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书完结】<转>道士育成法——废柴道士的爆笑生活 作者:轩辕小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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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史上最废柴的道士
  
  首先自我介绍我一下,我姓马,名力术。有这样一个卓越不群非常洋气的名字,首先要感谢我妈,她在茫茫人海之中相中了一个姓马的男人。
  
  众所周知,中国姓氏文化博大精深,如果当初我妈看对眼的不是我老爸,而是当时狂追她的那个姓麦的,我的名字就变成一个悲剧了。
  
  在都市晨报征婚版左下角靠近中缝巴掌大小的征婚广告中,是这样描写我的。
  
  “马力术,男,26岁,身高178,文化工作者,青年企业家,开公司,年轻有为英俊帅气,有车有房,未婚。”
  
  那广告是向我妈借了50块钱登的,除了对于我面貌的描写基本属实但略有不足之外,其他方面都被报社人员做了艺术加工。
  
  但是这个世界是残酷的。
  
  每当我骑着奥尔玛名牌电瓶车带着那些见过几次面,含羞带怯的大姑娘驶向我那三十平米多功能一体月租150的高级小平房住宅区时,他们的眼神都会由期待变成震惊,末了,还会甩我一巴掌。
  
  “你不是说你开公司吗?”
  
  “是啊,不过就是没执照。”
  
  “你不是说你是文艺工作者吗?”
  
  “对啊,你没看见门前那电线杆上的小广告,好多都是我设计的。”
  
  “啪!”
  
  我脸上又多一座五指山。
  
  势利啊,势利啊!
  
  就是因为她们这样势利,所以我才一直跟不上社会进步的节拍,不停的拖中国人口建设的后腿。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作为一个出生在二十一世纪,有理想,有抱负的大好青年,我一直就有一个伟大的梦想,那就是希望出门被金子砸到。
  
  这个梦想伴随我度过了二十五个春夏秋冬。在我即将进入二十六岁,四舍五入一脚已经跨进奔三的时候,即将对人生失去希望时,奇迹终于发生了。
  我依稀记得那天风和日丽百花开,我打着用了十年的长柄雨伞,拎着装满浆糊和诊所小广告的塑料袋在绵绵细雨下走回到我的小平房。
  
  然后我看见我的房前站着一个男人。
  
  一个身穿西装,拎着公文包的男人。
  
  众所周知,现在大夏天穿西装的只有两种人,买保险的和黑手党。
  
  而在我们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偏远小市区,最大的黑社会是住在我隔壁,据说已经称霸整条街的二狗子。
  
  以我可以和小布什相媲美的智商思考一下,我马上在10秒之内认定了那个人的身份。
  
  没有想到保险公司的魔爪已经伸到我们的高级小平房住宅区了!
  
  面对此情此景,我是应该一拳头揍跑他,还是应该和他合影留念并要求他在我门上题字‘保险公司来此一游’?
  
  就在我在为这千古难得一见的奇观震撼纠结时,西装男发话了:“请问你就是马力术马先生吗?我是翱翔事务所的律师。”
  

  据西装男讲,我们马家和街口马家牛肉面不同,是有两把刷子的。传说南毛北马,马家历代都有一个人能通灵,上代是我爷爷的二叔的大爷的曾孙子,老爷子灵力不浅,上能见仙下能遇鬼,三个月前去地府和牛头马面打麻将的时候赢了太多,牛头马面付不出来钱,就告诉他一个小道消息,他阳寿将近,一个月后就要死。
  
  于是我爷爷的二叔的大爷的曾孙子夜观星象,掐指一算,算出他死之后,灵力会转移到我身上,于是事前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才嗝屁。
  
  西装男说的舌灿莲花,吐沫纷飞。但我依然不为所动。
  
  你知道,我是个文化工作者。
  
  作为一个相信科学的文化工作者,就是要拥有科学的发展观,就是要反对迷信,就是要唾弃一切牛鬼蛇神!
  
  经过深刻的分析,我已经能够确定,眼前这个人,他脑子有问题。
  
  秉着精神病患者杀人不犯法,不能轻易刺激的原则,我扣着耳朵,用尽量轻柔的语气问:“你说啥?嘿嘿嘿嘿,南毛北马?嘿嘿嘿嘿。”
  
  “这个问题我们不必多说,百度一下,你就知道。”西装男也不是省油的灯,说话那叫一个有谱,“马小玲知道吧,她是你舅奶奶的三外甥女。”
  
  “哼哼,你继续。”我开始扣另外一只耳朵。早就说过了,我是一个相信科学,反对迷信的文化工作者。所以我对这种事情……
  
  “所以这次来,我主要是和你交代一下马建民先生(我爷爷的二叔的大爷的曾孙子的名字)的遗嘱问题。”
  
  其实吧,除了文化工作者,我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商人。
  
  作为一个商人,就要有往钱眼里转的觉悟。
  
  我马力术作为一个资源宝库,招商引资这么多年,终于在今天遇见了傻帽的投资商,怎有拒绝的道理?

我爷爷的二叔的大爷的曾孙子给我留下的遗产是在郊区的一套小二楼。
  
  我原来以为爷爷的二叔的大爷的曾孙子和我不住一个城市,这样看来,他离我还是挺近的。
  
  “老爷子原来不住这。”西装男说,“是因为你住在这里,这房子才在这里。”
  
  瞧瞧,瞧瞧,说的什么话,好像房子有腿会走路一样。
  
  那房子离我的高级小平房住宅区挺远,临下出租我才发现西装男坚持坐在车后座的阴险心思——坐副驾驶的要交车钱!
  
  穿西装的果然没一个好东西,贼啊!
  
  等下了车,我放眼一望,霎时惊呆了。
  
  其时正是黄昏,落日风高,茫茫大地之中,赫然矗立着一座小二楼,斑驳古老的墙壁在夕阳的照耀下闪烁着无法言喻的光芒。
  
  明明是夏天,小二楼前面的几棵光秃秃的杨树却随风飘落几片枯黄的树叶。
  
  这样充满后现代主义抽象色彩的危房,已经不多了啊!
  
  “这房子……”我小心的问西装男,“是秦朝留下来的古董吧。”
  
  西装男用极其鄙视的目光撇我一眼,给我一张白纸:“来,在这张纸上按个手印,咱手续就办完了。”
  
  我这人比较单纯,干的是交钱再办事的小买卖,又是个法盲,他这一糊弄,我就糊里糊涂的摁了手印。
  
  西装男又给我一沓发黄的纸和一串钥匙:“这房子以后就归你了。”
  
  我慎重的接过钥匙,心情就像小学六年级的最后一天加入少先队脱离群众身份一样激动,连说话都磕巴了:“同志,要不要进去坐坐?”
  
  西装男说:“不用,司机还在那里等着呢,你把车费给我就行。”
  
  所以你看,西装男没一个好东西。

  来看个房子就折损三十,我很心疼。这要贴多久小广告才能赚回来。
  
  不过俗话说的好,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饿其筋骨,劳其体肤,空其钱包。
  
  我走过挂着几片黄叶子的杨树,来到小二楼面前。
  
  门口是那种老式的木门,上面拴着一个大锁头,缩头上铁锈斑斑,看起来很久没有用过。
  
  我拿出那一串钥匙,才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那西装男没有告诉我那个钥匙开哪个门。
  
  于是我扒拉着门,一个一个把钥匙试过来。
  
  等到天色发暗,我终于试到最后一把钥匙。
  
  没错,就是它了!
  
  临近成功的心情是难以形容的,我直起腰,拿着那钥匙,深深的呼吸一口新鲜空气。
  
  我,马力术,男,26岁,未婚,今天终于成为有房人士了。
  
  无法压抑住澎湃的心情,我用力拍了一下大门。
  
  “吱嘎……”门开了。
  
  手里还握着钥匙,我僵硬的看了一眼已经断裂的门栓。
  
  有个哲人说过,生活处处充满惊喜。
  
  也许就是这个意思。
  

  夕阳的余辉透过我的身影照进房里,我看见遍地的灰尘和古老吊灯上的蜘蛛网。
  
  一只肥硕的黑老鼠从眼前迅速窜过。
  
  虽然我是个根正苗红的无神论者,也不得不承认这房间充满了玄妙而不和谐的诡异感。
  
  我擦把汗,走进屋里。
  
  进屋的瞬间,有股凉风从我头顶自上而下的灌下来,那股子不同寻常的凉气,让我自心底发毛,寒毛都竖起来了。
  
  有鬼?!
  
  我打了个哆嗦,向头顶看去。
  
  房顶破了个洞,透风。
  
  “我呸!”恨恨的吐了口吐沫,我走进屋里。
  
  二楼的一角,有一个白色的影子一闪而过。
  
  等我再去看,那影子已经不见了。
  
  眼花,眼花。
  
  我背起手,开始参观有生以来的第一套房子。
  
  地上铺着木地板,走起来嘎吱嘎吱的。
  
  多气派,是木地板!原来咱高级小平房住宅区也不过是水泥地。
  
  一楼有四个房间,左手第一间是厨房,厨具上落满灰尘,左手第二间应该是个储物室,杂七杂八的不知道堆了多少东西,堵住了门,只能开一个小缝,我冲里面望了半天,只看见里面黑布隆冬的好像有一些废家具堆在那里,也看不清是什么。
  
  右手两间都是卧室,看样子好像一个是客房一个是佣人房。
  
  两间房子虽然也全是灰,但还有简单的家具,连被褥都整整齐齐的放在那里,好像不久前还有人在那里睡过一般。
  
  我一边看一边记下哪个钥匙对哪个门。
  
  然后就是楼上……当我第一脚踩在木制楼梯上时,迎面又是一阵阴风,刚进门的那股寒意又涌了上来。
  
  楼上……今天就算了吧。

从房子里出来,已经天黑了。
  
  不过在打的过来的时候,我长了个心眼儿,特地跟司机问了,沿着公路向北直走大概走十分钟就能左右到前面的小村子的公共汽车站。
  
  司机兄弟很好心的告诉了我末班车的时间,我看了看表,九点十几,还有四十多分钟。
  
  天黑路不好走,这地方又偏,马路上没有一辆车,路边连路灯都没。
  
  来的时候还能看到远处的村子,这会儿再看过去,就是黑了吧唧的一片平野,连灯光都没有。
  
  这才九点多,那些农民兄弟也太省钱了。
  
  我又走了一会儿,忽然听到身后有跑步的声音,就像是几个小孩子在追着打闹,还有嘻嘻哈哈的笑声。
  
  那声音由远及近,到最后,笑声就近在耳边,像是那些小孩已经跑到我身边一样。
  
  谁家的孩子,这么晚了放出来溜。
  
  我加快了脚步。
  
  笑声和脚步声一直跟在我身后,声音不算大,也不算小,就不近不远的在耳朵旁边绕啊绕,那几个小孩子一直恶作剧一样的跟在我身后。
  
  我小时候也跟他们一样,蔫坏。就喜欢跟在大人身后装模作样,你要吼他们,他们尖叫着跑散了过一会儿还会接着跟着你,要不理他们,他们玩一会儿就散了。
  
  嘿,不是说十分钟吗?怎么走了半天还不到。
  
  忽然我右腿绊了一下没法动弹,像是被什么人抱住了。
  
  我左腿已经迈了出去,右腿却动不了,低下头,看右腿也没什么异样,依旧是从地摊上买的凹凸曼名牌牛仔裤,膝盖上那两滴油是吃羊肉串的时候滴上的。
  
  明明什么都没有,但就是迈不开腿。

  我拔着自己的腿,依然没有往后看。
  
  就在这当,忽然有个女人说:“你们别闹他,他是个道士。”
  
  小孩的声音说:“他要抢我家!”
  
  “那是马师傅留给他的,”那女的又说,“别闹了,快走快走,小心他收了你!”
  
  然后我腿一松,就能动了。
  
  那女人的声音温温柔柔的,说不出的好听。
  
  有哲人说过,被美女帮忙时,一定要道谢,这是男人的义务。
  
  于是我义无反顾的转过头。
  
  迎面吹来一阵凉爽的风,马路上空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之前说过,我是无神论者。
  
  所以我觉得这帮小孩和那女人的移型换影的轻功修炼的非常厉害。
  
  再一回头,右前方几百米处,村落的房子灯光闪烁,眼前就是公共汽车站。
  
  我走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一辆公车汽车的背影。
  
  车上刚刚下来几个大姑娘正往村里走,我往公共汽车站那边一站,所有人都瞅我。
  
  我知道像我这样出众的男人,就像黑暗中的萤火虫,就算在郊外也遮盖不住从内而外流露出的狂野气质。
  
  可是被众人如此赤裸裸的注视,还是头一遭。
  
  我有些腼腆的歪过头,用最英俊的右半边脸对着他们。
  
  有个老乡笑呵呵的凑过来:“原来没见过你,第一次来?”
  
  “嗯。”
  
  “没留意公车牌?”
  
  “咋了?”我抬头看那公车牌,也就是一块已经掉漆的烂铁片,连站名都看不清。
  
  “刚那是最后一班车。”
  
  “不能啊!”我抬起手腕,“不是十点最后一趟吗……”
  
  腕上的手表,正好指向十点零五分。
  
  不过就一小段路,走了将近一个小时?
  
  我有点发毛。
  
  那老乡说的挺诚恳:“这条路上晚上一般没车,你要从市里要车来回要50,要不你在我家住上一晚上,我收你35就成。”
  
  这一番话充分体现了改革开放以来,农民兄弟经济意识的提高。
  
  我兜里现在还有20块钱,要按以往和客户交流谈判的能力,我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价砍到15。
  
  不过现在不比以往,我已经是有房阶级了,所以我摇摇手,很谦虚的指向我房子的方向:“我在这里有房产。”
  
  顺着我指的方向看去,老乡的脸刷的就白了:“你说那边的小二楼?”
  
  我咳嗽一声,点头。
  
  老乡用一种见鬼的眼神望着我。
  
  我见天色不早,那几个大姑娘也走远了,就转身往房子走。
  
  “喂!”老乡在背后叫我,“那房子闹鬼!”
  
  这话听起来挺唬人,我转头望他。
  
  那老乡用诚挚的眼神看着我,终于一咬牙,一跺脚,用豁出去的肉疼表情说:“要不我给你打八折,五八四十五,三八二十四,就算你二十八块钱!”
  
  我转身就走。

走回去的时候我长了个心眼,掐了表去看。
  
  从车站到小二楼,刚好九分钟。
  
  奇了怪了。
  
  我明明记得出门的时候把门掩上了,这会儿门却大开着,像是料定我会回来一样。
  
  这会儿天已经黑了,屋内更是伸手不见五指,我掏出自己的手机,借着纯正的蓝色光芒往前走。
  
  这回,我上了二楼。
  
  木头楼梯比地板还破,踏上去就有那种年久失修快要倒塌的‘吱~~~嘎~~~’的声音。
  
  楼梯左边有一个房间,右边有三个房间。
  
  我先进了左边的房间。
  
  这房间很大,有一股庙里头的香火味,墙角堆着几个大箱子,正中间放着一个神台,前面放着几个小香炉,里面坐着一个大胡子道士的铜像,那道士手里握把长剑,双眼圆睁,被我手机的蓝光猛地一照,不怒自威,吓得我一个哆嗦。
  
  神台前方有个红色圆垫子,估计是放那让人磕头的。
  
  不过说来也奇怪,之前总觉得身上凉飕飕的,进了这房以后身体倒是有了点暖意。
  
  其他房子都脏兮兮的,只有这间,一点灰尘都没有,连那垫子看起来都和新的一样。
  
  但晚上要在这屋和这大胡子睡一块,我心里还是有点别扭,不过那垫子挺软。
  
  我先走到右边的房间,第一间是个书房,地上全是纸,书架上早就没有书了,书桌上放着墨水瓶什么的。
  
  第二间是主卧,放着个双人床和一些家具。
  
  我打开第三间的门,这一间一看就是年轻小姐的房间,有个挺洋气的小单人床,上面还撑着蚊帐。
  
  我这会儿实在是懒得动弹了,索性就在这屋里睡了。
  
  不过我一个大男人不好意思睡人家小姐的床,看旁边有个白色的梳妆台,上面的镜子还盖着块布,我索性把那梳妆台上盖着圆镜子的布扯下来,用反面擦了擦凳子和梳妆台,就坐那凳子上趴着睡了。
  
  睡了一会儿,就觉得肩膀酸的很,像是压了什么东西一样。那感觉越来明显,我觉得我的骨头都在吱嘎作响。
  
  咋回事?我睁开眼睛,去看自己的肩膀,什么也没有。
  
  扭过头正想接着睡,忽然眼角扫到镜子,我的寒毛刷的一下竖起来了。
  
  镜子里,我的肩上,一边一个,踩着两只脚!
  
  接着扭头,肩上空荡荡的,可是镜子里货真价实的有两只脚,踩在我的肩膀上。
  
  我慢慢的伸出手,调整那圆镜子的角度。
  
  房梁上,吊着一个穿白衣服的女人,脖子被绳子吊着,垂着头正往下看我,长发遮在脸边,舌头吐出半尺有余。
  
  我浑身发凉。
  
  那女人翻着白眼冲我笑,卷着长舌头很费劲儿的说:“谢谢,很书服。”
  
  舒服你奶奶!
  
  我推开梳妆台,跳起来就往门外跑。
  
  那女鬼怒了,卷着大舌头骂道:“肘了就要屎!”
  
  我靠你个吊死鬼先把普通话练利落再来威胁人!
  
 强子啥都不知道,在这屋子里转了一圈,伸手挥挥空气中的灰尘,掀开罩着家具上的布跟我说:“把家具搬出去,这还可以多租一间。”
  
  他说这话的时候,那个半透明的小鬼又闪了出来,就站在强子眼前,依然是面无表情的样子,直直的盯着强子,那模样却好像是有点生气。
  
  “这灯泡太古老了,要换换,还有那边,墙也要刷一下!”
  
  强子吐沫横飞,挥着手指点江山,手在那小鬼身上穿过来穿过去。
  
  我目瞪口呆的看了半天,才发现强子压根儿就没看见那东西!
  
  要是强子是个女人,我还可以舍弃男人自尊大喊一句有鬼,然后牢牢抱住她。
  
  但是现在这家伙是个男的,我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要刺激他,也省得解释太多让他觉得我神经有问题,干脆就打着哈哈把他打发出去。
  
  强子又带着我往二楼走,说着随便看看,就推开了小卧室的门,正会儿正有一个工人在里面刷墙,旧窗帘给扯了下来。
  
  那女鬼就在一片灿烂的阳光中孤零的吊在房角,本来在专心致志的看那工人刷墙,见我们进来,飘荡着转过身子,舌头在空中划出优美的曲线。
  
  这房子真是没法住了。
  
  正当我明媚的忧伤着的时候,楼下有几个工人扯着嗓子喊:“马哥!!马哥!!”
  
  我心里一个哆嗦,不是又发现了什么吧。
  
  我把藏衣服里面的玉佩掏出来挂外面,然后才慢悠悠蹭到楼梯口。
  
  往门口一看,我就愣了。
  
  门口那边站着一个女的,戴着墨镜,带卷的波浪发,正从门外探头往里望:“房主在吗?”
  
  那声音柔柔媚媚的,说不出的诱人,一旁的工人活也不干了,睁着眼睛傻望着她。
  
  “在,在!”我冲她挥了挥手,心想这是哪冒出来的女的,一来就找房主,忽然怀疑上次那个律师说不定是个骗子,和着那出粗车司机骗我车钱。
  
  那女的走进来,小吊带超短裙,那身材,该凸的地方凸,该凹的地方凹,标准的模特儿身材。
  
  旁边那群工人齐刷刷的抽了一口气。
  
  “你就是房主?”那女的仰头问我,摘下墨镜。
  
  说不上沉鱼落雁倾国倾城,但媚的要死,那眼睛看人一眼就要勾人魂一样,浑身都软了。
  
  那群工人又齐刷刷的抽了一口气。
  
  去,一群没见过世面的色狼,我鄙视的看着他们,擦掉嘴角的口水,三步两步跑下楼:“有啥事?”
  
  那美女嫣然一笑:“我要租房。”
  
  “租房!当然没问题!”我忽然一愣,“……租房?!”
  
  “我刚到这里,想租个房子住。”那美女说,“第一眼看这房子,我就喜欢上了。”
  
  那美女说话的时候,阳光正透过房顶的裂缝照在她身上。
  
  “……”我打量了一眼自己的房子,这还没装修好呢,这美女的眼光也未免太独特了些。
  
  我一直觉得来租房的肯定是男的,没想到来个女的,还是这样娇滴滴的美女,一想到这美女要被鬼吓,心里有点过意不去,靠近她问:“那你住这工作方便不?”
  
  那美女瞟了一眼我的胸口,不动声色的退后一步,朝我媚笑道:“人家刚刚来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女孩子就图个安全,如果能有马先生这样……”她声音放得更软了,“这样好心的房东住一起,我自己也安心啊。”然后又朝我抛了个媚眼,“马先生你是住在这里吧?”
  
  我脑袋立马当机了:“当然当然!”
  
  那美女又伸出手:“我姓胡,家里排行老三,马先生你叫我胡三娘就行。”
  

  我算知道什么叫做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了,有三娘在旁边看着,那帮工人搬砖头跟抬棉花似的,腰不酸了腿不疼了,扛着大麻袋一口气上二楼,还不累。
  
  三娘问我我住哪间,我考虑了一下二楼有个吊死鬼,一楼那间有个怪小鬼的储物室自从那天我被夹住头就再也打不开了,压根就没装修。所以最后我选择了一楼右边第一间的客房,有什么情况,逃跑也快一点。
  
  结果三娘二话不说,就选择了右边第二间的佣人房,还笑着跟我说:“住房东旁边,我才觉得安全。”
  
  多么善解人意的姑娘啊……
  
  出于良心的谴责,我最后还是把右边第一间客房让给了三娘。
  
  两人说好后,签了租约,租期为一年,三娘给我一个月二百五,水电煤平摊。我留了个小心眼,在合约最后加了一句——未到租期,不得解约。
  
  合约递给三娘,三娘眼皮也不眨的就签下来了。
  
  我松了一口气,淫邪的笑了。
  
  一年时间,我就不信追不到你。
  
  别说我卑鄙,这年代,太实诚没法生存。当初我刚入这行的时候就不懂规矩,顶着大中午的烈日埋头贴小广告不带休息的,结果一路贴到警察局门口,正巧人家警察同志出门吃午饭,见我挥汗如雨的刷完胶水,拿着专治难言之病的小广告往外墙上贴,警察同志们一边乐一边进行围观,完了之后还对我进行了严厉的批评和深刻的教育,并没收了我的全部作案工具,全部损失折合人民币总计十四块三毛五。
  
  这事儿对我善良的心灵造成了十分大的震撼,让我知道做什么事情不是努力就能有成效的。回想我之前的人生,就是因为太耿直,才变成拖累社会的大龄单身男青年。
  
  现在好不容易有大姑娘送上门,我怎么有放弃的道理。
  
  房子正在装修,三娘在市里旅馆住,有时候要买个什么东西,我就想着法子找三娘出去一起买。
  
  和三娘走在街上,有一种强烈的自豪感。回头率那是刷刷的,路人先以惊艳的眼光望向三娘,再以遗憾的眼光望向我。通常他们望向我的时间要远远多于望向三娘的时间,看我是从头看到脚,看脸的时间不会超过两秒,大部分的时间用来辨别我衣服手表和皮带的牌子。
  
  我不指望我身上的李守牌运动衣能有康帅傅方便面那样的混淆力,所以我估摸着最后差不多能有一多半的人认为我们是真心相爱。
  
  俗话说每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一个女人,但是如果你和一个美女出来逛街,你不用做什么,就能显得自己很成功。
  
  更何况,三娘看起来还挺喜欢我的。
  
  装修结束的时候,我已经在心里默默的计划好以后我俩生娃叫什么名字了,如果是女的,就叫马大玲,如果是男的,就叫马英十。
  
“那边那个,还有这边的箱子,对对对,就那个,一起搬走……小心点那显示器,别磕着了,那是我最值钱的家当。”
  
  强子手下搬着纯平显示器往门口挪:“马哥,还有什么东西吗?”
  
  “我看看还有什么拉下的东西没有,你们在车上等我吧。”
  
  房子已经装修完了,今天就要搬过去。
  
  柜子和床都是房东的,搬走床褥和电脑打印机,就空了。
  
  在这住了几年,忽然看着这里变的空荡荡的,我不禁有点唏嘘。
  
  这小平房,是我事业开始的地方。想当初,我高中毕业,怀着大把的热情投入到创业队伍中,现在几年过去了,这房子还和原来一样一样的,一点都没变。
  
  也就在这当儿,忽然有人问:“你当真要搬过去住?”
  
  “废话,东西都收拾好了。”我随口回了一句。
  
  “我劝你还是留在这里。”
  
  “什么?”我转头问,这才发现不太对,那声音就在身边响起,但我这会儿身边没别人。再想想,那声音挺耳熟,像是当初在小二楼里对着那小鬼喊‘什么人’的那个。我本以为那是神台上的大胡子道士显灵,但那大胡子要这会儿太太平平的大白天跑到小平房显灵也太闲了。
  
  我四周望望,什么人也没看见。
  
  那声音再没响起。
  
  外面汽车开始按喇叭:“马哥,好了没?”
  
  “好了好了。”我心一横,拎起身边的最后一个包就往外走。
  
  不就是个鬼屋吗,有什么好怕的,我还是道士呢,都道士一个月了,为了三娘,就算鬼屋我也拼了!
  
  “小马,有空回来看看啊。”
  
  老王站在门口,大概扫了房子几眼,就收下我手里的钥匙。他是我房东,我们处的不错,他在附近开了一家小诊所,工作的时候我会帮他贴几张无痛人流的小广告。
  
  “老王。”我瞟他一眼,干笑着大步往车上走,“走,一起去我新房子看看,晚上我请客。”
  
  老王弯着腰,咳嗽了几声:“最近身体重的很,走路都觉得没劲儿,我就不跟着去了,等哪天舒服了再去。”
  
  废话,你身上爬满了未成形的小孩,身体不重才怪。

  老远我就能看到我的小二楼,出于资金的考量,我光装修了里面没管外面,所以它还保持了原来那种富有沧桑感的震撼力。
  
  强子点了挂鞭炮扔在地上,一帮装修工在旁边噼里啪啦的鼓掌。三娘穿了件红色的旗袍站在门口,将完美的身材衬托的更加玲珑有致。
  
  站在百米开外围观的村民们发出齐刷刷的赞叹声。
  
  我觉得倍儿有面子,昂首阔步的走过去,冲三娘笑:“来了。”
  
  三娘冲我嫣然一笑:“我早点过来收拾东西。”
  
  我半边身子都酥了,瞟了一眼她身后那两张相邻的门,心情非常激荡。
  
  强子指使着其他人把我东西搬进去,然后说:“马哥,那我就先回去了。”
  
  我盯着三娘,头也不回的说:“别啊,一会儿我请客,咱去吃一顿。”
  
  “改天吧,今天你先收拾收拾东西。”
  
  强子生意能做起来,有眼力价也是很大的原因。
  
  目送强子离开,我和三娘往房子里面走。那帮围观的村民中,忽然有人大声叫道:“姑娘,你别住那,那房子闹鬼!”
  
  我连忙把三娘推进屋,关上门。
  
  刚才太高兴,都把这一茬给忘了。
  
  三娘有点紧张的看着我:“他们说什么呢?”
  
  “没事没事。”我这个人一向比较耿直,向来不会说谎,磕磕巴巴的说,“他们说笑话,这世上那有什么鬼啊,哈哈哈。”
  
  “那就好,”三娘娇滴滴的说,“人家最怕鬼了,要是真有的话……马先生你一定要保护我啊。”
  
  我握着拳头连连点头:“那当然那当然。”
  
  我和三娘坐在客厅里面聊天,我几乎使出了看家本领,三娘被我逗得花枝乱颤,到了11点多才回房睡觉。
  
  我微笑着目送三娘回房,然后关了灯,贴着墙角摸回自己的房间。
  
  其实吧,天一黑,我心里还是有点发颤,把门反锁了。
  
  刚粉刷过的墙雪白雪白的,家具都是原来的,就重新粉刷了一下,还偷着一股油漆味儿,白炽灯亮的晃眼,放在床头柜的小闹钟滴答滴答的响。
  
  我有点闷得慌,索性关了灯睡觉。
  
  明天应该去把二楼那大胡子道士的像拿下来放屋里。
  
  一关灯,那闹钟的声音就更明显了,滴答滴答惹人烦,我伸手去床头摸闹钟,想关掉它。
  
  按理说手一伸就能摸到,结果手摸过去没摸到闹钟,倒摸到一个毛乎乎的东西。
  
  我心里猛地一惊,那是什么?
  
  我大着胆子伸出另一只手顺着拿东西摸下去,那触感像是皮肤,再往下一点,摸到两个洞,我又摸了摸,确定那个形状,这次整个背都凉了。
  
  那是一个人的鼻子!
  
  有人在手那边咯咯咯的笑,我屏着气望过去,发现哪里有一个男人的人头,正冲我咧着嘴冲我笑,我一手抓着他的头发,另一手的手指正插在他的鼻孔里。
  
  那男人咧着嘴冲我道:“别这样,我没法呼吸。”
  
  去你大爷的呼吸!
  
  我条件反射的抓起那头扔了出去,那脑袋在快要撞到墙壁的时候,嗖的一下消失了。
  
  房间又归于安静。
  
  我坐在床上,大口的喘着气,油漆味充斥着我的鼻腔,但是那之间,还带着一股淡淡的铁锈味。
  
  铁锈味?
  
  我低下头,门缝底下流进来一大滩深色的液体。
  

流水这东西是有一定自然规律的,就像如果现在是在枪战现场,地上那水一定是汽油一样。以我丰富的知识,再参考这屋子闹鬼的历史,猜都不用猜,就能凭直觉知道那是什么。
  
  我连忙伸手拉灯绳,变压器响了几声,灯没反应。
  
  门外传来有小高跟走路的声音。
  
  ‘哒’‘哒’‘哒’
  
  随着那声音,地上的深色液体越来越多。
  
  我拼了命的拉灯绳。
  
  ‘啪’的一声,灯绳被我拉断了。
  
  之前强子说可以把灯绳换成开关,不过重新接线路要加点钱,被我拒绝了。
  
  这会我捏着段成半拉的灯绳,毁的肠子都青了。
  
  ‘哒’
  
  走路的声音停在门口,再没有响了,只有深色的液体不停地流进来。
  
  我蹲下身子,找了一个能最快滚进床底把自己藏起来的位置,然后趴在地上,从门缝里往外看。
  
  我看见一双穿着红色高跟鞋的女人的腿。
  
  那是一双非常漂亮匀称的小腿,皮肤透着晶莹的白,白的像是在这黑夜中能发出光一般。
  
  这样的肤色,本应该非常的诱人。
  
  如果除去那上面有一道道的细细血流下来的话。
  
  那些血流到地上,从门缝中流进来。
  
  我悄无声息的退回去爬回床上。
  
  地上的血还在源源不断的涌进来。
  
  原来打网游的时候他们总是把血厚的角色叫做血牛,我一直嗤之以鼻。
  
  现在,我悟了。
  
  我从床上慢慢的移到窗口,正想打开窗户从窗口跳出去逃生,忽然门口传来激烈的敲门声。
  
  我身子一僵,拉窗户的动作顿了一下。
  
  “马先生!”三娘在门口叫,声音还带着抖,“马先生你开开门!”
  
  这屋子太诡异,我不能认定门口站的就是三娘,说不定是什么鬼怪变了声来骗我的。
  
  “啊!”门口那女人又喊,“救命!”
  
  这情况要是抛下女人逃出去我这辈子就别做男人了,门口是鬼我也认了!
  
  我一咬牙,跳下床闭着眼睛开了门。
  
  随着一声尖叫,顿时温香软玉抱了满怀。
  
  我脑子顿时当机,三娘带着惊慌的脸在我眼前放大。
  
  “马先生,外面有鬼!”
  
  三娘发着抖,贴在我身上低声说。
  
  但是我抖得比她更厉害,我第一次看见活生生的穿着丝质睡衣的美女站在我面前。
  
  虽然我原来幻想过无数遍这样的事,但也只是在电视杂志上看看饱饱眼福,目前可是活生生的。
  
  我泪流满面,觉得死而无憾了。
  
  不要说是鬼屋了,就是哥拉斯再现我也二话不说的冲过去和他拼了。
  
  要是我不幸阵亡她肯定会记我一辈子,要是我活下来了我俩肯定就成了。
  
  电影都这么演的,这是纯洁爱情产生的最佳情节。
  
  我把三娘护在身后,伸出头往门外望。
  
  刚才那个穿红色高跟鞋的女人不见了,大厅里静悄悄的。
  
  三娘趴在我背后,低声问:“它还在吗?”
  
  她说话的时候正对着我耳朵,那声音让我心里默默的激荡了一下:“不在了。”
  
  “楼上那个也没有了?”
  
  “没有了……”我一边说着一边抬头看,那个白色吊死鬼正伸着舌头,慢悠悠的从二楼飘下来。
  
  我连忙缩回头,紧紧的关上门。
  
  三娘紧紧的贴着我,娇滴滴的道:“我好害怕啊,吓得心里都是火,怎么办呢?”
  
  我紧紧贴在门上,晃晃手示意她不要说话。
  
  三娘果然不说话了,默默地抬头看着我,片刻之后,她贴着我的身体因为过度害怕而开始发热,然后为了凉爽一点,她开始脱自己和我的衣服。
  
  我没想到在如此惊险的情况下她还能做出这样豁达而有创造性的举动,把本来的纯洁爱情片往限制B级以上的和谐片发展,顿时对这奇女子佩服的无以复加。虽然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但我由于过度震惊而无法动弹,干脆就闭上眼睛,准备牺牲小我成全大她,舍生取义,任她为所欲为。
  
  我乐滋滋,不,我紧张的等三娘纤细的手指解开我的衣服扣子。
  
  大概扣子解到第三个的时候,三娘忽然惊叫了一声,贴着我的身体猛的弹开。
  
  我惊讶的睁开眼睛,看见三娘远远的趴在地上,怨恨的盯着我。
  
  我胸前的玉佩绿光大作,然后自玉佩中跃出一个狮子头的怪兽,齿牙咧嘴的对着三娘低吼:“狐妖,还不束手就擒!”
  
 
狐妖?
  
  我的脑子以缓慢的速度运转着,分析眼前的状况。
  
  三娘怒道:“我知道有人护他,但想他不过是个连法术都使不出来的废物也不会有什么了不起,没想到竟然是貔貅这种等级的神兽护着他,算我失算!”
  
  刚才还偎依在我怀里撒娇的小女人竟然不过几秒就换了个脸色,我惊诧极了,目瞪口呆。
  
  那怪兽道:“妖物,受死吧!”说完,大吼一声,张大嘴就冲着三娘扑过去。
  
  “啊!”三娘惊叫一声,用手捂住脸。
  
  眼看三娘就要香消玉碎,我一个燕子翻身扑出去,抱着那妖兽的腿大喊:“壮士口下留人!”
  
  那怪兽道:“你身为马家传人,竟然人妖不分,事到如今还为妖物说话!”
  
  不跟你吹,被那怪兽一瞪,我腿肚子都在发抖,但看着三娘躲在墙角往后缩的样子,我心一硬,连声道:“壮士,你看你既然会说话,也是个智慧生物不是,咱有话好好说,不要上来就用嘴,这不文明……”
  
  那怪兽嘴巴一裂,对我露出两根尖利虎牙:“你竟然连我是貔貅都不知道!”
  
  我被他一吓,声音都开始打颤,口不择言的道:“皮丘?我知道我知道,你哥是皮卡丘嘛,我熟的很,原来住我隔壁那家的二丫头贼喜欢你。”
  
  房间陷入一片死寂。
  
  三娘抬起头看着我,那目光异常的朦胧和复杂。
  
  “你别后悔今天你让我放了它。”那怪兽道,“狐妖,今天我饶你一命,还不快滚!”
  
  三娘深深的看我一眼,跑出房间。
  
  那怪兽又道:“我是神兽貔貅,你马家先人于我有恩,特来人间保护你。即日起你就是我的主人,我平日里隐在玉佩里,协助你斩妖除魔。”
  
  原来这家伙是我的召唤兽,我想了想,乐了。
  
  这可够牛掰的嘿,以后别人遛狗我遛皮卡丘,再有小区警卫拦着我不让我进去贴小广告我就放狮子咬他,这就打遍天下无敌手,立于这一行的巅峰了。
  
  这房子里的什么鬼啊怪啊的,统统靠边站,让那小鬼给我端茶倒水,让那吊死鬼给我按摩,拿那人头当保龄球玩!
  
  我正这样想着,那怪兽身体忽然发出一阵白光,化成变成小猫大小。
  
  那貔貅说:“现在开始,我的能力强弱和你法力成正比,你强我强,你弱我弱。”
  
  接着,它用实际行动向我证明了它现在的能力,用爪子狠狠的拍向地上的一只苍蝇。
  
  等它把爪子拿开以后,那只苍蝇悠悠然的飞走了。
  

  这天晚上我和貔貅促膝长谈。它花了一晚上的时间对我进行洗脑,配合着这几天的所见所闻,硬生生的把我从一个无神论者变成了一个怀疑主义者。
  
  按照它的说法,貔貅是瑞祥圣兽,龙九子之一,除了除妖抓鬼还有附加功能——因为它没有排泄器官所以只吃不出,所有具有招财的功能。
  
  听到这里我其实很有些同情它,它老爸不知道造了什么孽,才会被人诅咒的生儿子没那啥。
  
  但是之后貔貅还用带着怜悯与讽刺的语气告诉我,因为我太没用,所以现在他的招财功能也就是能保证我卖三张彩票一定能中五块钱的程度。
  
  我对他这种态度非常不爽,并且为之前同情它感到后悔。
  
  貔貅道:“这屋子处于极阴之地,是妖物修炼的好场所,会不断地吸引冤魂鬼怪过来,凡人呆的久了,非死即伤,我尽力保护你。”
  
  这屋子是鬼屋这件事情是落实了,貔貅说他只能尽全力保护我。
  
  尽全力这三个字非常的微妙,就像医生对刚玩完躲猫猫的病人家属说的一样,人家尽力了,是死是活就看你运气了。
  
  不过咱智商和美国总统一样,再咋样也知道树挪死人挪活的道理,听完貔貅的讲解,我就跳起来收拾东西准备逃。
  
  “不用搬离这里,”貔貅又说,“因为你现在已经不是普通人了。”
  
  我一惊,停下手中的动作。
  
  按照以往电视剧的套路,一般说这话的高人都会开始运功,然后自燃,背上冒出几股白烟,接着打通我的任督二脉,从怀里掏出一本武林秘籍和一小瓶丹药,说:“说现在我把全部法力传给你,再学会这些,你就不是凡人,是打遍天下无敌手的神人了!”
  
  基本上,只要有了这个开头,以后就能遇见无数的漂亮妹妹投怀送抱。
  
  我充满希翼的望向貔貅。
  
  像是看透我的想法一般,貔貅冷哼一声,道:“你现在是一个道士了,又在这屋子里呆了太长时间,身上已经沾染了阴气,就算搬走也没用。身为道士,你的磁场已经和普通人类不同。你现在遇见那些脏东西的几率是原来的上百倍,阴阳相克,你会比一般人更加倒霉。况且你现在法力不强,在这个屋中二楼供奉的张道长还能护着你,如果离开,恐怕没几天就会意外身亡。”
  
  我哭的心都有了,决定明天就把那大胡子的道士像搬来挂自己屋里。
  
  说到这里,天已经微亮了,远处村子一阵鸡叫,貔貅化作一道绿光重新回到我的玉佩里。
  
  一夜没睡觉,这会儿也睡不着,天亮了我也没什么怕的,索性拉开门冲到二楼对着那道士像磕了几个头,暗自下定决心一会出去轧几个纸美人给道长烧了。然后才拿着浆糊和小广告出门。
  
  因为一晚上没睡,这一天贴广告都没精神,贴到下午太阳晒得太大,觉得实在撑不住了,决定收工回家,走了几步听见有人叫我名字。
  
  “马力术!马力术!”
  
