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李芝瑶
图 | 黄君度 江流夜
在上海博物馆正在展出的“玉楮流芳:上海博物馆藏宋元古籍展”上,66 部馆藏“国宝”级宋元典籍悉数亮相,其中不乏珍贵的稀见本甚至孤本。
“玉楮”典出庄子,原意指用美玉雕刻楮叶,由于古代常用楮树皮造纸,“玉楮”因而是一种对纸张的美称。以“玉楮流芳”为名,既是对古籍的珍视,亦传达出中国造纸术的源远流长。此次展览设有“翰墨斑斓”“古椠生辉”“宝拓传真”三个部分,分别对应写本、刻本和拓本三种版本的古籍。
1050 年前的《妙法莲华经》
魏晋至五代时期,是文献学上的“写本时代”,这时候的文献主要以竹木、缣帛和纸张为载体。随着造纸技术、制墨技术的发展,纸张逐渐替代沉重的竹木和昂贵的缣帛,成为主流的文献载体,使得更多古籍能够流传下来。
走进“翰墨斑斓”板块,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妙法莲华经》,在展柜中闪动光泽。这是本次展览中年代最早的古籍,距今已有 1050 年。这本佛经由后秦鸠摩罗什翻译,于宋开宝六年(973 年)由一位名叫杜遇的信佛弟子写就。从写本的题记中可以得知,杜遇为表明自己的至诚心意,在价格高昂的瓷青纸上,用金粉书画标题、品名、佛像以及经文中的单字“佛”,用银粉书写其余部分,毕恭毕敬地抄写成共十部经书。但令人惋惜的是,目前存世的仅有三件。
《妙法莲华经》杜遇写本局部
雷峰塔内的《宝箧印经》
佛经文献在中国印刷史、书籍史上均具有重要作用。无论写本时代,还是刻本时代,都有大量的佛经文献。此次展出的北宋开宝八年(975年)刻本《一切如来心秘密全身舍利宝箧印陀罗尼经》一卷,由唐高僧释不空翻译,又称《宝箧印经》或《陀罗尼经》,是一部重要佛教经典。由卷首题记可知,此卷由五代吴越国君钱俶所造,入藏杭州雷峰塔永充供养。
《宝箧印经》中称“若有人书此经,安置塔中”,便可以得到诸佛天神的护佑,而不为一切邪恶所害,“亦不为一切寒热诸病”所染,“亦不为非命所夭,亦不为刀账水火所伤,亦不为他敌所侵、饥馑所逼”。这正是钱俶所祈冀的,因而刻印很多。1924 年 9 月雷峰塔倒塌,在塌落的塔砖中发现了不少《宝箧印经》,所以后世又将此经称《雷峰塔经卷》。
雷峰塔藏经
《梅花喜神谱》的由来与流传
雕版印刷在宋代进入高度发达阶段,刻书机构包括官府、私人、书坊以及寺院。另一处展柜中的《梅花喜神谱》,便是由民间刻书坊“双桂堂”所刻。此谱是中国最早的木刻版画图谱,初刻于宋嘉熙二年(1238 年),原刻本并没有流传下来,之后金华双桂堂于景定辛酉(1261 年)重新刻制,这也是此次展出的版本,为南宋孤本。
《梅花喜神谱》南宋刻本局部
《梅花喜神谱》由南宋末年宋伯年所著,他在自序中称自己有“梅癖”,每到梅花盛开时节,便整天徘徊在园中梅圃,“嗅蕊吹英,挼香嚼粉”,肆意赏玩。他观察到梅花的花期有“蓓蕾”“小蕊”“大蕊”“欲开”“大开”“烂漫”“欲谢”“就实”八个物候,便一边格物一边绘图,接着从众多作品中精选百图,皆配以题名及五言诗,编撰成上下两册。因为宋人称画像为“喜神”,所以命名该画谱为《梅花喜神谱》。
此谱几经流转,于清朝传至吴县大藏书家潘祖荫处,后来又归其弟潘祖年所有。值得一提的是,苏州潘吴两家是世交,潘祖荫是吴大澂的座师,在潘祖年任刑部郎中时,将其次女潘静淑许配给吴大澂的孙子吴湖帆,两人结为夫妻。潘静淑的三十岁生辰恰逢辛酉,与南宋孤本《梅花喜神谱》干支相合,父亲潘祖年便将《梅花喜神谱》赠与女儿庆生。吴湖帆大喜,即榜其室曰“梅景书屋”。谱中有“梅景书屋”“湖帆宝此过于明珍骏马”“吴潘静淑”“江南吴湖帆潘静淑夫妇并读同珍之宝”等印记。
《梅花喜神谱》南宋刻本局部
《梅花喜神谱》还承载着动人的琴瑟之情。在吴湖帆的孙子吴元京的记忆里,吴湖帆晚年时在书房与学生们聊天,从来都将其室名读作“梅景(yǐnɡ)书屋”,这个“影”字,包含着“爷爷奶奶形影不离”之意。
《碧落碑》与“双鸽刻碑”的传说
上海博物馆是国内收藏碑帖拓本的重镇之一,其中一些宋拓本尤其受到文博界关注。在“宝拓传真”板块,有一部现存最早的宋拓《碧落碑》,原碑在今天山西新绛县城内龙兴寺。唐高宗总章三年(670 年)时,韩王李元嘉的四个儿子李训、李谊、李撰、李谌为纪念其亡母房氏太妃(房玄龄之女),为其母追荐造像祈福而立此碑。因碑文中有“栖真碧落,飞步黄庭”一句,故称之为《碧落碑》。
《碧落碑》宋拓本局部
碑文共 630 字,字体兼取古文、籀文及小篆,形态诡异多变,碑文中的古文大部分来自《说文解字》和《三体石经》。《碧落碑》中奇特的用字现象,对唐代中后期的篆书家,如李阳冰等人产生了较大影响。
此碑没有撰文、书丹及刻者的署名,且最后一个字缺了笔画,历史的真貌难以辨清,由此产生了种种有关其出处的说法。其中,有一则传说广为流传,宋代欧阳修在《集古录》中引《洛中纪异》加以记载。
传说讲到,在碑文撰写完毕后,要找哪位书法高手来刻碑?却迟迟不能确定。突然有一天,有两位道士主动上门,请求承担刻碑的重任。在刻碑期间,两位道士紧闭门窗,在屋内雕刻足足三日,却不发出丝毫声响。有人觉得怪异,便破门一探究竟。这时,怪事儿发生了,屋内并无人迹,唯有两只白鸽扇翅飞去,转眼一看,碑文却已显现在石碑上。仔细端详,碑文末尾“终天何及”的最后一字“及”尚未刻成,因为开门过早过急,只留下白鸽的双印。而这一“双鸽刻碑”的传说,也被刻在《碧落碑》碑身右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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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版 | 阿树
设计 | 子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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