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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手掌覆上白铭肩胛骨时候的第一反应竟是… 他是不是又瘦了?几个月前就逐渐变得硌人的脊背今日仿佛连骨架都要穿过单薄的皮肤,直接奔赴我的手掌而来了。
“是我做饭不合胃口吗?“ 我小心打探。
“嗯?什么?“ 他怔了一下,“很好吃啊。”
那就是小朋友的关系了… 我懊恼地闭了闭眼:“出去以后… 一定要把你养养胖。”
白铭听见这话竟显而易见的高兴,连眼睛也亮了亮:“出去以后,去我那住?”
“…你住在哪?” 我手上的动作不停,扯着他的衣角往上掀,“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你住在哪里。”
“队里分的套间。“ 他配合地把手臂从衣服里伸出来,“可安全了,这个国卝家没有比那里更安全的地方了。”
队里… 我的动作顿了一秒。是啊… 他出去以后,就要回队里了。
“那你几天回家一次?” 我努力装出毫不在乎的语气。
“没有任务的时候就天天在家… 有任务的话… 两天?一周?” 他翻身压上来,炙热的呼吸逗留在我的耳廓里,“一般不会有一周的任务的… 毕竟我的级别的任务,就是把人… 直接那个了… 你明白吗?“
快速升温卝的空气让我无暇再追问下去,我顺从地揽住他的腰,把发烫的脸颊埋进他的颈窝:“你要是一周不回家,我就… 嗷!你干嘛?”
白铭不怀好意地咬了一口我的耳卝垂:“你就怎么样?“
“我就… 我… 我还没想好。” 我的手向下移动,摸卝到他的大卝腿卝根。这里大概是他全身上下仅剩的有肉的地方吧… 尽管那里的肉也少得可怜。
“你也可以… 哈… 住在自己家… ” 他的呼吸越发急促起来,“我会天天… 嗯… 登门拜访的。”
哪有人把回家说得这么堂而皇之… 我又好气又好笑地掐了他一把,惹得他在我耳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溜进我耳朵的鼻息让我整个人都与他一起松懈下来。
我俩断断续续地逗着彼此,好像都忘记了自己身处暗流涌动的A区。许久,白铭长舒了一口气,拢了拢我的肩,让我靠在他的胸口。
“等我的异能回来了… ” 他爱惜地顺着我的头发,“我会给你变一大束花的,不会只有一根了,孤零零的不好看。”
“浪不浪费。” 我的好笑情绪很快被不知名的感动掩盖,“好好的异能拿来变花,你们队里是这么教的?”
“队里哪会教这些… “ 他突然认真起来,“是你教卝会我的… 花、玫瑰,还有它们背后的含义,都是你教卝会我的。”
我愣住了。
A区、雨天、孤零零的玫瑰…
我摇摇头,这些字眼一起消失了,只剩下…
白铭、白铭、白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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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区的夜晚鲜少有不下雨的时候,比如今天。我瞅了一眼快要变得空荡荡的冰箱,盘算着去一次超市。
“我去一下超市。“ 我卝朝着沙发上专心逗猫的人喊。
白铭抬起头,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
“你在家好好呆着。“ 我不忘嘱咐了一句。
“我和你一起去。“ 他把喵喵小心地从膝盖上抱下来,轻轻放到沙发的另一边,“晚上一个人出门不安全。”
“A区连鸟都没有… ” 我的视线挪到一旁若无其事地舔卝着爪子的喵喵,默默收回了还未出口的下半句话。
一眨眼的功夫白铭已经换好了衣服,连拖鞋都换了室外穿的。我无奈地打消了把他按在家里的念头,跟着他往电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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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区的夜晚安静得像一座空城,连个人影都没有。我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就被身旁突然出现的一道卝人影吓得心跳都错过了半拍。
我再回过神的时候白铭的肩膀已经挡住了我的视线,可他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许久都没有下一步动作。
我好奇地从他背后探出脸,白铭难以置信的声音同时响起:“…艺琳?”