  我扭头一看,是老王,站在阴凉地儿朝我挥手。
  
  不过一天没见,那人腰弯的更厉害了。
  
  “过来,咱俩聊聊。”
  
  我没过去,他站的后面是个十八层的办公楼,刚建起来的时候算是我们城市的标志性建筑,很多想不开的人喜欢从上面跳楼自杀,因为楼层最高所以一跳保准死。
  
  这会儿我就能看到那些跳楼的鬼魂一个一个煮饺子一样往下跳。
  
  老王自然看不见,就是在鬼魂穿过他的时候抖了一下,打了个喷嚏。
  
见我没过去,老王自己走过来。
  
  “新房子住的咋样?”老王掏出一包烟,递到我面前示意我拿。
  
  一般老王请抽烟都是五块的白沙,如果有求于人就是给十块的红塔山,今天我一看那烟的皮子是中华,心里就明白这家伙有什么难处要求我了。
  
  而且肯定还是特厉害的事儿。
  
  我没好意思多拿,拿多了显得咱没见过市面,就掏了三根,放兜里怕挤坏了,就左右耳朵一边夹了一根,嘴上又叼了一根,借着老王的打火机点着了,抽了一口,才慢悠悠的说:“挺好。”
  
  老王看着我,有点欲言又止,想说啥又不好意思说出来的那种表情,然后拍着我的肩膀说:“走,今天我请客,到我家喝酒去。”
  
  之前我说过,老王的诊所小广告都是我顺路贴的,他从不付我钱。
  
  就我看来,他这个人除了节省,再没啥大的优点了。
  
  我住他的小平房这么多年,还免费帮他贴了这么久小广告,他都没请我吃过饭,今天忽然要请我喝酒,按照那句古话就是——没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我摇摇头说:“算了吧。”
  
  老王一把拽住我胳膊:“我请客!再买几个凉菜!你要吃啥尽管和我说!”我觉得他身上的那些死孩子恶心,一直和他保持着距离,这会儿靠近了看,才发现他脸色苍白,顶着两个大黑眼圈,眼球布满红丝,像是几天没睡的样子。
  
  没等我回话,老王跑到一旁的卤味店买了一斤牛肉一只烧鸡。
  
  他可是下了血本了。
  
  我决定还是随他去,看看他有什么事,能帮就帮了,反正我孤家寡人一个也想不出他图我什么,到时候觉得帮不上忙亏了他,顶多礼尚往来,请他到我小二楼住两天。
  
  这里离高级小平房住宅区不远,我俩一路走回去,老王晃晃悠悠的,走路的时候背上的小孩一颤一颤,血糊糊的,那些小孩连眼睛都睁不开,只会在老王身上扒着,时不时的蠕动一下,远处看起来就像背了个红色的乌龟壳。
  
  等我们进了屋,老王立马转身把门反锁上了。
  
  我说:“干吗锁门?”
  
  老王说:“一会你从那边门出,晚上我不工作了……你看清楚,我门锁好了?”
  
  “锁好了。”这人果然年纪大了,连刚做过的事都不放心。
  
  老王家的平房经过改造,前面是诊所后面是住的地方,一边一个门。
  
  诊所里充斥着一股医用酒精的味儿,诊所分为柜台和手术间两块,中间有一堵墙隔住,没有装门,就一个布帘子挡着。
  
  说是手术室,其实也就是一个小房间,正中放了一个木板床,白色的床单洗的发灰,下方全是褐色的印记。
  
  水泥地上也是,一块一块的深色印记,看起来脏兮兮的。
  
  老王好像挺不喜欢自己的手术室,快步走了出去。
  

  手术室后面是个小院子,两根竹竿中间挂了根铁丝,晾着刚洗好的白布单子。
  
  老王转头把手术室的门锁上,又问了我一句:“你看,锁好了吧?”
  
  他这会儿要再加一句‘你逃不走了’我就可以认为他垂涎我美色,捂着胸口喊救命了。
  
  作为一个单身男中年,老王的警惕性高的有点过分。
  
  老王看看那锁头,又看看我,这才放心的拍拍我的肩膀:“走,进去喝酒去。”
  
  老王住的客厅挺宽敞的,老王把东西放桌上,拖来两个凳子,就招呼我吃起来。
  
  虽然他买了一堆东西,对着那些死孩子我还真是没有什么胃口,眼一瞟看到老王挂在客厅正中央的黑白结婚照,心里忽然有点感慨。
  
  老王的老婆死了三年了,和我比起来,他算是这一带的有为企业家,不少离异大婶曾经向他抛出过爱情的橄榄枝,不过老王心里还惦记着他老婆,一直都没再婚。
  
  老王坐下也不吭声,拿着杯子一杯一杯的灌黄汤,时不时的偷偷瞟我几眼,像是有话说又说不出来的样子,再愁眉苦脸的叹口气,再接着灌。
  
  看着血孩子喝酒实在不是滋味,我把杯子往桌上一放,说:“老王,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咱大男人的别扭扭捏捏的。”
  
  老王叹了一口气:“小马,你是个文化人,我说话你肯定不信……”
  
  我直棱着耳朵听他说下面的话,谁知道他又一声叹息,说:“不成,和你说了你肯定觉得我神经病。”
  
  我现在就觉得你神经病!
  
  他叫我来,又遮遮掩掩的不说个明白,眼看着我就要发火,老王说:“冰箱里还有点猪肚,你拿来我们一起吃了。”
  
  我走过去开冰箱门,第二层放着一个人头,第二层放着吃剩的青椒炒鸡蛋,第三层放着一袋牛肚。
  
  我一对眼就看到了那个人头,是个女人的脸,闭着眼睛,头皮掉了半拉。露出半边头盖骨。
  
  我一把把冰箱门甩上,心想坏了,都是人头,这个女人头和昨天那男人头说不定是两口子,昨天我把那男的扔了,这女的就跟踪我跟踪到这里来了!
  
  老王有点紧张的问:“咋了,你看到啥了?”
  
  我想这东西老王看不到,别把人吓着了,就说:“没事没事,手滑了一下。”然后强装镇定的再次打开冰箱门。
  
  老王说:“哦。”
  
  他话音刚落,那女人头倏地张开眼睛,直直的盯着我。
  
  那眼神十分怨毒,好像下一秒就要飞出来咬我一样。
  
  我连忙抽出那袋牛肚,关上冰箱门。
  
  拿着牛肚坐回去,才发现老王的眼睛紧紧的盯着我:“咋样?”
  
  “什么咋样?”
  
  老王盯了我一会儿,忽然松了口气,哈哈的笑了两声,心里有一块石头落地似的:“喝酒喝酒,来,小马我敬你。”
  
  我不能理解他为啥突然变的这么高兴,手都乐的使劲抖,啤酒洒的满桌子都是。
  
  “你悠着点!”我跳起来。
  
  “呀,对不起,这光太暗了,等我开灯。”老王一手拿着抹布跑去开灯。
  
  就在这会儿,我听到门外传来奇怪的声音。
  
  ‘哒’‘哒’‘哒’
  
不知道为什么,老王没关这屋的门,过堂风一阵一阵的灌进来,我正对着门坐着,能看见院子里的白床单被风吹的膨胀一样的鼓起来,再消下去。
  
  灯开了,屋里刹那间亮了起来。
  
  老王看着我,脸色发白:“你刚才听到什么没有?”
  
  我说:“风吹的吧?”
  
  虽然那声音很明显是脚步声,不过那两道门都被老王锁死,应该没有人进来才对。
  
  不过,那声音有点熟。
  
  老王长舒了一口气,走回来坐着。
  
  我俩这位置做的十分不科学,一般来说两人喝酒应该一左一右坐在门两侧,可现在是我的座位对着门,他坐我对面,正好背对着门,这位置让我觉得很怪异,尤其是现在天已经黑了,院子里黑糊糊的,看起来很别扭。
  
  可是这凳子位置是老王摆的,我也不好说什么。
  
  于是在我抬头看老王的时候,不需要多大精力就能借着灯光看到院子里的情况。
  
  然后我就看到了。
  
  院子里白色床单下方,有一双脚在移动。
  
  那是双女人的脚,穿着红色的高跟鞋,小腿匀称,皮肤白的发亮,有一道道细细的血丝从腿上往下流。
  
  床单遮住了那女人的上半身,没有办法看清她的脸,只能看见那女人缓慢移动的脚。
  
  但是看起来,总觉得哪里点奇怪。
  
  ‘哒’‘哒’‘哒’
  
  那双脚每走一步,身后便是一小滩血。
  
  看着那脚,我终于记起来那声音是什么时候听过了。
  
  这不就是昨天晚上,在我的小二楼,我房间门口站着的那个。
  
  老王见我表情奇怪,问:“咋了?”
  
  我说没事没事。
  
  你要是到别人家喝酒带个猫啊狗啊的估计别人不会有意见,可是要带了这玩意儿,传出去以后我就不要混了。更何况这东西一般人看不见,说出去不定别人还觉得你不正常。
  
  我伸手摸了摸胸前的玉佩,低声道:“貔貅,貔貅……”
  
  玉佩一声响也没有,老王抬头望我:“你说啥。”
  
  我说:“没事,没……”
  
  说话间那高跟已经走出了床单,我下意识瞟了一眼,身上打了个激灵。
  
  怪不得刚才觉得奇怪,那小腿那么细长,按照身材比例,那女人的头应该露出床单才对。
  
  为什么没有露出来?因为她没有头!
  
  脖子以上的东西都没了,穿着一件米色的裙子,下半身都是血,晃晃悠悠的往这边走。
  
  ‘哒’‘哒’‘哒’
  
  红色高跟鞋踩在地板上,有条不紊的移动着。
  
  老王身上的死孩子像是感应到什么,迅速的蠕动起来。
  
  ‘哒’‘哒’‘哒’
  
  那女人走到老王身后,只需跨过门槛,就能进屋。
  
  “怎么了?”老王还浑然不觉的望着我,表情带着点紧张。
  
  出乎我意料的是,那女的的目标并不是我,而是背对着他的老王。
  
  那女人站在门口,却不进来,费力的伸出手,向老王的脖子摸去。
  
  老王身上的死孩子蠕动的像波浪一样,那样的重压让老王捂着嘴咳嗽起来。
  
  我直直的盯着那女人的动作,心里乱成一片。
  
  我知道这事儿不能用常理解释,可是这会儿乱了阵脚我就输了。
  
  按理说这会儿我只要开开门跑就行了,体力方面我确信自己能比的过老王,跑的绝对比他快。
  
  但这女人怎么说也是我带来的,不能让老王稀里糊涂的成了牺牲品。
  
  这女人想要什么?
  
  她伸向老王的脖子,难道是想要……脑袋?
  
  脑袋!我脑中灵光一闪,那不是正有一个脑袋冻在冰箱里!
  
  我三步两步跨到冰箱前,打开冰箱门。
  
  那个人头正双目圆睁,异常凶狠的望向门口。
  
  我也顾不得恶心,伸手拎了那脑袋的头发出来,转身对那女鬼道:“给你!”
  
  我这话本是对那女鬼说,却没想到老王望着我手中的人头,脸瞬间变了颜色:“你……你果然看见了!”
  
  我还没来得及消化他的意思,就见我手中的人头凄厉的叫了一声,然后大力挣脱出我的手,向门口飞去,轻车熟路的安在那女人脖子上。
  
  老王这才回头看,顿时惨叫一声,吓得跌坐在地上。
  
  那女人扭动了一下脑袋,竟然一下跨过了门槛。
  
  “你……你……”老王手指颤抖的指着那个女人,“你是鬼!”
  
  那当然是鬼,半边脸都没了,连头盖骨都看得见。
房间里阴风阵阵。
  
  那女人望着老王冷笑道:“是你把我变成这样的。”
  
  老王身上的死孩子蠕动的那叫一个风起云涌。
  
  老王坐在地上,一边往后面爬一面哆嗦:“这、这怎么能怪我!你已经怀孕四个月了,我、我和你说过有风险,是你硬要打掉。”
  
  那女的冷笑道:“你有没有错你自个儿心里清楚!”
  
  这回我看明白了,敢情这俩人认识,那女的不是冲我来的。
  
  我手里还捏着一堆乱糟糟的头发,心里想着这是没我事儿了,我是该逃跑啊逃跑啊还是逃跑啊。
  
  正挣扎着,忽然见那女鬼伸出十指向老王胸口抓去,我心里一哆嗦,伸手抓着老王胳膊把他拖了过来。
  
  那女鬼也不笨,一挥手抓了个空,立马反手抓住了老王的腿,那动作行云流水,就是一练家子。
  
  老王只顾得哆嗦,吓得动都不带动的,脚脖子被抓的血肉模糊,叫也不叫一声。
  
  那女鬼抓着老王脚脖子往那边扯,我在这边使了吃奶的劲儿的拽他的脚,老王身上那些死孩子顺着他的胳膊往我这边爬。
  
  我气急,破口就骂:“妈的你愣着干嘛?傻了个屁的等死呢么,踹她啊我靠!”
  
  老王身体一震,抬起脚向那女鬼踹去。
  
  一脚踢在那女鬼脸上,那脚极狠,那女鬼头骨本就有裂痕,只听啪的一声,老王已经踢断了那女鬼的鼻子。
  
  那女鬼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
  
  我刚想夸老王这一脚踢得快准狠,就听老王大叫一声救命,然后身体猛地向女鬼那一边移去。
  
  我再一看,哭的心都有了,老王那一脚踢太狠,脚丫子陷在女鬼头骨里拔不出来了,整个脚被骨头刮的鲜血淋漓。
  
  这叫一个有技术含量,原来那女鬼使得是苦肉计!!
  
  那女鬼脸上剩的唯一一个眼珠子也被挤出来了,痛叫着伸着手乱挠,她那手指甲跟刀尖儿似的,一划过去,皮割肉烂的,老王下半身被他抓的惨不忍睹,眼看只有近的气没有出的气儿。
  
  我也顾不得那些死小孩了,冲过去抱着老王背往后拽,老王也是用力的拔自己脚,不过他现在喘气都困难,使劲儿和没使没多大区别。
  
  老王背上的死孩子被我们挤成一片,张着嘴想叫又叫不出来,伸着粉色的爪子在空中挥舞,还有几个已经扒在我身上了。
  
  那东西滑了吧唧就像一团烂肉一样,五官都有但动起来的时候说不上的恶心。
  
  那几个死孩子已经爬在我胸前,冰凉凉的贴着脖子,伸着手往我脸上划。
  
  就在这当儿,胸前玉佩忽然绿光大作,貔貅的声音传来:“滚!”
  
  随着那声厉喝,那些死孩子噼里啪啦的掉在地上,缓慢的爬动着。
  
  貔貅用鄙视的口气道:“一点力量没有的婴灵竟然都能把你逼成这样。”
  
  这简直就是救世主啊!我一激动,松了手,抓着玉佩喊:“貔貅,救命!”
  
  也就在这时,老王一阵惨叫,我一转头,坏了,那女鬼已经拖着把老王倒抓过去。
  
  貔貅喊道:“道士,快掐诀念咒!”
  
  我知道他说的这话肯定有他的道理,但掐诀念咒是啥意思?
  
  “啊!”老王又是一阵惨叫。
  
  貔貅叫:“道士!”
  
  我豁出去了!管他是什么咒,既然我是道士,肯定有那么个会跟,乱念说不定就蒙到了。
  
  “道可道非常道南无观世音菩萨真主阿拉保佑神爱世人新中国万岁阿门!”我十个手指头一阵乱动,以排列组合的顺序不停变换着。
  
  结果一切如常,我身上既没有冒出白光也没有出来什么天兵天将帮忙。
  
  那女鬼毫不理会我,伸手就要向老王胸口抓去。
  
  貔貅喊:“快念咒!”
  
  念咒?我头脑一阵发热,只觉得有鼓气从丹田而出,到达五脏六腑,顿时心血上头,大喝一声:“嘛米麻米轰!老王脚拿开!”然后拎着旁边的椅子就向那女鬼扔过去!
  
  那椅子毫不留情的击碎了女鬼的头盖骨,那女鬼凄厉的嚎叫着,松开抓着老王的腿,捂着头倒退。
  
  老王胸口已经被抓了一把,前胸的衣服被血染得通红,倒在地上直喘气。
  
  我来不及检查他的伤势,搬起另外一个椅子乘胜追击,追着那女鬼满屋子的打。
  
  那女鬼捂着脸,叫着往门外跑,跑到门口,脚忽然被一个死孩子抱住。
  
  那死孩子抱着那女鬼的腿,叫了一声:“妈妈。”
  
  按理说那孩子还不会说话,可这声音我是千真万确的听到了。
  
  那女鬼瞬间消了戾气,在原地呆立片刻,脑袋转了一下,似乎是在看已经气息奄奄的老王,然后弯下身子,抱起那小孩子,声音轻柔的道:“乖,我们去找爸爸。”接着转个了身,消失了。
  
  我松了一口气,跌坐在地上。
  
  老王躺在身边,慢慢的向我说了真相。
  
  那女的是附近的学生,怀孕了四个月才发现,不敢让人知道,偷偷跑来打胎。老王手术失败,造成大出血,本身是黑诊所又怕惹上什么麻烦,没有叫救护车,眼睁睁看着那女的死了,然后分尸,把身子装在垃圾袋里,一点一点的运出去。
  
  运到后面,却发现头不见了。
  
  哪里都找不到。
  
  从那以后,就能看到怪事,冰箱里莫名的出现那女人的人头,每天晚上,院子里都会响起脚步声。
  
  他能看见人头,却看不见那女人的身子。
  
  老王一直守着这个秘密不敢说,他不信鬼神,觉得是自己神经过敏,可那脚步声一天比一天清晰,人头在冰箱里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那些情景越来越真实,他不能确定是不是幻觉,于是,他找到了我。
  
  找到我的原因很简单,因为那个女的是看了我贴的小广告来的,按照老王的想法,连带着她也应该会恨我。
  
  救护车来的时候,老王已经死了,身上无外伤,据医生说是心脏病突犯。
  
  貔貅说:“若不是他死去的老婆护着他,他活不到今天。”
  
  我心情非常沮丧,有句话说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不过帮人免费贴了个小广告,竟然害死一条人命。
  
  回到家已经是大中午了。刚进门,忽然听到一阵小高跟鞋的声音,联想到晚上,我一阵后怕,猛的转过身,背后却是衣着清凉的三娘。
  
  我没想到她还在这里,惊讶的问:“你不是已经走了吗?”
  
  “合同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不能无故退租。”三娘妩媚一笑,“那天晚上被那貔貅吓的没了主意,现在想来,神兽随主,你这副模样,想来他也不会剩多少法力。这地方利于修炼,我是住定了。”
  
  说完,三娘冲我抛了个飞吻,扭着腰进了屋。
  
  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那天晚上,女鬼来找我,为什么站在门口没有进来?
  
  她怕的是貔貅,还是我隔壁的三娘?
  
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那天晚上,女鬼来找我,为什么站在门口没有进来。
  
  她怕的是貔貅,还是我隔壁的三娘?
  
  没搞懂这一点,我是万万不敢回去的。
  
  根据我的不完全统计,截止到现在,我已经知道这房子里有一个吊死鬼,一个狐狸精,一个小鬼和一个死人头。
  
  这么多生物聚集在一块,已经不是人均住宅面积严重缩水的问题了。
  
  我身为弱势群体,长的又比他们大多数人好看,和这些东西生活在一起肯定要遭受凌虐。
  
  我现在是风华正茂的生意人,要是这样死了就太不值当了。
  
  可是吧……想想现在的房价,再想想我这块地皮,就会觉得住这屋死了也没啥大不了。
  
  至少咱有房子了,是吧?
  
  就在我想东想西犹豫不决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浑厚的声音。
  
  “此地风水险恶,阴气甚重,不妙啊不妙。”
  
  我身体一震,缓缓地转过头,只见正午的大太阳底下,站着一个人。
  
  那是个老道,穿着件蓝色的道袍,头发梳成一个圆形发髻,搭在左胳膊上的拂尘随风飘动,黑色胡子顺滑的垂到胸口,形成一个完美的倒三角,真真是仙风道骨。
  
  仅仅站在那里,我就能感受到他身上的万丈光芒。
  
  “这房子是你的?”那老道扫我一眼,见我点头,迈着小方步上前,上下打量小二楼,“我从百里之外,就看到此处妖气冲天。”他拂尘一扬,指向房顶,“你看,那房顶上黑气环绕。”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蓝蓝的天空阳光普照。
  
  “不过倒是奇了,那些阴气虽然环绕在房顶,却没有侵蚀到房内,应是有什么东西在保护着这房子。”老道收回拂尘,问我,“你信吗?”
  
  还有什么不信的啊,我点头。
  
  那老道欣慰一笑,接着说:“除妖降魔乃是道家本分,今日你我相见,便是有缘,我不能见死不救。但本道刚收服了一只千年妖狐,耗了七成法力,若是勉强施咒收鬼降阴恐怕会对身体造成巨大伤害,虽不至于危及生命,但之后定要休息七七四十九天,食用燕窝鱼翅调理内力,不过你放心好了,贫道乃出世之人,自然不会多收你银子。”他话锋一转,道,“这点付出不算什么,我清鬼之后,这房子阳气上升,对你大有好处,时来运转升官发财百病尽消延年益寿桃花朵朵开,此外还附送风水服务。”
  
  我转身,沉默的往房子里走。
  
  老道在身后喊:“怎么走了,你不是信我么?”
  
  “我跟你说,别跟我谈钱,”我开门,“一谈钱,我就会进入无神论者模式。”
  
  老道一脸惊异的表情:“莫非,你觉得我像骗子?”
  
  我摇头,发自肺腑的说:“您像传销的。”
  
  然后啪的一声,关上门。
  
  那道士犹在门外不死心的喊:“你这房子若是不尽早驱邪,不出七天,必然有血光之灾。”
  
  这家伙没加入传销大军真是浪费,凭他那口才,和车轱辘功的李教主说上几句那家伙绝对从此高举马克思主义大旗永不动摇。
  
  “嘻嘻……”
  
  忽然传来一阵娇笑,我顺着看过去,三娘站在自己门口笑吟吟的看着我,嗲着声音问道:“马哥,你是真不怕我们啊。”
  
  “别叫我马哥,太客气了,担当不起。”我抖着腿肚子,身体贴着墙,一点一点往自己屋子蹭,“叫我小马哥就行。”
  
  三娘呵呵一笑:“您真幽默。”然后扭身进了屋。
  
  见她关门,我三下两下冲到自己房间门口,打开门就要往里冲的时候,觉得身后一阵寒意,扭头一看,储藏室的门半开着,那个小孩站在门后,低着头,面无表情,眼睛上翻,阴阴的看着我。
  
  那门缓缓的关上了。
  
  我连忙进屋锁门。
  
  脖子上挂着的貔貅鄙视的哼了一声。
  
  所以物种不同就没法沟通。
  
  我又想起昨天晚上的那些死孩子,一阵反胃,索性爬上床睡觉。
  
  昨天晚上没睡好,所以这一觉睡的十分安稳,
  
  到了半夜,忽然觉得身体一阵发冷,那寒意越来越重,竟把我硬生生的冻醒了。
  
  此时天已经黑了,看样子应该是半夜了。
  
  右手靠窗户,已经冻得发麻,看样子寒气是从窗户那边传来的,我爬起来,小心的掀了窗帘往外看。
  
  只见不远处烛光闪烁,还蹲着几个人,看样子是村里的孩子,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书包放在一旁,围成了一个圈,不知道在做什么。
  
  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我一眼就能看出那些小孩是活的,因为他们四周飘了一圈半透明的‘脏东西’,还保持着死时的状态,缺胳膊断腿的,血淋淋的站在他们身后。不止如此,还有很多像是被吸引了一样,源源不断的从远处飘来。
  
  我问:“这……这是在干吗?”
  
  貔貅回答道:“他们在招鬼。”
  
招鬼?我一听就急了,这房子都这样了,还招。
  
  当下拉开门,往外跑。
  
  旁边还有一波一波的东西往这边飘,我凑过去一看,最中间的四个人围成了一个圈,地上铺着一张纸,纸上放着一个盘子。
  
  就算我再没常识,也能看出他们是在玩碟仙占卜。
  
  盘子上立着一只愁眉苦脸的鬼。
  
  “碟仙,碟仙。”四个人齐声道,“告诉我,明天天气怎样。”
  
  那鬼委屈的咧了咧嘴,移动了起来。
  
  随着他的动作,那盘子也移动起来。
  
  玩碟仙的人欢呼道:“明天要下雨。”
  
  “喂,老兄。”旁边有只鬼凑过来,“你看得见我们吧。”
  
  “看不见。”我说。
  
  我发现鬼这东西很好辨别,有的一接近你你心里就发毛,有的却没什么大感觉,这个虽然是鬼,但胖乎乎的,挺个将军肚,笑起来眼睛都没了,看起来挺和蔼,看起来没什么恶意。
  
  “不是我硬要麻烦你嘿,我们赶时间。”那鬼伸出手腕给我看,“他们再绑着我朋友,我们就赶不上投胎的末班车了。”
  
  我扭头一看,马上就对这只鬼没好感了,他带的竟然是劳力士!
  
  那鬼又拍我肩膀:“我们做鬼也不容易,要是赶不上车没法在生死薄上登记,就连户口都没了,你知道现在户口多难办,到时候只能当个孤魂野鬼没法投胎那可是几辈子的事。”
  
  见我没反应,那鬼从兜里掏出一沓纸钱:“帮个忙,交个朋友。”
  
  没见过这么晦气的,我连忙把那纸钱推回去:“别来这套。”
  
  那鬼又笑咪咪的加了一句:“要是赶不上车,我们就在你房子里住一辈子。”
  
  “瞧你这话说的。”我严肃的说:“助人,不,助鬼为快乐之本,我帮你!”
  
  然后扭头,冲那些玩碟仙的吼道:“干什么呢!”
  
  “啊!”那几个人玩的入迷,没想到我这边会喊起来,尖叫起来,围在外圈的几个半蹲着的甚至吓得坐到了地上。
  
  我只是随便一吼,却没想到他们的反应这么大,也愣了。
  
  一个被吓得坐在地上的少年叹了一口气,拍拍衣服站起来:“大叔,别这么吓唬人好不好,会出人命的。”
  
  我被大叔这个丝毫没有现实依据的称呼震惊了,正要教训这小子,忽然听得旁边有人尖叫道:“手!手松开了!”
  
  我一愣,转头去看,那两男两女本都伸出一根手指按在那盘子上,这会儿却有一个小姑娘松了手,手握在胸前,惊恐的看着我。
  
  那个被困住的鬼终于飞了出来,撒着泪往这边跑,一脸委屈的喊:“我的老天,憋死我了。”
  
  “你松手了!我们完蛋了!”玩碟仙的一个男孩吼起来,扭头对我喊,“你知不知道请碟仙是不能松手的?你把我们吓得松了手,以后我们有个三长两短,你怎么承担后果?”
  
  碟仙?我看了看四周慢慢散去的东西,这哪有什么仙,分明都是些野鬼。
  
  “小小年纪搞封建迷信!”我插着腰骂,“你们家长怎么教育你们的,昂?哪个学校的,我告诉你们老师去。”
  
  那些家伙不情不愿的看着我。
  
  “快收了回家去,回去回去。”
  
  被我这么一吼,真有了效果,那些人慢腾腾的开始收拾东西。
  
  那将军肚非常感谢我,拿着纸钱硬往我怀里塞,还连声说:“谢谢,谢谢。”
  
  “不、你留着用。”我摇着手说,“我用不上。”
  
  “别客气,您别和我客气。”那鬼说,“你迟早得用上。”
  
  没人和你客气!我举起拳头:“你再给我塞钱我和你急,你别逼我动手啊。”
  
  “看见没。”将军肚对旁边围观的鬼说,“这才是社会活雷锋,做好事不求回报。”
  
  我是想要回报,你也得给我个靠谱的啊。
  
  旁边收拾东西的小孩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他在和谁说话。”
  
  另一个很坚定的说:“我爸说住这屋子的神经都有点不正常。”
  
  好容易那个将军肚带着小瘦子走了,旁边被招来的鬼也哪来的回哪了。
  
  我暗中松了口气。
  
  阴风慢慢散去,周围的空气开始回暖。
  
  就在我把心放下来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阴阴的说道:“会死呦……”
  
  那声音虽然不大,却让人听得清清楚楚。
  
  我打了一个激灵,转头去看。是方才玩笔仙的另外一个卷发女孩,在别人收拾东西的时候一动不动,只是低着头,眼神怨毒的看过来。
  
  旁边的人也被她震住了。
  
  “张佳燕,你说什么呢?”一个男孩喊。
  
  叫张佳燕的女孩猛然转头,盯着那个男孩,镜片下的眼神令人毛骨悚然。
  
  现场忽然安静下来,只听得冷风吹过我那还没关死的门,吱嘎吱嘎的响。
  
  “没有送走碟仙,他就会缠着你们,所有人都得死!”
  
  她这话用的祈使句,一字一句,说的煞有介事。
  
  可是说话得有事实依据,人家小瘦和小胖俩人都牵着手去办户口了,你就算想让人缠着你人家还不乐意呢。
  
  我拍着胸脯保证:“我说了没事就没事,有什么事我担着,赶快回家。”
  
  张佳燕走过我身边的时候,狠狠的瞪了我一眼。
  
  “你保证得了吗?”她嘴角弯起一个诡异的弧度,阴阴的抛下一句话。
  
  那眼神异常狠毒,不像是十几岁的小女孩的。
  
  像我这样走南闯北见过大世面的社会英才,也被看的心底发毛。
  
  现在的高中生,真了不得,早熟。
  
  我目送他们离开,走在最后的一个女孩一路走一路回头看我,走了几步,忽然跑回来,站在我面前,羞涩的笑道:“谢谢你。”
  
  我认出这是刚才被我吓得松手的那个女孩,这回看清了,长的很干净,看着清清秀秀的。
  
  “没事没事。”我一甩手,“为人民服务。”
  
  “我叫胡雅婷。”那女孩说着说着脸就红了,看起来娇羞的很,“在二中上学,今年高三。”
  
  我从来没想到我的男性魅力如此了不得,连这年纪的女孩都能吸引,后退一步,道:“岁数差太多了,不合适。”
  
  那女孩又看像我,眼睛弯起来,又是一笑:“你项链真好看。”然后红着脸迈着小碎步跑了。
  
  我心里一荡,女孩就应该这样的,可爱!
  
  三娘站在门口往外看:“呦~~,这是做什么呢,那么热闹。”
  
  我说:“听说最近墓地又涨价了,游魂出来游行抗议房地产公司的垄断。”
  
  三娘瞟我一眼,露出个别有深意的笑容,进屋了。
  
  我困的要死,也懒得理会她这到底是什么深意,回屋躺下就睡了。
  
  这一觉睡的不踏实,还是感觉有阴风阵阵的吹,到半夜竟然觉得手脚都像浸在冰水里一样。
  
  按理说这样怎么样都被冻醒了,但是我眼睛却怎么都睁不开,硬是一觉睡到了天亮。
  
  早上起来,外面噼里啪啦的下着雨,我舒展了一下身体,没有什么大碍,被窝里也暖烘烘的。
  
  昨天是做梦被魇住了吧,我正这样想着,忽然听见貔貅说道:“昨天那几个高中生,不对劲。”
  
  不用他说,我也觉得不对,小小年纪闲着没事干,捉鬼来玩,一看就是被封建迷信糊住思想的。
  
 
转眼到了中午,我准备去厨房煮面吃,从一出房门,就感觉到有视线一直盯着我
  
  正在奇怪,听着身后有人诧异的哎呦了一声,然后三娘的声音响起:“你还活着啊?”
  
  大清早,这晦气的,我一听心里就不舒服了,这嘴太欠了,这是看她狐狸精稀有品种,我又打不过的份儿上我才让着她,要不然我肯定上去亲她!
  
  正要发作,三娘又接着说:“看昨晚上那阴气,我以为你扛不住,看来貔貅对你还是有点用处,能护的你周全。”
  
  我低下头去看胸口的貔貅,心中一热,这东西原来真有用,真应了那句话,求人求己不如求皮卡丘。
  
  正在高兴地当儿,三娘又问了一句话。
  
  三娘问:“你昨天带回来的女孩,叫什么名字。”
  
  我一愣,问:“什么女孩?”
  
  三娘眯起眼睛,暧昧的瞧着我:“就是跟在你身后进来的那个,长头发。”
  
  我清清楚楚的记得昨天是看着那帮招鬼的人全走了才回来,晚上回来的时候身旁也没别人,心里已经隐隐有些发毛,又问:“小偷?”
  
  “当然不是。”三娘慢悠悠的说,“那女孩看起来挺年轻的,应该是没死多久。”
  
  她话说完,朝我嫣然一笑,扭着身子走了。
  
  剩我一人站在哪里,后背这会儿是彻底凉了。
  
  就在这时,刚才被人盯着的感觉又出现了,我一扭头,见鞋柜旁边的花瓶上,立着一个男人头,头发梳得油光铮亮的,两个鼻孔还冒着血。
  
  我第一眼看着有点陌生,第二眼看着那鼻血,就明白了。
  
  这人头我见过。
  
  那鼻血是我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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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困了,睡觉去,明天继续

  此时这个人头正以热切的近于谄媚的眼神看着我,看得我浑身发毛。
  
  这辈子第一次有人用这种眼神看我,可我一点也不高兴,因为他是雄的。
  
  那人头咳嗽了一声,很腼腆的说:“早安。”然后脸就红了。
  
  我往后退了两步,我也觉得自己长得一表人才俊秀无双,可是一人头对着我脸红,那叫一个渗的慌。
  
  “密斯特马。”男人头咳嗽了一声,“我生前是这里的管家,是留过洋,喝过洋墨水的人,就是去世的太早,还没有娶老婆……”
  
  我毫无兴趣的扣着耳朵。
  
  那人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了我几眼,目光又移到我身旁的冰箱上.
  
  那冰箱是我还住在高级小平房的时候,从二手市场淘来的,我当时被它华丽的外表和朴实的价钱迷惑,二话不说就买了。
  
  回来以后才发现它的表里如一,不仅功能和价钱一样朴实,而且还附送了其他冰箱没有的保温功能——煮好的方便面放进去一个小时,拿出来还是热的。
  
  就因为这,我受到了强子他们无情的嘲笑,后来冬天他们过来喝酒,嫌啤酒太冷,就全扔我冰箱里捂着。
  
  后来我把它当保温柜用,并期待着哪一天它的优点发挥到极致,我可以用它烤鸡。
  
  我见那人头的眼神充满好奇,心想这屋子多少年没人住过了,困在这屋里他不一定能见过这种高科技。得瑟的拍着冰箱门问:“见过没?这叫冰箱,高科技。”
  
  然后拉开冰箱门,显摆的说:“给你见识见识,这东西能保温,你那时代没有吧?”
  
  我面对着人头,边说边伸手掏我的半袋挂面,谁知道手伸过去,摸到一把草一样的东西。
  
  几天没开冰箱,发霉了?
  
  我奇怪的扭头去看,这一看,吓得差点把脖子扭了。
  
  冰箱里立着一个女人头。
  
  这样一个个性独特的女人头,无论在哪个冰箱里,都像掉地上的一百元钱一样醒目。
  
  那唏嘘的头皮,充满艺术感的头发,还有那掉了半拉皮的头盖骨,都深深的刺激着我的记忆。
  
  打死我也忘不了,这是老王家的那个。
  
  她竟然跟着我回家了!
  
  “真是个美人。”男人头问,“可以给我介绍一下吗。”
  
  我盯着女人头的裸露在外面的头盖骨,都快要哭了,这要有多扭曲的审美观才会觉得她漂亮啊。
  
  女人头瞟我一眼,骂道:“不知道敲门吗?没礼貌!”
  
  然后冰箱门‘嘭’的一声,自己关上了。
  
  我目瞪口呆的盯着冰箱。
  
  三娘说的,昨天跟着我回家的那女的就是她吧。
  
  我正想着,忽然听到有人嘭嘭嘭的砸我的门。
  
  拉开门一看,是昨天在我屋外招鬼的那几个高中生。
  
  那几个人脸色煞白,像是受了很大的刺激,见我开门,劈头就喊:“你不是说没事儿吗?”
  
  “那为什么会死人!”
淹死的那个叫赵宜,是昨天请碟仙的其中一个,死在三公里处的河里,我过去的时候,尸体刚刚被抬起来,抬担架的人从我身边走过,罩着尸体的白布下垂落了一只手,被水泡的浮肿,惨白惨白的。
  
  旁边围了一圈老乡,小声的议论:“早上被钓鱼的人发现的,好像是意外。”
  
  “死得真惨。”
  
  “那么壮一个男孩,怎么就能淹死了呢。”
  
  我也有些诧异,昨天还活蹦乱跳的,怎么过了一个晚上就死了。
  
  招碟仙的一共六个人,其余五个都来齐了,除了张佳燕,胡雅婷两个之前说过名字的,其余还有一个叫冯丽的女孩和严浩、陆林两个男的,他们也知道这事儿不能声张,把我拉到一旁。
  
  胡雅婷一直捂着嘴干呕,憋得一张俏脸都红了,见我看她,不好意思的笑笑,说:“我最怕这些东西了。”
  
  也就她对我和善一点,其余几个小孩看我的目光充满了敌意。
  
  “赵宜死了,”严浩问,“你怎么解释?”
  
  我一愣:“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淹死他的。”
  
  陆林说:“你不是说不会有事吗?”
  
  “我说你们这些小孩也太迷信了哎,”我说,“别啥事都扯到鬼身上,应该是意外吧,你们别一天叨念着什么鬼啊怪啊之类的,心里阳光点,阳光点,行不行。”
  
  “昨天我们回去已经很晚了,他家在村里,和这边方向相反,那么晚,他又为什么要走将近半个小时来河边?”
  
  “也许,他想散步。”这话说出来我自己都不信,“可能有什么事呗。”
  
  那几个人对视了一眼,然后严浩冲冯丽点点头,那个个子娇小的女孩一转身,就往河边跑。
  
  我开头没理解她要干什么,见她下了水,才大吃一惊,跑过去要拉她回来。
  
  小丫头简直不知轻重,这可是刚淹死过人的河!
  
  但是我没跑几步,就停住了。
  
  不过一会儿,那女孩已经利落的跑到了河对岸,从我们挥挥手,又跑了回来。
  
  “她是我们几个之中个子最小的。”严浩说,“赵宜比她高将近20公分,你认为,以他的身高,还是一个会游泳的人,真的会淹死在这河里?”
  
  我愣了。
  
  一个一米八的大男孩,为什么会在大半夜跑到河边。
  
  这么浅的河,就算被推下去,也会很快爬起来。
  
  “赵宜是学校武术队的,一般人打不过他,他尸体上也没有什么外伤。”陆林说,“而且他死后的表情十分的惊恐……”他顿了一下说,“像是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他这话听起来没什么,仔细一想却令人心惊。
  
  一个会游泳的人,在没有外力的干涉下,为什么会淹死在对自己毫无威胁的河里。
  
  答案只有一个——他把头放在水里,自己憋死了自己。
  
  在明知道自己可以活下去的情况下,憋死自己。
  
  这种对死亡的执着和毅力,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不像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
  
  就在此时,脖子上的貔貅缓缓开了口:“这个人,死的不简单。”
就在此时,脖子上的貔貅缓缓开了口:“这个人,死的不简单。”
  
  貔貅一天有二十三小时都在睡觉,偶尔清醒一天说句话,那正确率肯定是百分之百,
  
  他说不简单,那赵宜的死,肯定就很复杂。
  
  但到底是怎样的复杂法,那说不清了。你要是头淹水里,一个姿势死掉,那叫简单,但是你要一边蛙泳一边淹死自己,那就是复杂。
  
  貔貅说完那一句话,死活不开口了。
  
  到底是谋杀还是被‘脏东西’害死,他一句话说了一半,不说了。
  
  电视或者书上经常有一些掌握重要情报的人,在临死前,都会被同伴抱着,唠半个小时的家常,说我要死了,可是我对不起祖国对不起人民对不起党对不起我二舅姥爷的七外甥女,记得那时年纪小你爱谈天我爱笑,俺家的黄狗叫二花。然后吐出一口血,艰辛的说道,那都是小事,我主要想和你说,这次我奋勇直前不顾艰辛,所取得的情报是……咳咳……他们的秘密是……是……是……
  
  然后,头一歪就死掉了。
  
  你一辈子都别想听到他们在下面的话!
  
