着护甲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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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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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卜宁呆呆地抬头去看床铺上遮着的云纹锦,还有身下柔软的被褥,已然不是那些个山洞子里的岩石。再看看点翠,还穿着在寒冬该穿的衣服,厚实的毛毛裹在脖子.上,耳朵上带着两串金镶玉红玛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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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点翠和描朱被送去照顾魏绪,便不再带着耳饰镯子等一类器物,如今怎么又戴上了?还有她被握住的手,触感那么真实,就好像是在用自己的肉体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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描朱这会儿也赶了过来,跪在塌边去摸宋卜宁的额头,口里声声唤着娘娘,叫的她脑.袋都.要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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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描朱…”
宋卜宁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一点伤都没有,心里顿时有了主意:“去把窗纱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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描朱有点懵:“娘娘,您要晒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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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宋卜宁晃晃悠悠的站起来,扯了扯筋骨,扭头四下看了看:“我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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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您昨晚喝多了酒,掉进荷花池里了…您忘了?”
“没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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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卜宁点点头,又摇摇头,欢喜的眼泪都要掉下来。她怎么不记得,正月二十三日,贺廷的忌日,她不顾坤宁宫的禁足令,非要买醉玲珑街,大半夜游湖掉水里差点淹死,她怎么会不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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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呢?”
宋卜宁忽的抬头,眼神瞬间变得清明澄澈起来:“快给我梳妆!快点!我要见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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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太阳不是白太阳,而是冬日里少见的红太阳。宋卜宁下了轿子,只走到门槛边儿停住,细细端详好久没有见过的,年轻俊秀的魏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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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了很久,才发觉魏禾真的变了太多。十年了,似乎在她的脑海里,只剩下那骨瘦如柴日日不得安生的魏禾,披着烛火写下数十卷朱砂黄麻纸的魏禾,无力生产生生耗死的魏禾,却忘了他也有年轻的时候,那时候肺疾还没那么厉害,人也精神,总不至于活着活着便一心求死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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绪儿还不满四岁,笑嘻嘻的在殿内要见人儿。魏禾稳稳的抱着他在守鹤殿画小鸡,宋卜宁倚在门边,下意识的伸手去拉腿边的几个孩子,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们还没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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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禾回头看了她一眼,脸上还带着些少年人的稚气,细眉长眼,端的是俊朗无双。
只可惜他的笑容瞬间就收敛了,留在脸上的只有淡漠和疏离。宋卜宁呆呆看着他,恍惚间开口,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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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曾经算过每一个孩子的生辰年月,一遍遍烙在心里,去回忆她当时干过的蠢事儿。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这有多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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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个时候,就是这个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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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禾的神色顿时凝固了。殿内一片静默,只有绪儿鼓着腮帮子用手去缠绕魏禾披散.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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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魏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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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卜宁的眼泪突然滴滴答答的往下掉,她伸手去抹,却发现怎么也抹不干净,巨大的悲伤几乎在瞬间就要把她吞没,她后知后觉的开始发抖,意识到面前站着的是真实的,没有被她毁掉的魏禾,一瞬间焦虑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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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伤害自己…别打掉舟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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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卜宁又哭又笑的绞紧了裙摆,哆哆嗦嗦的往外吐字儿:“不…我是说,你一定要开心,我该死…对不起,我全都知道了…求求你别打掉孩子,求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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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
魏禾拧着眉毛赶过来,伸手在她的肩上狠狠一拍:“皇后!你疯魔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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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卜宁猛地回过神儿,再看一眼魏禾,发现他竟急得微微有些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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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卜宁忽然想起来,他秋冬是最爱犯咳疾的。那一瞬间,真实感才猛地从思绪之外收回来,她抖着手去摸魏禾腹前,竟真的探到一抹微微的隆起,是很小的弧度,却叫她差点跪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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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样懂事儿的舟儿,抱着她的腿撒娇的舟儿,躲在山洞里打瞌睡的舟儿,现在就蜷成那么小小一团儿,安静又脆弱的躲在魏禾腹中,连动都还不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