“是我。“ 这干巴巴的沙哑嗓音怎么会是艺琳。我心中警铃大作,赶紧上前一步。
…真的是她…
艺琳早已没了几个月前的活力,原本饱满的脸蛋顺着两颊凹陷下去,勒得颧骨突出。
形容枯槁…
我被这个形容吓了一跳,赶紧把这四个字赶出我的脑海。
“白哥。” 她抬起头看白铭,她普通但是总荡漾着笑意的黑色眼睛也不知何时失去了光芒,几乎和这漆黑的夜色混为一体,“亦恺留给你了一个东西。”
“我们上楼说?” 白铭警惕地看了看四周。
艺琳摇摇头:“会有监控。他们看见了会找你们麻烦的。”
“你这些日子在哪里… ” 白铭的语速加快,“我去过你们之前的公寓,没有见到你。”
艺琳自嘲地扯扯嘴角:“A区… 有太多见不得人的地方了。”
她从包里掏出一个用纸巾层层包裹的东西:“亦恺之前和我说,哪怕只有半片也好过没有。我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但是他… 嗯,被处死那天早上,把它变了个颜色,又塞到我包里让我随身带着。”
我已经意识到那是什么了。
半片A片剂。
可能已经被转化成白铭最需要的东西的半片A片剂。
我的内心突然迸发出一股狂喜,像身处悬崖的人突然被往回拉了一把。我的感激之情几乎要溢出我的眼眶向她奔腾而去…
“我那天应该意识到的,亦恺准备做什么。” 艺琳接下去的话却让我再次置身寒冬,“不过还好,我也快要… 快要能见到他了。”
“怎么会… 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我脱口而出,声音都有些颤卝抖。
“包庇是大罪,等同于成为异能者本身。“ 艺琳收拾了一下衣角,“他们让我去重新参加任务分配来赎罪… 但我很清楚,一是我做不到… 我怎么做得到啊?二是我的罪状不可能是单纯的重新分配能洗清的。谁知道完成任务后,他们是不是又要找个别的理由抹杀我?”
“不必为我感到惋惜… 任何人都救不了我了。也谢谢你们今卝晚恰好有出门,毕竟… 我的时间不多了。” 她摊开了手掌,一把钥匙静静地躺在那里。“剩下来的… 最后的时间,我可以回到我们曾经的… 家。”
说起了往日,她的眼睛好像突然有了光彩,“终于可以离开这个血卝腥的地方,回到有他的地方… 这是我知晓自己的结局以来,最期待的事情了。”
“还有什么我们能替你做的… ” 我的嘴唇打颤,刚才昙花一现的兴卝奋早已烟消云散。
“…如果能帮我把这个和他的东西埋在一起,埋在A区外面的哪里都可以,我就非常非常感激了。” 她摘下自己的戒指,上面有一颗显眼的宝石,哪怕蒙了尘也依旧透露着价值不菲,“白哥那里应该会有亦恺的东西吧?”
“有的。” 白铭低声应着,“你的家在哪里?”
“埋在C区就好。” 艺琳像是了却了一桩心事,轻卝松地笑起来,“我骗了亦恺,我两年来一直和他说我是D区人… 其实我是B区五万分之一概率下被抽到的。”
X国最富有的、在所有资源上占着垄断地位的、白铭口卝中“很难被抽中”“很难相处”的B区…
“那你的父母… ”
“他们会收到通知的。” 艺琳垂下头,“希望我不要连累到他们。“
“把你的项链给我吧。” 白铭突然开口,“再把你的B区地址告诉我。”
艺琳愣住了。她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真的可以吗?我以为… 你们都很讨厌B区的人。“
“我会帮你寄到的。” 白铭的语气让人心安,“你放心给我吧。”
“谢谢… 那真是太好了。” 她笑起来的样子让我恍惚回到了亦恺还在的时候,才几个月,这里早已物是人非了…
“白哥出去以后搜项链后面刻的字母,寄到那里就好。真的非常感谢。” 艺琳留恋地看了一眼那个带着小巧的L字母吊坠项链,慢慢把它放进白铭的手心。
空气突然沉默了,可我多希望此刻的空气能流动得慢一些,再慢一些,最好连带着时间一起凝固起来。
“我得走了。” 还是艺琳打破了这片寂静,“希望你们能顺利出去… 也希望我们下辈子… 都能生活在一个正常的世界。”
“你们还会见面的。” 我轻声说,不知是在安慰她还是安慰我自己。
“我迫不及待想见到他了。我太想他了。” 她迈出几步,回头朝我们笑了笑,终于快步消失在无边的黑卝暗里。
白铭盯着艺琳消失的方向,好像在目送亦恺在这个世界上仅剩的联卝系之一逐步走向消散。
我深呼吸了几次,将自己发哑的嗓音归罪于夜晚寒冷的空气:“先上楼把药吃了吧。”
白铭慢慢回过神,郑重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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