  我现在特别佩服那些抱着尸体痛苦哭泣的家伙,他们素质太好了,简直是人类的楷模。要是我,肯定做不到这么好。
  
  踹他丫的,死了也拽出来鞭尸!
  
  我最恨说话大喘气的了!
  
  你敢不敢一次说个利索,直接说完!
  

  
  
  那几个高中生似乎是认准了是因为我的打扰,没把碟仙送走才死了人,一副不肯罢休的样子。坐在我小二楼门口不走了。
  
  三娘踩着小高跟走到门口,伸头看了一眼,双眼泛着泪光跑到我面前,认真的对我说:“小马哥,我错怪你了,你对我真好。”
  
  “啊?”
  
  “那个,和那个。”她指指严浩,又指指陆林,用丁香小舌舔了舔嘴唇,“是你给我带回来的宵夜吧。”
  
  这误会大发了,我连忙摇手,说:“不是不是。”
  
  “哎呦~”三娘拖长了声音,甜甜的一笑,“不就是带回来个宵夜,还不好意思承认。”然后用纤细的手指戳了一下我脑门,道,“不过我就喜欢你这种害羞的个性。”
  
  没人和你害羞!
  
  我一伸手没拉住,三娘像脱缰的野兔一样窜了出去,蹬蹬蹬的跑到门口,向那几个高中生挥手道:“进来坐进来坐。”
  
  那些学生平时没见过这么妖艳的女人,跟着三娘走进来,眼珠子就像黏在她身上一样,眨都不带眨的。
  
  这里面还是胡雅婷懂礼貌,第一个张口说话:“谢谢。”
  
  “谢什么。”三娘朝着两个男孩妩媚一笑,“外面太阳那么大,晒坏了怎么办。”她舔了下嘴唇,低声道,“烤焦了就不好吃了。”
  
  “什么?”那帮人显然没听清楚这一句。
  
  “没什么没什么。”要是被人知道我屋子里养了只狐狸精,我守了半辈子的贞操名声就都得给毁了,我咳嗽一声,道,“你们同学的死,和昨天你们松手,真没关系。”
  
  张佳燕冷笑一声,道:“你是谁?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
  
  “我是道士。”我看着她,认真的道,“我都道士一个多礼拜了。”
  
  
  

  
  
  
  对于这些被封建迷信蛊惑的小孩,就要以毒攻毒以恶制恶。
  
  果然,我那句话说出口,所有的人都安静了,那两个男的连三娘都不看了,齐刷刷的转头看我。
  
  这安静只是片刻的,十秒后,所有人就都露出了鄙夷的神色,不约而同的从鼻子出气来哼我。
  
  我早料到他们不信,问:“你们为什么来这里招鬼?”
  
  “是请碟仙。”冯丽说,“因为这房子是鬼屋,阴气重。”
  
  “这不就结了。”我伸手打了个响指,没响。
  
  所有人都看着我的手,我面不改色搓搓指头,比了个大拇指:“我能在鬼屋里呆着,已经说明一切了。”
  
  这句话显然产生了一定的作用,那些高中生的神色有了动摇,等着我继续说下去。
  
  死了人我也不舒服,但是硬说是因为昨天我喊了一声才死那就不靠谱了。
  
  赵宜的死有蹊跷,但却不一定和昨天胡雅婷的松手有关。
  
  我想弄明白事实真相,不过这群中学生掺和进来就不像话了。
  
  鬼故事有百分之五十是校园鬼故事,校园鬼故事里面请笔仙碟仙的人,一般四个里面要死三个,要是运气不好,主角也得死翘翘。
  
  这是惯例,学生这职业一遇到鬼就变得很危险。
  
  所以不能把他们牵扯进来。
  
  可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面对着这一双双等待我解释的眼睛我也不可能说我不知道。
  
  于是我决定把昨晚的实情说出来。
  
  为了便于他们理解,我先开始做了铺垫:“鬼这个东西吧,有好坏善恶之分。”
  
  不知道是不是特定生物都会对鬼这个字有反应,才说了一句,楼上的吊死鬼就飘到了楼梯口,冰箱门也开了一个口子,女人头从里面阴森森的看着我。
  
  “你们都看过聊斋吧?”我目前所遇到的鬼不多,也不好说,只能硬着头皮乱侃:“好鬼,它会学雷锋做好事,扶鬼姥姥过马路,捡到纸钱也拾金不昧物归原主。这类鬼是我们一定要表扬的,尤其像聂小倩,公孙九娘之类的杰出人物,女中豪杰,舍身取义,解决了大龄男青年的恋爱和婚姻问题,为缓解社会矛盾的激化做出了突出贡献。”
  
  “我认为这一点非常值得其他鬼和妖怪学习。”我看了看站在一旁亭亭玉立,沉鱼落雁的三娘,发自内心的说,“尤其是三娘这样的。”
  
  三娘本来正眯着眼睛,盯着某个人看,听到我的话,转过脸朝我嫣然一笑。
  
  我心里正荡漾着呢,一扭头又碰到吊死鬼和女人头殷切的目光,我严肃的说:“吊死鬼和人头就免了,肯定有更好的任务等着你们。”
  
那些学生满脸的疑惑,却没有出声,于是我又接着说了下去:“还有一种鬼,就是恶鬼了,恶鬼的标志就是杀人作恶反三俗,代表人物就像是小日本的贞子和咒怨,他们就比较缺德了,无差别杀人,逮到谁杀谁。尤其咒怨,那一家人是有组织有预谋的杀人,靠小孩把人引过来,妈妈吓唬他们,要是引来的人心理素质强,吓唬不死,爸爸就出去掐死他,总而言之,是一定要你死!”我顿了一下,问,“所以,你们明白了吗?”
  
  那些同学齐齐摇头。
  
  不怪他们,我自己都不明白。
  
  “小马哥的意思是,普通的鬼和恶鬼的差别就是恶鬼有害人的执念。”三娘接话,“而执念太深,就会影响到人。简单的说,普通鬼的阴气只会使人觉得冷,而带有恶意的灵体靠近的时候,人的感受就不止是冷那么简单了。”她微微一笑,“昨天晚上,你们有什么感觉?”
  
  她这话一出,几个学生都愣了,面面相觑。
  
  冯丽脱口而出:“难道是……”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陆林打断了:“不可能。”
  
  我盯着他们:“什么?”
  
  冯丽抿了抿嘴,说:“没什么。”
  
  我说:“要是还有什么事,一起说出来,说不定能有线索。”
  
  此话一出,却感到四周的空气忽然暗沉下来,似乎被人充满恶意的盯着,那视线似乎是从那帮学生站的位置传过来的,我心里一惊,看向他们。
  
  不舒服的感觉瞬间消失了,那几个人都神色如常。
  
  陆林说:“什么事都没有。”
  
  我还想追问,却又被严浩打断了:“我不认为感觉能做准,除了这个,你还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昨天晚上的鬼不是恶鬼?”
  
  

  “都说了我是道士,所以能看到你们看不见的东西,昨天晚上你们招鬼的时候,招的是个瘦子。”我把昨天晚上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说出来,然后说,“那将军肚和瘦子,全身上下除了劳力士,哪都不像是坏人。而且我坚定的认为,任何事情都无法阻挡急着去办户口的鬼的脚步。”
  
  那些人已经听愣了。
  
  我见他们一脸怀疑,叹了口气道:“哎,你们都是小孩,不知道现在办户口有多难。”
  
  陆林指着我道:“你骗人。”
  
  其余人纷纷响应。
  
  我郁闷了,之前胡编乱造他们一个一个都相信,我认真说实话他们反而不信。
  
  说到这会儿,天也暗了,有家长在门外喊:“严浩,回家吃饭!”
  
  这几个人不情不愿的往外走,走到一半严浩忽然扭头问我:“你是刚搬进来的对吧?”
  
  我说:“嗯。”
  
  “那你肯定不知道……”他说了一半,又停住了,“算了,反正过两天你就知道了。”
  
  然后耸耸肩,走了。
  
  这几个小孩显然还有别的事情瞒着我。
  
  三娘笑嘻嘻的看着她的‘宵夜’走出了门,一点拦的意思都没有,只是转头问我:“小马哥,从刚才到现在,你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么?”
  
  “哪里不对?”我问。
  
  三娘耸耸肩:“没发现那就算了。”
  
  嘿,这些人都哪养的毛病,说话都说一半。
  
  待他们走了,我吃了碗鸡蛋面,等到天黑,拎着手电筒就出了门。
  
  我打算再去看看赵宜淹死的那条河。
  
  这是条乡间小路,城市还没开发到这里,道路边上杂草众生,连路灯都没安。
  
  照那些学生之前带我走的最近的路线,走到一半,我就从路左边拐了过去。
  
  严浩他们走这边走的轻车熟路,想来是已经走过多次,赵宜若是到河边,十有八九,也会按照习惯走一样的路。
  
  这条道平时就少人走,这会儿天已经黑的透彻,四周更是一个人都没有。正是夏天,野草生的茂密,到处都是蛐蛐的叫声,间歇还有几声蛙鸣。
  
  又走了五分多钟,我看见前面阴阴有亮光,一个一个小圆点似的飘在半空中,我原本以为是萤火虫。走近了却发现那火光有拳头大小,颜色介于绿色和黄色之间。
  
  我心下一惊,想着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鬼火?凑近了去看,却见那火中线条奇特,细细看去,竟然是个扭曲的人脸,随着火光的燃烧不断扭曲,表情十分痛苦,像是受了极大的折磨。
  
  “这地方原来是片坟地。”
  
  我正看的心惊,忽然听得身后有女声传来,吓得一个哆嗦。
  
  那女声喊:“小马哥。”
  
  我听她这声音耳熟,像是三娘的声音,却不敢回头。
  
  我小时候听我奶奶说过,乡下流传一种传说,说是人身上有三盏灯,若是你一个人走在乡间,有人叫你名字,那是鬼装的,千万不能回头,一回头,身上的灯就会灭一盏,要是三盏灯全灭,你就玩完了。既然我爷爷的二叔的大爷的曾孙子是大名鼎鼎的道士,那我奶奶的话就一定不会错。
  
  大概是见我没回头,那声音奇怪的喊:“小马哥?”
  
  果然是三娘的声音,嗲起来能酥到人心里去。据说那鬼声最擅长装你熟人的声音。
  
  我目不斜视,直直往前走。
  
  “哎呀,小马哥你拉链开了。”
  
  我听了,连忙低头看,然后转过身骂:“你骗人,我穿的短裤,没拉链!”
  
  一回头,月下笑盈盈的站着一个活色生香的美人,不是三娘又是谁。
  
三娘走到我身边,笑道:“小马哥,你终于舍得回头了?”
  
  我松了一口气,问:“你到这来做什么。”
  
  “散步。”三娘看我一眼,舔了下嘴唇,“顺便吃宵夜。”
  
  她口中的宵夜不会是我吧?
  
  我退后一步,说:“那、那你先走。”
  
  三娘横我一眼,骂道:“呆子,那貔貅虽然是神兽,但嗜睡不说,性格也寡言凶猛。更何况它心高气傲,平白被派来助你一个废柴修道,你就没看出它的不乐意?你名义上是它的主人,但它一天不服你,就不会诚心帮助你。你人笨法术差长的难看又没用,一个人到这里能找到什么线索?”
  
  她好像是为我好,但这话我听着怎么那么难受:“这和长相没关系吧。”
  
  “我说有关系就有关系。”三娘千娇百媚的看我一眼,嗔道,“还不快走。”
  
  说来也怪,有了三娘陪伴,这后面的路就走的异常轻松了。
  
  老祖宗说的果然有道理,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漫天星光下,我和一个无论从长相和身材都无可挑剔的女人走在青翠的草地上,寂静的夜中时不时的传来的虫鸣蛙叫和狼嚎,河水在远处流淌,鬼火在身边飘动。
  
  这样浪漫的环境下,我要是再不知道把握机会调节气氛,那就太没眼色了,我说:“你听,那癞蛤蟆叫的多有活力。”
  
  “都是吃死人肉长大的,自然有气力。”她朝我笑道,“你道我为什么别处不住,非要来这人烟稀少的乡下地方?就是因为这里是至阴之地,对修行大有好处,尤其是你那房子,阴风阴水,还……”她看我一眼,抿抿嘴,“算了,说出来,我不吓你,难得看见你这么美味的,若是吓跑就不好了。”
  
  我心中那点春意马上冷却下来了。
  
  转眼走到了河边,尸体被抬走,只剩流动的河水闪着磷光,一片安静祥和。
  
  我探着头四处张望。
  
  三娘问:“你在找什么?”
  
  我说:“既然是深夜,附近说不定有鬼看见了昨天的事情,我找个鬼问问。”
  
  说也奇怪,三娘说这里曾经是坟地,除了那些四处飘散的鬼火,我却一只成形鬼都看不到。
  
  “凭你的道行,充其量只能看到没有道行的新鬼,要害人的这种,除非特意显性,否则你是看不到的。”
  
  我道:“要是能看到赵宜的灵魂,那也可以把事情问清楚。”
  
  三娘樱唇一抿:“他是溺死在水里的,说不定魂魄也会泡在水里。”
  
  听了她的话,我弯身看向河面。
  
  此时圆月高照,那河水又清可见底,我甚至能从水中看到身后三娘的俏脸。
  
  听说古代人都用水代替镜子,看起来还真不错,我这样想着,又忍不住多看了三娘的倒影一眼。
  
  多漂亮一姑娘,可惜投错了胎,她要是人类,和我一起经商做文化人,我往墙上抹浆糊她贴小广告,夫妻合力,那多美满。
  
  我一边天马行空的想着一边盯着三娘的倒影出了神。
  
  那倒影随着水波的起伏轻轻晃动,晃动着晃动着,我忽然发现那张脸弃了些微的变化,先是轮廓变得模糊,虽然依然是个女人,看起来却已经不像是三娘了,我心中诧异,聚精会神的望了过去,却见那水波一动,竟然映出了一个男人的脸,那脸像是被水泡过,已经变了形,皮肤青紫,七孔流血!
  
  就在此时,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水鬼!水鬼!啊啊啊!水鬼!”
  
  
  “水鬼!水鬼!啊啊啊!水鬼!”
  
  尖锐而凄厉的声音在黑夜中破空响起,听得人头皮发麻。
  
  我扭头去看,身后站着一个老太太,面目扭曲的指着三娘尖叫。
  
  虽然是大夏天,老太太却穿着一件藏绿色的厚棉袄。
  
  三娘显然也被这老太太吓了一跳:“这谁啊?”
  
  “水鬼!水鬼!”那老太太一边尖叫,一边从地上捡了根树枝,挥舞着抽向三娘,边抽边喊,“打死你!叫你害人!叫你害人!打死你!”
  
  我一看这还得了,要是这狐狸精生气起来,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太太还能有命?连忙伸手抱住三娘,喊道:“三娘,不要冲动,不要冲动。”
  
  三娘一跺脚:“她在攻击我,你应该抱她,抱我做什么。”
  
  说这话的明显不了解男性心理,我看了看那老太太的脸,把三娘抱的更紧了。
  
  说话间老太太的树枝已经落了下来,我连忙抱着三娘一转身,树枝啪的一声打到我背上。
  
  这老太太手劲儿倒不小,我后背火辣辣的疼。
  
  三娘从我怀中挣脱,眼见那老太太又要抽下来,一手抓住老太太的手腕,骂道:“神经病!”
  
  说话间他俩已经打了个照面,两人看的清清楚楚,三娘动作一顿,望着那老太太,眼中充满疑惑,问道:“翠萍?”
  
  那老太太像是见到什么恐惧的东西一样,眼睛猛地睁大,尖叫道:“鬼、鬼啊!!!”
  
  然后手打脚踢的想要从三娘手中挣脱,三娘松手,那老太太快速的跑到一旁草丛边,抱着树枝,一边哭,一边哆哆嗦嗦的缩成一团。
  
  我一瞧,这俩倒像是认识的,用手够着后背的伤口,说:“你早说你认识她啊。”
  
  三娘像是没有听到我的话一样,盯着那老太太看,向前走了几步,小心的问:“翠萍?”
  
  “啊啊……”那老太太像受到惊吓的兔子一样,抖了一下。
  
  “妈!”远处跑来一个四五十岁的汉子,跑过去扶着那老太太,“你怎么又往这跑,快和我回去。”
  
  那老太太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抱着那汉子胳膊不撒手,小孩一样的哭着说:“有鬼,有鬼。”
  
  “说啥傻话呢,”汉子看了我们一眼,“那站着的都是人。”
  
  “有鬼……有鬼……”那老太太梦呓一样,低声的重复。
  
  “真对不住啊。”汉子和我们说,“我妈年纪大了,脑子不太好使。”
  
  原来是疯的。
  
  我挥手道:“没事没事。”
  
  那汉子扶着老太太往外走,走了几步,那老太太忽然阴测测的笑了起来,回过头,指着那河,眼神清明的看着我,一字一句的道:“这河,是条死河!”
  
  这河水潺潺流动,河水也清可见底,哪里是死河?
  
  我条件反射的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脑中却是轰的一声。
  
  只见刚才泛着波光的河竟然变成了如同人的血液一样的暗红色,河面上还浮动着隐隐白骨!
  
  我甚至能闻到河中传来的腐臭味。
  
  我惊出了一身冷汗,闭上眼睛,摇摇头,再去看,眼前依然是那条波光粼粼的清澈小河。
  
  再去看那老太太,已经被那汉子带走了。
  
  “你……”我急忙问向三娘。“你刚才看到了没有?”
  
  “这片地既然被称为极阴之地自然有他的道理。”三娘瞟我一眼,笑道:“你还是先操心眼前的事吧。”
  
赵宜死的第三天,赵家人开始办丧事。
  
  这村子也不大,各家各户都认识,等我过去的时候,赵家已经围了一堆村民。
  
  灵堂摆设完全按照乡下的规矩,左右挂着白布幔帐,灵桌上面摆着赵宜生前的照片,然后是一个木质骨灰盒,前面一个八仙桌上放着香炉白蜡烛和一盘子水果。
  
  赵宜他妈这两天哭的太多,整个人都已经木了,见到人来悼念,话也不会说,只是刷刷的掉眼泪。
  
  我最见不得女人哭,安抚了几句,就出来了。
  
  旁边有几个村民小声议论:“怎么这么快就火化了?”
  
  “村长说这孩子死的蹊跷,可能是水鬼抓替身,尸体不能留。”
  
  “也是,原来死了人都放在那老房子里,现在里面新住了人,可能也不让放了。”
  
  怪不得我那屋里阴气那么重,原来你们原来把它当停尸间用!
  
  我心里挺不舒服,一抬头,看见张佳燕、冯丽和严浩站在门外,男生红着眼眶,女的抹着眼泪。
  
  我说:“你们都来了,怎么不进去见他最后一面。”
  
  冯丽说:“他当初不愿意玩碟仙,是我们硬拉他来。”说到这,又哭了,“都是我们害死了他。”
  
  我说:“人死都是天命,和你们没关系。”
  
  “当然有关系!”张佳燕狠狠的看着我,“就是你的错,害得我们都得死!”
  
  我说:“你们怎么又绕回去了,这是不可能的事儿。”
  
  张佳燕骂道:“你想推卸责任?”说完,红着眼冲上来想要抽我。
  
  严浩连忙拦住她,然后扭头对我道:“陆林昨天被车撞了。”
  
  我一惊:“死了?”
  
  “幸好没有,不过腿骨折了。”冯丽说,“现在正在住院。”
  
  我松了口气,说:“那说不定也是……”意外两个字还没有出口,忽然心中一动,问,“胡雅婷呢?”
  
  严浩停顿了一下,然后说:“她失踪了。”
  
失踪?
  
  “她是外地来的,高一一来就住校了,一直安安静静的,从来没惹过什么事,成绩不好也不坏,挺不起眼的,也没人见过她的家人,但是那天回去以后,我们分手以后,她没回宿舍,这两天,连人影都不见了。”
  
  “你们学校总不至于连人家家里的电话号码都没有吧。”我说,“打电话问啊。”
  
  严浩看着我,说:“她留的电话是空号。”
  
  这一句话一下子就把我说愣了。
  
  冯丽又红了眼眶:“她说不定……已经……已经……”
  
  张佳燕继续用那种看仇人一般的眼神盯着我。
  
  这会儿,我再乐观,也说不出你们没事的话了。
  
  三天之内,玩笔仙的六个人,一个死亡一个失踪一个出车祸。
  
  这种概率,显然不是巧合那么简单。
  
  我原来坚信将军肚和瘦子不是恶鬼,可是现在,我却动摇了。
  
  也许有这么一种可能,就是将军肚和瘦子最后还是没有赶上办户口的时间,所以由恨生怨,把气撒在了这几个请笔仙的人身上。
  
  我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非常大,平时很多人能为一点小事打个头破血流,更何况是办户口这样的大事?
  
  我非常严肃的做出这个推理,但是我没把这事和他们三个人讲,要是他们这些不相信人家去办户口的小孩讲了,他们肯定会嘲笑我,降低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度,这气氛肯定马上就会变得不严肃了。
  
  我问:“那你们打算怎么自保?”
  
  严浩说:“你曾经说过你是道士,这事又因你而起,你应该对我们提供保护。”
  
  我思绪理清,也不犹豫,当下道:“那行,我去你们家住,贴身24小时保护。”
  
  冯丽问:“你这人怎么这样,为什么不说让我们住到你那去,你那还是个小二楼呢。”
  
  我想着家里养的那一群人头吊死鬼狐狸精和死孩子,特别正经的和她说:“你要住我那房子里,别的我不敢说,但是我能保证你死的比在外面快。”
  
  

  说到最后,虽然我认为可以牺牲自己和他们一起住,但是张佳燕和冯丽却没同意。
  
  这几个小孩麻烦的很,一边吵吵着要我负责,一边又说不出个话来。
  
  跟我在这绕了半天也没有结果,最后我看天色差不多了,说:“这样吧,你们家里都有人,今天我先把你们送回去,明天开始我每天护送你们上下学,家里不都有家长在吗?在的话你们就不会怕了。”
  
  我这话说完,冯丽和严浩一起的看向张佳燕,严浩说:“张佳燕父母常年在外地工作,家里没人。”
  
  冯丽说:“这几天我陪燕燕一起住吧。”
  
  我说:“你们两个女人,阴气重,要不我陪你住。”
  
  张佳燕恶狠狠的看着我:“要是和你一起住,我宁愿被鬼害死!”
  
  “还是我和她一起住吧,”冯丽说,“我把我家的狗也带去。”
  
  据说动物都能通灵,狗又是阳气旺能驱邪的生物,我想了想,觉得我整天泡在鬼屋里,那狗阳气说不定比我强,就同意了:“你家在哪?”
  
  “就在村里,拐过去就是。”
  
  我们跟着冯丽走到一户人家,刚走到门外,就听得里面的狗一阵狂啸,那声音凶狠万分。
  
  冯丽刚打开门,一直土黄色的杂种狗就扑了过来,站在冯丽身边呲着嘴冲我们叫。
  
  “啊!”张佳燕吓了一跳,躲在我身后,那狗身体微伏,露出牙齿,警戒的对着我们,从喉咙里发出噜噜的威胁声,像是随时都要扑上来一样。
  
  “阿黄!”冯丽上去安抚似的摸它的毛,那狗却跳开了,绕着我们几个狂叫。
  
  “阿黄!阿黄!这是怎么了?”冯丽满院子追它,“它从未这样过。”
  
  “呜呜。”那狗对我们明显有强烈的敌意。
  
  冯丽追了半天追不到,气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跺脚道:“算了我不带它去了,我自己和燕燕一起住,被鬼害死了拉到。”然后进屋去拿了个书包出来,对我们说:“走吧。”
  
  阿黄依然在叫。
  
  我正在心里怀疑它是不是闻到我身上狐狸精的味道,貔貅忽然冒出来一句:“你只懂得胡叫,又怎么保护你主人!”
  
  说也奇怪,他话音刚落,那狗马上闭了嘴,低低的呜咽了一声,然后夹着尾巴跟在了冯丽身后。
  
  冯丽眼中还带着泪,看它这副样子,笑着骂道:“算你还有良心。”然后去拿了绳子,拴着阿黄。
  
  阿黄再也没叫,柔顺的像兔子一样。
  
  其余人听不到貔貅声音,我却是听的清清楚楚,边往外走边奇怪的问:“怎么那狗也听得懂人话?”
  
  貔貅道:“你听着是人话,那狗听着却是狗话。”
  
  高级啊,这就是人类梦寐以求的自动同声翻译。
  
  严浩问:“你在跟谁说话?”
  
  张佳燕道:“他一看就神经病。”
  
  我说:“你们不懂,高人都神经质。”
  
  冯丽拎着她家阿黄,心情显然变得很好,和我攀起话来:“你怎么当上道士的。”
  
  我嘿嘿一笑,很谦虚的说:“天分,天分。”
  
  想一想,几个星期前,我还是个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者。
  
  我之所以之前不相信有鬼,和我奶奶有关系。
  
  我奶奶原来老给我讲鬼故事,什么红色高跟鞋,古墓骷髅头。我奶奶要是从小培养我说不定很快就能融入这一行,但是我奶奶下手有点晚,和我讲的时候我正好叛逆期,天天听鬼故事心里一逆反就变成个了无神论者。
  
  结果现在却又变成了个道士。
  
  真是世事无常,大千世界,变化万千,学什么专业不一定就能干上什么工作。
  
  刚刚开始说起话,几个人相处轻松一点了,我们又经过了赵宜家的灵堂,那几个又沉默了。
  
  冯丽嘴巴还没怎么翘起来,马上又耷拉下去了。
  
  这气氛太凝重,我说:“人死不能复生,你们也别太难过了。”
  
  冯丽说:“我心里难受。”
  
  “那怎么办。”我说,“要不,我说个别人不开心的事情给你们开心开心吧!”
  
  几个人都看了过来。
  
  “我这个人,交际广泛,认识很多人。”我说,“其中有个朋友叫小胖,是个写手,有天在网上写了文章贴出去以后,有人回帖,结果那人乐呵呵的过去一看,最多的回帖是‘楼主木JJ’,回帖第二多的是‘楼主是太监’,小胖压力很大,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几个人沉默了。
  
  我继续笑:“哈哈哈哈哈哈。”
  
  他们依然不说话。
  
  我笑不下去了:“哈哈哈哈,这一点都不好笑嘛。”然后和他们说,“你们这样的,才是好青年,小胖一定很喜欢你们。”
  
  张佳燕狠狠的看我一眼:“神经病!”然后快步走了。
  
  “燕燕,别一个人走。”冯丽连忙牵着狗追了上去。
  
  严浩对我说:“你别在意,赵宜死,她是最难过的一个,所以对你态度不好。”
  
  我问:“为什么?”
  
  “这次招碟仙,是张佳燕提出来的。”严浩有点犹豫的说,“本来没有赵宜,但是他暗恋张佳燕很久了,就跟着一起来了,而且……”他欲言又止,顿了一下,才说,“张佳燕很喜欢招笔仙碟仙,赵宜本来也是想讨好她,没想到却变这样,我觉得张佳燕现在也挺内疚的。”
  
  “怪不得那女孩总是阴测测的,”我说,“好好一个女孩怎么喜欢这种东西,太怪了吧?”
  
  “……”严浩想了想,说:“其实,胡雅婷才是最古怪的人。”
  
胡雅婷最古怪?
  
  这话完全出乎我的意料,那天和他们几个见面,谢雅婷给我的印象最好,怎么一转眼就变成最古怪的一个了?
  
  像是看出我在想什么,严浩解释道:“这是我在她消失以后,我插她资料的时候发现的,她上学三年间,成绩一直处于中等,没有一次很好也没有一次很差,从未和人起过纠纷,也没有关系密切的朋友。”
  
  我说:“这不挺正常么?”
  
  “太过正常就是不正常。”严浩说,“只要是有感情的人,一定会有喜好偏向,在感情色彩影响的前提下,一个人会有人喜欢,也肯定有人讨厌,总之,至少能给人留下印象。但是胡雅婷却很奇怪。”
  
  “奇怪?”
  
  “她两天没有上课,老师却没有发现班里少个人,她住校了四年,她的舍友在我们提醒之前,甚至没发现她没回宿舍,后来我们去警察局报警,却没一个人能说出来她长的到底是什么样,包括前一天还见过面的我、张佳燕和冯丽。”严浩大概是见我一脸奇怪,解释道,“就是你脑子里记得她的名字,见到那个人也能对的上号,但是如果那个人不在你面前,你却怎样都说不出她的长相了。”
  
  我心想要是胡雅婷听到这话一定得哭死:“她长得有这么平淡吗?”
  
  严浩继续道:“而且,这次招碟仙,原来定下的人是我、张佳燕、冯丽和陆林,并没有她。”
  
  我把那几个学生送回家,便往回走边想,照严浩的说法,严浩说他们几个人三年和胡雅婷说话不到十句,之前也并没有和任何人说要来请碟仙,和他们几个八竿子打不到的胡雅婷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听说了一反往常的低调,硬要来插一脚。
  
  但是这些疑点说奇怪也奇怪,说不奇怪也不奇怪,我原来认识三个朋友,都是长脸梳三七头,三个人我长相老认不清。
  
  这算好的,其余别的不说,就现在那些特别火的韩剧,男主角虽然都小眼,但是脸有大小我能认得,那些女主就不得了了,每个人下巴的弧度相差不到两度,眼睛形状都一样一样的,一看就是同一个模板同一条流水线做出来的,标准的能通过国际IS9000认证,我是死活都认不出来她们谁是谁。
  
  后来我身旁哥们儿爱上了韩剧,嫌我老土,我就摸出一套规律,一见国际IS9000认证的下巴出来,就假熟的喊:“这不是小金嘛。”基本上十个能蒙对九个。
  
  所以说近亲结婚的多了就是有好处,一个国家人都长一样,辨识度高,好认。
  
  所以我觉得这点没什么,人小女孩一直低调,好不容易高三快毕业了想和同学打好关系参与集体活动也能理解。
  
  不过那天倒也有件让我在意的事,就是胡雅婷注意到了我身上的貔貅。
  
  她是感觉到了什么,还是随口说说?
  
  我躺在床上想这事儿,想到半夜才闭眼,睡到一半儿,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叫:“活雷锋……活雷锋……同志……我来看你了……”
  
  那声音断断续续没完没了在我耳边飘。
  
  我想是谁大半夜的过来骚扰人,不让人睡个安省觉,气愤的一睁眼,却看见床边一张眼睛笑的眯起来的大圆脸。
  
  我精神一下子振奋了——这不是那天办户口的将军肚吗!
  
  

  
  他来的巧了!
  
  我一个打滚坐起来,揪着将军肚的领子骂:“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然后挥起拳头就要打。
  
  将军肚惊道:“雷锋同志!你这是要干什么?”
  
  我说:“你自己害人还好意思问我?”
  
  将军肚说:“哎呀,雷锋同志你这话说的就奇怪了,这两天我为了办户口搞工作忙的团团转,哪有什么功夫害人。”
  
  我问:“你户口办下来了。”
  
  将军肚说:“办下来了,再说了,你看我像是害人的坏鬼么?”说完,嘴一咧,腮帮子上的两块肥肉挤在一起,弥勒佛一样,异常慈祥。
  
  我这才把手放下来,他户口办好,那就没理由害人了。
  
  但是他不害人,不代表那瘦子没害人,我问:“那瘦子呢?”
  
  将军肚往旁边一站,我看见到那个瘦不伶仃的瘦子。
  
  原来刚才是被遮住了。
  
  我问:“你俩这两天都在一起?”
  
  “那当然,”将军肚说,“这年头工作多难找,现在下面高材生多得很,尤其这两年不是闹经济危机么,有些人知道上面工作不好找,就抹脖子下来和我们抢职位,要找个稳定的工作,难呐。”
  
  “那你工作找上了?”
  
  “托您的福。”将军肚呵呵一笑,“阎王看我生前敬业,一身的职业病,还因公殉职,给我们安排了个公务员的职位。”
  
  我问:“你生前干吗的?”
  
  瘦子说:“他是我们镇镇长,我是秘书。”
  
  这可奇了,镇长还能有职业病,我说:“那你有啥职业病。”
  
  “我这身上的病就多了。”将军肚掰着手指头数,“脂肪肝、高血压、冠心病……”
  
  他说这些病我全信,太贴切了,我压抑着想抽他的冲动问:“那因公殉职是怎么回事。”
  
  这时瘦子插嘴说:“他酒精中毒,我们开车去医院的半路不幸遇到了车祸。”
  
  将军肚说:“雷锋同志,你别瞅我这病腐败,其实都是逼不得已,上面领导来视察招商引资哪个不要吃吃喝喝,你觉得我吃的开心吗?我也不开心,天天大鱼大肉燕窝鱼翅吃的人腻歪,我还得装孙子陪着笑怕得罪人。”
  
  瘦子热泪盈眶:“镇长临死前,最大愿望就是吃一口素菜。”
  
  我现在是没鞭子,要是有鞭子,非得抽死他们不可。
  
  还亏了他们了!我长这么大,吃过的唯一燕窝就是娃哈哈燕窝八宝粥!
  
  “你别不信我,这是实话,那些贪污的,害人的,身旁仇家一直等着呢。死了以后,灵魂刚出窍就被其他鬼咬死了,不要以为鬼就不怕疼,那算是把鬼活活咬死,相当于古代的凌迟,就在你清醒的时候一片一片把肉刮下来,还不刮完,留着一点魂魄送你到十八层地狱受一辈子折磨。他们最不划算,人一辈子才活多少年,等死了以后又要受苦多少年。”将军肚说,“你现在不明白不要紧,等你死了你就明白了。”
  
  我不想明白!
  
  这人说话怎么每次都这么晦气。
  
  我又把话题扯回来:“前几天请碟仙那帮学生你们还记得吧,那天除了你们,他们有没有招惹到其他的鬼?”
  
  “没有。”瘦子说,“碟仙就等于束缚仪式,当时他们只束缚了我一个。”
  
  我想也是,那盘子就那么大点,要是多站几个鬼,不得挤爆了。
  
  “可是,那几个小孩,有一个人有点不对劲儿。”将军肚说,“感觉阴测测的,身上像是有什么东西附着,我在旁边看的不清楚。”将军肚问瘦子,“你看清了没?”
  
  瘦子说:“我也是刚死的,感觉不太清楚,应该是那个女孩。”
  
  女孩?我心里一震,难道真是胡雅婷?
  
  临到走,将军肚让瘦子递给我两张名片,说:“雷锋同志,现在这块归我们管,以后要是有什么事儿,你随时来找我们。”
  
  我听他口气挺大,一看就是个当大官的,顿时心生敬意。
  
  拿着名片低头一看,将军肚那张名片上写着——‘苟富贵——杨明村片警’,瘦子的名片上写着‘莫相忘——杨明村片警秘书’。
  
  送走了两只鬼,我正准备倒头睡,忽然手机伴随着纯正蓝色光芒铃铃的响起来。
  
  我一看,是冯丽打过来的,接起来一听,冯丽在那边哭,像是受了什么惊吓,话都说不利索:“有鬼……呜呜呜……阿黄……救……救命……”
  
  
 我一听这声音不对,心想这还了得,当下穿好了衣服往外跑,郊区招不到出租车,这时间也没公车,我就骑着我的小自行车一路狂奔。
  
  人命关天,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蹬轮子,这辈子蹬车都没蹬这么快的,那二手自行车被我操的桄榔桄榔一阵乱响,路上遇见一个开大奔的,头从车窗里伸出来冲我喊:“哥们儿,超速了哎!”
  
  好容易到了张佳燕家楼底下,我扔了自行车就往上跑,连摁了几下门铃,正打算踹门,门开了。
  
  开门的是严浩,看样子也是刚来。
  
  我问:“没事吧?”
  
  严浩说:“她俩都没事。”
  
  我这才松了口气,问:“那大半夜的打那电话什么意思?”
  
  严浩没说话,闪身让我进去。
  
  张佳燕和冯丽两个人都好好的坐在沙发上,后者还在小声的啜泣,眼睛红肿着,张佳燕在旁边安抚她。
  
  我一进门,就闻到股腥呼呼的味道,皱着眉问:“这什么味道?”
  
  我话刚说出来,冯丽‘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吓了我一跳。
  
  严浩叹了口气,指了指厨房。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跑到厨房去看,马上就知道哪里不对劲儿了。
  
  那条活蹦乱跳的大狗刚才没出现。
  
  为什么没出现,是因为它已经死了。
  
  就死在厨房,被溺死的,身上的毛还湿漉漉的,看起来像个大耗子,嘴大张着,舌头吐出来,眼睛却已经一点生气都没有了。
  
  冯丽哭着道:“因为……因为……阿黄一直叫,吵得我们没法睡觉,我就把它关在卧室门外,它还一直撞门挠门,想要进来,我不知道为什么就睡着了,睡到一半忽然听到阿黄在叫,就忽然醒了……”冯丽抽着鼻子说,“我心里害怕,想、想把阿黄带进来一起睡,我俩就起来找阿黄,结果……结果就看见阿黄它……”
  
  严浩说:“那会儿它都死了,你怎么还能听见它叫?”
  
  “我就是听见了嘛。”冯丽道,“不信你问燕燕,她说她也听到了。”
  
  这是动物灵啊,我低头看了一眼,他们看不见,我能看见。
  
  狗的尸体旁边,阿黄的灵魂正在厨房里团团绕圈,冲着客厅狂吠,却出不去。
  
  “这房间在聚阴位,布局又不合理,”貔貅道,“能吸引鬼魂,人的魂魄倒无所谓,动物魂魄很容易被困。”
  
  严浩问:“门窗都是锁好的吗?”
  
  张佳燕和冯丽齐齐点头:“我们检查了好几遍。”
  
  这就蹊跷了,门窗锁的好好的,狗却被人溺死了。
  
  细细想来让人有些发毛,凶手隔着一道门,悄无声息的杀死了一条凶狠的看门狗。
  
  他既然能打开防盗门,那卧室一道薄薄的木门又怎么可能拦得住‘他’?
  
  若是‘他’打开了门,正在睡觉的两个女孩会怎么样?
  

  
  
  这么一闹,两个女孩是再也睡不着了,一直在客厅一直坐到天亮。
  
  我出去找了个地方把阿黄的尸体埋了,回来时,两个女孩已经穿好了衣服,拿着书包准备上学。
  
  临出门,冯丽眼圈又红了,说:“我感觉自己还能听见阿黄的声音。”
  
  我回头一看,那可不是吗,阿黄的魂魄还在厨房里,朝这边叫。
  
  貔貅道:“阴间和阳界的联系就是生死阴阳,人或者动物刚死不久,身上阳气没有散尽,和其关系紧密之人就有可能听见魂体发出的声音。”
  
  我说:“阿黄困在那里没法投胎,要不然咱把它带出来?”
  
