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源：freepik.com）
“免费公厕”可以译作
Free Public Toilet 吗
文/张硕
公共场所少不了公共标识语。这些公共标识语可给人们出行提供极大便利，同时也是城市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在城市街道和旅游景区，经常有中英文双语标识语，这些标识语方便了中外游客，提升了城市形象，改善了文化场馆、旅游景区的服务，可谓一举多得。
在街头和景区，行人和游客内急时，得去公共卫生间方便。笔者所在的兰州市街头建有漂亮的公共卫生间和移动公共卫生间，大大方便了市民生活。这些公共卫生间一般在显著位置标有“免费公厕”中英文双语标识，笔者注意到其英语标识为 Free Public Toilet。
按理说，这个英文标识很忠实地传递了“免费公厕”的汉语原义。然而，作为公共标识语，“免费公厕”译作 Free Public Toilet 是否有问题？让我们试作分析。
先看 free 。
根据《新牛津英汉双解大词典》的解释，free 指 given or available without charge（The New Oxford English-Chinese Dictionary, Second Edition, 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 2013: 861），意即不需要付费的。free 与汉语原文吻合，英译文似乎无可挑剔。不过，据笔者了解，英美国家购物中心、超市、餐馆、地铁、旅游景点等公共场所的厕所一般提供免费服务，因而专门建在街头的独立公共厕所并不多见。汉语之所以使用“免费”一词主要是先前公共场所的厕所收费所致。如果像在英美国家免费使用厕所为常态，英译文的 free 即为赘词，可以省略。
再看 public 一词。
根据《新牛津英汉双解大词典》的解释，public 为open to or shared by all the people of an area or country（The New Oxford English-Chinese Dictionary, Second Edition, 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 2013: 1769）。用 public 与“公共”语义吻合，并无不妥。不过，既然卫生间建在街头或旅游景点，其公共属性已毫无疑问。公共标识语的目的在于给游客或行人提示，根据语言表达的经济原则，在语言交际行为中凡受众或接受者可以直观默会的信息都可以省略。对于英语本族语使用者而言，一般超出私人范围使用某物时才用 public 一词，意在突显该物并非私人所有，如 public bus、public school、public space 等。因此，“公共厕所”英文标识语中的 public 可以省略。
再来看 toilet 。
根据《新牛津英汉双解大词典》的解释，toilet 为：1. a large bowl for urinating or defecating into, typically plumbed into a sewage system and with a flushing mechanism; a lavatory；2. A room, building, or cubicle containing one or more of these.（The New Oxford English-Chinese Dictionary, Second Edition, 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 2013: 2300）。上述英文释义表明该词原义为“方便或者排便的地方”，把这样“粗俗”的字眼放在公共场所有些不雅。
上述分析表明，英语译文中使用 free、public、toilet 三个词都欠妥。那么，“免费公共厕所”怎样用英语表达才合适呢？
就此问题，笔者特意请教了两位美籍英语专家 Andrea Harwell 和 Elizabeth Shaw。
Andrea Harwell 在华工作超过10个年头，目前在杭州任教。她觉得 Free Public Toilet 很有意思，一般在美国公共场所不会有这种标识。据她介绍，一般公路上的休息区（Rest Stops）有免费公共卫生间（public bathroom/restroom），该卫生间由州政府或县政府维护。城市里商场和餐厅的卫生间为经营户所有，一般标识为 gents 和 ladies 等。卫生间一般都免费，只有付费厕所才会用标识语 pay。
Elizabeth Shaw 曾在西安工作过，游历过欧洲许多地方。她表示，以前人们不大愿意使用 toilet 这个词，现在，虽然使用 toilet 并不显得粗鲁，但在欧洲和美国大部分地方，人们一般用委婉语 restroom。卫生间门上一般贴有男子或女子的标识，有时标有 unisex bathroom/restroom（男女混用卫生间）。她自己喜欢用 bathroom 一词。卫生间一般免费，偶尔也会收费。有时如厕需要付费，这类卫生间带标识 pay，一般需投硬币才能使用，所付费用一般用于支付保洁员薪资。
Andrea 和 Elizabeth 的回答印证了我的推断。根据语义突显原理判断，日常语言交流时，常态情况一般不会突显，非正常情况需要突显。如同超市出售的商品，普通销售商品勿需贴特殊标签，只有那些促销商品才会贴有标签 Sales 以吸引顾客。据此，该英语标识语中的 free 虽然语义与汉语原文吻合，实为赘词，而 pay 反而为习惯搭配。
由两位美籍专家的回答不难发现，Free Public Toilet 与“免费公共厕所”虽然在语义层面比较吻合，但在语用层面和文化层面很不吻合。严格讲，三个英语单词没有一个译得合适。那么，到底怎样翻译“免费公厕”呢？我们建议译作 Restroom 或 Bathroom 足矣。更简单的做法就是在卫生间门上张贴男子或女子图案标识。
那么，公共标识语怎样翻译才合适呢？
我们以为，翻译公共标识语不能简单对等翻译，应该结合英语国家语言使用习惯进行规范表达。换句话说，公共标识语翻译的译者不能只做字词翻译（word-for-word translation），而应该做意味翻译（sense-for-sense translation）。公共标识语翻译适合纽马克所言的交际翻译，宜直接传达原文信息及主旨，且译文宜易解、明晰、简洁，表达方式宜自然变通。
翻译是一种跨文化融通行为（cross-cultural communication）。这要求译者具备文化自觉意识（culture awareness），翻译力求做到本国文化与异域文化之间的融通（cross-culture communicating），消除不同文化之间的冲突或误解（cultural conflicts or misunderstanding），使不同文化之间实现相互调适（acculturation）。
王佐良先生称：“翻译者必须是一个真正意义的文化人。”（王佐良：《王佐良全集·翻译与试笔》，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16年：251页）简言之，文化指特定时期特定地域内特定族群的生活方式。以笔者浅见，王先生这句话意在强调译者必须了解源出语和目标语民族的生活方式，才能做好跨文化融通工作。
乍一看，公共标识语简单易翻。其实，公共标识语翻译折射的正是译者的跨文化修养（cross-cultural proficiency）。作为不同文化融通之桥梁，译者必须是造桥能手。只有译者具备了良好的跨文化修养，才能成功搭建中外融通之桥。
公共标识语翻译似乎不值得小题大做，但其实关乎国家文化软实力建设，不可等闲视之。
作者简介
张硕，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博士，西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副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教育部学位与研究生教育发展中心评审专家，全国翻译资格证书考试模拟测试服务线上点评专家，甘肃省翻译协会会员。从事多年翻译专业课程教学。研究领域为翻译学、汉英语文比较、语言哲学等。目前主持国家社科基金规划项目“哲学诠释学视域下〈中国古典哲学概念范畴要论〉译介研究”，主持教育部规划项目“林语堂英语教育思想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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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赵岭
复审：邢三洲
终审：陈小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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