  貔貅说:“它护主心切,把它留在那里,或许能对她们有帮助。”
  
  我送着他们到了学校,却也不敢走远,蹲在他们教学楼旁边抽烟,一边抽一边看旁边一个男学生,从四楼往下跳,‘嘭’的一声,脑袋砸出来一个大坑,满地都是血。
  
  那男学生在地上抽搐着,直到眼睛泛白,不动了。
  
  谁说跳楼不疼,看这身上筋抖的。
  
  都是何苦呢。我磕磕烟灰,看着那男学生爬起来,干干净净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又往教学楼里走,然后走到同一个教室,从讲台前穿过,正在上课的老师和学生们看都没看他一眼,那男学生走到窗户旁边,忽然回头望了一眼正在上课的同龄人,然后又跳了下来。
  
  ‘嘭’
  
  我眯着眼睛,心里有点不舒服,这情景看多久都不舒服。
  
  男学生再次爬起来的时候,我喊:“哎哎,你……跳楼的,脑袋开花的那个。”
  
  男学生转过头看我,一脸惊讶:“你能看见我?”
  
  我说:“别跳了别跳了,看着怪渗人的,休息一会儿,过来聊聊天。”
  
  男学生走过来,坐到我旁边。我说:“年纪轻轻的,怎么寻死啊。”
  
  男学生说:“当年高考没考好。”
  
  “考不上大学也有别的事情做啊,这世界那么大,干什么不好?”
  
  “其实跳下来我就后悔了。”男学生说,“可是后悔也来不及了,像我这样自杀的,必须每天重复自杀上千次,痛苦一百年,才有可能投胎。”
  
  一时冲动想自杀的人多的很,跳楼是最愚蠢的行为之一,半途后悔了,你也不可能时光倒流跳回去。
  
  正说话呢,我忽然觉得有视线看着我,一转头,却没看见人。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男学生伸手指着自己跳下来的窗口道,“刚才我看到了,那班里有一个女孩,被恶鬼附身了。”
  
  我抬头往上看,问:“哪个班?”
  
  “高三二班。”
  
  高三的?我心里一沉。
  
  男学生说:“你还有事没?我要抓紧时间跳,要不然来不及了。”
  
  “行,那我不打扰你了,你忙去吧。”我说,“下辈子别这样了。”
  
  男学生点点头,继续自杀去了,因为和我聊天打断了他的自杀行为,所以这次他有点急,是用跑的。
  
  貔貅说:“那是张佳燕他们的班级。”
  
  我说:“我猜也是。”
  
  貔貅又道,“刚才在校门口看你的,是胡雅婷。”
  
  胡雅婷?我吃了一惊,下意识的又向校门口看去。
  
  不是说她失踪了么?
  
  这会过去追说不定还能追到,我拔腿就往校门口跑,跑了几步,忽然听见有人喊:“马力术,你要干什么去?”
  
  扭头一看,张佳燕、冯丽和赵宜三个人出来了。
  
  我说:“下课了?”
  
  他们三人脸色沉重的点点头。
  
  我见他们脸色不对:“怎么了?”
  
  “正在上课,教室里的白炽灯忽然掉下来了。”赵宜说,“差点砸到张佳燕。”
  
  “都……都是碟仙搞的鬼。”张佳燕抱着胳膊,害怕的道,“他想杀死我们。”
  
  “别再往碟仙上扯了,”我说,“我查过了,这事儿和你们那天招来的鬼没有关系。”
  
  冯丽说:“可是我们受到了这么多危险,这难道只是巧合吗?”
  
  我问:“你们是高三几班的?”
  
  冯丽说:“高三二班。”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我说:“这些事,有没有可能是其他的东西惹出来?”
  
  他们齐齐看向我:“什么?”
  
  我道:“没什么,随便说说。”然后问,“这一连串事情都只发生在最近,你们招完碟仙之后。”
  
  “没错。”
  
  我很介意刚才的群众爆料,但是被附身要有媒介,每天街上晃着成千上百的鬼魂,也没见那个随随便便就附身到别人身上。
  
  那天的小瘦没有使坏,被祸害的却全是那天招笔仙的人,这事有点巧。
  
  我问:“你们几个,再没有凑在一起做招鬼的事情吧?”
  
  那三个人都愣了,互相对视了一眼,犹犹豫豫的点了头。
  
  说话的这会儿功夫,放学的学生都走光了,我说:“我们附近找个餐馆去吃饭吧。”
  
  再在这看着那男学生的脑浆一次一次迸出来,我可就什么都吃不下了。
  
  话音刚落,冯丽像是看到了什么,‘咦’了一声,向旁边跑了两步。
  
  ‘嘭!’几乎是同时,一个花盆砸在她刚在站着的地方,花瓶摔的四分五裂,里面的泥土嘣到老远。
  
  冯丽脸都白了,她要是刚才没走那两步,脑袋已经开花了。
  
  我抬着头骂:“哪个不长眼的把花盆扔下来!”
  
  顺着看上去,只有五楼的窗户开着。
  
  冯丽抬头看了一眼,脸上一点血色都没了:“那个教室早被封了,没人进得去。”
  
  “那个教室早被封了,没人进得去。”
  
  她这话一出,另外两个人脸色也变了。我一看军心要动摇,连忙道:“说不定是风刮下来的。别老想那么阴暗,咱们心里阳光点,阳光点。”
  
  人处在绝境中,就特别喜欢其他人说好话,其实心里也不见得全信,就是图个安慰。
  
  果然,这话一出,几个人脸色都缓和下来。
  
  从学校到附近的小吃街有个小商城正在装修外墙,下面临时搭建了个棚子供路人走。
  
  走到这边,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站住了。
  
  旁边有一圈人正在棚子附近指指点点,中间是一个领导模样的人,旁边还围了一圈记者,扛着摄像机,正在采访。
  
  我拉了个正在干活的工人兄弟问:“这棚子结实不?”
  
  我声音很大,引的那些人都看过来。
  
  拿着图纸的建筑商很不满的说:“结实得很!”
  
  “不会塌吧。”
  
  建筑商眼角斜我一眼,牛哄哄的说:“怎么说话的!要是塌了我把这些螺丝钉全吃下去!”
  
  我这才安心了,和其他几个人说:“走吧。”
  
  空气中忽然充满紧张的气氛,几个人都没动。
  
  张佳燕道:“你们先走,没事了我再走。”
  
  我见貔貅没反应,心想大概是没危险,道:“得,我带着你们走。”
  
  然后领头往棚子里面走,冯丽和严浩也跟了上来。
  
  走到半路,我忽然听得棚上木板吱嘎吱嘎的想,心道不妙,刚要喊:“快跑!”就见冯丽和严浩两个人脱兔一样噌的跑了出去。
  
  这速度够快的,我一下愣了。
  
  貔貅喝道:“还不快跑。”
  
  然后脖子上的链子直直飞起,带着一股大力把我往前拖。
  
  刚出棚子,就听见‘哗啦’一声巨响,身后瞬间灰尘密布。
  
  棚子塌了!
  
  这是千钧一发,最近一块木板刚好砸在我鞋上。
  
  扭头一看,棚子的那边,张佳燕惊讶的捂着嘴,没被吓哭,倒是旁边那个建筑商,看着满地的钉子,眼泪唰的就下来了。
  
  冯丽和严浩目瞪口呆,惊诧极了:“你跑的时候链子向前飞!”
  
  我气不打一处来:“你们两个跑的倒快。”
  
  冯丽和严浩对看一眼,道:“我们刚才看到胡雅婷了,在前面向我们招手。”
  
  我往前看说:“人呢?”
  
  冯丽说:“我一直盯着她呢,可是一眨眼就看不见了。”
  张佳燕绕着远路跑过来,一张脸惨白惨白:“碟仙……碟仙果然想杀死我们。”
  
  我说:“放阳光点,阳光点,这就是个伪劣工程。”
  
  冯丽又说:“刚才在学校,花盆掉下来之前,我也看到胡雅婷了。”
  
  张佳燕情绪激动的喊:“她没有失踪!她被附身了!她一直在监视我们,她想害我们!”
  
  我心里一震,难道那男学生所说的,被附身的那个女同学就是胡雅婷?
  
  说话时,我们已经走到了岔路口,刚刚一波车流过去,这回正好是绿灯,可是面对着那一排停着的车,我们没一个人过马路,眼睁睁的又看着绿灯变回红灯,
  
  严浩指着旁边一个小超市,道:“我去买瓶水。”
  
  我说:“一起去吧,别再出什么岔子。”
  
  另外两个女孩也跟了上来,走到超市门口,忽然听得貔貅喊道:“快跑!”
  
  我神经正在紧张状态,听见这话,连忙踹了一脚严浩,道:“快跑!”然后一手拉一个女孩,向前跑去。
  
  几乎是同时,路边传来汽车急刹车的声音,路人尖叫连连,一辆大卡车直直的冲向我们刚才站着的地方,轰的一声撞到了超市里面,墙壁被撞得凹了进去,玻璃门碎了一地。
  
  这卡车横冲直撞,弯又转的急,身后一串小车来不及闪躲,霹雳咣当撞成一团,一时间只能听见车上喇叭声此起彼伏,整条路都瘫了。
  
  第一次亲眼目睹电影上才能出现的壮观画面,我连嘴都合不上了:“太夸张了吧。”
  
  这条路上的人和鬼纷纷凑过来看热闹,
  
  冯丽说话都在抖:“这……这也能阳光点?”
  
  我阳光不起来了。
  
  “它想杀死我们!它真的想杀死我们!”张佳燕抱着头,蹲下来歇斯底里的喊,“我们都会死!都会死!”
  
  “我们真的会死?”一向冷静的严浩也开始乱了阵脚,求助似的问向我。
  
  我回头看了一眼,从出校门到现在不到十分钟,我们所经过的地方无不一片狼藉,这破坏力越来越强,再走几步恐怕就要到达原子弹的地步了。
  
  我说:“没关系。”
  
  冯丽问:“你有办法?”
  
  我说:“我先带你们去日本转一圈,再走遍韩国。”
  
  严浩问:“这样我们就不会死?”
  
  “死是一定的。”我说,“但是如果你们搞垮了他们,人民群众会给你们建个纪念碑,永垂不朽。”
  
  我本来想说个笑话缓和气氛,谁知道冯丽听了这话哇的一声哭了:“谁要永垂不朽啊。”
  
  气氛变得更沉重了。
  
  严浩忽然向前看去,惊道:“胡雅婷!”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道路对面,胡雅婷穿着一件白色裙子,正在看向我们,手抬了起来,指向这里。
  
  然后只是一眨眼,就不见了。
  
  冯丽问道:“什、什么意思?”
  
  “她想杀绝我们!把我们全杀死!”张佳燕惊恐的叫道。
  
  我说:“你冷静一点。”
  
  “还怎么冷静!”张佳燕指着我喊,“全是你的错!全是你的错!你肯定也被附身了,你们全都是!全都是!我不能和你们在一起,会被杀死!”然后边说边后退,忽然转身,尖叫着跑了。
  
 跟我们在一起会被杀死?这话说得太没科学依据了,看鬼片看多的人都知道,只要离群,绝对是下一个受害对象。
  
  鬼和狼一样,喜欢袭击落单的。
  
  张佳燕拦了一辆出租车,跑了。
  
  我左右看看,见旁边有个兄弟推着个摩托,情急之下一把抓住了就要往上跨。
  
  那兄弟紧紧握着车把手,死不松手,谨慎的看着我。
  
  我说:“我要赶着去救人!”
  
  那人怀疑的看着我。
  
  我急中生智,低声道:“我们是在拍电影。”
  
  那兄弟一拳砸过来:“他大爷的你们不会换个说法,老子都被这说法忽悠走三辆摩托了!”
  
  旁边冯丽和严浩拦了一辆出租,转过头喊:“马力术!马力术!”
  
  上了车,冯丽看着我的脸,奇怪的问:“你眼睛怎么青了?”
  
  我一本正经的道:“鬼神作祟。”
  
  临到张佳燕家,严浩冲上去狂摁门铃。
  
  门铃响了很久,依然没人开门。
  
  “会不会出事了?”冯丽急道。
  
  屋内阿黄魂魄还在狂吠,我高声道:“张佳燕,你开门,让我们进去,我是道士,能降鬼除妖,肯定不会害你!”
  
  ‘吱嘎’一声,防盗门后的木门开了。
  
  “你们……滚……”张佳燕的声音发着抖,阴森森的,“我知道你们都想害我,其实你们都巴不得我死……走开,你们全都被附身了,你们想杀我,走开……”
  
  严浩说:“张佳燕!你冷静点!”
  
  “我不会被你们杀死的!”随着张佳燕的喊叫声,门咣的关上了。
  
  我们三人面面相视。
  
  “怎么办?”我问。
  
  “总不能不管她。”严浩说,“你一直说你是道士,就没有什么方法保护她吗?”
  
  我脑中灵光一现,忽然想起小二楼的大胡子道士房间里的那几个大箱子。
  
  既然那大胡子是道士,那箱子里肯定是他的作案、不,做法工具。
  
  肯定有能驱邪的!
  
  想到这里,我赶紧下楼,决定回去打开这箱子看看。
  
  刚到楼下,忽然楼口闪过一个穿白裙子的女孩。
  
  胡雅婷!
  
  我几步跨下楼,却又看不见人了。
  
  “胡雅婷?胡雅婷?”这是跟这捉迷藏呢?一会出来一会儿不见,我张嘴喊,“胡雅婷?我看到你了,出来出来,别跟我玩躲猫猫,玩躲猫猫不好,容易猝死。”
  
  反复叫了几声,却依然没人出来,我心里担心,问貔貅:“你能不能帮我护着上面两个人?”
  
  貔貅道:“可以,但是我只能在一定范围内保护他们。”然后化作一道白光,冲上楼梯,我跑上去看,冯丽和严浩脚下,出现了个荧光色的圆圈,正好把他们圈住。
  
  我指着那圈说:“你们可千万别出这个圈。”
  
  “圈?”严浩奇怪的低头看,“什么圈?”
  
  原来他们看不到,我说:“总之,你们不要动就是了。”
  
  然后下楼,踹着我的自行车往小二楼奔。
  
  走到屋门口,却看见苟富贵和勿相忘两只鬼往这边走,勿相忘一手拿着个小本子,一手拿着笔,不知道在记什么。
  
  苟富贵远远地向我招手:“雷锋同志,雷锋同志,我有事麻烦你,我现在做鬼口普查,发现最近几天有个新鬼失踪了,你了解情况吗。”
  
  我说:“不了解!”然后往屋里冲。
  
  苟富贵说:“是个叫赵宜的高中生。”
  
  我刚冲进门,听见这个名字,硬生生的刹住了,转头问:“你说谁?”
  
勿相忘翻开本子,念道:“赵宜,男,十七岁,市二中高三二班,未婚无子,生于公元一九九三年十一月二十一日,死于二零一零年……”
  
  我懒得听他那一长串报告,直接打断了问:“他没去投胎?”
  
  “他不是自然死亡,拘魂名单上没有他,鬼差不会带他回地府。”勿相忘问,“马同志你见过他没有。”
  
  我摇头。
  
  苟富贵说:“那就只能当失踪鬼口了。”然后大笔一挥,在册子上写了失踪两字,对我点点头表示感谢,抬脚就准备走。
  
  “哎哎……”我连忙把他拉住了,“这你就不管了。”
  
  要是找到赵宜的魂魄,一切就清楚了。
  
  苟富贵说:“我会把这件事上报,等上面成立专案组来调查。”
  
  我说:“那要多久?”
  
  “不久,”苟富贵说,“十几年吧。”
  
  等到那会儿,张佳燕、冯丽和严浩死的连灰都没有了。
  
  我说:“趁现在人死没多久,还新鲜着,得赶紧查。”
  
  苟富贵和勿相忘互看了一眼,勿相忘说:“马同志,我们现在鬼口普查还没做完。”
  
  我说:“这事要是查出来可是你们的政绩。”
  
  苟富贵犹豫着道:“可是我们现在一点线索都没有。”
  
  我连忙把最近几天的事情说了。
  
  “无法无天了,鬼魂跑去害人,这事态非常严重嘛!”苟富贵听得义愤填膺,抬着手想拍桌子,但旁边又没桌子,于是恨恨的拍着自己的肚子道,“这事态非常严重嘛!”
  
  我们正在这里说话,忽然听得有人叫道:“鬼差,鬼差。”
  
  我转过头,看见一张沟壑纵横的老脸,脸的主人指着苟富贵,神经质的叫道:“鬼差,鬼差。”
  
  是那天在河边见过的老太太。
  
  “妈,你在看什么,那里没人。”她儿子迅速的跑过来,奇怪的看了我们一眼,把人拉走了。
  
  “这老太太疯了几十年了。”勿相忘泛着本子道,“她儿子是领养的,两个人没有血缘关系。”
  
  这老太太好像能看到平常人看不见的东西。
  
  我思路打了个岔,马上转回来,问道:“怎么样,你们能不能找到赵宜的魂魄?”
  
  “按照你说的这种情况,赵宜应该是被恶鬼害死的,”苟富贵道,“所以他死后很有可能被那控制,他的魂魄嘛……应该被禁锢在恶鬼附近。”
  
  我心里一惊,又想起市里那三个人,连忙进屋,跑到二楼,苟富贵和勿相忘也跟着跑了进来。长舌头女鬼正在二楼遛弯,正好和那两只鬼差打了个照面,苟富贵看了一眼吊死鬼,对勿相忘道:“记下来,这是黑户。”
  
  我扒拉着大胡子道士的屋子里的箱子,那箱子盖上灰尘弥补,手一抹都是一把黑的,箱子里面是一些桃木剑铃铛之类的东西,我把剑背在身上,看下面还有几张符,也都揣兜里了。
  
  揣好了又往外跑,看见苟富贵背着手,挺着肚子,一副视察的模样盯着我。旁边的勿相忘也托着眼镜,伸着脖子看的聚精会神。
  
  “你们在看什么?”
  
  苟富贵说:“你转过去,转过去。”
  
  我转过身,听见苟富贵说好了,再转过身,只见勿相忘手里捏了一团白呼呼的东西,烟一样的虚无形状,却聚而不散。
  
  “这是什么?”
  
  “是人的魂魄,已经散得差不多,成不了人形了。”
  
  “这个也是黑户?”苟富贵伸手指着那魂魄问,“雷锋同志,你这不行嘛,养了这么多黑户,不行嘛!户口还是要办的嘛!”
  
  “不对。”勿相忘眯着眼睛打量那魂魄,“这应该是生魂,主人还没死。”
  
  “好像是个女的嘛?”苟富贵问,“是什么人?”
  
  “魂散的太厉害,资料找不全。”
  
  “是那天跟着小马哥走回来的那个,应该不过十六七岁,是个女孩子。”三娘的声音在楼下响起,“那天我看到她就觉得奇怪,听你们一说,她应该是本体被附身,被挤出来的。”
  
  附身?我大惊,难道这是胡雅婷的魂魄!
  
  “生魂离体存活不了多久,现在看来,那人的七魂六魄已经少了三魂二魄。”三娘说,“不及时把它送回本体,它就永远回不去了。”
  
  我一听这还了得,抓了那团魂魄就骑上自行车往回跑。
  
  一路上自行车轮风驰电闪,超车无数,超过一个大巴时,那司机探头出来骂:“靠,又是你!”
  
  下了自行车,我三步两步跨上楼,冯丽和严浩两个人好好地站在原地。
  
  貔貅又化作一道白光,重新变成坠子回到我胸前,我问:“你们再看见胡雅婷没有?”
  
  “没有。”冯丽问,“怎么了?”
  
  我大概把事情说了一遍,严浩说:“原来被附身的真是她,可是我们要到哪里去找她?”
  
  我说:“她既然想害你们,就一定不会走远,应该在附近,我去附近找找。”
  
  严浩和冯丽齐声道:“我和你一起去。”
  
  我说:“这里得留一个人,以防张佳燕出什么事。”
  
  “那、那我留下来。”冯丽说,“你们在这里她不愿意开门,可是我和她关系好,我一个人的话,再和燕燕说说,她说不定能让我进门。”
  
  让一个女孩留在这里显然不好,我正在犹豫,忽然听见貔貅问:“你带的符呢?”
  
  我连忙从口袋里掏出符,给貔貅看,貔貅说:“最上面的那两张是子母符,你拿母符,给她子符,你就能看到她的情况。”
  
  我把小的那张给冯丽,果然看到手中另一张符上隐隐显现出画面。
  
  这样一来,要是有什么事,我们就能及时赶回来。
  
  我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又把身上桃木剑递给冯丽护身,这才放心和严浩出去。
  
  刚走出楼栋,就听得手中的符咒传来门铃声。
  
  “你果然很厉害。”严浩心服口服的说。
  
  我心里感慨大胡子老道的东西真绝,表面上不动声色:“那当然,我可是道士。”
  
  冯丽摁着张佳燕的门铃:“燕燕,是我,他们都走了,现在就我一个人,让我进去吧。”
  
  吱嘎,防盗门里面的门开了,张佳燕的声音在门后响起:“我不信……你也不是好人。”
  
  “燕燕,你相信我,我们关系不是很好吗?我不会害你的。”
  
  张佳燕怀疑的问:“真的?”
  
  “真的,”冯丽说,“我们一起玩了那么久了,你要相信我,两个人在一起,也有个照应,你让我进去吧。”
  
  张佳燕警觉的道:“你手里拿的什么东西?你想用它杀死我?”
  
  冯丽看了看桃木剑,说:“你不让我拿,我就不拿好了。”然后把剑立在门旁,摊开手道,“你看,我现在什么都没有拿了。”
  
  长久的沉默以后,防盗门终于噶的一声,打开了。
  
  冯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笑道:“这才对嘛。”然后踏进屋子。
  
  在她踏入屋子以后,随手关了防盗门,就在此时,旁边立着的桃木剑倒了下来,卡住了门。
  
  我和严浩见张佳燕终于让冯丽进了屋子,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符咒里传来两个女孩说话的声音,我和严浩也没有多听,绕着楼栋走了一圈,继续找胡雅婷。
  
  刚走到拐角,我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幽幽的女声:“不是我……”
  
  我一愣,转身去看严浩,他也睁大眼睛看着我:“刚才,是不是胡雅婷的声音?”
  
  话未说完,只见前方跑过一个穿着白色裙子的女人,我和严浩连忙追了上去,那女的跑进张佳燕家的楼栋,忽然空气一般的消失了。
  
  严浩叫道:“糟了,她会不会去找她们麻烦。”
  
  貔貅道:“张天师的桃木剑抵着门,凶神恶鬼进不去。”我重复了一遍给严浩听,然后和严浩两个人谨慎的往楼内移动。
  
  严浩忽然问道:“你看那是什么?”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角落处的阴影下有一团报纸,底下似乎有活物在动。
  
  我走过去,用脚踢了一下,只听得喵的一声,一只浑身乌黑的大猫从报纸下窜了出来,跑了。
  
  “黑猫?”严浩道,“真晦气。”
  
  我问:“不就是只猫,晦气什么?”
  
  严浩说:“看到黑猫不吉利,要出事,家里老人都说它是祸水。”
  
  “猫是灵兽。”貔貅道,“尤其是黑猫,对恶灵更是敏感,能趋吉避凶,所以黑猫出现,不是带来灾难,而是预示这里不太平,将要出事。”
  
  听了貔貅的话,我猛的站定,脑中如闪电般闪过一种可能性:“原来胡雅婷是黑猫!”
  
  严浩奇怪的问:“你说什么?”
  
  “我怎么现在才发现!”我解释道,“被附身的真的不是胡雅婷,胡雅婷出现,只是想告诉我们,我们正处于危险中!”
  
  严浩愣了一下,问道:“你有什么证据?”
  
  “哎呦,还要什么证据!”我拍着脑袋道,“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你想啊,一般侦探片恐怖片被怀疑最多的那个人肯定不是凶手!这就是反证法,咱们目光全放在胡雅婷身上,所以肯定就不是她!”
  
  严浩显然不信我的话,脸都扭曲了:“胡扯!不是她又是谁?”
  
  “我不知道。”想起之前那个男学生的话,我说:“我只知道是个女的。”
  
  这话一出口,我和严浩都愣了,目光齐刷刷的移到我手中的符上。
  
  冯丽和张佳燕的对话正进行到尴尬阶段,前者说什么,后者都不理睬,冯丽为难的用手扇扇风,干笑道:“这么闷,怎么还不开窗户透透气。”
  
  说完,走到窗户旁边拉开窗帘,开窗户。
  
  张佳燕无声的跟在她身后,阴测测的看着她:“你真的不是想害我?”
  
  “你说什么呢?”冯丽一边笑一遍开窗,“我害你做什么。”
  
  她这边笑的开心,我和严浩却都惊出了一身冷汗,张佳燕慢慢举起的,一直藏在背后的手上,赫然握着一把尖刀。
  
  “你骗人!”随着张佳燕的一声怒吼,刀子刺了下来!
  
  这一刀刺的又快又狠,我和严浩看的连呼吸都止了,几乎已经认定冯丽会被刺中。
  
  没想到冯丽迅速的躲开了这一击,扑到了一旁。
  
  “燕燕,你做什么?”冯丽惊叫。
  
  “你还说你没有被附身?”张佳燕瞪着冯丽,手中的刀尖闪着寒光,“没被附身,怎么能躲开我的刀?”
  
  冯丽说:“玻璃上,窗户的玻璃上看见。”
  
  “你骗人!”张佳燕歇斯底里的叫道,“你支走他们两人,就是为了进来杀我!”
  
  “你不要胡说!”冯丽说,“我没有!”
  
  “我不相信!”张佳燕喊着,手上刀又落了下来。
  
  “啊!”冯丽连忙转身往大门跑,跑了两步却一个腿软摔倒了。
  
  张佳燕拿着刀,一步一步的走向冯丽。
  
  我和严浩一边往楼上跑,一边喊:“快出门,出门!”
  
  “救命!救命!”冯丽手脚并用的往门口爬。
  
  眼看就要到了门口,她的手却在触摸到桃木剑的瞬间,停住了,然后身体像被什么东西拖住一样,超相反的方向移去。
  
  “你还说你没有被附身!”张佳燕大叫道,“你还说不是你!”
  
  我和严浩看到这一幕,忽然浑身发毛。
  
  严浩颤声问道:“她们两个,到底是谁被附身?”
  
  冯丽边尖叫边奋力挣扎,像是有人在用力拖她一样。
  
  而那个施力点,却什么都没有!
  
  被附身的到底是谁?
  
  我急出了一头的汗。忽然耳边听得貔貅的声音:“竟连这等级的东西都看不到!集中精神去看!”
  
  我再集中精力去看,背上刷的一下,细细麻麻的如同通了电流一般,汗毛都立起来了。
  
  冯丽的身旁,有个人死死的抓着她的脚,不让她往门口移动。
  
  那是个男人,十七八岁的年龄,长的很壮实。
  
  是已经死去的赵宜!
  
  “啊!啊!”冯丽一边挣扎一边哭喊着,“救命啊,救命啊!”
  
  此时张佳燕已经走到了她身边,扬起手就要刺下来。
  
  冯丽捂着脸,大叫了一声:“阿黄!”
  
  只听得‘嗷唔’的一声,一直被禁锢在厨房里的阿黄灵魂箭一般的冲了出来,竟硬生生的咬住了张佳燕的手腕。
  
  “疯狗!你做什么!”张佳燕痛苦的甩着手,手中的刀掉在了地上。
  
  我和严浩夺门而入,我一脚踹开赵宜,护着冯丽。赵宜还要去抓冯丽,貔貅化作原型扑了上去,死死地制住了他。
  
  严浩站在门口喊:“是谁?是谁?被附身的是谁!”
  
  我指着张佳燕道:“这不明摆着吗?”
  
  张佳燕一个甩手,阿黄嘭的撞到墙上,瞬间魂飞魄散,消失了。
  
  严浩吃惊的道:“被附身的竟然是你?”
  
  张佳燕凶狠的看着我们:“说什么傻话,被附身的明明是你们!是你们!”
  
  貔貅的声音在我脑中响起:“她的神智已经完全被恶灵控制了。”
  
  我一惊,那怎么办。
  
  我只是一想,没想到貔貅却接着道:“你不要激怒她,先靠近她,然后用符咒制住她。”
  
  这对话极妙,脑电波传信,只有我们彼此能听见。
  
  没错,我心想,这就是最好的方法了,于是故作轻松的笑道:“张佳燕,你别激动,你不信他们,也要信我,我没和你们玩碟仙,所以我肯定不会被附身,你要相信我,对吧。”
  
  张佳燕恶狠狠的看着我:“你也不是什么好人,你和她们是一伙的!你也想害我!”
  
  我说:“你要相信我,我是道士。”
  
  张佳燕道:“你一直说你是道士,你有什么证据?”
  
  “当然有,不信我拿给你看。”我慢慢的靠近她,她警惕的向后移动着。
  
  我说:“你那么紧张做什么?我拿道士上岗资格证给你看。”
  
  “资格证?”张佳燕愣了。
  
  趁着这难得的机会,我一个马步窜上前,从兜里掏出一张符,啪的贴在张佳燕脑门上。
  
  只见那符咒周围,冒出缕缕白烟,张佳燕捂着头,痛苦的弯下腰。
  
  成了!我激动的做了个胜利的姿势。
  
  “啊啊啊!啊啊啊!”张佳燕抱着头大叫,忽然一抬头,双眼泛红,大喊一句:“流氓!”然后愤怒的向我扑来。
  
  “我靠!”貔貅竟然难得的骂了句脏话,对我吼道,“那是求子符!”
  
  求子符?我大惊,那张道士主职不是捉鬼么?怎么还兼管不孕不育。
  
  这张符完全激怒了张佳燕,从地上顺起刀子就向我刺来。我一个驴打滚躲了过去,张佳燕不依不饶,挥舞着刀子追了上来。
  
  冯丽和严浩在一旁叫道:“小心!小心!”
  
  现在张佳燕眼里只有我,他俩轻松不少。
  
  被貔貅制住的赵宜还在不停挣扎。貔貅喊道:“镇妖符!”
  
  我边躲闪张佳燕边掏出剩下的符看,然后对着上面一串抽象文字就哭了。
  
  哪个是镇妖符啊?
  
  这符上面的字写的就跟原来医院大夫写的药单一样,谁能看懂这些我叫他爷爷!
  
  我算明白了,原来道士和医生一样,都是肥水不流外人田的超级垄断职业,牵扯到职业内部利益的东西都搞得特朦胧。
  
  “马力术!”严浩拿起门旁的桃木剑,扬手准备扔过来。
  
  张佳燕本要扑过来,却又停住了,似乎对桃木剑颇有顾忌。
  
  就在此时,我忽然听见貔貅道:“灵力不足,我维持不了实体了。”
  
  话未说完,化作一道白光重新变回吊坠。
  
  失去禁锢的赵宜一下窜到严浩身旁,抓住了严浩的胳膊。
  
  严浩忽然没法动弹,愣了一下,问道:“是赵宜吗?”然后吼道,“赵宜,难道你就帮着杀你的人来害我们?”
  
  赵宜的魂魄依然死死的按着严浩。
  
  见严浩被制住,张佳燕猛的扑了过来,扬起刀就要刺下,说时迟那时快,我来不及多想,把一手的符纸全都拍到张佳燕身上!
  
  只听得张佳燕‘嗷’的一声惨叫,身体冒出一股白烟,那白烟隐隐化作人形,捂着脸向后退去。
  
  “啊!”那白烟瞬间包围住了冯丽。
  
  “赵宜!”严浩喊道,“你想我们全和你一样惨死吗?”
  
  他话音未落,赵宜的鬼魂大叫一声,松开严浩,扑向了那团白烟,白眼和赵宜扭作一团厮打。
  
  “马力术!”严浩趁机把桃木剑扔过来。
  
  我反手夺过桃木剑,用力刺向那白烟!
  
  只听得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那白烟疯狂的扭曲,扭曲的图形越来越快,然后化作一团拳头大小的白雾,迅速的向门口跑去。
  
  它想要逃!
  我拎着桃木剑正要追,忽然听得有人喊:“包围它!”
  
  然后门外飘进来一群鬼,团团把赵宜和那团白烟围住,我一看,勿相忘跟在其中一个身后,那鬼对我亮出一个证:“警察!”
  
  “马力术是吧?”领头的那个指着勿相忘说,“我们是管这片的,接到杨明村同事的报案,说这里有状况,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吧。”
  
  那些鬼差利落的绑住了白烟和赵宜,领着往外走。
  
  那白烟尚在不停挣扎,几个鬼差拿绳子把它绑得粽子一样,那烟慢慢化作一个女人的样子,我看了看,竟然有些面熟。
  
  鬼差头点头道:“剩下的事就交给我们了。”
  
  这事叫一个峰回路转,我拿着桃木剑就愣在那里了:“这就没我事了?”
  
  “当然有你的事,你也得来一趟。”他指着张佳燕脑门上的求子符说,“你涉嫌当众耍流氓。”
  
  我怎么耍流氓了?我怎么耍流氓了?
  
  我脸一下就黑了,这些警察早不管,等我为民、不,为鬼除害,重创了这个女鬼才一股脑跑来,没给我见义勇为的旌旗已经很无耻了,还好意思诬陷我耍流氓!
  
  勿相忘掏出支烟递给鬼差头子:“都是自己人,自己人。”
  
  那鬼差才咳嗽了两声,道:“不过念在你是初犯,我们就不追究了。”然后手一挥,对着手下道,“带走带走。”
  
  话说完,这群鬼一个转身,齐齐消失了。
  
  这办事效率,来去如风。
  
  “马力术!马力术!”冯丽和严浩叫,“怎么样了?”
  
  我这才想起他们看不到那些鬼差,转身拍着胸脯道:“没事了,我已经全部搞定了。”
  
  冯丽跑到张佳燕身旁,摸着她的脸,颤着声问道:“燕燕身体好凉,还有救吗?”
  
  我连忙拿出张佳燕剩下的魂魄,放在张佳燕身旁,之前三娘他们说这魂散的厉害,不知道张佳燕是否能活过来。
  
  那魂魄颜色已近透明,无声无息的钻进了张佳燕的身体。
  
  我们三人紧张的盯着,片刻之后,张佳燕睫毛眨动了一下,缓缓张开了眼睛。
  
  我们三人皆松了一口气。
  
  张佳燕眼神飘忽了一会儿,逐渐聚光,目光移到我们身上,忽然尖叫起来:“啊!啊!”
  
  我们三人都是一惊,却见张佳燕一边惊叫一边往后缩着身子,叫道:“鬼,鬼!碟仙!碟仙!”
  
  “燕燕,是我。”冯丽连忙跑过去,抱着她安抚道,“已经没事了,别怕。”
  
  张佳燕在她怀里抖了很久,终于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却又笑了,指着冯丽,用孩子一样的声音道:“呵呵呵,笔仙,呵呵呵呵,碟仙,呵呵呵呵……你们都要害我,呵呵呵呵……”
  
  冯丽和严浩都愣了,两个人诧异的看向我。
  
  “她被附身太久,魂魄受损,就算救回来命也救不回神智。”我把貔貅的话重复给他们听。
  
  “怎么可能,”严浩说,“我们玩碟仙,不过一个星期!”
  
  
  “你们以为只是那一次?”貔貅道,“这女人之前已经不知道招了多少次鬼,笔仙碟仙,如果真的是仙,又怎么会那么好请?招来的只是些孤魂野鬼。人鬼阴阳有别,那些阴气日积月累的渗透到招鬼人的身体里,只会更方便让那些脏东西入侵罢了。”
  
  说到这里,正对着门的严浩忽然说:“警察?”
  
  我心想那群鬼差不是走了么?一扭头,果然看到几个大盖帽。
  
  不同的是,这次站在门口的是人。
  
  “张佳燕是哪个?”警察扫了我们一眼,目光停留在张佳燕身上,“我们怀疑你和一起杀人案有关,请协助调查。”
  
  说完,几个警察去拉张佳燕,张佳燕一边啊啊的叫,一边往冯丽身后躲。
  
  冯丽问:“杀人?杀什么人?”
  
  “我记得你们,那天你们也在现场。”警察说,“就是你们那个淹死的同学,叫赵宜的,你们村里有个老爱往河边跑的老太太,那天晚上她儿子去找她,正好看到张佳燕从河边走开,再过去看,就看到了赵宜的尸体,那老太太躲草丛里目睹了整个过程。”警察抬起手,五指伸开,向下,做了个按的动作,“说是这女孩就这么摁着赵宜的头,活生生的把他溺死了。”
  
  “不过你们别担心,那老太太看起来脑子不太好,说什么。”两个警员毫不费力的抓住哭个不停的张佳燕,“这一个小女孩,怎么可能按死一个大男人。”
  
  我知道这事是真的,那疯老太太肯定看到了,不止是他,说不定赵宜也看到了,那天我在水里看到的倒影,先是那附身在张佳燕身上的女鬼,再是赵宜。
  
  赵宜一直暗恋张佳燕,估计张佳燕说了句陪我到河边走走的话,这小子就乐颠颠的跟了去,却没有想到那是一条不归路。
  
  赵宜虽然死后为女鬼所束缚,可依然想告诉我真相,不过他魂被困了之后脑子却也不灵光,光想通知我凶手长什么样,却忘记告诉我被附身的是谁。
  
  “你们都是鬼,是鬼。”那鬼不知道怎么给张佳燕洗脑的,就算疯了,依然认为其他人都想害她,一直挣扎个不停,拖着不愿意走。
  
  抓着她的警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情况,望向他们的领导:“队长,怎么办?”
  
  我见她被附身久了,还坚信那鬼的话,想当初鬼怕的她也一定怕,说:“我来帮你们。”然后向前跨了一大步,扬起桃木剑在空中挥舞几下,指着张佳燕道,“快跟他们走,否则我收了你!”
  
  警察队长很稳重的说:“装疯卖傻没有用,带她去看精神科医生。”他顿了一下,指着我说,“把这人也一起带去。”
  
所以我忒讨厌警察了,瞧那德行!
  我和冯丽、严浩一起回了村子,经过这件事,他俩现在对我佩服的很,把我送到了小二楼。
  
  “这么说张佳燕和你们请碟仙之前就被附身了。”我说,“她之前也是这样神神叨叨的?你们没看出来?”
  
  “她之前虽然有点阴沉,但是表现都挺正常。”冯丽说,“就那天晚上之后忽然开始不对劲儿,她一向信笔仙碟仙,加上赵宜又死了,我们觉得她可能是受了刺激,没想到……”冯丽难过的说不下去了。
  
  我安慰道:“别难过,不是你们的错。”
  
  “这件事哪能撇的这么清,他们啊,不是罪魁祸首,也算是从犯。”三娘娇媚的声音响起,我抬头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三娘站在门口,一双媚眼在冯丽、严浩两人身上扫了几圈,嘴角勾起了一个迷人的弧度,“小马哥,你就没有觉得他们有什么事瞒着你吗?”
  
  我确实感到这几个人在和我说话的时候,经常欲言又止,好像瞒了我什么。
  
  “我这个人呢,对于自己的居住环境要求很高的,女人太多了很心烦。”三娘看了一眼我,道,“所以那天看到一个年轻女人的魂魄跟在小马哥身后冒冒然然的闯进来,我心里很不高兴,见那时候那女人还没被附身,只是魂魄散了,我就顺手把那魂魄塞回她的身体里面了。”
  
  “啊?”没想到有这么一出,我惊道,“那为什么张佳燕的魂魄还会在我家?”
  
  三娘笑着望向那两个学生:“那就要问他们了。”
  
  “……”冯丽和严浩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不说话。
  
  三娘从怀中掏出一个盘子:“不说也可以,我们直接看。”
  
  那盘子晶莹剔透,薄的像张纸,三娘玉手一挥,上面竟然出现了画面。
  
  画面上月黑风高。几个十七八岁的少男少女,拎着包偷偷摸摸的往我的小二楼附近跑。
  
  虽然夜色阴沉,我还是看清了那几个人的脸。张佳燕、冯丽、赵宜、严浩、陆林。
  
  一行人到了门口,鬼鬼祟祟的左右看看,只听得有人问:“那大叔还在不?”
  
  “不在了,”这是冯丽的声音,“我们赶快开始吧。”
  
  几个人马上摊开包,拿出蜡烛、盘子、写满了文字的纸。
  
  “你们又跑回来了?!”我这回可算明白张佳燕是什么时候被附身的了,怪不得那天晚上睡觉总觉得阴风阵阵。
  
  “因为上次请的很顺利,很快就请到了碟仙,我们怕下次就没这么顺利了。”
  
  “你们身边带着一个经常招鬼,阳气大损的张佳燕,请鬼当然快了。”我说,“你们还高兴?”
  
  玉盘里,张佳燕说:“要集中精神,心无旁鹜,碟仙才会来。”
  
  在场的五个人,每个人都伸出了一根手指按在碟子上,嘴中念念有词,不外乎是碟仙碟仙快显灵之类的话。
  
  片刻之后,只听得有人惊呼道:“来了!”那碟子果真转动起来,陆林问道:“碟仙,你来了吗?”那碟子慢慢移动,最后碟子上的箭头,指在了一个字上——‘是’。
  
  虽然已经经历过一次,严浩再看到这景象,语气里依然充满不可思议:“碟仙!”
  
  “碟仙?”三娘嗤笑,“你们好好看清楚,那是什么东西?”
  
  说罢,轻转玉盘。
  
  只见那被五个人按着的碟子上,赫然站着一个披散着头发,面色青白的女鬼!
  
  冯丽和严浩第一次看见这个女人,都是一惊,冯丽甚至“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看到了没?”我指着那女人道,“你们请来的不是什么仙。”
  
  “可是……”冯丽捂着眼睛不敢去看那女鬼:“我们问了几个我们知道的事情,她都答出来了。”
  
  “你们既然能靠聚精会神的冥想把她引来,难道就想不到她在碟仙这个仪式中能看透你们的心思?”三娘道,“你们问她问题时,自然会不由自主的想到那问题的答案,你们知道的东西,她不需看别人,看你们心里在想什么,自然就能知道了。”
  
  严浩说:“可是还有我们不知道的,未来的事情她也回答了。”
  
  三娘问:“既然是尚未发生的事情,你们又怎么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
  
  那两人都是一愣,然后恍然大悟的惊道:“她骗我们!”
  
  我打量着那女鬼,说:“就是这东西附身在张佳燕身上的。”
  
  冯丽辩解:“可是,我们明明把那碟仙送走了!”说完,指着那影像,道,“不信,你们看!”
  
  说话间,那些人已经问完了该问的,齐声说道:“恭送碟仙回府。”几个人齐齐的喊了几声,指尖的碟子也慢慢停止了转动。
“走了?”冯丽问。
  
  “走了吧。”赵宜说,“能松手了吧?”
  
  严浩谨慎的问:“碟仙,碟仙,你还在吗?”
  
  碟子一动不动。
  
  “碟仙大人已经回去了。”张佳燕说着,抽回了手,其余四个人也抽回了手,说说笑笑的收拾东西。
  
  “走了走了,回家了。”请完鬼的几个人说说笑笑的往回走。
  
  影像上的人皆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我们几个看的人却感到脊背阵阵发凉。
  
  那个女鬼根本没有走!
  
  她依旧站在原地,早已经失去血色的脸面无表情,冷冷的望着五个人,然后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
  
  “她骗我们!”冯丽看的战栗起来,抱着自己的胳膊惊叫道,“她没有走!她骗了我们!”
  
  “你们看不见所谓‘碟仙’的模样,又怎么会认定那东西是仙,对你们怀有善意?”三娘收起玉盘,“人要有自知之明,就会敬神鬼而远之,不随便招惹能力以外的东西。”
  
  我听三娘这话说的有道理,也叹了口气,接话道:“三娘说的有理,阴阳两道本就互不干涉,他死他的,你活你的,平时也没什么接触的途径,两边人都能过好。可现在人家死的好好的,你们非要把人家招过来拿碟子指字给你们看,这不是犯贱找抽呢么,恰巧碰个死的时候怨气大,一肚子火的,人家平时身边都是同等级的鬼,打也打不过,正好你们一帮愣头青撞上来,不拿你们撒气又找谁啊?”
  
  冯丽也不知道是被我训的还是害怕,小声的哭了起来。
  
  我说:“行了行了,这事也过去了,你们也安全了,就当个教训吧,以后好好学习,争取做个像我一样的有档次的人,好好过自己的人生,别再招惹鬼啊神啊的了。”然后扭着头,对三娘说,“是吧?”
  
  三娘没有吭声,看着我笑,红润的嘴唇微微翘了起来。
  
  我忽然想起刚才她说的看见女鬼跟我回家她心里不高兴。心里忽然就荡漾起来了,有股名叫爱情的情感,从我的脚后跟发芽,冲到胸口,蔓延到脖子,烧的我脸都红了。
  
  为啥不高兴?嫉妒呗!为啥嫉妒?喜欢我呗!为啥喜欢我?那不是当然的么,我长得帅性格好有文化还是马氏广告公司的老总,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载。
  
  冯丽还在抽抽提提的哭。严浩说:“我们走了。”
  
  我头都没回,朝他们挥挥手:“快走吧快走吧。”然后咳嗽了一声,挺不好意思的走到三娘身旁搭话:“我发现我原来误解你了。”
  
  三娘瞟我一眼,声音软软的:“误解什么啊?”
  
  我说:“你是个好狐狸精。”
  
  三娘用手指拨弄着卷发,斜着眼睛看我,声音依然酥酥的:“你哪里看出来我好了啊?”
  
  这声音配着这眼神,我半边身子都酥了,有点支撑不住,靠在旁边的墙上,说:“你心眼好,要不然第一次怎么会把张佳燕的魂魄安回去?”
  
  “其实我她的魂魄第二次出窍我也看到了,不过懒得管她了。我知道被附身的是她,但是不想告诉你。”三娘依然拨弄着卷发,笑嘻嘻的看着我,“我心眼其实恶毒的很,看到有些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自寻死路,就巴不得她们早点死。”
  
  这狐狸精伶牙俐齿,让人搞不懂她心思,我一时被她堵住,不知道说什么,哈哈哈的笑了两声,说:“你那个盘子也挺厉害的。”
  
  “这个啊。”她扬起玉盘,笑道,“这东西是我从一个道士哪里抢的。”
  
  抢的?我愣了。
  
  “别以为我是什么好人。”三娘朝我抛了个媚眼,转身回屋,“我是个强盗啊,傻道士。以后被我抢的时候,有你哭的。”
  
  我心想你客气什么,想要抢哥什么跟哥说,哥有就拿出来任你抢,没有的话砸锅卖铁也要找来给你抢。
  
  “这狐狸精的目的不单纯。”貔貅冷冷道,“别被迷惑了。”
  
  我想了一下,觉得她的目标应该还是我,除了我,好像也没人能配的上她了。
  
  想透了这些,忽然觉得面前这座鬼气森森的小二楼也可爱起来。
  
  我正欢欣鼓舞的要往楼里奔跑,忽然听见后面有人叫道:“马力术。”
  
  一扭头,那俩人竟然还没有走,冯丽站在远处,严浩小跑过来,说:“我们忽然想到一件事。”
  
  “什么事?”我问。
  
  “上次你赶我们走以后,胡雅婷就离开了,并没有和我们一起玩第二次的碟仙,”他顿了一下,说,“如果这次事件是因为我们第二次玩碟仙引起的,为什么胡雅婷也会失踪?”
  
 请碟仙是因,被迫害是果,有因才有果,没有请碟仙的那个人反而失踪了,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
  
  于是我和严浩约好了,第二天去他们学校查胡雅婷的资料。
  
  进了屋,我瞟见那男人头在冰箱外转悠,那姿势神态酷似强子家正在发情期的贵宾:“小姐,我不是坏人,你开开门,我们互相了解一下。”
  
  我说:“你干什么呢?”
  
  “我想约她出来看星星看月亮。”男人头说,“可是小姐说冰箱的温度有利于保鲜美容,不愿意出来……哎?你闻到什么味了没有?”
  
  我一边听他说一边打开冰箱,看了一眼冰箱里面,马上甩上了门。
  
  那女人头都臭了,烂的都没形状了!
  
  隔着一层冰箱,女人头的声音闷闷地传了出来:“哎?我觉得这里温度和原来好像不太一样?”
  
  废话!那当然不一样,那是高科技!不信你出来呆着,呆上三四十年也臭不成这样!
  
  折腾了这些天,我好不容易睡了一个好觉,早上起来,神清气爽的就骑着自行车就奔冯丽他们学校去了。
  
  这几天我再没骑得这么悠闲过,路边景象尽收眼底,我还能看见我前一阵贴的招租广告,有的被撕了,有的被同行新广告盖住了,还有个被撕了一半,那招租的条子随风飘舞,就像寒风中摇曳的百合花。
  
  路上一辆大奔嗖的一下奔到我前面,司机探出脑袋叫:“叫你牛逼,叫你牛逼!自行车了不起啊!”
  
  太傻帽了!我同情的看着这兄弟。
  
  去得早不如去的巧,赶过去的时候正巧放学,我远远的就看见冯丽和严浩两人背着书包,有说有笑的从教学楼里出来。
  
  我迎了上去,说:“不好意思啊,我来晚了。”
  
  那俩人看了我一眼,绕过我走了。
  
  这是什么反映?我拍着严浩肩膀道:“哎哎,我来的是晚了点,你也不必这态度吧?”
  
  严浩奇怪的看过来:“你是谁啊?”
  
  “啊?”我愣了,“我马力术啊。”
  
  “我不认识你。”严浩说。
  
  我没搞明白这是什么状况,说:“昨天不是和你说好了,让我来这里查胡雅婷的事情吗?”
  
  一旁的冯丽睁大了眼睛:“胡雅婷是谁?”
  
  嘿,这就怪了,两个人都和我装傻。
  
  我说:“你们装作不认得我也就算了,用不着装作不认得胡雅婷,那不是你们同学吗?”
  
  “什么胡雅婷啊?”冯丽皱着眉说,“我们班上没有这个人。”
  
  我不清楚他们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问:“你们这是想干吗?前几天的事你们一晚上就全忘了?”
  
  “前几天?”严浩问,“什么事?”
  
  “就是你们请碟仙的事情……”我三言两语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那俩人的表情越来越奇怪。
  
  “张佳燕确实杀了赵宜,陆林也出车祸了没有错。”严浩说,“可是我们没请过什么碟仙。”
  
  “张佳燕杀人是因为她疯了,陆林出车祸是意外。我们班上没有叫胡雅婷的人,我也不认识你。”冯丽盯着我,“你没事吧?”
  
  “有事的是你们吧?”他们这表情全然不像演戏,我真有点奇怪了,“你们什么意思?”
  
  “冯丽,严浩,怎么了?”一个抱着作业本的中年女老师走了过来。
  
  冯丽指着我:“老师,这个人非要说我们班里有个叫胡雅婷的人。”
  
  “我是高三二班的班主任。”那女老师用一种看骗子一样的警惕眼神盯着我,“我们班里没有叫胡雅婷的,请不要骚扰我的学生。”
  
  这回轮到我惊讶了,愣愣的看着他们:“怎么可能。”
  
  “不信你看我的名单。”女老师把作业本往前一递,最上面放着的就是高三二班的名单,我一个一个看下来,竟然真的没有胡雅婷。
  
  “你信了吧?”
  
  冯丽严浩瞟我一眼,走了。冯丽边走边和严浩说:“我家的阿黄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这两天怎么都找不见了……”
  
  胡雅婷竟然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白跑了一趟,我非常郁闷,满肚子的问号骑着自行车往回走。
  
  等骑着车子回到小二楼,还没等刹车,我脑子轰的一声,险些从车子上摔下来。
  
  屋子门口,背对着我站着一个穿着白色裙子的女人。
  
  似乎听见了自行车的声音,那女人问:“房主吗?你这房子是要出租?”
  
  说着,她转过了身。
  
 那女人转过头来。
  
  自从看到胡雅婷穿着个白裙子晃来晃去,我对白裙子就很有阴影,眼下又看着一身白裙的女人站在那里,脑子里条件反射就想到胡雅婷,张嘴就道:“胡……”
  
  说话间,那女人已经转过了身,我本是仔细盯着她的脸看,这下正看了个清楚,瓜子脸柳叶眉,一双水眸黑白分明,加上那条无暇的白裙子,整个人像是画中走出来一样,典型的江南美人。
  
  “你是房主吧?”她问。
  
  我点点头,使劲儿盯着她看,除了长相和身材,她和胡雅婷再没什么不同了。
  
  那美女见我不回答,笑着自我介绍:“我叫云美。”
  
  不一样的又多了一点,名字,仔细听听,声音也不一样。
  
  哎,还想什么呢,我一拍脑袋,又不是胡雅婷穿了白裙子,别人就不能穿了。
  
  面前这位身材虽然比不上三娘,却也比还是学生的胡雅婷强多了。
  
  云美又问:“那这还有房子租吗?”
  
  她这问题一问出来,我奇了怪了,这鬼屋竟招美女,什么时候政府开始整顿环境严打,我失业了,就在这开个非诚勿扰婚介所,美女们齐刷刷的一站,来报名的男人肯定得排到西伯利亚去。
  
  介于上一个是狐狸精,对眼前这个我非常警戒:“神仙?”
  
  她张大眼睛,奇怪的看着我。
  
  “妖怪?”
  
  她无辜的眨了眨眼睛。
  
  这反映太正常了,我一下就感动了。
  
  这位是活的美女,对于一个整天生活在吊死鬼人头狐狸精各种非正常生物群中的单身男性来说,是极度充满诱惑的纯在。
  
  就是眼前这小姑娘看起来娇滴滴的,要真把她丢这鬼屋住着,三天两头被吓,出事了怎么办。
  
  见我犹豫,云美问:“难道没有房间了吗?”
  
  我说:“其实吧,我这间屋子,不太干净。”
  
  “没关系,”云美说,“我打扫屋子很在行的。”
  
  这么好的姑娘哪去找啊。我一咬牙,索性直说了:“这屋子里闹鬼。”
  
  “闹鬼?”云美惊讶的捂住嘴,过了几秒,又道,“你骗人。”
  
  “我骗你做什么?”
  
  “你要是不想租房给我,可以直说,”云美轻声道,“用不着说这种假话唬人。”
  
  我说:“不过这里的鬼都挺好。”
  
  “那不如这样。”云美说,“你让我住上一晚,若是我没事,你就租房给我。”
  
  我本就担心说了实话她会跑,听她这么说更是求之不得,连忙同意了。云美进屋转了一圈,指着二楼的主卧道:“就这间吧。”
  
  我本来就担心她跑到吊死鬼的那间去,见她挑了个清静的屋子,松了口气,帮着她打扫了一遍,然后下楼抱了被褥打算往上跑。
  
  一圈忙完天也黑了,云美说了一声她要休息了就关上了门休息了,我怀着忐忑的心情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我打心眼里希望云美能住这,同种生物居住才在一起有安全感,要是第一天她住着没事,就说明她能和这些鬼和平相处,我就把房子租给她。
  
  今天晚上,谁也别想骚扰她!谁敢吓唬她我和谁急!
  
  我刚下定了决心,一扭头,看见旁边一条红舌头。
  
  那吊死鬼站指着门问我:“腥邻居?”
  
  “恩。”我点头。
  
  吊死鬼一扭头就要往里冲:“那偶腰去打个招抚!以后吼吼相处!”
  
  打屁招呼!怕的就是这个!我一把揪住那吊死鬼的舌头往外拉:“不用打招呼!”
  
  吊死鬼用那双死鱼眼不爽的看着我:“木礼貌!”然后飘回了自己屋子。
  
  她前脚刚走,后脚云美就开了门:“我怎么听见有人说话,你在叫我吗?”
  
  我连忙摆手道:“你听错了吧,没人说话。”眼角一瞥,楼梯口那男人头又冒了出来,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往这边看。
  
  哎呦喂,我苦着脸想,今天晚上可不好熬了。
  
云美奇道:“我明明听见有人说话。”说完,还左右看看,有些紧张的问,“是不是你说的鬼?”
  
  眼看她眼神就要飘到人头哪里,我一个闪身冲上去,挡住人头:“现在天还没黑透呢,就算有鬼也不是活动的点。”
  
  云美怀疑的看了我一眼,关上了门。
  
  我松了口气,转身问男人头:“你跑上来干什么?”
  
  男人头看了眼云美房间的门,扭头用奇贱无比的语气说:“oh,密斯特马,你很厉害嘛。”
  
  我刚想警告他别再来吓唬云美,就听得背后开门的声音:“你听,还是有说话的声音啊。”
  
  我一激动,飞起一脚把那人头踹开。这一脚叫个快准狠,人头嗖的一声顺着门就飞出去了。
  
  然后转身对云美笑:“我自言自语,自言自语。”
  
  “自言自语?”云美笑嘻嘻的看我一眼,“你真可爱。”
  
  嘿嘿,可爱。我心里一荡,歪着身子靠在门口,拨弄了一下头发,甩头道:“你也很可爱。”
  
  云美抿着嘴笑,红着脸看我一眼,关上了门。
  
  你看你看,这反映多真实,看到帅哥就应该脸红!
  
  所以姑娘还是人类的好,害羞,腼腆。
  
  可爱!
  
  我乐颠颠的往楼下走,正巧碰到三娘回来,踩着小高跟,拎着小包往屋子里走。
  
  忽然看到三娘,我心里忽然一阵忐忑:“回来啦?”
  
  “恩。”三娘应了一声,凤眼望向楼上,似笑非笑的问,“你又带了什么东西回来?”
  
  我莫名的产生一种被被正室抓奸在床的心虚感:“是个在租房子的。”
  
  “哦~~~~”三娘拖长了声音,“母的?”
  
  “恩,母……女的。”我说,“其实吧,我跟她说了这房子闹鬼,劝她不要租了,她说先住一晚上看看。”
  
  “哦~~”
  
  “那啥,”我说,“人家就是借助一晚上,你能不能别去吓她?”
  
  “吓她?”三娘侧着脸看着楼上,勾起嘴角,“她不来吓我就好了。让她好好住着吧。”
  
  她表现的这么大度我心里很是奇怪,上次张佳燕的生魂跟着我回来她都说不爽,这回也是一个雌性生物,而且还是个大美女,她怎么就这么豁达。
  
  三娘问:“你还有事吗?没事我就回房了?”
  
  我说:“这次也是女的,你怎么就不生气?”
  
  “为什么生气?”三娘笑的千娇百媚,“她有我漂亮吗?”然后腰一扭,回房了。
  
  这我就更糊涂了,云美是那种江南风情的小家碧玉,和三娘各有各的美,可是三娘说的,她似乎比普通女孩还不如。
  
  我正想着,那男人头又冒了出来,这次伤得很严重,除了鼻子,眼睛也开始冒血。
  
  他很愤怒很悲伤的指责我:“你又打我!”
  
  我扬起拳头恐吓他:“你晚上不许去骚扰云美,要不然我揍死你。”
  
  男人头喊道:“你不能干涉我的人身自由!我有人权!人权!the rights of man!我要去控告你!”
  
  拉倒吧,我鄙视的看着他,假洋鬼子就剩个头了,都这样了还人权呢。
  
  那男人头喊了一会儿,见我不理他,又自说自的道:“OK,看在你求我的份上,我就不为难你了,but,你要帮我一个忙。”
  
  我一听他拽英文我就想抽他,我强忍住这冲动问:“什么?”
  
  男人头红着脸道:“我想和冰箱里的那个美女……约会……”
  
  美女?为了确定这词,我指向冰箱问:“那个?”
  
  男人头认真的点点头。
  
  我再次折服于这家伙的审美观。
  
  男人头又加了一句:“你要是不帮我,我不知道晚上会做出什么事,you know,人在伤心的时候总是喜欢恶作剧。”
  
  恐吓我?你当我马力术是这被人唬大的?我一扭头,直接走到冰箱面前,开了门对那女鬼柔声道:“求你了,和他约会去吧。”
  
  这不是为了我,是为了云美。
  
  没人舍得看到那样一个娇滴滴的女人被假洋鬼子人头吓唬。
  
  女人头用仅有的一只眼睛费力的看看我,又看看男人头,斩钉截铁的回答:“不要!”
  
  “为啥啊?”我苦口婆心,“你俩门当户对,是同种族的。人家还留过学,怎么说也是海归,是有头有脸有学历的人物。你俩以后一处,出去遛弯,碰见别的人头,你一说你男朋友是海龟,倍儿有面子!别的不说啊,等你俩以后旅游,周游世界,碰到外国人头,你让他和人家沟通,翻译都不用请,多牛B。”男人头在一旁连连点头。
  
  女人头嫌弃的说:“可是他没有身体。”
  
  嘿,你还好意思嫌弃人家没身体!软的不行我决定来硬的:“我是这屋子房东,你不试着和他约会,我就把你赶出去,你知道啊。”我指着一旁的凳子道,“我是道士。”
  
  女人头一看到凳子估计就想到了之前我和她决斗时候的紧张场景,犹豫了一下道:“那、那我试着和他处处,你让他进来吧。”
  
  男人头早就等着这句话,立马往冰箱里冲。
  
  我闻着女人头身上的那股味,好心提醒他:“勤快点出来透风。”
  
  搞定了这些,就差那小男孩了,我想了想,拿了根棍子把那屋子的门抵住。
  
  也不知道这样他是出的来出不来。
  
  干完这一切,我拍拍手,回屋了。
我回到屋子里,关上门开始分析现在的情况。
  
  云美一来,这鬼屋里住了两个人了,还是一男一女,往后怎么发展那就多元化了。
  
  一想到这种多元化我就十分激动。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女人,让鬼屋更美好!
  
  在床上躺到半夜,我的心情依然久久不能平复,干脆翻身下床,为了云美的安全,打算出去巡视一圈。
  
  出了门,我轻手轻脚的走过三娘的屋子,然后直奔二楼而去。
  
  走到楼口,忽然听得有人说话,我心里一惊,想着不会又出来什么新品种了吧,扒着墙角探出头看。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我都快要哭了。
  
  死小孩、男人头、女人头还有那个吊死女鬼四个来齐了,齐刷刷的站在门口开会。
  
  那女人头问男人头:“自从身体被火化,我一直想找个新身体,这女人的身体好看么?”
  
  男人头深情的道:“oh,baby,在我眼里你最漂亮。”
  
  女人头道:“我很自信我的长相,我问的是身体。”
  
  男人头说:“很美,仅次于你。”
  
  我觉得云美听到这话一定不会高兴。
  
  女人头道:“那好,你去厨房拿把刀,一会进去直接割她脖子,然后我去夺她的身体。”
  
  我听的目瞪口呆,心想这还得了,云美本来是个杂志平面照你非得把人家搞成毕加索抽象画。刚要出声阻止,就见男人头飞快的朝厨房飞去。
  
  这速度,简直就是忠狗。
  
  我连忙站出来,对着那女人头道:“别起这坏心思害人!哪凉快哪呆着去!再搞这些小心我揍你!”
  
  女人头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说:“我就知道你们会来害人,出来巡逻。”
  
  女人头打量我道:“巡逻就只穿个短裤?”
  
  “你懂什么,”我说,“要是人家云美被你吓到了,那不得害怕的往我怀里扑,我要用我的体温温暖她,让她觉得安全。”
  
  女人头和吊死鬼皆露出鄙夷的神色,齐声道:“流氓!”
  
  我气道:“你们不吓唬人家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围在这干什么,都给我回去!回去!”
  
  女人头似是很不服气,瞥了我一眼,不甘心的又看了一眼门,慢慢的飞回了冰箱。
  
  我又扭头看吊死鬼。
  
  吊死鬼极其委屈的说:“偶就素想打个招抚。”然后极其伤感的飘回了房间。
  
  我再看那死小孩,那门栓果然没困住他。这小孩倒乖,默不作声的翻着白眼看了我一眼,飘着下楼了。
  
  我扒在云美门口,听了一会儿,里面什么声音都没有。
  
  我还想听多听一会儿,但是穿的太少,冻的受不了,只能哆嗦着下楼。
  
  走到楼下,男人头刚从厨房里飘出来,嘴里叼了一把刀,见到我,表情非常激动,想要说话,却又放不下那把刀,嘴里嗯嗯呜呜的哼了半天啥都说不出来。
  
  我说:“得了得了,快把刀放回去。”
  
  那男人头看一眼冰箱,说:“呜呜噜噜嗯嗯嗯呜呜噜噜。”
  
  就这难受劲儿,还想杀人呢,寒酸不寒酸!
  
  我说:“她们开完会早解散了,你也哪来哪去吧。”
  
  男人头诧异的说:“呜呜呜呜嗯嗯嗯。”
  
  “没错,都回去了。”我说,“你把刀放回去,早点睡觉,别熬夜了,睡吧,good night。”
  
  男人头这才点点头,回厨房放刀子。
  
  貔貅对我们的交流非常奇怪:“你能听懂他说话?”
  
  我说:“听不懂,不过我智商高,一猜就能猜中。”
  
  貔貅沉默了。
  
  这回是把他们全请回去了,不过看着几个家伙不情不愿的样子我就猜他们肯定还要搞出什么幺蛾子,于是回了房以后,马上贴着门口听。
  
  果不其然,过了四十多分钟,门外果然又有动静了。
  
  嘿,看我这回不收拾你们!我正准备开门出去教训这些家伙,手已经放在了门把手上,动作却忽然一顿。
  
  那些鬼充其量只是开关个冰箱和门,这声音倒是第一次听见。
  
  再仔细一听——这声音是从大门那里传来的,那声音只响了几声就停了,要不是我一直注意着还真的听不出来。
  
  别又有什么脏东西吧?我把门开了个缝往外看。
  
  外面客厅沉静了很久,就在我以为自己听错了的时候,大门被人轻轻地推开了,然后有两个人,轻手轻脚的从门外窜了进来,然后慢慢的掩上了门。
  
  月光照出了那俩人的影子——是活人。
  
  小偷!
  
  
  就算看到房子里出现外星人我都不会这么吃惊。
  
  当初装修的时候,强子还特意问过我要不要装个防盗门,我大约估算了一下这屋里所有家当的价钱,毅然的拒绝了。
  
  这油价不是又涨了么,真要顺我这的东西,光来回车费他就得赔进去。
  
  所以我一直很放心,能来我这偷东西的,不是倒霉催的就是缺心眼。
  
  那两人在门口鬼鬼祟祟的蹲了一会儿,东张西望似乎在观察地形。
  
  只听得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问:“这里真的住着有钱人?”
  
  他这声音不小,吓得另一个人连忙把他嘴捂住了:“小声点。”
  
  然后左右看看,才低声道:“说你笨你还真傻,这么大一个村子就这一个别墅,怎么可能没钱。”
  
  那被捂住嘴的看起来脑子不太好使,被捂住了嘴还哼哼唧唧的想要说话,被另一个狠狠敲了一脑勺:“不许说话!”
  
  这俩人一个倒霉催的一个缺心眼,倒是品种齐全。
  
  这空气如此清新,世界如此美好,这俩怎么那么想不开,踏入小偷的行列。
  
  而且政府拼了命的拆,房地产商拼了命的盖,这房子如雨后春笋一般哗啦啦的冒,你偷谁不好,何苦来偷这间。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一个破门你还要撬进来。
  
  领头的那个观察了一会儿地形,低声问:“哪个房间没人?”
  
  那看起来缺心眼的伸着头听了一会儿,指向那个死小孩的房间:“这间。”
  
  倒让他们碰巧了,那房间确实没住人,就一个小鬼,经常把门锁的严严实实。
  
  俩人凑过去,领头的说:“开门。”那缺心眼的弯下身子摆弄门锁。
  
  他们身后,冰箱门无声的开了,那两个不死心的人头又悄无声息的从冰箱里飘出来。
  
  两个人头显然没想到这里还有人,飘到两人身后望了一会儿,对视一眼,又朝我房间的方向看了看,迅速往厨房飘去。
  
  不用明说,我就猜出来他们又惦记上人家的身体了。
  
  我看了看浑然不觉的两个小偷,一下就乐了,偷我?收拾你都不用我自己动手!
  
  缺心眼的倒是真有一手,死活打不开的门被他一折腾,‘啪嗒’一声就开了。领头的人连忙去推门,门‘吱’的响了一声,开一点,就又推不动了。
  
  “这门怎么开不开?”推门的那个死命推,门依然丝毫不动。
  
  那小鬼如往常一样紧紧拉住了门。
  
  缺心眼指着那小鬼道:“小孩。”
  
  没想到他看起来傻乎乎的,却能看到这些东西。
  
  “什么小孩?”领头的人半边身体贴到了门上,憋着气使劲儿推门。
  
  缺心眼的说:“有个小孩拉着门。”
  
  那领头的人脚底一滑,险些撞到门上,连忙低头去看:“哪里有小孩?”
  
  缺心眼的指着小鬼道:“就在这。”
  
  “这?”领头那人弓着腰看,“哪有人?”
  
  “有人,”缺心眼的说,“你俩眼睛对着眼睛,鼻子对着鼻子。”
  
  房间里一片寂静,黑乌乌一片,领头那人的身体明显僵住了,转头说:“你你……你别胡说。”
  
  话音未落,他手还推在门上,门却‘啪’的一声关上了。
  
  缺心眼果真是人傻不怕鬼,咧嘴笑道:“那小孩把门关了。”
  
  领头显然吓得不轻,看看那门又看看缺心眼的,指着那门说不出话来。
  
  缺心眼的又粗声粗气的问:“还进去不?”
  
  领头说话都哆嗦:“不进去了,上楼,换一间。”
  
  说到这,他抽了抽鼻子,问:“你有没有闻到一股臭味。”
  
  男人头叼了一把菜刀,和女人头一起飘在他背后。
  
  缺心眼的道:“你背后有个人头。”
  
  领头的一惊,马上转头向后看,他头转的快,那两个人头躲得更快,自始自终都保持在他身后的位置毫不动摇。
  
  “哪、哪有人头!”
  
  “两个人头。”缺心眼的说,“就在你身后。”
  
  “给我闭嘴!”估计现在在领头的眼里,这缺心眼比鬼更恐怖,“不许再说话!”说完,自顾自的往楼上走。
  
  两个人头都跟了上去 。
  
  缺心眼的乖乖的闭了嘴,很是委屈的盯着俩人头,跟着后面也上了楼。
  
  男人头叼着菜刀,找准了位置就要割领头的脖子,刚冲上去,就被缺心眼跟拍皮球一样一手掌拍了下去,拍下去人头又锲而不舍得冲上来,缺心眼再接着拍。
  
  我从没见过用这种方式决斗的杀手和小偷。
  
  眼见着他们已经走出了门缝能见的范围,上了楼梯,我打开门,轻手轻脚的跟了上去。
  
那领头的被这样一吓,走路疑神疑鬼的,时不时的转头看看。
  
  我轻手轻脚的过去,然后躲在楼梯下边鬼祟的偷看。
  
  忽然耳边传来一阵热气,三娘的声音响起:“深更半夜的,你在做什么。”
  
  “嘘……”我乐颠颠的说,“有贼!”
  
  “我倒觉得你更像贼。”三娘轻笑道,“你不怕他们偷你东西?”
  
  我更高兴了:“楼上没有我的东西。”
  
  三娘说:“他们来偷这屋子,倒也可怜。”
  
  我说:“肯定有好戏,那两个人头都跟上去了,就是这里看不清楚。”
  
  三娘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玉盘:“从这里看。”
  
  看来喜欢凑热闹不是人类的专利。
  
  盘子上,那俩人刚从道士房里出来,曾经有人说过做亏心事的最怕鬼神,看起来不假。
  
  男人头估计被拍晕了,叼着刀一晃一晃的跟在后面,女人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在旁边骂他。
  
  领头那个估计是觉得不对,问那个缺心眼的:“你有没有觉得有点冷?”
  
  缺心眼的说:“闹鬼……”他鬼字还没说完,领头那个就一个棒槌锤到他的头上:“闭嘴!”然后指着一扇门道:“开门!”
  
  缺心眼的刚蹲下去,那吊死鬼就从旁边屋子飘了出来,缺心眼的一扭头看到了,想要说话又怕被揍,用力的向女鬼的方向龇牙咧嘴。
  
  蹲在旁边的领头的说:“你犯什么傻,快开门。”
  
  吊死鬼已经飘到了他们身后,缺心眼的嘟囔着:“那我不管了。”然后蹲下来,从兜里拿出一个铁丝套锁孔。
  
  我正看得高兴,忽然听三娘问:“你猜他们撬的是谁的门?”心一下就凉了,楼上就一间锁门的屋子,里面住着云美!
  
  想到这里,我连忙起身往楼上跑,刚站起来又被三娘拽住了:“快看!”
  
  我低头去看,门已经被撬开了,开了一道小缝,缺心眼的还趴在门缝上看,领头却坐在地上,脸色煞白,指着那门不停的哆嗦。
  
  “你猜他为什么会这样?”三娘问。
  
  我说:“羊癫疯犯了?”
  
  “笨蛋。”三娘横我一眼。
  
  吊死鬼飘到那领头的男人面前,很好心的问:“你有木有事?”
  
  领头的第一眼先看到那舌头,愣了一下,顺着舌头往上看,然后全然不顾一个小偷的职业道德,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鬼啊!!!”
  
  他边咆哮边手脚并用的往外爬,女人头拦在他前面,喊:“就是现在,快割他脑袋!”
  
  一个半边骨头半边残肉的脸是个很大的视觉冲击,领头又嚎叫了一声,转过身就往外跑,他这一转身不要紧,男人头刀子正好迎上来,一刀戳在手臂上,血哗的一下喷出来。领头的眼泪都吓出来了,边叫边往楼下跑。
  
  我见他精神和肉体都受到了双重折磨,心有不忍,毅然的站出来,想让他看到一个同类能坚强些,谁知道他见到我,愣了一下,像是再次被刺激,叫的更大声:“啊!!!”然后连滚带爬的跑出去,地上蔓延出一道笔直的水渍。
  
  见到鬼叫就罢了,见到人也叫,你有没有原则?
  
  我长得有那么恐怖吗?
  
  人头和吊死鬼聚了过来,我看着地上的水印很是痛心,这附属品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我义正言辞的对他们说:“你们再不许吓人了,谁吓人谁拖地。”
  
  这威胁很管用,他们看着那水印全都沉默了。
  
  “等、等等我。”那缺心眼的也慌慌张张的想跟着领头的一起跑,楼梯上跑到一半,一脚踏空,滚了下来,一动不动了。
  
  我吓了一跳,连忙去探他鼻息,还有气,刚松了一口气,忽然听见楼上有人问:“这是怎么了?”
  
  我一抬头,云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
  
  我摇手说:“没事,没事,他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了。”
  
  “哦,这样啊。”云美笑道,“听到外面的声音,我吓了一跳呢,那我回去睡了。”
  
  三娘看着云美离开,嗤笑了一声,道:“不知道被吓到的是谁。”
  
  我听得她这话中有话,问道:“什么意思?”
  
  三娘又横我一眼,骂了句:“笨蛋。”然后转身回房了。
  
我把那缺心眼拖回屋子里,大半夜的,两个男人独处一室,我心中一片凄凉。
  
  那缺心眼依然一动不动,我怀疑他是不是摔坏了,翻着他的头看有没有什么伤,手一动,却看见他脖子上挂着什么东西。
  
  那东西看上去是线,出手去摸却冰凉凉的,仔细一看,才发现是极细的金属丝编成的绳子,绳上挂着一把铁锁,一点锈都没有,亮的能发光,手掌大小的锁体上面印着一个篆体的‘偷’字。
  
  这锁看似粗重,拿起来却十分轻巧,更妙的是,锁绳上没有结,锁上也没有钥匙洞,绳和锁却是紧紧相接,扯也扯不下来。
  
  我拿着锁研究了半天,也没想明白他是怎么把头套进去的。
  
  晚上闹了一晚上,到这会儿困意犯上来,一会儿就睡得不省人事。
  
  第二天一大早,云美就跑来敲门,依然是一身白裙子,和昨天不同的是上面多了几多大片鲜红的牡丹花,我看着她这衣服有点犯糊涂,记得她昨天没拿包,从哪换的衣服?
  
  那疑虑一闪而过,随即被我抛到脑后去了,衣服什么的都是小事,女人是世上最神奇的生物,你永远猜不到她们的东西放在哪。
  
  云美问:“这下你可以把房子租给我了吧?”
  
  想到昨天晚上的凶险,我咽下一把辛酸泪,二话没说和云美签了租约。
  
  云美笑吟吟的收起合约,道:“那我就可以上去收拾房子了。”
  
  我说:“你选的那间是主卧。”
  
  云美道:“其实我喜欢那间有梳妆台的屋子,可惜里面有人了。”
  
  我一愣,心想那屋子里只有一个吊死鬼,哪有什么人。
  
  尚未反应过来,云美忽然一笑,俏皮的弯下腰,手指指着我的胸口挂着的貔貅道:“你这项链真好看。”
  
  这话好像在哪里听过,我背后刷的一下凉了。
  
  云美哼着歌往楼上走。我干笑了两声,问貔貅:“你、你有没有她觉得这话怪怪的?”
  
  貔貅语气不善,却回答迅速:“她这是实话。”
  
  得,问错人了。
  
  缺心眼中午还没醒,我出门到村里找医生。
  
  走到村里发现有家人门口围了一堆人,有村民小声议论:“谁干的?”
  
  “昨天晚上还好好的,怎么一晚上变成了这样?”
  
  我拉了一个村民问:“什么事?”
  
  村民道:“赵二叔家养的牛昨天晚上死了,身体都好好的,头没了。”
  
  “啊?”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除了头,身体都在。”村民说,“要是偷牛应该一整只头,怎么会光砍个头,赵二叔平时也没和人结怨,到底是谁干的,太缺德了。”
  
  村里的小孩跑着喊:“外星人外星人!”
  
  透过人群,我看到那院子里地上一丝血迹,黑红黑红的,溅在地上像一大朵牡丹花。
  
  我心里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村里医生说是进城开药去了,我无功而返,走到半路,忽然听到有人大声喊:“凶恶啊,凶恶。”
  
  我一扭头,见上次那黑胡子老道站在我身后,异常严肃的盯着我:“马居士,别来无恙。上次一别,老道说过的话可曾成真?”
  
  我早把他说过什么忘了,仔细一想,上次那命案还真让他说中了。
  
  那道士显然看透我在想什么,微微一笑,仙风道骨:“你还不信我?”
  
  我问:“你还要钱不?”
  
  他回答的毫不迟疑:“要。”
  
  我转身就走:“那我就不信你。”
  
  道士一把拉住我:“你现在被鬼怪缠身,十分危险,贫道是见你有难,好心助你。”
  
  我冷哼一声,鬼?自从成为道士,我每天见的鬼那是成千上万,现在心灵像小草一样坚强,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挺得过酷暑熬得过严寒,还拿鬼吓唬我,你个out的。
  
  我说:“拉倒吧你,人家电视和小说里的道士都不是这样的,就算神出鬼没,关键时刻也会出来,你倒好,事情都解决了跑出来放马后炮。”
  
  道士道:“前几天我去参加全国道观代表大会,实在脱不开身。”
  
  我问:“代表大会比人命重要?”
  
  道士说:“这次会议通过的是香火钱分配法案。”
  
  行,这确实重要。我无话可说,抬脚就走。
  
  那道士还不死心的在身后喊:“你身上妖气冲天,控有性命之忧,你得小心,小心!”
  
我回到小屋子,却发现那缺心眼的早就醒了,蹲在冰箱前面,对着那两个人头大眼瞪小眼。
  
  两个人头显然很少被人这样盯着,都面有尴尬之色,男人头问女人头:“baby,要不要砍不砍他的头?”
  
  女人头道:“若是用了他的头,也变傻了怎么办?”
  
  男人头道:“我觉得这个人深不可则。”
  
  女人头说:“那你上去砍了他。”
  
  男人头显然昨天被拍怕了:“oh,baby,我想你说的有道理,他看起来并不聪明。”
  
  此时一直默不作声缺心眼忽然嘿嘿一笑,指着两个人头道:“傻帽。”
  
  我走过去问那缺心眼的:“你怎么还不走。”
  
  缺心眼的看我一眼,撇了撇嘴,很委屈的说:“没有人来接我。”
  
  我再问,这家伙一问三不知,只说昨天那逃走的家伙是三个月前认识的,给买了新衣服,说到偷到东西再给他买鸡腿吃。
  
  看样子这缺心眼的也是被人骗了,我问:“你们做什么车过来的?”
  
  缺心眼的说:“汽车。”
  
  我又问:“你原来住在哪里?”
  
  缺心眼说:“房子里。”
  
  我绝望了,问:“那带你来的人叫什么名字?”
  
  缺心眼的说:“他说他叫布莱德比特。”
  
  我都要哭了,继续问:“那你总知道你自己的名字吧?”
  
  缺心眼的说:“我叫雷迪嘎嘎。”
  
  男人头重新打量雷迪嘎嘎:“看不出来,你们也是海龟。”
  
  我痛苦的捂住了脸。
  
  我带着雷迪嘎嘎去村里问了一圈,却没有一个人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
  
  我本来就没指望这连名字都是布莱德比特给起的缺心眼能这么容易找到家,只能又把他带回来。
  
  等回到房子,刚推开门,就闻到一股饭菜的香味,再一看,客厅的桌子上摆满了饭菜,手艺精湛,色香味俱全,坐在桌边的三娘拿着筷子,正慢悠悠的夹着菜往嘴里送。
  
  看不出三娘也会做饭,我大吃一惊:“你做的?”
  
  “我?”三娘嘴角一弯,“我像会做饭的人吗?”
  
  说话间,却看见云美端着一个盘土豆炖牛肉出来,笑道:“我今天出门,见到外面有卖牛肉的,就顺便买了一点。”
  
  “哦……”三娘走过去,“我听说了,就是那头没了的牛吧?昨天刚死,还算新鲜。”
  
  三娘说完,夹了一片牛肉放进嘴里,弯起眼睛看云美:“手艺不错。”
  
  云美做饭手艺确实了得,一顿饭吃得雷迪嘎嘎红光满面,心满意足的摊在椅子上打着饱嗝,吃过饭,云美又主动收拾碗碟。
  
  听着厨房哗啦啦的水声,我忽然泛起一种家的感觉。
  
  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这样的女人哪里去找。
  
  “看的眼睛都直了。”三娘笑道,“你们人类果真容易被外表迷惑。”
  
  这话听得我心里一动,还想问,却见三娘又是妩媚一笑:“不过,若是你们不被外表迷惑,我们狐精就没用武之地了。”说完,起身往房里走,走到房门口,扶着门,转过身朝我一笑,“小马哥,最近不太平,你可得小心着点。”
  
  她似乎话中有话,我转头再听云美洗碗的声音忽然觉得有些别扭,刚刚泛起的想和云美聊天的兴致也没有了,领着雷迪嘎嘎回房了。
  
  晚上我给雷迪嘎嘎打了个地铺,他似乎从小就睡地上睡习惯了,翻了个身就睡着了。
  
  谁知睡到半夜,那雷迪嘎嘎忽然从地上窜起来,
  
  我被他这动作吓了一跳,问:“怎么了?”
  
  雷迪嘎嘎道:“有声音。”
  
  我仔细一听,果然有细碎的脚步声。
  
  我从门缝往外看,却看见穿着白底牡丹花长裙的云美,一步一步下楼,然后小心的开了门,走了出去。
  
  这么晚了,她出去干什么?
  
  雷迪嘎嘎趴着门缝看着云美走出去,然后打了个哈欠,跑回去接着睡了,我躺回床上,却是再也睡不着了。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左右,雷迪嘎嘎忽然抬起头,又望向门口。
  
  我马上竖起耳朵听,果然听到门的声音。
  
  他对这些事倒是异常敏感。
  
  再次趴到门口去看,却见云美又回来了。
  
  我松了口气,刚想回去睡觉,忽然脑中闪过什么,觉得哪里不对,又重新凑过去看。
  
  这次果然看出了些端倪。
  
  与刚才出门不同,云美的衣服变了颜色,方才虽然牡丹花的颜色再黑暗中显得暗沉,却能清楚看见她的白裙子,而现在,她的裙子却明显变了颜色,那深色的图案明显的扩大了
  
  完全没有规则的图形,深浅不一,像是喷溅上去的。
  
  这形状就像白天看见的那滩牛的血迹!
  
  血?
  
  我脑中嗡的一声,云美出门到底干了什么?
  
  我看着云美上楼,消失在视线所及的范围,雷迪嘎嘎忽然伸手捅我:“我想尿尿。”
  
  我吓了一跳,道:“厕所出门右转。”雷迪嘎嘎开门跑了出去。
  
  我坐着想了半天,心道这样想没完没了,不如明天直接问她。
  
  想罢,我起身准备关门,这才发现那雷迪嘎嘎出去上厕所,已经过了快一个小时,还未回来。
  
此时月黑风高,外面寂静一片,我还未从方才云美的打击中恢复过来,自然而然就想到了最坏的方面——那缺心眼,会不会出了什么事情?
  
  想到这里,我缓缓推开门,轻声叫道:“雷迪嘎嘎?你在不?”
  
  没人回应,四周一片死寂,屋外传来一阵阵狼嚎。
  
  “雷迪嘎嘎?”我推开门,轻手轻脚边走边叫,“嘎嘎?嘎嘎?嘎嘎嘎嘎?”
  
  刚走两步,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扭头一看,三娘穿着蕾丝睡裙,修长的手指擦过嘴角,看着我的媚眼带着怨气,舔着嘴唇道:“小马哥,我晚上一般不吃宵夜,但你要是再学鸭子叫,我不介意破戒清蒸了你。”
  
  两个人头开了冰箱门往这里看。
  
  我马上闭嘴。三娘哼了一声,关上门。
  
  那两个人头笑的冰箱的架子都在抖,我转头说:“再笑清蒸了你们。”
  
  冰箱门立马关上了。
  
  这果然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
  
  这出一闹完,屋子里是彻底清净了,我跑到厕所一看,雷迪嘎嘎不在。
  
  有个念头在心中一闪而过,几乎是下意识的,我扭头看向二楼。
  
  屋外又传来阵阵狼嚎。
  
  我咽了口吐沫,往楼上走。
  
  刚走到二楼,忽然见身下一个头伸出来,我条件反射,正想一脚踩上去,却见那头又缩了回去。
  
  这不是那缺心眼的么?我说:“你在这做什么?”
  
  雷迪嘎嘎蹲在云美房门口,对我挥挥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指着云美的门轻声道:“你看……”
  
  我一看,门锁被他打开了,开了一条小缝。
  
  “你偷窥?”我伸手拍缺心眼的头:“有什么好看的!回去睡觉!”
  
  缺心眼说:“好看,那女人在脱衣服。”
  
  我说:“你真没素质,这能随便看吗?”然后蹲下来,把眼睛凑到门缝上。
  
  云美果然还没睡,背对着门站着,正在脱裙子。
  
  她只开了床头灯,屋内灯光异常昏暗,但这女人的皮肤却嫩的像能滴出水来,裙子只拉开了拉链,就顺着身体滑了下去。
  
  云美脱了裙子,又去脱内衣,几分钟下来,已经背着我们脱得光溜溜,浑身上下一丝不挂,窈窕的曲线一览无遗。
  
  雷迪嘎嘎说的没错,果真好看。
  
  我心情澎湃,一边偷看一边低声喊:“快转过来,转过来!”
  
  雷迪嘎嘎鄙视的看我一眼,道:“她还没有脱完呢。”
  
  这都脱得光光的了,还有什么?
  
  我奇怪的向门里望去,却见云美又伸手摸向了自己的头发。
  
  假发?现在很多女孩喜欢带假发,没想到云美那一头飘逸的长发也是假的。
  
  我正想着,却见云美双手成爪状,抓住了头发用力向两边扯,那头皮竟然活生生的被她扯开,露出里面血肉模糊的肉。
  
  我惊呆了。
  
  云美手上动作不停,那手中的皮从脑袋扯到胸口,所过之处,血淋淋的肉和神经慢慢显示出来。
  
  我张着嘴说不出话来,心里终于明白那天晚上那个领头的看到什么了!
  
  等皮全扯完,云美身上的肉尚在随着动作而抖动,,却已经变成了一个人型的血人,那副模样没法形容,简直就像打了马赛克的奥特曼。
  
  那血人把皮扔在一旁,又从桌子上捡回一张什么东西,拿了阵线缝补,边补,边拿了笔细细的画。
  
  原来云美也是个妖怪!
  
  这情景严重刺激我的神经,我再也受不了,转身跑下楼冲进了三娘的房间求救。
  
  门没关,我一推就进去了,三娘正背着我坐在床头打坐。
  
  我喊道:“三娘!有妖怪!”
  
  “妖怪?你说我啊?”随着一如既往,带着笑意的娇滴滴的声音,三娘转过了头,脖子以上却赫然是一个毛茸茸的狐狸头。
  
  连接受到这种刺激,我眼前一黑,就没知觉了。
  
  再醒来是在自己的房里,雷迪嘎嘎坐在床边,旁边飘着男人头。
  
  男人头说:“米斯特马,你昨晚晕倒在三娘房里了,雷迪嘎嘎吧你搬回来的,你没事吧?”
  
  我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昨天晚上的情景,顿时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流下。
  
  老子这是什么运气,之前一见钟情的女人是个狐狸精,之后喜欢上的,又是个披着人皮的奥特曼!
  
  男人头叹气道:“米斯特马,昨天晚上的事情我已经听雷迪嘎嘎说了,我站在自己的立场,对你的遭遇深表同情。”
  
  我说,“我对女人失去信心了。”
  
  男人头说:“只要你别对男人有信心就行。”
  
  缺心眼瓮声瓮气的说:“可是这世上不就是男人和女人吗?”
  
  “Oh~ no……”男人头摇着头道,“还有动物呢。”
  
  沉寂了很久的貔貅忽然很激动地骂:“滚蛋!”
  
  我心中尚存一丝希望,问男人头:“她……她应该不是个坏妖怪吧?”
  
  男人头说话很实诚:“不知道,但是她对我不构成任何威胁。”
  
  话音未落,却看见苟富贵带着勿相忘从门口飘进来:“雷锋同志,有件事要向你咨询一下。”
  
  我手一挥:“没空!”
  
  苟富贵道:“雷锋同志,别这样嘛,花你几分钟时间,说不定能为死者找到点线索呢。”
  
  “死者?”我皱着眉头问道,“什么死者?”
  
  “看来你还不知道,”勿相忘接口道,“昨天村子里死了一个人,尸体头没了,皮也被扒了。”
  
 我闻言一惊,问:“死人了?昨天什么时候?”
  
  “昨天深夜……?”苟富贵拍着肚子思索,“不对,算起来应该是今天凌晨了。”
  
  我心里咯噔一声,这时间和云美出门的时间差不多吻合。
  
  再配上那一副血裙子,有些话已经呼之欲出。
  
  “what?头没了?”男人头敏锐的抓住了勿相忘话中对自己有价值的信息,连声道,“那尸体呢?反正你们留着也没有用,别浪费,给我吧。”
  
  “尸体被市里面的人类警官运回去了,不过皮都被拔了,留着给你也没用嘛。”苟富贵示意勿相忘把记事本拿给我们看,“等下次吧。”
  
  我边看勿相忘的记事本边问:“身体能随便偷吗?”
  
  苟富贵说:“在不违反纪律的条件下,给群众办个好事,也是可以的嘛,是吧。”
  
  很多时候,听见他说话的强调,我就忍不住的想抽他。
  
  勿相忘指着笔记本说:“就是这个。”
  
  我一看,上面贴了几张相片,有整体的有局部的,也不知道怎么照下来的,照的倒是全面,若不是之前他们两人已经说过,我怎么也想不出这是个人,没了头的身体缩成虾子的形状,加上照片上看不出大小,猛地一看,像是只牲畜。
  
  “拨皮的手法很娴熟。”勿相忘说,“整张剥下来的,一点皮都没剩。你认得这人么?”
  
  我说:“你问我啊?”
  
  苟富贵勿相忘齐齐点头。
  
  “都这德行了,我就算见过,也认不出来了啊。”我看着那死者身上的脂肪和血迹,想起昨天晚上看见的人形怪物,一阵反胃:“你们把他鬼魂叫过来问问不就了了么。”
  
  “不是我们不想叫,这同志死的时候魂魄也被吞了,想找也找不到。”苟富贵说,“尸体是在村里废弃的老房子发现的,你们人类刑警把村里人都问遍了,也没找到一个没失踪的,没办法的嘛。”
  
  就在这时,雷迪嘎嘎忽然伸手指着那照片道:“布莱德比特!”
  
  男人头凑过去看,道:“没错,就是那天晚上那个。”
  
  两个鬼差惊道:“外国人?”
  
  我强忍着恶心,仔细一看,那尸体的手臂上有一道伤口,看起来像是新伤——那天晚上男人头刺的。
  
  雷迪嘎嘎很是不满的指着照片说:“哎呦,傻蛋,让人把皮和头都偷走了。”
  
  我心中一凉,忽然想起昨天云美拿在手里缝补的东西,不就是张新鲜的人皮吗?
  
  我连忙说:“我有线索!”
  
  两个鬼差马上转头看我。我把这两天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苟富贵皱着眉道:“雷锋同志,这我就要批评你了,你这样不对嘛!我知道你养这么多妖怪是善心,可是既然要养就要管好,不能让他们扰民,你看现在,给我们增加这么多工作量,你这样不对嘛!”
  
  谁没事养这东西!我这背后还在发毛呢,他就来这么一句!
  
  上一个死的是布莱德比特,下一个指不定就轮到我了,我对鬼差道:“两位大哥,我确实不知道她真实身份,你们看看能不能把她给收了?”
  
  “雷锋同志啊……”苟富贵皱着眉说,“妖有妖道,鬼有鬼路。就像人间恶人杀人我们没法制裁一样,这事不是我们的管辖范围。”
  
  “那就没办法了,”我问,“你们就一点管不了她?”
  
  “有办法,无论是人还是妖,她的魂魄都归我们管。”勿相忘说,“这样吧,你先杀了她,然后我们来帮你。”
  
  我扶住额头,老子要是能搞死她我还用你们干吗啊。
  
  苟富贵拍着肚子道:“不过嘛,她这样杀人也不行嘛,等我们回去上报一下,看上面批下来怎么处理。”
  
  我充满希望的问:“什么时候能批下来。”
  
  “快着呢。”勿相忘回答,“我们报给村鬼差所,村鬼差所上报给镇鬼差所,镇鬼差所上报给市鬼差所,市鬼差所上报给省办公所,经过省办公所处理再上报中央,中央研究后再咨询阎王,阎王会在下次上天庭开各界代表例行会议的时候递交书面材料和妖王沟通……算下来,大概八九百年就能有消息了。”
  
  我刚燃起的希望一下子就破灭了。
  
  “算了吧,来不及了。”我无力的挥挥手说,“别用这点小事打扰他们了,2012可就世界末日了,还是给他们多留点时间去商讨怎么拯救地球吧。”
  
  “话说回来,”苟富贵说:“雷锋同志,这种事情还是得你们人类和妖类自己解决,人间不是有收妖的嘛。”
  
  我听了他这话,恍然大悟,我不就是个道士嘛,然后我望向貔貅,张口道:“你……”
  
  话未说完,貔貅已经没有好气的接口:“我早说过,你我一体,你弱我弱,你强则我强。上次现原形压制赵宜我已经元气大伤,现在连显出原形都困难。”
  
  我又想起楼上的道士:“那楼上张道士……”
  
  “张天师不过是法身在这,百年才回来一次,上次遇到是你运气。”
  
  我摸出口袋里剩下的符,眼巴巴的看着貔貅。
  
  貔貅道:“鬼和妖不是一个等级的,强力符咒自然也需要施术者的法力。”
  
  我再没话说了,转身从床底下的鞋盒的夹层里拿出六百块钱揣兜里,收拾了几件衣服,拉着雷迪嘎嘎准备开溜。
  
  刚走到客厅,却见正门被推开,三娘和云美走了进来。
  
  云美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好奇的看着拿着大包小包的我:“你这是要到哪里去?”
  
  “呦,”三娘娇俏一笑,“怎么,昨天真的被吓到了?”
  
  我看着云美就想起昨天晚上那个血人奥特曼,腿肚子都打颤,指着两个鬼差道:“我我我……我送送他们……”
  
  “不要出去了。”云美道,“昨天晚上死了个人,外面不太平。”
  
  她们堵着门,我们倒是真没法出去,
  
  眼见这会儿也不能对他们来硬的,我急中生智,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一个人,低声对苟富贵道:“这附近有个黑胡子的道士,他会收妖,你们把他找到来救我。”
  
  苟富贵点点头,然后和勿相忘穿门而出。
  
 
云美回头冲我甜甜一笑:“这才乖嘛。”
  
  她的语气像是已经和我很熟了一般,我这个人脑补能力比较强,看到她就想起昨天那血肉模糊的马赛克,听她这么熟稔的说话整身都不舒服。
  
  “所以说,还是在房间里安全。”云美说完,玉手一动,把门反锁了。
  
  我看着那门锁,一瞬间就明白了电视上那些被拐骗进宾馆的无知少女,看到男人锁门时的心情。
  
  “三娘,你在这坐着吧。”云美拎起手上的肉,“我去做饭。”
  
  我问:“昨天不是已经买过肉了吗?”
  
  “先买先吃这个新鲜啊。”云美拎起肉,朝我晃了晃,红白相间的五花肉随着她的动作颤动,红色的液体顺着肉滴下来。
  
  我呆了,腿肚子开始抽动。
  
  “你看,多新鲜。”云美用手勾了一下那血迹,笑的异常甜美,“每天都有这么新鲜的肉真是太好了。”
  
  昨天是牛肉,今天是什么肉?
  
  我打了个冷战。
  
  云美哼着小曲进了厨房,我有冲动直接打开门逃,一转头却见三娘笑意盈盈的看着我。
  
  我看明白了,妖怪都是一伙的。
  
  她俩这是分工合作,一个做饭,一个盯着我。
  
  我只能硬着头皮找了个椅子,哆嗦着坐下。
  
  三娘靠在桌子上,用手支着头,弯着嘴角问:“昨天吓到你了啊?”
  
  我也不知道怎样回答,含糊的应了一声,三娘听见我回应,明月似的弯眉挑了起来,语气中颇有不满:“怎么?我原形长得不好看?”
  
  作为一个能屈能伸有智慧的男人,我此时只能屈服于恶势力之下,连连点头:“好看。”
  
  “说谎!”三娘偏过头,细长的眼睛眯了起来,“那你为什么会吓晕。”
  
  “瞧你这话说的,我要是公狐狸一定被你迷死了。”我说,“那不是因为我不是公狐狸么,有些地方欣赏不了。”
  
  三娘瞧了瞧我,嫣然一笑。
  
  貔貅不屑的哼了一声。
  
  他不哼倒还好,一哼我就来气,低头压低了声音问它:“你早看出她是妖怪,怎么不告诉我?”
  
  貔貅道:“她夸我了。”
  
  我就靠了,一神兽就这样被糖衣炮弹打倒了。
  
  我表面上镇定,心里却是火急火燎的,眼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也不知道那一胖一瘦两个鬼差到底有没有找到那老道士。
  
  不多时,云美端出了热腾腾的饭菜。
  
  一桌子的肉,依然是色香味俱佳,我却是一点食欲都没有。
  
  三娘举起筷子,夹了片肉放进嘴里:“果然是新鲜的好,这肉质比昨天的更嫩。”说罢,横着眼睛看向我,“不知道明天还会不会有这么新鲜的肉了。”
  
  雷迪嘎嘎傻人有傻福,什么都不知道吃的欢,我却是如坐针毡,一口都吃不下去。
  
  云美道:“马力术,怎么不动筷子?”
  
  我说:“我不饿。”
  
  云美皱起眉头看向我:“你是嫌我做的不好吃?”
  
  我一个哆嗦,连忙拿起筷子挑了个蒜瓣放进嘴里,连声道:“好吃,好吃,肥而不腻。”
  
  “我对做肉很有自信的,”云美笑道,“切肉一定要顺着纹理,好切顺手,今天切肉的时候有骨头,我用力劈下去,溅了我一脸的血,不知道洗没洗干净。”
  
  我看向云美,她脖子右侧,有一小块深色的血污,衬在白皙的皮肤上,异常的扎眼。。
  
  “最重要的就是外面一层皮,不过我扒皮最是拿手了。”云美侧过头,手上比划着,“整个剥下来,一点都不打摺……”说到这,她又上下打量我,“马力术,你的皮看起来很好剥呢。”
  
  我打了个冷战。
  
  云美对着我莞尔一笑:“开玩笑的。”
  
  我没看出来她是在开玩笑。
  
  好容易熬过这顿饭,天也暗了,夕阳的余光已经不足以照亮屋子,我见云美和三娘低头收拾碗碟,心下又起了逃跑的念头,打着哈哈道:“这么暗,我去开灯。”
  
  然后走到门口,面对着她们一手拉灯绳,一手在身后偷偷去拧大门的锁。
  
  ‘咯噔’一声,锁开了。
  
  正在埋头收拾碗筷的云美警觉的抬起头:“什么声音?”
  
  我一手正在背着拧门,一下子就僵住了,干笑着问:“声音?什么声音?哪有声音?”
  
  三娘没说话,弯着眼睛看着我,目光落在我放在身后的胳膊上。
  
  吃的满嘴油光的雷迪嘎嘎举手道:“他开门的声音。”
  
  我愤怒的瞪向他——你是站在哪边的!
  
  云美放下碗筷,朝我走来:“马力术,你不能出去,外面……”
  
  眼看她越走越近,我心道一声听你的才有鬼,转过身拉开门就准备外跑。
  
  一拉开门,却看到门外站着个一身道袍,仙风道骨的老头——正是那黑胡子道士。
  
我立在门口,前面是黑胡子道士,身后是云美和三娘。
  
  此时月黑风高,云淡星稀,远处传来阵阵狼嚎。
  
  我心里却是豁然开朗。
  
  黑胡子道士摸着胡子,朝我云淡风轻的笑道:“有两个鬼差找我来救你,怎样,我说的没错吧。”
  
  这就是希望的感觉,我一瞬间觉得他的道袍都在发光,用荧光虫已经不足以形容这意外之喜在我心中燃起的亮度,硬要比方的话,这老道整个人就像黑暗中的夜明珠一样。
  
  没错!像珠一样!
  
  “仙人!”我再激动不过,一闪身躲到道士身后,拉着道士的道袍嚎道,“恩人,救命啊!”
  
  那道士侧过头,对我微微颔首:“怎样,发现你屋里有妖怪,你终于相信我的话了?”
  
  “相信了相信了。”我伸手指向云美,“你看。”
  
  道士微笑颔首,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转过头。
  
  “怎么了?”云美正好追过来,走到门口,忽然停住,看着老道,一脸警惕的问,“你是谁?”
  
  “我本来以为是无名小妖,竟然是传说中的画皮妖!”黑胡子道士看着云美,脸色微变。
  
  本是坐在一旁的三娘闻言也站起来看,望着老道怒道:“好个不要命的道士,竟然闯到这里来了!”
  
  黑胡子道士脸色大变:“千年狐精!”
  
  这道士不知道原来收过多少妖,面前两个女人看着那道士,眼睛像是要喷火。
  
  天敌相遇,一时间风起云涌,雷电交加,战争一触即发。
  
  这气氛如此紧张,我担心黑胡子老道打不过他们,问道:“你能不能打过她们?”
  
  “这两个妖孽修行不浅。”黑胡子老道低声说,“我之前收妖元气大伤,目前毫无胜算。”
  
  我一听,急了:“那怎么办?”
  
  “无妨,莫要慌张,不碍事。”老道气定神闲的从怀里掏出一张符递给我,“你速速上前,用这张符镇住她。”
  
  我拿着符,问:“那你呢?”
  
  那道士后退一步,义正言辞的抱拳:“贫道法力不济,先走一步,咱们后会有期。”说罢,转身就跑。
  
  我真想一脚踹死他。
  
  雷迪嘎嘎有和狗一个毛病,见到有人跑,一路哈哈哈哈哈的追了上去。
  
  我不用回头就能感觉到身后两个女妖怪的怒火,再也顾不上什么,拔腿就追着雷迪嘎嘎和黑胡子道士而去。
  
  云美在背后喊:“马力术,等等!马力术!不要跑出去!”
  
  我一扭头,见那两个女妖精也追了上来,撒开蹄子跑的更快了。
  
  老道望望我们,又望望后面紧追不舍的两个女妖精,张嘴就骂:“我嘞个擦!你们追过来做什么!”
  
  我们三人跑到村旁一个废弃的屋子里,我一看三娘和云美追过来,连忙关了门,见那门破的快要散架了,转身找东西堵门,这屋子里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我顺手摸了个破椅子,正准备堵门,黑胡子老道一挥手道:“不用那么麻烦,”然后伸手掏出几张符,啪啪啪的贴在门上,然后说,“这样她们就进不来了。”
  
  果然,那破门上只贴了那几道符,云美和三娘两个人却进不来。
  
  雷迪嘎嘎蹲下来研究那符,伸手就要撕:“这是啥锁头?孔呢?”
  
  我怕他一伸手给撕了,连忙打开他的手:“别动。”
  
  “没关系,这符安全的很。”黑胡子道士摸着胡子道,“只要贴上,屋子外面,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同时,屋里面任何东西也出不去,而且六个时辰之内没人能取下来。”
  
  “马力术!”云美在外面敲门,“出来。”
  
  我惊魂未定,喊道:“傻子才出去!”
  
  “马力术!”云美说,“里面很危险,快出来。”
  
  我听她这么说,心里忽然发毛,转身问黑胡子道士:“你不是妖怪吧?”
  
  老道指着门上的符问:“你看呢。”
  
  “马力术,”云美敲着门说,“快出来。”
  
  我见她果然进不来,瞬间气足,对着门喊:“老子说不出去就不出去!”
  
  门外安静了,我指着门对老道说:“你看看,不敢说话了吧,这些妖怪都欺软怕硬。”
  
  “小马哥……”三娘娇滴滴的声音响起,“你当真不出来?”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拍着门说。
  
  “那你以后想出来,别求我们啊。”
  
  我气很足:“那是,要是求你们我叫你们爷爷。”一扭头,黑胡子道士已经被我的男子气魄折服,向我伸出大拇指。
  
  三娘笑道:“那我等着。”俨然是一副看好戏的语气。
  
  外面安静了。
  
  “怪不得我觉得这里妖气冲天。”黑胡子说:“这些妖怪都是连环作案,害人之后,尝到了甜头,就呆在附近等待下一个目标,不过你放心,现在有符咒护着,他们绝对进不来。”
  
  我这才放心打量四周,这屋子挺大,后面堆了一堆垃圾,黑乎乎的占了很多空间。
  
  我看着这屋子的摆设,忽然觉得面熟,问黑胡子:“这是哪?”
  
  黑胡子说:“我今天刚找到这个地方,是个废弃的空房。”
  
  我明明没来过这里,可是越看这房子越面熟。
  
  黑胡子站在门旁,摸着符咒奇道:“怪了,那两个妖怪明明在外面,为什么总还感觉有股妖气就在身边。”
  
  雷迪嘎嘎四处瞅瞅,然后手脚一摊,睡到地上,喊:“皮和脑袋被偷了!”
  
  我一愣,一下子想起来了,这不是苟富贵给我看的那个无皮男尸死的地方嘛。
  
黑胡子老道蹲在门前望着那符,嘴中喃喃自语:“奇怪,妖气怎么这么重呢。”
  
  我走过去,蹲下来,问:“你是不是闻错了,要不然叫我家貔貅出来给你闻闻。”
  
  “如此贵重的神兽,你就当狗使?”黑胡子老道十分痛心的道,“简直是暴殄天物!”
  
  我说:“那你不是闻不出来么?”
  
  “妖气不是鼻子能闻出来的。”老道语重心长的道,“当你到达了我这种修为这种境界,马上就能辨别出何为人气何为妖气,不仅如此,若是集中精力,还能感受到妖气的方位。”言毕,他微闭双目,双手掐出一个花式,然后一动不动。
  
  雷迪嘎嘎已经保持着受害者的姿势躺在地上睡着了。
  
  五分钟过去了,屋里一片寂静。
  
  我打了个哈欠。
  
  就在此时,雷迪嘎嘎忽然一跃而起,直直的盯着房间后面的堆放垃圾的地方。
  
  同一时间,老道士也双目圆睁,指着那处道:“就在那里!”
  
  我一惊,扭头盯向那堆垃圾处。
  
  雷迪嘎嘎也指着那里说:“有东西!”
  
  “妖气就是从那里传来的,你去看看,”老道一挽袖子,从地上捡起一个钢管递给我,义正言辞的对我说,“一切小心。”然后推了我一把。
  
  我一扭头,他俩已经气定神闲的缩到我背后去了。
  
  我像握棒球棒一样握着钢管,谨慎的往放垃圾的那边走,那边堆了一堆柴火和废弃的家具破脸盆铁皮之类的,摆的乱七八糟。
  
  我小心翼翼的走过去,伸着头看,什么也没看到,直觉却觉得哪里不对,这里确实有蹊跷。
  
  我转身说:“什么都没有。”
  
  黑胡子斩钉截铁的道:“不、那里绝对有妖物,若不相信你再走上前看。”
  
  雷迪嘎嘎在旁边应声点头:“绝对有!”
  
  他俩一边说话一边往后退。
  
  我转身,抬脚再往前走,这一抬脚就被什么东西绊住了,还没来得及出声就栽了下去。
  
  这地上是一层的土啊,我载了个灰头土脸,连打了两个喷嚏,支撑着正想站起来,眼睛往前一扫,看见层层的木头后面,有两束绿光,我心里疑惑着,伸着脖子仔细一看,愣了。
  
  那是双人的眼睛,冒着绿幽幽的诡异的光。
  
  我认得这人的脸。
  
  布莱德比特!
  
  他不是已经死了吗?原来头在这里,当初那些警察没有发现?
  
  我正想着,布莱德比特的头动了一下,看向这边。
  
  我身体立马僵了,虽然看不太清,但那头身后分明连着一个身体,他的身体不是被警察带回警局了,怎么还会有身体?
  
  我想法不过一瞬,却见布莱德比特忽然裂开嘴,露出尖利的牙齿,我以为他要说话,却没想到他头一扬,发出一声‘嗷’的狼嚎,然后箭一般的向我冲来。我连忙侧身躲了过去,只觉得脸边一阵风过,再转过身,那东西已经四肢落地,停在了房中央。
  
  雷迪嘎嘎看着那东西,奇怪的哎了一声:“布莱德比特,你怎么变样了?”
  
  刚才只看见它的脸,这会儿仔细一看,却发现这东西原来是人头狼身,一身灰色的皮毛,尾巴耷拉在屁股后面,眼睛闪着绿光,配着布莱德比特的脸,说不出的诡异。
  
  “原来是偶狼!”黑胡子道士叫道。
  
  “什么东西?”我连忙爬起来握住手中的钢管,全神戒备的看着那东西。
  
  “偶狼。”貔貅接口道,“狼妖的一种,吃动物的脑袋为生,吃什么动物,脑袋就会变成什么样子。”
  
  这么说……我再次看向偶狼的头,杀死布莱德比特的人就是它?
  
  偶狼伏底身体,喉咙里发出呜呜的恐吓声。
  
  “马力术,”云美在外面敲门,“你没事吧?”
  
  “怎么样?”三娘的声音从门外响起,“小马哥,早和你说了不要出门,这种尚未修炼成人型的劣等妖最喜欢的食物就是你这样灵力高于常人却法力不足的半吊子了,若是在屋里被我们的妖气压着还好,一出了门,你的小命就危险了。”
  
  果不其然,那偶狼浑然浑然不理其他二人,用一种盯着猎物的眼神看着我,我抖着说:“那皮、人皮是怎么回事?”
  
  “啊?你看到了?”云美叫了一声,语气颇为不好意思,“我、我看人死了,皮也没有用了,扔着怪可惜的,就捡回来废物利用……”
  
  “你……”我气得说不出话来,说起来你也是个有头有脸的妖怪,怎么好的不学,学人家捡垃圾!
  
  说话的功夫,我不过一闪神,却听得嗷的一声,那偶狼扑了过来。
  
“马力术!”黑胡子道士和雷迪嘎嘎齐声叫道。
  
  我扬起手中的钢管,用力挥了出去,却见那偶狼跃到半空,一个折返,窜到了旁边的杂物中。然后隐藏在堆积如山的垃圾中,一时又没了声响。
  
  房间又重新回归寂静,我紧张的握着钢管,警惕的四处张望。
  
  “小马哥。”云美接着问,“怎么样,你还好吗?”
  
  “哪能有事啊。”三娘的声音带着笑意,“里面不是还有个大胡子道士么?”
  
  闻言,我和雷迪嘎嘎迅速的看向黑胡子道士。
  
  云美说:“那道士能镇住偶狼?”
  
  黑胡子道士颇为苦恼的道:“我之前收了一直千年狐妖,大伤元气,目前法力……”
  
  三娘道:“那大胡子道士不是把门封住了吗?若是他没有办法收妖,另外两个人怎么可能放过他。”
  
  我和雷迪嘎嘎齐刷刷的看了看门,又看向黑胡子道士。
  
  黑胡子道士咳嗽一声,高声道:“其实我早已料到这种情况,所以才把门封住,免得这妖物出去害人。”
  
  他这话连雷迪嘎嘎都不信,指着他道:“你骗人。”
  
  我心中凄苦,对着门外喊:“两位姑娘,救命啊,让我出去。”
  
  “哎?”三娘慢悠悠的道,“是谁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说不出来就不出来的,出来叫我们爷爷?”
  
  我怒道:“这话谁说的,太不像样了!”
  
  “不用求她们。”老道手握拂尘,环视四周道:“你们不用担心,偶狼这种妖物,若是出现在面前,就可不可惧。”
  
  我听他说不用担心,心里稳定了一些,一边握着钢管向他们靠近,一边问:“为什么?”
  
  “狼性狡猾。”老道说,“他没有摸透对手强弱,不会轻易从正面出击,只要我们不用背对着它,它暂时就不会轻举妄动……”
  
  我点头:“原来如此。”话说完,忽然发现这屋里三个人,黑胡子道士和雷迪嘎嘎紧紧靠在门上,就我一人背后是空的!
  
  几乎是同时,我感觉肩上一沉,被什么东西搭上了。
  
  老道接着说:“因为狼喜欢从背后袭击人。”
  
  我一偏头,看见肩膀上毛茸茸的爪子,道:“你不用说了,我已经知道了。”
  
  我的耳边传来野兽喘息时特有的怪味,不需要回头,我就能感到那偶狼此刻正双腿直立,像人一样站在我背后,爪子搭在了我的肩上。
  
  “不要转头!”貔貅喊道,“你一转头他就会咬断你的喉咙!”
  
  我一惊,马上停止了动作,打算把头转过来。
  
  偶狼发出恐吓一般的呜呜声。
  
  “不要动!”貔貅又喊,“你若刺激了这妖物,他会下口咬你。”
  
  我苦着脸说:“你不能让我在这立一辈子吧?”
  
  老道自怀里掏出一张符:“没有关系,在它咬你的一瞬间,我会用符镇住他。”
  
  我说:“那我还能活么?”
  
  老道说:“不用担心,我免费为你超度。”
  
  我要是能活下来一定揍他!
  
  我们的交谈似乎激怒了偶狼,我听得耳旁一声低吼,条件反射的转头看去,只见那偶狼已经张开了嘴,就要咬下来,我心中一紧,挥着钢管就去敲他脑袋。
  
  我心中大喜,正要叫好,仔细一看,却发现那偶狼狼头坚硬,钢管竟然被敲弯了。
  
  偶狼此时已经完全被我的动作激怒,头一扬,长啸一声又咬了下来!我扔掉钢管,顾不得多想,伸手就去拍他脑袋。
  
  那偶狼尖利的牙齿已经碰到了我脖子,眼看就要破皮见血,它来势汹汹的动作却忽然停了。
  
  我一看,那偶狼头上多了一道符,恰是之前黑胡子老道给我的那张,我一直捏在手里,此时已经被汗水浸湿了,粘在手上,方才一拍,就拍在了偶狼头上。
  
  布莱德比特的那张脸此时离我只有零点零三毫米,却如同石化了一般僵住了,我甚至能看到它大张着的嘴里的三颗蛀牙。
  
“定身符!”黑胡子老道眼睛一亮,拍手道,“果然一切如我所料,当初我给你这符就是已经料到了这一步。”
  
  我第一次见到比我还无耻的人!
  
  我微微松开手,那符黏在我手心一起离开了,布莱德比特眼睛一转又要咬下来,我连忙把手重新按回去,对那老道喊:“快收了它。”
  
  老道点头道:“看我的!”
  
  言罢,手上捏出几个花式,口中念念有词,然后手一挥,道:“去!”只见一张符咒自他手中飞出,直奔偶狼而去。
  
  只是瞬间,我肩膀忽然一轻,再扭头看去,那偶狼竟然被轻轻一张符咒撞开,狠狠击在墙上。
  
  看不出来,这道士竟然真有两下子,接下来估计就要用到他那从不离手的拂尘了,不知道是件怎样高级的法器。我正在感慨,却见那老道喝道:“妖孽,纳命来!”然后从怀中掏出一把瑞士军刀,冲到偶狼面前,大喊一声:“受死吧!”然后几刀捅了下去。
  
  那偶狼身体一挺,嚎叫一声,马上翻了白眼,一命归西。
  
  我看的目瞪口呆。见过除妖,却没见过用瑞士军刀来收妖的。
  
  黑胡子几刀捅完,一抹胡子,转身对我道:“我现在法力不济,身上又没有多余武器,只能除了它的防御术用低级武器进攻。”
  
  我问:“那你带的拂尘是干嘛的?”
  
  老道拂尘一扬,扫了扫袖子,道:“用来弹衣服上的灰。”
  
  这黑胡子道士果真是个牛人。
  
  再看那偶狼,死了之后,脖子一歪,脑袋掉了下来,咕噜咕噜的滚到了我脚底下,雷迪嘎嘎捡了起来,很是伤心地叫道:“布莱德比特……”
  
  黑胡子道士叹道:“这妖物生前只用别人的脑袋,死后也只剩一个躯体。”
  
  家里有两只活的在先,我疑心那头会冷不丁的再活过来,一直盯着,见那头毫无动静,才跟雷迪嘎嘎道:“现在看看就行了,别捡回去,家里已经够乱了。”然后又对黑胡子道士说,“现在没事了,你把门开开,我们出去吧。”
  
  黑胡子说:“我之前说过,符失效之前,这门我也开不开。”
  
  大半夜折腾了半天,我也没劲再去说他,索性找了个地方躺下睡觉。
  
  一觉睡得昏昏沉沉,忽然感觉有人推我,一抬头,见到面前站着一堆带着施工头盔的工人:“这不是睡觉的地方,快出去快出去。”
  
  我揉揉眼睛爬起来,还是那间破屋子,比莱德比特的人头和偶狼的身体却不见了。
  
  我问:“这之前还有个大胡子道士你们看见没?”
  
  “什么道士。”工人们哄笑,“你睡晕了吧,快走吧,这块地被买下来了,要施工了。”
  
  门大开着,我纳闷的走出去,见云美站在门口。
  
  “你们见那道士了吗?”我问。
  
  云美说:“符咒失效的时辰一到,他就从窗户逃跑,三娘去追他了。”
  
  “哦。”我应了一声,就算知道了云美不是杀人凶手,我还是一看到她就想到她的原型,一想到她的原型就别扭。
  
  云美扭扭捏捏的站在那,绞着双手问我:“你……都看见啦?”
  
  我说:“我现在心里就一个疑惑,咱俩原来是不是见过?”
  
云美低下头,很不好意思的说:“我上一张脸用的名字叫胡雅婷。”她说这话时,声音已经变得和胡雅婷一模一样。
  
  这下前因后果就明白了。当初我就想过她是不是胡雅婷,苦于声音相貌都不像,一直在怀疑,这下看起来,我的怀疑是正确的。
  
  “我那时早就看出张佳燕不对,但是又怕暴露自己是妖怪的身份不能和你们明说。”云美道,“所以我只能一点一点向你提示,你看明白了吗?”
  
  看明白个毛毛,你还不如直接和我说呢,穿个白裙子阴森森的在那一站,谁知道你什么意思。
  
  云美又道:“我四处流浪,一直想要安定下来,上次看到你这个房子就很是喜欢,加上那次事件之后我觉得你确实是个好人,所以就过来租房子……本来想直接和你说我的身份,又怕说了你害怕,吓到你。”
  
  你没说照样吓到我了。
  
  云美问:“那、那我还能不能住在这里了?我会做饭,还会做家务,我什么都能干……”
  
  我忧郁着道:“你这情况比较少见,你说我屋里住一个,三天两头换一个长相,我不习惯啊。”
  
  云美连声道:“不换了不换了,以后我就用这张皮了。”
  
  我又说:“这不一样嘛,你说我现在连你到底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云美急道:“我是女的,我有胸,不信我脱了衣服给你看!”说完就伸手去划拉身上的皮,手一抓就是三个血印子。
  
  我长这么大,第一次不想看美女脱衣服,连忙制止她,喝道:“脱什么!不许脱!你当我是那种下流人吗!”
  
  云美停了动作,尊敬的看向我:“你真是个正人君子。”
  
  我问:“你不会半夜跑来扒了我的皮吧?”
  
  云美道:“不会不会,我现在只扒死人的皮。”
  
  我又问:“那你不会先整死我再扒我的皮吧?”
  
  云美说:“你让我住下,你就是好人,我不会杀你。”
  
  小二楼里现在妖怪成群,也不可能真找个正常人来住,鬼怪那么多不少她一个。我点头:“成,那你就住下吧。”
  
  云美甜甜一笑,道:“你真是个好人。”然后转身往小二楼走。
  
  我走到小二楼附近,忽然听得一旁传来呜呜的哭声,寻着声音走过去,见雷迪嘎嘎蹲在小二楼附近,抱着布莱德比特的头在哭。
  
  我说:“你哭什么啊?”
  
  雷迪嘎嘎拿袖子抹了一把鼻涕,哭道:“布莱德比特说要带我回家,可是他现在没身体了,怎么带我回去啊。”
  
  他怀里的人头和小二楼里的男人头女人头不同,是真死了,一动不动。
  
  原来我还指望布莱德比特能带雷迪嘎嘎回去,现在一看也没戏了,我说:“那你慢慢哭,我走了啊。”
  
  “嗯。”雷迪嘎嘎抱着布莱德比特的头应了一声。
  
  我想了想,说:“你长点心眼,别随便和人走知道吗?”
  
  雷迪嘎嘎闷声闷气的说:“嗯。”
  
  我走了两步,一回头,那缺心眼还真的就坐在那哭了。
  
  这家伙虽然脑子不好使,有些地方确实灵的很,要是再被什么人拐走肯定就走上违法犯罪的道路。
  
  算我倒霉,摊上这么个家伙。我过去说:“手上东西扔了,我带你回去。”
  
  雷迪嘎嘎说:“我不能随便和人走。”
  
  他学的倒快,刚教他他就用上了。
  
  我过去拉他:“和我走那不叫随便走。”
  
  雷迪嘎嘎吸了吸鼻子,问我:“跟着你有肉吃么?”
  
  就惦记肉了,我说:“你想想这两天吃的什么。”
  
  雷迪嘎嘎马上乐了,把布莱德比特脑袋往地上一扔,拍拍屁股就站起来:“那我要吃红烧肉。”
  
  我说:“你想吃什么和云美说,让她给你做。”
  
  我在书房给雷迪嘎嘎打了个地铺,跟他说:“这就是你的房间,以后睡这。”
  
  雷迪嘎嘎挺高兴,抱着枕头在地上打滚。
  
  我下了楼,站在客厅中央,看着自己的小二楼。
  
  一楼三个房间,住着三娘,我和那个小鬼。二楼四个房间,一间供着张天师不能住人,其余三间住着雷迪嘎嘎、云美和吊死女鬼。
  
  冰箱里还有两个人头。
  
  这房间不知不觉,全都满了。
  
  “马力术,我准备早点。”云美从厨房里伸出头来问,“早上吃粥好不好?”
  
  我道:“好,好。”
  
  她点头道:“那我煮瘦肉粥。”
  
  她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你这是什么肉?”
  
  “猪肉啊。”云美笑道,“那天有人现宰的猪,我看着新鲜就买了些回来。”说完,打开冰箱,从里面拿肉出来,闻了闻:“哎呦,肉坏了。”
  
  废话,你把肉放冰箱里,它能不坏么?
  
  男人头女人头在一旁呵呵呵呵的笑的很开心,非常幸灾乐祸。
  
  我都没好意思告诉他们他们俩臭的更厉害。
  
  吊死女鬼可怜兮兮的扒在二楼墙边叫我:“玛丽叔,玛丽叔。”
  
  我问:“干吗?”
  
  她看看正和男人头女人头说话的云美,十分哀怨的问:“偶还不能打招抚?”
  
  得,她倒老实,一直都记着呢,我挥挥手道:“你下来吧。”
  
  吊死鬼欢呼了一声,迅速从楼上飘了下来。
  
  小鬼的房间门开了一个缝,那小鬼从门缝里看了我们一眼,然后又关上了门。
  
  “呦,都在呢?”随着熟悉的娇媚声音,三娘自门外走进来,手中多了把做工细致的丝绸折扇,红底金丝,绣着一个雍容华贵的凤凰。
  
  我道:“那黑胡子道士呢?”
  
  “跟丢了。”三娘脸上迅速涌上一丝怒意:“下次别让我见到他,非得拆他的筋剥他的皮!”
  
  听她这话,他们似乎认识,我问:“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
  
  三娘闻言一愣,然后眼珠转了转,笑着看向我:“哎呦,小马哥,你这是在打探我呢?”她呵呵一笑,用扇子捂住嘴,凑过来神秘的道:“我不告诉你。”
  
  我说:“肯定是见不得人的事情。”
  
  “你激我可没有用,”三娘媚眼一弯,伸出手指自在场的鬼怪身上一一划过,“不要光说我有秘密,呆在这屋子里的这几位,可都有自己的目的。”三娘转身,对我一笑,“小马哥,以后啊,够你忙的。”
  
  我呆住,目光依次转到吊死鬼、男人头、云美、和死小孩的房间门上,忽然心中一凉,感到以后的日子,真的不好过了。
  
想当初我上学的时候,一上课就郁闷,一看书就犯困,后来因为课堂睡觉太多晚上睡不着觉,失眠的很厉害,为了身体健康,百般无奈之下我只好选择翘课。
  
  但翘课也是需要选日子的,你要天天翘课那学校一定得把你开除了,所以我一般都选过节的时候翘课,什么清明节啊重阳节啊,只要被老师逮住,我就答一声‘出来庆祝过节’。
  
  后来走上社会再看见我那时候的班主任,教数学的老徐头,他对我那时的行为做了一个精辟的总结:“你个怂娃子就是想翘课!”
  
  然后我就明白了,你要是真想做什么事,就是没有借口也能琢磨出借口。
  
  此时华灯初上,道路上车水马龙,我结束了工作,和兄弟唱完KTV,正在和几个成功人士聚餐。
  
  我左边坐着是黑道霸主——高级小平房住宅区的黑社会头子二狗子,右边坐着的是商界精英——小强装修公司的董事长兼CEO强子。
  
  再加上我,马氏广告文化传媒有限责任公司的老总,三个成功男士聚在一起,异常引人注目,过往路人无不向我们投来惊羡的目光。
  
  “所以我不喜欢这样,”我跟他们说,“咱们三个凑在一起,这光芒太耀眼了,别人老看我们,不符合我们低调的原则。”
  
  二狗子一拍腿,冲路人叫道:“看什么看,闪瞎你们的狗眼!”
  
  那人马上收回目光,低着头灰溜溜的走了。
  
  强子吸溜了一口面条,对二狗子说:“别吵,低调,低调。”
  
  他是真心想低调,我们三个就他结婚了,他老婆看他看的非常紧,严格控制他外出聚友,强子又爱老婆爱的要命,老婆说往东走绝对不往西看一眼,于是他现在也是逢年过节才能出来和我们相聚。
  
  成功人士有成功人士的苦恼,外人没法懂。
  
  “我说你们三位啊。”牛肉面店老板跑过来,“你们蹲在马路牙子上吃牛肉面也就算了,别吓唬人成么?你们仨坐这,每人一碗两块五的牛肉面,已经吓走我好几个客人了。”
  
  我们三人没理他,继续吸溜面条。
  
  自从搬进小二楼,由于交通不便利,我和这帮朋友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今天过节出来聚餐。我准备把烦了我几天的事情一起问了。
  
  “我问你们个问题啊。”我说,“要是有一帮猫,和一只耗子住在耗子洞里,目前看起来这些猫对耗子没什么敌意,但是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咬耗子一口,你说那耗子该怎么办?”
  
  “你就扯吧。”二狗子说,“猫能和耗子聚在一起?”
  
  我说:“你别管,先帮我想想。”
  
  强子说:“反正都住在一起了,那就让那耗子用爱感动那群猫。”
  
  我说:“他们要是不感动呢?”
  
  二狗子说:“揍它们一顿,揍完再问他们感不感动。”
  
  我问:“咱有没有文明一点的方法。”
  
  “只要是生物就一定有弱点,”强子说,“深入了解,攻他们的软处。”
  
  凭这句话你就能看出,企业家要真黑起来,黑社会就得靠边站。
  
  我还想和强子深入探讨这问题,强子他老婆一个夺命电话打过来,强子怎么解释他和我们过节他老婆都不信。
  
  比黑社会黑的是企业家,比企业家更强大的是企业家的老婆。
  
  无奈之下,强子只能一口气吸溜掉剩下的面条,挥挥手跟我们告别:“这节我算是过完了,我回去了,咱再见吧。”说完,他叹了口气,做了临别赠言:“儿童节快乐。”
  
  “儿童节快乐。”我说,“你这一走,下次我们不知道啥时候再聚了。”
  
  “快着呢,”二狗子说,“七月一号是党的生日。”
  
  我吃完了面条,和二狗子告别,拎着我的浆糊桶挤上了公交车,回家。
  
  在我前面一个下车的是村子里面的小孩,牵着他妈下了车,忽然手指向天空,喊:“妈妈,你看那是什么?”
  
  他妈眯着眼睛看了半天,说:“气球吧。”
  
  我顺着他们指的方向看过去,那不是我小二楼房顶么?再仔细一看,那两个人头飘在房子上空呢!
  
  大晚上的,要是村里人走过去瞧见了不得吓出人命,我连忙跑回去爬上,张口就问:“你们干吗呢?”
  
  男人头道:“我正和我的甜心培养感情。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罗曼蒂克。”
  
  我见马路上有遛弯的村人走过,连忙把他们赶下去:“先回去先回去,等晚上天黑没人了再出来。”
  
  把两个人头送走,我正松了口气准备从房顶下去,忽然听得身后有人幽幽的叹了一声。
  
  我扭头看,大舌头吊死鬼不知道什么时候飘了上来,满脸愁容的望向远方,像是有心事。
  
  她的外形不像两个人头杀伤力那么大,做房顶上旁人一下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对。我决定不管她,由她坐着。
  
  她这么文文静静的坐着,看起来也挺好。她长得不丑,忽略那舌头,这画面看起来很有意境。
  
  我正想着,一阵风吹过,风吹动她的头发,黑色的发丝飘扬在她的脸边,粘在了她的舌头上。
  
  我错了,这舌头没法忽略。
  
  吊死鬼忽然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
  
  我闻言一愣,抬头去看她,她这句倒是发音标准,一点都没有大舌头,想来也不知道念了多少遍了。
  
  吊死鬼拨了拨头发,依然看着远方,表情说不出的寂寥。
  
  我叹了口气,正想安慰她,她又幽幽的叹道:“每逢佳节倍思春。”
  
  才夸她一下马上就变调了,我吼道:“是思亲!”
  
  吊死鬼转头看我,眼睛里竟然带着泪光。
  
  凭我对她的了解,她的抗打击能力很高,绝对不是我吼一句就哭的这个程度。
  
  我一下意识到,这个吊死鬼有软肋!而我现在,似乎就对上了她的这个软肋。
  
我走到吊死鬼身旁坐下,问:“你有不开心的事?”
  
  吊死女鬼点头:“嗯。”
  
  我笑呵呵的坐下来:“那说出来让哥开心开心。”
  
  吊死女鬼本来眼泪就在眼眶里转,这话一说完,眼泪刷的一下就出来了,道:“他……他还没回来……”
  
  我问:“谁?”
  
  吊死女鬼说:“偶未婚呼。”
  
  我问:“他去哪了?”
  
  “不知道,”吊死女鬼道,“可素他说让偶等他。”
  
  我问:“那你就好好等他,上什么吊啊?”
  
  听我这么一问,吊死女鬼脸上竟然浮现出一丝疑惑:“上吊?偶不记得了……”她偏着头,越想越疑惑的表情,最后道,“或许是偶等太久,受不了了。又或许……是听到了什么关于他的坏消息。”说到这,她忽然惊慌的抬起头,问我:“他是不是屎了?”
  
  我怎么知道,我问:“你死了多少年了。”
  
  “不记得了。”吊死女鬼疑惑的摸着头发道,“原来的事情偶都不记得了。偶就记得偶要等他……你说他还能回来么?”
  
  “难说。”我说,“这时间长的让你连生前的事都不记得了,他说不定早老死了。”
  
  “真屎了?”吊死女鬼一愣,然后恍然道,“可素如果他屎了,他的魂魄为什么不来见偶,他说让偶等他的,他说会回来的……”
  
  她说着说着就痴了,翻来覆去的重复那几句话。
  
  我见也问不出什么了,就从房顶上下来,男人头正和女人头说话,见我进来,扭头问道:“你一定什么都没有问到,那位小姐死后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得了。”说完,摇头叹道:“多么可怜,什么都不记得,就记得那个男人,却在这里等了五十多年。”
  
  我问:“你知道?”
  
  “当然,我当然知道!”男人头道:“我来这房子比她早。”
  
  我说:“你当时也在这住?”
  
  “NONO,她搬来的时候我早就已经死了。”男人头道,“不过,我记得的比她多,让我想想,她家似乎很有钱……对,非常有钱,她的父亲是个军阀,这里是她家买下的别墅,原来很大,非常大,后面甚至还有个小花园……”
  
  “我见过她的未婚夫,长的很讨人喜欢。因为是别墅,他们很久才来一次,最后一次来的时候只有这位小姐。当天晚上我就觉得不对,事实证明我的感觉没错,第二天我就听到佣人的尖叫,说小姐上吊自杀了。”
  
  我问:“你晚上觉得不对没有上去看看?”
  
  “当然,我可是绅士!”男人头打断我的话,然后深情的看了一眼女人头,道,“二楼住的都是女士,我不会随便上楼。”
  
  想当初他在冰箱门口盘旋了那么久,我觉得他说的话很有可信性。
  
  这吊死鬼也是死脑筋,人家不来找她,她可以去找人家嘛。不过这都这么多年,说不定那人已经投胎去了。
  
  这一投胎,就不知道去哪里找了,警察局也不一定能查出来。
  
  想到这,我忽然脑袋里闪过一丝灵光,人间警察不行,我可以去找阴间的警察——苟富贵和勿相忘!
  
  我是个充满行动力的人,想到做到,见外面天色已黑,马上出门拦了个鬼,问:“看到苟富贵和勿相忘了没?”
  
  那鬼道:“见到了,在广场。”
  
  我走到广场,只见那边乌压压的围了一群鬼。
  
  村子的广场就是一个台子,平时村民唱个戏,搞个文艺汇演什么的,今天白天村里开例会,台子上还摆着村长讲话和村干部讲话时的桌椅没有收,苟富贵坐在中间,旁边坐着勿相忘。
  
  我问旁边的鬼:“你们这是干吗呢?”
  
  那鬼道:“没看到么?开会呢。”
  
  说完,就听得台上勿相忘咳嗽了一声,道:“今天,把各位召集到这里来,是为了一件关系到民生的大事,首先,我们有请我们的领导,苟富贵警官讲话,请大家鼓掌。”说完,手指向苟富贵。
  
  台下的鬼呆呆的杵着,没一个人鼓掌响应。
  
  勿相忘又道:“鼓掌!”然后啪啪的拍手。
  
  他的掌声孤零零的响在寂静的夜里。
  
  眼见台上两人越发的尴尬,忽然有激动的掌声响起。
  
  我和众鬼一起扭头向那掌声响起的方向,只见雷迪嘎嘎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这里,坐在地上,乐颠颠的坐在地上,边鼓掌边叫:“好!好!”
  
  苟富贵和勿相忘一脸欣慰,苟富贵压了压手,道:“谢谢大家热情的掌声,谢谢。”然后看着笔记本,拖长了声音念道:“今天找大家来开这个会,主要是深入贯彻阎王爷的指示,学习地府方针,为了构建更好的地狱环境而努力。”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
  
  四周鸦雀无声,只有雷迪嘎嘎在那里傻笑。
  
  苟富贵抬起头,扫了一眼台下的鬼众。
  
  勿相忘冲着台下道:“哎,你们原来是怎么当人的,这都不明白,领导讲话停顿的时候就要鼓掌,鼓掌!”
  
  台下鬼众拖长了声音,不屑的道:“吁————”
  
  勿相忘拍桌而起:“吁什么吁,你们当是听相声呢吗!快鼓掌!”
  
  台下一干鬼众鸦雀无声,雷迪嘎嘎又拼命地鼓起掌来。
  
  苟富贵点点头,继续念下去:“根据地府准3679250号构建欢乐新地府文件的标示,敌意,我们要……”
  
  他一停顿雷迪嘎嘎就使劲鼓掌,两人配合的天衣无缝。
  
  这报告又长又臭,听得我昏昏欲睡。
  
  我身旁一个鬼打着哈欠对另一个说:“自从死后我再没感觉到困,这回我终于找到了重新做人的感觉。”
  
  “希望大家认真学习这二十八条大项,三百零六条小项。”苟富贵合上笔记本,说,“今天会就说到这里。”
  
  众鬼精神一振,掌声雷动。
  
  “没了?”雷迪嘎嘎喊:“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那些鬼潮水一般蜂拥到他身边扁他。
  
  苟富贵和勿相忘从台上下来,苟富贵乐呵呵的走到我身边:“雷锋同志,我刚上任没多久,和本地居民不熟,没有培养起来感情,公务也不熟悉,让你见笑了。”
  
  我觉得这感情要培养起来还要等很久。于是问:“你上一届的人交班没教好?”
  
  苟富贵摇头说:“不要提了,我之前那警官也是刚死没多久就来接任,正好地府要收一百年总结报告,那人写了一个洋洋洒洒的好几万字的报告,名字叫《弘扬地府文化,反对封建迷信》,阎王一看就怒了,这里都是鬼你反对封建迷信,你这是地府反革命!于是直接把他送到地狱里去体会封建迷信的精髓了。”
  
  我唏嘘了一阵,道:“富贵兄,我有件事要求你。”然后把吊死女鬼的事情和他说了,苟富贵爽快的道:“雷锋同志你放心,既然是你开口,那绝对没问题,我一定好好查这事。”然后扭头对勿相忘说,“记下来回去好好研究。”
  
  我又问:“你们神出鬼没,我平时怎么找你们?”
  
  苟富贵对勿相忘点点头,勿相忘掏出一个哨子给我:“只要在我们管辖范围内,需要叫我们的时候,你吹这个哨子,我们马上就来。”
  
  我吹了一下没听到声音,又看这哨子的形状异常熟悉,好像在卖狗的那里见过,问:“狗哨?”
  
  “不是,”勿相忘解释道,“这个哨子能发出你们人类听不见的频率,但是我们隔了很远也能听到。”
  
  我想,那不还是狗哨么。
  
  和苟富贵勿相忘两人聊了几句告别,周围鬼也散去了,雷迪嘎嘎被那些鬼扯的衣服都开了,委屈的坐在地上自言自语:“为啥打我,这胖子和瘦子不是说相声的吗……”
  
 我很少做好事,这事一做完那是浑身舒坦,晃悠着回去,看到吊死女鬼还坐在屋顶抹眼泪,对着她喊:“别哭了哎,人马上就给你找到了。”
  
  我话刚说完,只见吊死鬼身形一闪,一阵风声吹过,一条红色舌头出现在眼前。
  
  移形换影!
  
  吊死鬼双眼含泪,抓着我的衣服问道:“你说尊的?”
  
  我道:“那自然是真的,我已经派人去查了。”
  
  吊死鬼又问:“没骗偶?”
  
  我自信满满:“找不来人我把头给你当球踢!”
  
  第二天,苟富贵和勿相忘没来,吊死鬼晚上跑来找我,我说:“这才一天,哪能那么快。”
  
  过了一个星期,苟富贵和勿相忘没来,吊死鬼晚上跑来找我,我说:“人家公务繁忙,快了快了。”
  
  然后又过了一个月,苟富贵和勿相忘还是没来,吊死鬼晚上又跑来找我,我一边擦汗一边说:“应该快了吧……中国人那么多,也不好找嘛对不对。”
  
  然后又过了一个月,吊死鬼不来找我了,就是整天在远处盯着我,吃饭的时候我听见她和那个老闷在房里的小鬼说话,问他想不想踢球。
  
  三娘笑的幸灾乐祸。
  
  我深刻觉得不能等了,那俩鬼几百年几百年的办事效率,等他们找来的时候,中国男足已经踢着我的脑袋冲击世界杯了。
  
  我狠狠地吹了召唤哨子,片刻之后,苟富贵和勿相忘果然飘然而至。
  
  我问:“你们找到人没有,怎么这么多天一个影都没有?”听见我问话,吊死女鬼迅速的靠过来。
  
  两个鬼面带愁容,苟富贵说:“雷锋同志,不是我们速度慢,你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不瞒你说,这几天我们一直在翻资料,看的魂都快散了。可是这几十年你也知道,天灾人祸不断,又是打仗又是饥荒又是文化革命,人死的是一波一波的,不要说那些排的上队的投胎的人了,多少没有登记在案的孤魂野鬼在外面流浪,更何况你又不知道要找的那个人的名字,简直就是海底捞针嘛。”
  
  “名志?”吊死鬼插嘴道,“偶知道他的名志,他叫冷宝源。”
  
  我惊道:“你不是连你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了?怎么还记得他的名字?”
  
  吊死鬼道:“他的事,偶都记得。”
  
  “这就好办了。”勿相忘道,“有了名字就好找。”
  
  
  
这个 审核中。。。?
我惊道:“我?你别告诉我他喜欢男人。”
  
  三娘用扇子捂住嘴,呵呵的笑道:“谁和你说要用美人计了,你只要把他性格摸清楚,并把他拐到这里来就可以。”
  
  她这话说完,一干女人立刻围成一圈热烈的讨论怎么促成这桩好事。
  
  雌性生物对于八卦和恋爱都有着无比的热情。
  
  我看着她们红光满面的样子无比感慨。
  
  正在此时,一直没有说话的苟富贵和勿相忘忽然对我招手道:“雷锋同志,借一步说话。”
  
  我走过去,苟富贵眉头紧皱,对我道:“雷锋同志啊,你叫我查冷宝源,我就查了,然后顺手查了孔婷,结果发现一件怪事。”
  
  我问:“什么怪事?”
  
  勿相忘翻开本子,念道:“孔婷,生于1939年正月初七,死于农历1984年二月十八日。”
  
  我问:“有什么问题吗?”
  
  “这问题相当严重啊。”苟富贵说,“雷锋同志,你算算啊,1984减去1939是四十五,也就是说她死的时候是四十五岁。”
  
  我转头望向吊死鬼,惊道:“保养得真好。”
  
  “这不是保养不保养的问题。”苟富贵说,“我看人年纪很准,她死时不会超过二十五岁。”
  
  我说:“所以她没到寿命就横死了?”
  
  “没有那么简单,”勿相忘说,“横死之人死的同时生死薄也会改变。但是我们的生死薄上依然记载着她于1984年二月十八死于心脏衰竭,所以……”
  
  我心中一惊:“所以?”
  
  苟富贵和勿相忘同声道:“所以这事绝对不简单。”
  
  我转头看向正在和三娘云美聊天的吊死女鬼。
  
  也就是说——她的死有蹊跷?
我和三娘、云美坐在龙达公司的会客室里。
  
  三娘穿着干练的职业套装,头发盘在脑后,俏丽的鼻子上架上了一个银边眼镜,看起来俨然是个干净利落、一本正经的女高管。
  
  落地玻璃门外,走过一个翻着文件的男人,秘书小姐叫道:“王经理,有客人找您。”说罢,伸手指向我们。
  
  那男人身高一米七八左右,穿着一身西装,浓眉大眼,看起来比实际年纪要小。
  
  云美朝我们点点头,示意这就是王亮。
  
  这家伙竟然长得还不错,我心里颇不是滋味。
  
  之前苟富贵说过孔婷的死有蹊跷,而吊死鬼又把所有事情都忘记了,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唯独心心念念着他,这不能不让人怀疑孔婷的死与他脱不了关系。
  
  “王先生,好久不见。”云美笑盈盈的打着招呼。
  
  “啊,你是……”王亮记忆不错,马上想起来她是谁,和她握手。
  
  “这位是我们经理,”云美指着三娘道,“您上次已经见过了,”
  
  王亮奇怪的望着三娘。
  
  三娘笑道:“王先生,又见面了。”
  
  这不是睁着眼睛扯淡嘛,三娘从云美口中才知道王亮这个人的,怎么可能见过。我正想着,谁知那王亮看着三娘,眼神从疑惑变成肯定,笑着说,“刘经理竟然亲自过来,怎么,我们的广告有什么问题吗?”
 
 
刘经理,那又是谁?我一头雾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云美转过身,低声对我道:“你忘了三娘的原形?蛊惑人心可是她最擅长的。”
  
  “我们非常看重和贵公司的合作,”三娘偏过头,笑着推了推眼镜,“所以希望能对贵公司有更深入的了解。”
  
  王亮问:“之前送过去的资料不够么?”
  
  “不,不是这种了解,”三娘道,“我们希望能够做出符合贵公司企业文化的设想。”说到这,她指向我,道,“这是我们公司最杰出的创意——马力术,他有最好的品味和设计,他希望能在你们公司呆几天,体验一下贵公司的企业文化。”
  
  我挺起胸膛,努力让他看清我身上的西服,这是我当初学校毕业买的,佐丹女牌,好长时间没穿,昨天刚翻出来让云美洗了,我想我现在扮演的角色是艺术家,而艺术家都是桀骜不驯的,于是我用双手插着口袋,没想到右边破了个大洞,我随便抠了抠,大拇指就穿了出来。
  
  “品味很好?”王亮皱着眉问我,“敢问一下马先生平时都用什么牌子的古龙水。”
  
  “用那东西干吗?你身上是有狐臭还是咋的?”我大手一挥,道,“熏蚊子我都用风油精,比那什么水管用多了。”
  
  王亮的脸变得扭曲。
  
  我连忙解释道:“不过夏天过去蚊子也少了了,我就再没用过那东西。”
  
  王亮脸沉下去,问三娘:“刘经理,这……”
  
  “一看你就是个土老帽,这叫返璞归真,你懂么?”我接过他的话道,“你看看人类的发展历程,从不穿衣服发展到全身包的严严实实,再到现在能露多少就露多少,香水从花瓣熏到香精再到现在的自然香,”我一巴掌拍在秘书前台上,义正言辞中气十足的问道,“你知道未来会流行什么味道吗?”
  
  王亮问:“什么味道?”
  
  我说:“最自然的臭脚丫子味。”
  
  王亮嘴角抽动着看向三娘:“刘经理,这……”
  
  三娘本已经笑得乐不可支,见王亮转头,马上换了一副严肃的表情,对着我连连点头:“说的不错,我前日刚遇见国际顶级调香师明仓布尼斯偏先生,他说他正在研究一种新的香水,味道类似于人类的汗液,这种香水可以刺激人的荷尔蒙,从而使其对异性有更大的吸引力。”
  
  王亮充满疑惑的望向云美:“真是这样?”
  
  云美脸一红,娇羞无限的道:“身上充满汗味的男人最有魅力了。”
  
  如果我的说服力等级是1,那这俩美女的说服力等级就是十的十次方。
  
  王亮恍然大悟,大笑着过来拍我肩膀:“果然是走在时代前沿的艺术家。”
  
  “哪里哪里。”我说,“那这件事……”
  
  “自然没问题。”王亮说,“今天起你就到我们公司了解情况吧,”
  
  “那就这样。”三娘站起来,笑道,“王经理真是年少有为,令夫人一定很幸福吧。”
  
  王亮道:“我还没有结婚。”
  
  三娘和云美对视一眼,意味深长的对我笑了一笑。眼中含义不言而喻—— 一切就交给你了。
  
  我和王亮把三娘和云美送到电梯口,这一路我走的十分不自在,待走到电梯门口,我把两个女妖拉到一边,低声问:“这王亮一把年纪不结婚是不是有问题,我总觉得他很危险,他这一路老盯着我的屁股淫笑。”
  
  云美啊了一声,然后轻声对我道:“昨天洗的时候发现你裤子屁股那里破了两个大洞,我手头正好有绿色的布,就给你补了些花样上去。”
  
  我扭过身子去看,只见我西装裤子的屁股部位,一左一右,绣着两只惟妙惟肖的乌龟。
  
  再一仰头,就看到王亮满脸敬佩的望着我:“不愧是大师,特立独行,不为世俗所束缚,真是太潮了!”
  



王亮向手下员工介绍我:“这位马力术马先生是国际知名的设计师,今天起要在我们公司寻找灵感。”
  
  有了他这一句话,那些员工也都对我客客气气。这种办公楼我进来的机会不多,于是叉着腰乘着电梯将这楼上上下下逛了个利落,除了老有路人盯着我屁股看,其余都挺舒心。
  
  办公的时候那些人忙的和车轱辘一样,正襟危坐,一脸正经的对着电脑,不是霹雳啪嗒打键盘,就是一个劲儿的点鼠标。
  
  我面前一个姑娘对着电脑不停点鼠标,一时紧张一时兴奋,心道对工作如此认真的人可不多见,要是能挖角去我公司就好了,想罢探头去看她的电脑,结果荧屏上一个大大的高兴网菜园子——偷菜呢!
  
  我本想中午吃饭和王亮聊聊,没想到他临中午跑出去办事情了。百般无奈,只能一个人去中午食堂吃。
  
  中午这会儿人正多,我端着饭菜找位置,所过之处,笑声不断,公司人跟没见过人屁股一样盯着我裤子。
  
  按云美的说法这乌龟长命百岁,是幸福吉祥的象征,可这会儿我是一点幸福感都没有。
  
  云美还说不过这乌龟精比不上鳖精,回去以后要在我门上画两只鳖来护院,被我坚决的拒绝了,并千叮咛万嘱咐让三娘看好她千万别乱画才让他们走。
  
  人和妖怪的代沟不是一般的大。
  
  我正伸长脖子找座位,忽然听见有人说了一句:“这人是王经理找回来的设计师,据说有名的很。”
  
  另一人说:“就是你们广告部的王亮?”
  
  我连忙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王亮手下都坐在一起吃饭,正好还空着一个座,我走过去坐下了,打过招呼,套他们的话:“你们经理挺厉害的啊,年纪轻轻就当官了。”
  
我这话一出口,众人就顺利的接话下去,七嘴八舌。
  
  “他是公司最年轻的经理,今年刚升上来的。”
  
  “符庆成很器重他。”
  
  “说来也怪,他也没对公司做什么贡献,听说也没什么背景,莫名其妙就挤掉了好几个人升了上来。”
  
  “得了吧,升到这地方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现在公司里人全知道,就他一个蒙在鼓里,”另一个又说,“这不,今天又有两个人辞职了,他早上还问我怎么这些人没干两天就辞职。”
  
  一干人嘿嘿的笑了起来:“加班了吧?”
  
  我听的稀里糊涂,问道:“为什么辞职?”
  
  “因为这公司……”那人说到一半,被旁边人用胳膊戳了一下,转口道,“没什么。”
  
  我说:“你跟我说说,我绝对不说出去。”
  
  大多数人都对传播八卦有超乎寻常的热情,话题开了头,就会竭尽全力想把话说下去。
  
  果不其然,那人不再卖关子,左右看看,对我道:“这公司啊……”他神秘兮兮的压低了声音,“闹鬼!”
  
  
王亮向手下员工介绍我:“这位马力术马先生是国际知名的设计师,今天起要在我们公司寻找灵感。”

  有了他这一句话,那些员工也都对我客客气气。这种办公楼我进来的机会不多,于是叉着腰乘着电梯将这楼上上下下逛了个利落,除了老有路人盯着我屁股看,其余都挺舒心。

  办公的时候那些人忙的和车轱辘一样,正襟危坐,一脸正经的对着电脑,不是霹雳啪嗒打键盘,就是一个劲儿的点鼠标。

  我面前一个姑娘对着电脑不停点鼠标,一时紧张一时兴奋,心道对工作如此认真的人可不多见,要是能挖角去我公司就好了,想罢探头去看她的电脑,结果荧屏上一个大大的高兴网菜园子——偷菜呢!

  我本想中午吃饭和王亮聊聊,没想到他临中午跑出去办事情了。百般无奈,只能一个人去中午食堂吃。

  中午这会儿人正多,我端着饭菜找位置,所过之处,笑声不断,公司人跟没见过人屁股一样盯着我裤子。

  按云美的说法这乌龟长命百岁,是幸福吉祥的象征,可这会儿我是一点幸福感都没有。

  云美还说不过这乌龟精比不上鳖精,回去以后要在我门上画两只鳖来护院,被我坚决的拒绝了,并千叮咛万嘱咐让三娘看好她千万别乱画才让他们走。

  人和妖怪的代沟不是一般的大。

  我正伸长脖子找座位,忽然听见有人说了一句:“这人是王经理找回来的设计师,据说有名的很。”

  另一人说:“就是你们广告部的王亮?”

  我连忙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王亮手下都坐在一起吃饭,正好还空着一个座,我走过去坐下了,打过招呼,套他们的话:“你们经理挺厉害的啊,年纪轻轻就当官了。”

  我这话一出口,众人就顺利的接话下去,七嘴八舌。

  “他是公司最年轻的经理,今年刚升上来的。”

  “符庆成很器重他。”

  “说来也怪,他也没对公司做什么贡献,听说也没什么背景,莫名其妙就挤掉了好几个人升了上来。”

  “得了吧,升到这地方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现在公司里人全知道,就他一个蒙在鼓里,”另一个又说,“这不,今天又有两个人辞职了,他早上还问我怎么这些人没干两天就辞职。”

  一干人嘿嘿的笑了起来:“加班了吧?”

  我听的稀里糊涂,问道:“为什么辞职?”

  “因为这公司……”那人说到一半,被旁边人用胳膊戳了一下,转口道,“没什么。”

  我说:“你跟我说说,我绝对不说出去。”

  大多数人都对传播八卦有超乎寻常的热情,话题开了头,就会竭尽全力想把话说下去。


  果不其然,那人不再卖关子,左右看看,对我道:“这公司啊……”他神秘兮兮的压低了声音,“闹鬼!”


  “闹鬼?”我还以为他说的是什么大事,却没想到是闹鬼这样稀疏平常的事情,不屑的哼了一声。

  “你别不信,我是本地人,对这事情熟得很。”那人完全误解了我的意思,挥着手道,“你可别小看这块地,民国时期这一块地可是将军府,那风光着呢,据说方圆几里没人不知道他的名号的。”

  我听他这话,心里一跳,马上问道:“那将军姓什么?”

  “好像是姓龚?不对不对,是姓孔。”

  这姓一说出来,有些事情就已经十拿九稳,昭然若揭了,我集中了精神,问道:“然后呢?”

  见我听得仔细,那人来了兴致,说:“大家都知道,那时候是乱世,多股势力打的不可开交,不说你各个党派之间的矛盾,就是自己人也在勾心斗角,这将军虽然仗打得好,但大老粗一个,在军营里处惯了,说话直来直往没有心眼,发家以后做了几年土霸主,横行霸道,把人都得罪光了,很快就被人拉下马。”

  “这事在当时很轰动,我爷爷奶奶也去围观了,说是军队来了大批人马,把整个房子都包围起来。最后把孔将军全家大小全压到门口,连佣人都一起绑了,领头的那个洋洋洒洒念了数十条罪状,最后说道,孔将军,你做的事你自己心里知道,这罪行你多少条命都不够赔,风光这么多年你也折回本了,下去见到阎王可别喊冤。然后一挥手,道,全都杀了。”

  有人插嘴问:“拿枪扫射的?”

  “问这话就蠢了吧?当时可是打仗,弹药多紧缺,谁会用弹药来解决他们,”那人道,“全是用刀捅的!”

  在座的几个女职员皱起了眉头。

  那人用手比划了一下道:“你看看这办公楼的占地面积你就能想到那将军府有多大了,全府上下多少人啊?当时那个惨啊,行刑的都是士兵不是侩子手,也没经验,就拿着刀乱戳,一刀戳不准地方,人死不了,刀却能带着肠子一起出来,那颜色形容不出来……”

  “有什么形容不出的?”我指着一个女职员饭盒中的麻辣肥肠道,“就跟这个一样吧?”

  那人道:“差不多。”

  女职员脸色发白,把肥肠推到我面前:“这个我还没动,你想吃么?我请你吃。”

  我一边吃肥肠一边问:“然后呢?”
  “哪还有然后啊,正常人谁经得起那几刀,几十个人血流成河哀嚎连天,可是肚子都被戳开了哪还有活路,抽搐了一阵就全死了。”那人用手比划着道,“他们死的地方要算起来,应该是在我们办公楼的西门那里。”

  我问:“这孔将军没有后人活下来?”

  “孔将军就一个女儿,据说在这之前就死了,年纪轻轻的也没有留下孩子,哪还有什么后人。”那人说,“不过,从那之后,这里就开始闹鬼了,每晚屋内都传来人的哭声,男女老少声音都有,幽幽恻恻的好不渗人,所有人都说是孔家人死不瞑目在作祟。后来那领头的那人带着手下住了进去,鬼怕恶人,这些鬼都是被他们杀死的,他们住进去以后,这屋子竟然也安静了下来。”


  “后来战争白热化,这帮当兵的又去打仗,房子也就没有人住了,屋子又继续开始闹鬼,百姓向当地的新军阀要求请和尚念经,但当时政局正乱,谁有空管这个。但是说来也奇怪,当时兵荒马乱,多少人流离失所,这块地一直空着,屋子什么的都好好的,却也没有人住进去。”


  “这也难怪,”我说,“房子都需要住人,你人不住进去,难免会有些脏东西进去把地方霸着,久而久之就变成了名副其实的鬼屋。人和这些东西的磁场会相互干扰,一靠近就会难受,产生警惕性。”

  众人向我投来惊羡的目光:“你懂的真多。”

  我谦虚道:“一般一般。”自然不会告诉他们这些都是貔貅边听边告诉我的。

  “后来这鬼屋名气就大了,遇到文革,那时的口号是打倒一切牛鬼蛇神,红卫兵们不信邪,冲进来砸屋子,结果人进来以后就出不去了,在屋子里绕圈子,最后每个人身上还都多了很多莫名其妙的红痕,出来一对比,那些红色痕迹居然都一样大小,长长的鞭子印一样,像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那些红卫兵回去没几天,红色痕迹就开始溃烂流脓,有见过孔将军的人说,孔将军生前最喜欢用鞭子抽犯错的手下,他使鞭子抽人有绝招,鞭痕的大小长短都一模一样。”

  “这下那些红卫兵也怕了,再没有人来动这将军府。”

  女职工们也听得入了迷:“再然后呢?”

  “当时这边有一个小混混,姓朱,叫朱大,为人好吃懒做,原来一直畏畏缩缩见谁都没有底气,后来红色风潮一刮,朱大仗着主上三代贫农,腰板直了,说话声音也粗了,做事也火爆了,彻底露出了流氓底气,见谁不顺眼就批斗,迅速成为红卫兵的领军人物。朱大听说了这事,觉得是个可以表现的好机会,把那些红卫兵骂了一顿,当天晚上就住进了将军府。”
 

 “这宅子怪事太多,朱大表面上说着不怕,心里还是没底,在靠门最近的大堂坐到了三更。说也奇怪,到了这会儿,却一点奇怪的事都没有发生。朱大心想,常言道鬼怕恶人,现在自己称霸一方,再厉害的鬼也要让自己几分。于是放下了心,趴在桌子上睡了,迷迷糊糊不知道睡到几点,却被一阵恶臭熏醒,那臭味像是什么东西高度腐烂的味道,令人吻着就想作呕,于是朱大知道,这屋子开始不对劲儿了。”


  “还有另一种可能。”臭味这事我最了解,家里两个人头就能把我熏死,我插嘴道,“说不定是他冰箱坏了。”
 

 “哎呀,那时候哪有什么冰箱。”那人说,“而且大家都知道,有钱人家的大堂很是讲究,不仅要宽敞,还要朝阳通风,怎么会有这么突如其来的一股恶臭经久不散?”
 

 “朱大正在疑惑,忽然汗毛竖了起来,听得耳边传来女人嘤嘤的哭声,那声音近在耳边,却瞧不见人,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哭声凄惨,笑声阴森,中间念念叨叨的重复说着三个字,幽怨又狠毒,令人毛骨悚然。”
 
 “她重复的次数太多,朱大很快就听清了,那三个字是‘为什么’。”

  “朱大被这诡异的情况吓得腿软,但他当初自己逞强进了将军府,要是吓得爬出去以后肯定颜面尽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威望就要毁于一旦。于是朱大壮着胆子念了一句包主席万岁,大喝一声‘什么人在装神弄鬼’,从大堂偏门走出,循着那女人的声音往前走去。当时夜黑风高,大堂前面的两棵镇宅子的大树的树叶被风刮得呼呼作响,那女人的声音时高时低,时远时近。尽管朱大一路提心吊胆,身边除了那声音越来越大,臭味越来越浓,却再没有别的怪事发生。”

  
“朱大最后停在了一个房间前,只是站在门口,朱大就能确定那股恶臭是从这个屋子传出来的。此时那股恶臭已经浓郁道让人无法忍受,朱大心里想着要跑,手却不由自主的推开那房间的门,几乎是同时,那女人的哭声戛然而止。”
 

“这间房很大,应该是孔将军家人的卧室,里面值钱的东西都被那帮军阀变卖了,就剩一张已经塌了的床,上面的芙蓉帐落了一层灰,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朱大在房间里转了一圈,鬼使神差的,目光落在床的旁边,墙角那里的墙壁和其他墙壁的颜色不一样,明显是后来砌上去的,朱大走到墙边,那股恶臭味更让人无法忍受,再用手敲了敲,发现那墙壁竟然是空的!”


  “朱大来这院子之前身上就带了铁棒防身,这会儿拿出来用力砸向那墙壁,没几下就将墙壁砸出个洞来,朱大往那黑乎乎的洞里一望,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里面埋着一个女人!”


  “朱大再不敢动,等到了白天,从外面叫来人,把墙拆了,把女人的尸体抬了出来,这女人的身体已经溃烂,看不出本来样貌,奇怪的是,那些溃烂的皮肤之上,密密麻麻的,全是类似于当初红卫兵进来将军府身上曾经出现的奇怪鞭痕。”


  “据说那朱大回家以后,晚上做了个梦,梦见孔将军对他说‘这次我之所以不伤你,是因为你叔叔当初在我家做工,受到牵连和我家人一起横死。要是你下次再来,我不会再放过你。’从此以后朱大再没踏进那将军府一步。偶尔也有胆子大的再往将军府里面跑,都被吓了出来,久而久之,就再没有人敢进去了。”

  我问:“那女人是谁?”

  “据说是原来将军府里的人,但都隔了那么久,脸也花了,谁认得啊。”那人答道,“有人猜那女人是孔将军抢来的,糟蹋了以后怕人发现,就填在墙里。但又有人反驳,说他堂堂一个将军,杀过的人不下数百,本身又是大大咧咧的粗人,要不然也不会口无遮拦引来灭门之祸,怎么会做偷偷的杀人这种细致活儿?更何况,杀了人不都希望把尸体扔的越远越好,怎么会砌在卧室的墙里,难道不觉得晦气么?于是这事就成了个无头悬案。”

  “净胡扯。”有职员插话道:“哪有那么悬,现在将军府不也没了么?”


  那人道:“我还没说完呢,后来改革开放,这块地方便的房子全都拆了翻修了,唯独这一块没人敢动。这可是黄金路段,又是这么一大块地,政府要创收,可不会让他白白空着,于是市长大笔一挥,拆了建办公楼。”

  有人问:“这次就成功了?那些鬼魂没有闹?”


  “哪啊,当然闹了。当天几个司机开着推土车去推将军府的门。其中一个司机是我哥哥的小学同学,他说当时是白天,光天化日之下他们就看见几十个破肠开肚的鬼站在门口,为首的那个穿着一身军服,腰上别着个鞭子,对着司机怒吼‘有我老孔在此,谁敢动我府上分毫!’那司机觉得不对,用对讲机和上级汇报情况,上级打着哈欠说那是你眼花,赶快推了我们还有后续工作。于是司机们眼一闭,把推土机开过去,把那大门推倒了,据说开过去的时候所有司机都听到那孔将军骂‘奶奶的熊,你们还真推!给我等着!’再下来看,那车全是鞭痕。”他望向正在吃麻辣肥肠的我,不满的问:“你听着呢么?”


  “听着呢。”我说,“不仅听,而且我还从这个故事里领悟到了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所有的人都好奇的看了过来。

  “管他是什么牛鬼蛇神妖魔鬼怪。”我说,“任何钉子户都阻挡不了拆迁的步伐!”


  所有人都默默地把目光收了回去,问:“再然后呢?”

  “再然后这写字楼就建起来了,不过因为这地方太邪,生意人又对这东西最讲究,所以写字楼建好了一直没人愿意租。直到市里招商引资,龙达企业要来这边开厂,市长带着符庆城来这里转了一圈,当天请了不少僧人在附近念经。符庆城又是外地人不了解情况,对着写字楼非常满意,顺利看完,当时就敲定了。”那人叹了口气道,“他光看这写字楼地段好租价又便宜,肯定没想到这写字楼也闹鬼。”

  “光说闹鬼?你见过?”

  “我加班的时候老听见有女人哭,之前不也有好几个人加完班以后辞职了吗?整个公司早就闹得沸沸扬扬,就王亮不知道。”那人说,“咱们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这些话说完,那些人又随便聊了几句,回去上班。

  虽然没打听到王亮的事情,但却听到了出乎意料的线索。貔貅问:“他刚才说的那番话,你有没有觉得哪里奇怪?”

  “抛开那墙里的女人不提,”我说,“他们说孔婷死了没多久孔家就全被灭了,连佣人都死了那冷宝源肯定也逃不过。可是苟富贵他们说冷宝源死的时候四十多岁。这年龄差距有点大。”

  貔貅说:“也许他当时逃过一劫,没有死?”
  我说:“那就更说不过去了,要是真摊上这种灭门对手指不定连他家旺财都杀了吃肉,怎么还会留下姻亲?电视上古代片里梳着非主流发型的大反派都知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的道理,我就不信那领头的会放过冷宝源。”
  
  貔貅道:“我觉得你在怀疑什么。”
  
  “上学的时候我们踢球,有个人老不来,后来我才发现,他趁我踢球没时间和女孩玩,暗中追我们班班花,因为少了我这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我们班班花现在变成了他老婆。知道这事儿以后我再也没踢球,中国足球之所以很久没崛起就是因为我那时候放弃了足球运动。从那时候我就明白了,真相一般都隐藏在异常之处,所有应该发生的事情没有发生就说明有问题。”我说,所以“就拿这件事说吧,孔家全部人都死了,只留下来一个不应该活的冷宝源。那问题只能出在冷宝源身上。”
  
  貔貅说:“若真是冷宝源害孔家灭门,这辈子孔家冤魂没有道理不找王亮麻烦,可是现在全公司只有王亮不知道闹鬼的事情。”
  
  我挠挠头,说:“也许孔家那些人死太久了,脑子糊涂了,没认出来王亮就是冷宝源。”
  
  貔貅沉默了。
  
  我回到王亮所在的广告部,却看见王亮已经回来了,一脸愁容的看着手中的表。见我进来,连忙把那表扣起来。
  
  我瞟见上面写着辞职两个字,顺口问:“这就是你手下递交的辞职申请?”
  
  王亮苦笑:“你听说了?”
  
  我说:“听说都是加班以后才辞职的。”
  
  王亮很是苦恼的道:“加班工资没有少他们,现在活也不多,公司待遇那么好,为什么一个一个都辞职。”
  
  我本就琢磨着晚上应该想个法子拖住王亮,好留他在公司让那些鬼仔细瞧瞧。听他说这话,连忙接话道:“既然想不通,干脆你晚上也同他们一样加班试试,真正经历过才能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辞职。”
  
“王经理,我们先走了。”
  
  下午六点,公司里面的员工下班。
  
  王亮果然被我说动了,下班时间却没有走,坐在办公室加班。
  
  说是加班,其实他也没多少事,一会儿就把文件看完了,对着电脑聊MSN,不过他聊天聊得浑身不自在,因为我坐他身边。
  
  王亮咳嗽了一声,问:“马先生啊,你不回去?”
  
  我翘着二郎腿道:“没关系,我陪你加班。”这我要是走了,他被那帮鬼怎么着了,有个三长两短,我心里可过意不去。
  
  王亮表情很尴尬,这事怎么说都算他们公司内部事情,被我一个外人这么杵着,他明显不乐意,就是不好意思硬撵我走。
  
  这边是商业区,高楼云集,夕阳的光线被前面写字楼的玻璃反射过来,整个办公室都被晕染上了一层黯淡的橘红色。
  
  王亮扣扣的点着鼠标,我猜他已经把朋友的菜园子都偷光了。
  
  “奇怪,这人我不是删掉了吗。”王亮对着电脑嘟囔了一声,我走过去一看,他的鼠标指着MSN上的一个晃动的头像,那头像是方方正正的一片黑,上面印着两个血淋淋的眼球,黑色眼仁直直的盯着显示器外的人,而他的签名只写了一个字——‘死’。
  
  我问王亮:“这你朋友的眼睛?挺有神的啊,就是太脏了,洗的干净一点就好了。”
  
  “我不认识这人。”王亮说,“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加的,忽然就出现在我MSN里面了,我删了好几次,也不知道为什么删不掉。”
  
  他点开对话框,里面只写着一个数字——29。
  
  “每天都发来些莫名其妙的数字。”王亮说,“问他什么话也不说,不知道是干什么的。”说完,把那个头像拉黑了。
  
  头像拉黑的一瞬间,办公室的灯啪的一声灭了。
  
  “怎么回事?”王亮愣了一下,问。
  
  办公室外,走廊的灯还亮着,我说:“大概是跳闸了。”说完眼神无意间扫到电脑显示器上,忽然看到上面有什么东西。
  
  那不是显示器上面的,而是反射出窗户外的景象。
  
  我转头向玻璃外面一看,窗户外面趴着一个开肠破肚的鬼魂,身子紧紧地贴在玻璃上,红色肠子被挤压的扁扁的,肚子里的血顺着玻璃往下流。
  
  办公室的饮水机发出咕咚的一声,饮水机里面的水已经变成了深红色,咕哝咕哝的响着。
  
  得,我想,开始了。
  
“我记得抽屉里有手电筒。”王亮拉开抽屉找手电。
  
  他背对着窗户,压根就没看见外面的鬼。
  
  那鬼就在他身后的玻璃上爬行,肚子里面的肠子不停的挪动。
  
  我觉得我应该用一种温和的方法来提示他外面的景象,指着窗户问:“你这是几楼来着?”
  
  王亮说:“十二楼。”
  
  我用力晃着手,指着玻璃:“玻璃挺干净的啊。”
  
  王亮说:“有人经常来擦。”
  
  我说:“你看那玻璃上有什么东西是不是没擦干净。”
  
  王亮一边翻手电一边说:“可能他们没擦干净。”
  
  他就是不转身,我忍无可忍,高声说:“你看,外面有外星人在飞!”
  
  “外星人?”王亮翻出一个手电筒,边打开边转身。
  
  手电筒的亮光扫到那鬼的眼睛,那鬼手一松去揉眼睛,嗖的就掉了下去。
  
  王亮伸着脖子对着空空玻璃看了半天,然后哈哈哈的转头和我笑:“马先生你真幽默。”
  
  我心中暗骂一句,指着饮水机问他:“你看着水的颜色是不是不对劲儿。”手指过去才发现,那饮水机已经恢复正常。
  
  王亮奇怪的看着我。
  
  我继续干笑:“眼花眼花。”
  
  王亮拿着手电在墙上找电闸盒。
  
  办公室里忽然传来一阵哒哒哒的声音,我扭头去看,台子上的传真机自己打印了起来。
  
  我大惊:“不、不是停电了么?”
  
  王亮不以为然的朝我笑道:“那传真机和电灯不是一条电路,电灯断了它也能动。”
  
  我干笑了一下:“我听说,你们这办公室闹鬼?”
  
  “闹鬼?”王亮笑道,“怎么可能,我见都没见过。”
  
  我问:“这以前的事情你听说过没有?一个姓孔的将军的事情……”
  
  “哦,那事啊。”王亮找到了电闸盒,一边打开一边道:“都是乱传的,世上怎么可能有鬼。”
  
  原来这人和我一样,都是无神论者。
  
  “奇怪,没跳闸啊,难道是灯坏了……明天叫工人来修修,顺便把坏了的其他东西也修了。”王亮转身继续对我道,“要真是有鬼……”
  
  他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话说到一半却断了,脸色越来越难看。
  
  我问:“怎么了?”
  
  王亮说:“我才想起来……那传真机已经坏了三天,下午的时候电源被我拔掉了。”
  他这话一出,我都觉得有点发寒,我和王亮对视了一眼,两个人一步冲到传真机旁。
  
  那纸已经在地上落了一沓,传真机还在不停的打印,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
  
  王亮拿起打出来的纸,用手电筒照了看,上面用初号字体密密麻麻的写着同样的字——‘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印着那三个字潮水一般从传真机倾泻而出,看起来像是带着强烈怨恨的咒语。
  
  王亮的手开始哆嗦,脸在手电筒的黄色灯光下惨白惨白的,拿着那纸问我:“你……你觉得这个……”
  
  我说:“我觉得就三个字写这么多遍太浪费纸了。”
  
  “也、也对!”王亮说话开始结巴了,“可是这个……这个打印机他没有接通电源还能动起来,还打出来这么多字……”他看了一眼传真机上显示的号码,手中的手电筒抖了一下,“你看,他的传真号码是4444……”
  
  “我听说……”我再次重复,“这里闹鬼。”
  
  “怎么可能……”王亮呵呵的干笑了几声,他显然觉得这件事不对,但是又不愿意相信世上有鬼,找理由强辩道,“现在不都是低碳生活么,也许这传真机是太阳能的,不插电源也能动……”
  
  他能当上广告,果然是因为想象力出众。
  
  “你冷静一点。”我看了一眼窗户,安慰他道:“你这屋子背光,不可能有太阳能。”
  
  “对、对,冷静。一定是什么地方搞错了。”王亮说,“这里死的是孔将军一家,我和他们无冤无仇,他们应该也不会对我怎么样。”
  
  “你这样想就不对了,很多积怨深的恶鬼都是无差别杀人,只为泄恨,逮到谁杀谁。”我说:“不过没关系,现在我们有两个人,可以互相壮胆。”
  
  王亮看着我,特别真诚的说:“可是你一说话我就更害怕了,你到底是想帮我还是想整死我?”
  
  我估摸着若是他死了也变成鬼,吊死鬼肯定很高兴。但是现在我还没有带他见过吊死鬼和孔家众鬼,也不知道这个王亮是不是就是冷宝源投生的那个王亮。胡乱安慰他道:“不要担心,当初孔家一口死的时候那时候科技没这么发达,也没有建这高楼,就算是鬼,一口气爬十二楼也会累,不会有什么大威胁。”
  
  话音刚落,我忽然听到一声清脆的‘叮’的声音。
  
  那声音很耳熟,员工上下班坐电梯时,电梯门开关都是这个声音。
  
  “如果……”王亮显然也听到这个声音,颤抖着问我,“如果他们坐电梯呢?”
  
  我低估他们了,原来他们也会高科技。
  
 
周围温度倏然下降,我能感觉到一股阴气向这边靠近。伴随着这股阴气而来的,是个女子嘤嘤的哭声。
  
  这是一种十分奇妙的感觉,你和外面隔了一堵墙,你却能清楚的感觉到外面走过来一个‘人’……
  
  什么都看不见,你却能感觉到‘她’的脚抬起又放下,脚抬起又放下,慢慢的向前行走。
  
  我知道王亮的感觉和我一样,因为我俩的视线是平行的,盯着墙,随着墙那边的‘人’一点一点的移动。
  
  办公室漆黑一片,只有走廊白炽灯的灯光照亮了办公室的门口。
  
  我们全都感觉到那个‘女人’已经停住,站在门口了,嘤嘤的哭声近在耳边。
  
  可是门口的光很并没有被任何东西挡住,甚至连个影子都看不到。
  
  王亮颤颠颠的拿起手电照向那里,手电自上而下,扫了好几圈,忽然定住了。
  
  我顺着手电的光望过去,门口的下方有一双女人的脚。
  
  一双款式古老的黑布鞋,上面是粉色的粗布裤子。
  
  王亮手一抖,手电光晃了一下,再去照,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你你你……你看到没有?”王亮问。
  
  我说:“看到了。”
  
  王亮拿着手电乱照:“那她现在跑到哪里去了。”
  
  我按住他的手电,说:“你听。”
  
  四周一片寂静,只剩传真机的声音在机械的重复着。
  
  忽然,传真机的声音中夹杂了不和谐的音调,开头是细细的女人哭声,后来声音越变越大,变成了尖利的笑声。
  
  “在墙上!”
  
  我和王亮几乎同时喊出声,齐刷刷的向墙望去,只见离我们不到半米的墙边,慢慢凸出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那女人满身鞭伤,戟指怒目,对着我们喊:“为什么!”

她这样气势汹汹的冒出来,饶是我也吓了一跳,一边后退一边道:“小心。”
  
  话说完半晌没回音,回头一看,王亮已经倒在地上了。
  
  一个大男人这就吓晕了,我在心里恨恨的唾弃了他,再扭头看那女鬼,才发现王亮的卑鄙之处。
  
  他一晕倒女鬼就不再理会他,集中火力对付我这个站着的人,半截上身伸到诡异的长度,遍布着红肿鞭痕的脸正好伸到我面前。
  
  她直直的看着我,重复道:“为什么?”
  
  我说:“啊?”
  
  她又问:“为什么?”
  
  我说:“啥?”
  
  “为什么!”女鬼愤怒了,张大嘴吼道:“我什么都为你做了,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对我?为什么?”
  
  “冷静冷静,你仔细看看我。”我一边往后蹭一边说,“我长这么帅,肯定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我就是个凑热闹的道士。”
  
  那女鬼闻言一愣,忽然伸出手向我抓来。
  
  我手一撑地就要跑,忽然听见貔貅道:“不要动!”
  
  就是这一晃的功夫,那女鬼的手已经到了我眼前,拍在了我脑袋上。
  
  然后眼前忽然一黑,然后脑中一花,然后脑子就像彩色电视机一样,先是花屏,然后蹦出奇怪的画面。
  
远处传来嘤嘤的哭声,面前是一个阴暗的屋子,红木桌子上点着一根白蜡烛,一个男人坐在桌子旁,面色沉重的摆弄着一只白砂壶。
  
  ‘吱嘎’木质门发出细微的声响,一个女人闪身进来。
  
  她穿着粉色的麻布衣服,脚上是一双黑色布鞋。
  
  女人轻手轻脚的走进来,谨慎的看了看外面,迅速关了门。
  
  “小红。”那男人站起来问:“怎么样?”
  
  叫小红的女人扑到男人怀里,小声道:“吓,吓死我了。”
  
  男人扶着她的肩膀把她拉开,问:“东西拿到了没有?”
  
  “拿到了拿到了。小姐一死,府上人都乱了,大家都忙着办丧事所以没人看守书房。”小红从怀里掏出一沓信道,“这是老爷的私信,你想要的东西全都在上面。”
  
  男人推开女人,把那信拆开,接着蜡烛的亮光看了个仔细,脸上浮现出狂喜的表情。
  
  “姑爷……”小红轻声问,“怎么样,对不对?”
  
  男人看她一眼,把信收起来,从桌上拿起白砂壶,倒了一碗水给小红:“别急,喝点水,慢慢说。”
  
  “孔家待我不薄,我却做了这种事……”小红显然非常紧张,拿着水杯一饮而尽,然后抓着男人的袖子道:“宝源,我什么事都为你做尽了……你……你当真以后都不会负我?”
  
  宝源二字一出,我心中一惊,这不就是吊死鬼的丈夫的名字么?
  
  男人沉默不语。
  
  小红又道:“我以后没脸在孔家呆下去了,我们一起走吧?我……”她还想说什么,忽然话音一止,身体一软倒了下去。
  
  “你在水里下药?”小红睁大了眼睛看向男人。
  
  “没多久,孔家人就会下去陪你,好好在地底下向他们道歉吧。”男人冷笑。
  
  “你……你想干什么?”小红趴在地上,抓着男人的裤脚道,“不……我、我不会告诉别人这件事……外面那么多人,你……一定会被发现的。”她的声音越到后面却微弱。
  
   男人走到床边,把床挪开,慢慢的抽出墙上的砖头,露出里面的空隙。
  
  女人的眼睛倏然睁大:“你……你想……”
  
  “你知道这药的药性吧?”男人抱起女人,把她放进那墙里面的缝隙,“能让一个人在十天的时间内手脚无力口不能言。”
  
  女人又张了张嘴想说话,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你放心。”男人一边往上面堆砖头一边道:“作为一个刚失去妻子的伤心丈夫,这段时间我不会让任何人进到这间充满回忆的房间的。”
  
  外面有人敲门:“姑爷,有客人想见见你。”
  
  “我不想见任何人。”男人手上动作不停,脸上表情不变,声音却变得悲伤,“让我一个人静静。”
  
  墙内的女人徒然的睁大了眼睛,大张着嘴,却依然无法发出声音。
  
  外面的人走远了。
  
  女人的眼神变得绝望。
  
  砖头已经垒到了女人的头部,眼看墙上的空隙就要被填满,女人忽然伸出手,抓住男人的手,竟然抗住了药性强硬的挤出一句话,一字一句的问道:“为什么?”
  
  男人没有说话,推开她的手,把剩下的砖头堆了上去。
  
接着画面一闪,所有景象都消失了。再张开眼,那女鬼已经爬到了我面前,一动不动的看着我。
  
  我看明白了,怪不得姓孔的势力那么大都能被扳倒,原来是冷宝源捣的鬼。
  
  那女鬼嘴里依然重复道:“为什么……为什么……”
  
  我说:“你有干坏事的觉悟怎么就没有干坏事的智商呢?死小鬼不死阎王,这事天知地知你知他知,事情还没有成功他又怕你泄露出去,最好的保密方法就是杀了你,你明白不?”
  
  那女鬼呆呆的看着我。
  
  貔貅道:“看来冷宝源给她的药下的不轻,她脑子已经糊涂了。”
  
  那女鬼一把抓住我胳膊,睁大眼睛问:“为什么?”
  
  我叹了一声,心中明白我怎么说了这女鬼也不会松手,她虽是间接害了孔家一家,但也是被人利用,死法也可怖,我无奈之下只能好言安慰她道:“这道理太高深,你不明白没有关系,下辈子投胎以后看看金庸古龙梁羽生写的名著开阔眼界,然后看看些知音故事会之类的人文社科类书籍,当你的智商达到前三百年后三百年无人能及的地步的时候,你就会明白我今天这番话其中蕴含的深意了。”
  
  那女鬼依然是拉着我的胳膊不松手,望着我,断断续续的道:“……为什么……杀我……”
  
  她这一手抓的死紧,我撑不开,只能一个手指头一个手指头的掰她手,好容易掰掉一只手,另一只手掰的只剩一个大拇指了,眼看解脱的希望在即,那女鬼又高喝了一声“为什么!”把手重新抓了上来。
  
  我痛苦的捂住脸。
  
  貔貅看不下去,说:“你把袖子扯掉不就行了吗?”
  
  “胡说!”我呵斥道,“断袖的事哥从来不做!别的不说,这佐丹女牌西服可是绝版,扯坏了我上哪买去。”
  
  貔貅说:“难道你想超度她?”
  
  “不,”我说,“我是想着等天亮员工上班阳气足了,她自己应该就坐电梯回去了。”
  
  貔貅再一次沉默了:“……”
  
  我和貔貅正说着,忽然胳膊一松,再去看那叫小红的女鬼,已经松了手十分害怕的抱着头蜷成一团,连声叫道:“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没想到还有人能让她说出除了为什么之外的第二句话,我虎躯一震,转身看去,只见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排开肠破肚的鬼,为首的那个穿着一身军服,生的虎背熊腰,腰间挂着一道皮鞭。
  
那皮鞭和军服和挂着肠子的肚子,不消多说,我马上明白这就是孔将军。
  
  可是这帮鬼来时消无声息,竟然连我也没有发现,我心中一凛,问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是孔将军?你们怎么来的?”
  
  这帮鬼吓人无数,显然没见到我这么镇定的,眼中都流露出敬佩的神色,孔将军很是赞赏的点点头,道:“我们坐电梯上来的。”
  
  “别扯电梯了。”貔貅忍无可忍的道,“你刚才看幻象的时候他们就已经上来了,不过是你没有察觉!”
  
  那孔将军一仰头,身旁两只鬼走上前,将那叫小红的女鬼拖到将军面前。
  
  “啊!”那女鬼发出一声惨叫,用力挣扎。
  
  孔将军拿下鞭子,在空中甩了一个鞭花,啪啪两声,那女鬼马上停止挣扎,抖的如同筛子一般。
  
  那孔将军伸手指着我们,问向那女鬼:“你说那人投了胎你也能认得,那这两人是不是冷宝源的转生?”
  
  我心中暗惊,转头去看那还在昏迷的王亮,心中暗自盘算一会儿若是孔将军发现他就是冷宝源的后世会不会上前杀人。
  
  小红缩成一团不语,孔将军一鞭子抽过去,那女鬼才哆哆嗦嗦的看看我,又看看已经晕倒的王亮,又低下头,轻声道:“不、不是他……”
  
  孔将军鞭子一扔,走过去揪着小红的头发吼道:“你爷爷个熊!之前说感觉到他出现在这里的是你,现在见了那么多人,你又说都不是?”
  
  那女鬼叫都不敢叫,只是缩成一团发抖。我看她可怜,走上前道:“一个小女孩,算了。”
  
  “算了?你别看她现在可怜,可是死一万次都不足惜,不要说我姓孔的欺负女人!”孔将军大手一挥,指向身边的鬼道,“我们孔家上下几十条人命,全是被这女人害死的,要不是要留她一条命找冷宝源报仇,老子非抽的她魂飞魄散!”
  
  那女鬼也不作声,只是缩在一旁继续发抖。
  
  孔将军说完又要下手抽,我连忙上前一步,说:“孔将军,你认识孔婷不?”
  
  孔将军动作一顿,看向我道:“我闺女就叫这名字……你是谁?”
  
  “我叫马力术,是个道士。”我问,“你知道孔婷现在在哪吗?”
  
  孔将军放下鞭子,叹道:“她比我们死的都早,如今应该已经转世成人了。”
  
  我说:“其实她还没有投胎,你肯定不知道,她现在是我邻居。”说完,将孔婷的现状简略的说了一遍。
  
  孔将军听得虎目含泪,高声骂道:“冷宝源那王八羔子,我闺女自杀和他脱不了关系,先害死我女儿,又害死我全家,血海深仇不共戴天,若是找到他,老子非得把他凌迟喂狗!”
  
  我说:“孔婷现在记忆不清楚,哪天我把她带来给你看看,说不定你们父女团聚,她能想起什么来。”
  
  说到这里,我忽然感觉有人的视线,扭头一看,小红抬头看了我们一眼,视线相对,她又打了个哆嗦,又团起身子缩成一团。
  
  孔将军点点头,拍着我的肩膀道:“兄弟你照顾我女儿,就是对我有恩,以后有什么麻烦,只管找我。”说罢,对着手下一挥手,“走。”
  
  那些鬼架着小红走了出去。孔将军对我点点头,道:“和我闺女见面的事就麻烦你了,”
  
  我点点头:“你放心吧。”
  
  孔将军严肃的看着我,却不动脚。
  
  我以为他不放心,重复道:“你放心吧。”
  
  他依然不动。
  
  我见他表情正经,心里有点嘀咕,小声的说:“再见。”
  
  孔将军指指地面,道:“马力术,你踩到我的肠子了。”
  
  我一低头,脚下果然踩着红呼呼的东西,连忙移开脚,把肠子往他肚子里装:“我觉得你肚子上还是封上或者装个拉链比较好,要不然这肠子走到哪里流到哪里,不好看。”
  
  孔将军点头:“我会考虑。”
  
  此时只听得电梯叮的一声响,然后外面那些鬼叫道:“将军,快点快点,电梯来了。”
  
  孔将军捂着肠子,对我点点头,道:“再见。”然后扬长而去。
  
  这帮鬼一出门,头顶电灯忽然大亮,传真机早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工作,再去看地上的纸,白花花的一个字都没有。
  
  要不是王亮还在地上躺着,我真觉得是自己做了个梦。
  
  我盯着王亮,问貔貅:“你觉得他是不是冷宝源?”
  
  貔貅说:“那女鬼说不是。”
  
  “她自己也糊里糊涂的,说的话不能信。”我说,“我觉得我还是应该把他带回去给孔婷认认。”
  
  果不其然,第二天下午,两个鬼就如约而至。苟富贵满脸欣慰的拍着我的肩膀:“雷锋同志,我不负重任啊,事情办好了。”
  
  勿相忘从兜里掏出一个小本子,“我们根据你们提的资料进行了搜查,根据记载……”他指向吊死鬼,“你姓孔,单名一个婷字,其父是当地有名的军阀。”
  
  吊死鬼点头:“好像真是这样。”
  
  “而你口中所说的冷宝源,江西九江县人,生于农历1933年二月六日,死于农历1975年九月十八日。”
  
  “屎了?”吊死鬼激动的问道,“那他的魂魄现在在哪?”
  
  勿相忘说:“他已经于1983年七月二十一日投胎,这辈子的名字叫王亮,我这里还有他的生辰八字和出生地点。”他合上笔记本,道,“我们能找到的资料就这么多,其他的资料我们等级不够看不了,必须要他死了以后才能查阅。”
  
  我对吊死鬼道:“你看,人家都投胎了,所以你也别惦记了。”
  
  吊死鬼失魂落魄的道:“他叫偶等他……为什么会去投胎,不行,偶要去找他问个清楚。”
  
  我说:“王亮这名字太普通了,叫的人多了去了,这要怎么找?”
  
  女吊死鬼道:“偶找那些叫王亮的,一个一个看。”
  
  “都投胎了,长相肯定也变了。”
  
  吊死鬼急道:“他就算投胎,就算长相变了偶也认得。”
  
  女人一执着起来,就特别依赖第六感,毫无道理。
  
  云美推门进来,看见屋里围了一群人愣了一下,向我们点头打招呼。之前我看她天天朝九晚五的出去奇怪,问了一声才知道她现在在广告公司做美工。
  
  这活确实适合她,她画画是最强的。
  
  苟富贵接着道:“不要小看前生今世的联系嘛,这东西很玄妙,还要深入研究。”
  
  三娘点头道:“若是一个人前世执念太深,这辈子也有可能阴错阳差来到前世一直惦记的地方。所以他现在也有可能来到这附近。”
  
  我说:“可是就算在本市也能找出来百八十个人叫王亮的。”
  
  “王亮?”进来以后一直听我们讲话的云美忽然插话道:“你们在找王亮,真是巧,我公司最近有一个客户,和我们洽谈的那个客户经理也叫王亮……挺年轻的,据说上个月刚过完27岁生日。”
  
  王亮,七月的生日,27岁!
  
  在场所有人和鬼的目光都刷的射到了云美身上。
  
云美工作的那个广告公司规模不小,我在路边贴小广告的时候见过她们公司的平面广告,那上面的人都照的跟画里的人一样,简单来说就是能把女人拍成天仙,男人拍成人妖的那种令人叹为观止的顶级水平。
  
  他们这次客户是一家叫‘龙达’的企业。
  
  我说:“龙达企业专门生产饮料。老总名叫符庆成,是个叱咤风云的企业领军人物,曾经连续三届获得十大优秀企业家的称号。“
  
  三娘托着下巴笑道:“你知道的倒不少。“
  
  “能和我匹敌的企业家不多,”我谦虚地道,“我很期待有一天能和他合作。”
  
  “偶要去见他!”吊死鬼说。
  
  云美说:“如今八字还没有一撇,那王亮身份还没有明确,不一定是你等的冷宝源。”
  
  “从另一方面来说,”男人头说,“他已经转世,上辈子的记忆都消失了,你这样去找他,他肯定被吓到。”
  
  吊死鬼问:“被吓到会怎样?”
  
  我怕她轻举妄动,连忙吓唬她道:“他会被吓死,和你一样变成鬼。”
  
  吊死鬼闻言,眼睛一亮,扭头就往门外冲:“好!那偶就去吓他!”
  
和鬼在一起你就不能用人的思维来思考问题,我连忙一把把她拉回来。
  
  云美也拉住她:“我们再商量商量。”
  
  三娘道:“前生后世不相及,他这世的性格怎样,喜好何物,你又知道吗?说不定他已经娶妻生子,你也要和他一起?”
  
  吊死鬼一脸困惑的看着三娘。
  
  我解释道:“你这样想,他上辈子说不定是个和我一样的小帅哥,但是这辈子头顶长疮脚下流脓成天甩着两条大鼻涕,睡觉打呼噜走路哆嗦腿,身上又长痔疮又有针眼还是个斗鸡眼。”
  
  吊死鬼幽怨的盯着我:“他和你有神马深仇大恨你要这么咒他。”
  
  我说:“这不是讲道理吗?”
  
  “他长相没有那么恐怖,但是只接触几次我对他的了解也不多。”云美说,“要不然这样,我们别惊动他,先靠近他看看他人品,摸清他喜好,若他是个好人,再想办法把他约出来,和……”她指着吊死鬼,叫出她的名字,“和孔婷见面。”
  
  “美人计?”我点头道,“这个方法好是好,不过你一个单身女孩去见他靠太近他会不会对你起什么坏心思,这世界上的男人可不是都像我这么坐怀不乱。”
  
  云美奇怪的说:“谁说是我要去?”
  
  我话音刚落,只见全部人都扭头看向我。
谢谢lssssss 但是少发一小段 我补上


吊死鬼死后从未出过远门,平时也只是天快黑了才在房顶坐坐,我怕她受不了阳光魂飞魄散,找三娘借了防晒霜让云美给她涂了厚厚一层。

王亮自从睡醒一直在发呆,坐在公车上还魂不守舍的,跟我说道:“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然后一五一十的把昨天的幻境说了,又道:“我觉得那女孩就是我的梦中情人,我对她一见钟情,还没看到她我头就晕了。我不骗你,虽然是做梦,但那种晕眩感觉特别真实。”

那不是废话么,谁在墙上撞上那么几下子都得头晕!

王亮下了车还在说:“不怕你笑话,我现在还觉得她在我身边。” 确实在身边,我眼一瞟,孔婷红着脸,翻过来套过去的摆弄自己的舌头,我低声提醒她:“别动了,到时候系个死结打不开就完了。”

看样子这一人一鬼还瞧对眼了,王亮如果真不是冷宝源,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正想着,忽然一股冷气席卷而来,我硬生生的打了个冷战,再一看,原来是已经进了王亮公司的写字楼。

王亮一进来马上就有人叫了一声王经理拉过去说悄悄话。 外面太阳高挂,我刚热得脱了外套,进到里面穿上了衣服还被寒气一熏打了几个喷嚏。

我低声骂道:“死资本家穷显摆,空调开这么大。” 貔貅道:“这不是冷气,是这里的鬼发出的阴气。”

  我说:“上次来这阴气没这么大。”
  
  貔貅说:“阴气不会平白无故的加重,这里定是有什么诱因。”
  
  我说:“看见孔婷高兴的?”
  
  貔貅道:“可是这一层我感觉不到有鬼。”
  
  我说:“人家说不定正坐电梯准备下来,再等等。”
  
  说话间,王亮走过来,对我说:“马先生,现在发生突发情况,符董亲自前来视察了。他对这片市场非常重视,我想带你去见见他,让你亲自和他说说你的宣传理念。”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符董就是龙达企业的创始人符庆成,想平时总是我在电视报纸上见到他,一直没有机会见面,这次能让他见见我本人他一定也很高兴,当即答应了。
  
  这走了一路,依然没见什么鬼魂,我本来以为吊死鬼会着急,却发现她自从进了这公司,一直表情茫然,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问王亮:“符庆成已经一把年纪,怎么还在管公司的事。”
  
  王亮边走边说:“符董虽然八十多岁,但是身体不错。”
  
  我见他说起符庆成一脸尊敬,问:“符庆成对你很好?”
  
  王亮点头道:“符董没有子嗣,把我当亲生儿子一般看待,我做了好几年业务员,是符董把我一手提拔起来的,他还想认我做干儿子。”
  
  我说:“你答应了?”
  
  “没有。”王亮笑道,“我家里老爹还在呢,我尊敬他,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和他亲近不起来。而且符董有些爱好挺奇怪的。”
  
  我问:“什么爱好?”
  
  说话间,我们已经来到18楼的会议室门前,王亮指着会议室的门道:“你看。”
  
  那是一扇常见的乳白色的门,奇怪的是那门上一左一右贴着两张红纸,画着两张秦琼、尉迟恭两个门神。配着大理石地板和欧式门,显得格格不入。
  
  我说:“符庆成是民俗爱好者?”
  
  王亮摇头叹道:“他很迷信,平生最怕鬼神,出门身上总要带几串佛珠,进了屋子一定会在门上贴门神。”
  
  这人也不知道在发家中做了多少亏心事才怕鬼怕成这样。趁王亮敲门的时候,我连忙低声对身边的孔婷道:“你别进去了,说不定那老头带了什么对鬼不好的东西,到时候别把你打的魂飞魄散。”
  
  说也奇怪,那吊死鬼被门神吓得浑身发抖,眼睛却直直的盯着那门不移开,我和她说了几遍她也像没听见一般。
  
  “这不会给门神吓傻了吧?”我在心里问貔貅。
  
  “不、应该是另有隐情。”貔貅答道,“你看那里。”
  
  我转头一看,对面走道的拐角露出几个鬼头,那些鬼探头探脑的往这里看,从那流了一地的肠子看来,这些确实是孔家鬼没错。
  
  我心中一凛,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好像察觉到了什么。
  
  此时王亮已经推开门,随着左右两扇大门应声而开,我们也看到了背对着我们站在会议室里的人。
  
  听到开门的声音,那老头转过身。
  
  这是一个消瘦的老头,拄着拐杖,穿着一身板正的中山装,虽然头发花白,满脸皱纹,但从眉宇五官不难看出这老头年轻时长的不赖。
  
  几乎是见到他脸同时,一直沉默着的孔婷惊呼出声:“宝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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