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次到底年轻,打了两天针后,不仅退了烧,嗓子也好了很多,再因为他怕极了青霉素,于是第三天予初把他拉到注射室门口的时候,他死活再也不肯往里走了。“你这针到底打不打!”予初没了耐心,开始威胁。“不打不打,就不打”,予次没了底气,开始撒娇。“跟我进来,你没听医生说么,要是炎症不消,很容易反复,到时候就不是打三天针的问题了”。“没事,如果反复,打十天都行,今天我就是不想打了”。予初眼看就要搞不定这难缠的小东西,眉头一皱,稍一思索,带了笑意对弟弟说:你今天乖乖打针,我保证给你搞一个奥尼尔亲笔签名的篮球,怎么样。“真的”?果然,予次猛然抬头,似不可相信一般,“绝不骗你”!“那好,哥,你可不能骗我啊”,予次乖乖的进了注射室。大鲨鱼奥尼尔是予次最喜欢的篮球中锋,前阵子电视里看到他总决赛拿了MVP时,激动的还不小心摔碎了个姐姐最喜欢的杯子,被姐姐训斥了一番。知道弟弟喜欢他,其实予初早就联系了国外一个和NBA有点关系的朋友,花了不少钱搞到了个奥尼尔亲笔签名的篮球,就是还没寄过来,他本想给予次一个惊喜的,没想到这只篮球还派上了这种用场。看着弟弟主动进了注射室,予初嘴角上扬,小东西,好歹我比你多吸了五分钟的氧气,跟我唱反调,你还嫩了点儿啊!
予次看到护士姐姐配好了药,弹了弹注射器,打开了装有酒精药棉的小瓶,他不想再被哥哥按着打针那么丢脸了,于是主动坐在注射凳上,侧过身去,自己解开了皮带,褪下了裤子。“今天这么乖啊,争取别哭啊”,护士看到他如此配合,竟有些意外。“姐姐,你一定要轻点再轻点啊,我屁股不打针都已经很疼了”,予次轻轻道,“好的,今天这么乖,我一定轻点给你打,你不能动啊”。予初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倚在放着针药瓶的桌边看着弟弟,他不想让弟弟太依赖自己,他相信,今天弟弟应该能独立打完这针。可是药推到一半的时候,予初还是觉得他高估了弟弟,当然也高估了自己对弟弟“冷淡”态度的坚持能力。当予次一手扶着打针那侧的腰,一手朝着自己伸过来并且叫着哥哥的时候,他觉得予次没哭,自己都快心疼哭了。他赶紧走到弟弟前面,将弟弟搂在自己怀里,拍着他的背柔声哄道:“次儿乖,打完这针就剩最后一针了,我们就可以不用再打这个针了,忍一忍,乖点,不听话我的承诺可不兑现啊。”护士推完了最后一点药水,终于拔了针,予次长舒了一口气,转过身,偷偷的擦了擦眼角,回过头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提上裤子。“今天很勇敢啊,都没哭”,小护士笑着说道。“都是篮球给给予了他力量”,予初笑着回复道,他决定给弟弟留点面子,不拆穿他其实又哭了的事实。“篮球”?小护士很纳闷,屁股都疼成这样了,还想打篮球啊,小护士心里想,她摇了摇头,都说女生难懂,男生的想法,更是搞不懂。
一天很快过去了,傍晚走进注射室的时候,予次觉得,他很像电视剧里演的勇士,正在实现就义前的悲壮。“你今晚就不能勇敢点,难道真的要创造从第一针哭道最后一针的记录啊”,予初在弟弟耳边小声道。予次没吱声,瞪了哥哥一眼,寻思,可不是你打针了,这热闹看的倒是屁股不疼。予次紧紧的盯着护士手中的注射器,在护士打开注射药棉小瓶,拿镊子夹出来药棉挤出酒精的时候,予次觉得他单是闻着刺鼻的酒精味,就已经感觉到了青霉素的疼了,终于最后一针了,予次感慨道,他勇敢的解开了皮带,褪去了右边的裤子,露出了打针部位, 屁股上已经零星布着几个针眼,他自己轻轻的碰了下,好疼啊,又赶紧将手拿开。护士看着他不觉好笑,“平时自己别拿手碰啊,手上细菌多,别再感染,来吧,最后一针了,坚强点”。“姐姐,别按别按,好疼”,“你这有点热敷没到位啊”,护士按着予次屁股上的肌肉,找着下针的地方。这几天都是予初帮弟弟热敷,两兄弟大了,很多事姐姐不方便再帮着做了,他哪有这方面的经验,热敷确实欠缺了点。终于找到了打针的部位,护士消了毒,手腕一抖针扎了上去,“啊”!予次身子往前一挺,咬住了嘴唇,“别动啊,药有点难推,我慢点,哭可以,但是绝对不能动啊”,小护士边推药边说,试图以多说话的方式来转移他的注意力,小护士察觉到予次的不安分,很是怕他乱动,于是一只手固定住针头,一只手艰难的推着药,腾不出手来像以往一样轻轻划动周边的皮肤,缓解他的痛苦。予次疼的实在受不了,他张开嘴,屈起自己的左手中指,一口咬了上去。予初心疼的不得了,他把弟弟的手指从他嘴里拿出来,搂住他,一边摸着他的头一边哽咽道,“乖,哭吧哭吧,哥哥在,别怕,就快好了”。予次再也不想忍,伏在哥哥的怀里,低低的哭泣起来。
三天的针打完后,予次觉得病基本都好了,也是知道了不用再打针,他心情格外好,于是第二天早上,他再也不像前几天,就好像一个快要被开除的差等生,磨磨蹭蹭的惧怕上学。可是课间,他意外的发现哥哥又来找他了。“干什么?针都打完了啊”,“行了行了,知道你不发烧了,医生说今天要再听听肺,你也不想治病治到快好了再复发吧”。予次心想,不发烧肯定就已经好了,于是也没多想,跟着哥哥来到了校医室。之前的女医生甩了甩体温计,递给予次让他夹好,又挂上听诊器听了听肺部,“啊。。”又看了看他的喉咙。“嗯,恢复的挺快挺好,36.8也不烧了,肺部还有一点点杂音,问题不大”,予次刚刚把悬着的一颗心放下,就听见医生说道,我再给你开两针青霉素,再接着打一天,巩固一下。予次一听还要打针,激动的站起来,大声嚷道:“我不打了,我都已经好了,干嘛还要打针,你不是都说了么,我恢复的挺好。”这医生可不像注射室里工作的小护士,脾气好有耐心,她觉得予次就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孩子,立刻沉下了脸,“你在这喊什么,我是医生,不会害你的,你肺里还有点杂音,不巩固的话,病毒没完全杀死,很容易再反复,就算怕也得打,闹什么闹”,予次愣住了,他们兄弟从小没了母亲,甫一听到这个年纪的阿姨这样教训自己,他突然间就想到了自己的妈妈,如果妈妈在,知道自己不肯打针,是不是会心疼自己,是不是也会这样教训自己,他突然眼中有了泪水,一眨眼,眼泪就这样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他倔强的擦掉眼泪,起身往注射室走去。予初抬起头,意味深长的看了女医生一眼,拿了处方,追了弟弟出去。我很凶么,怎么说两句就开始哭了啊,真像个少爷,怪不得怕打针,女医生不知所以然,郁闷的想到。
“予次,你等等”,予初感觉到了弟弟的情绪不对,匆忙的付了钱拿了药,追了弟弟过去。推开注射室的门,予次眼泪还在流,他其实也不想的,但是心中觉得委屈,眼泪擦了又掉出来,仿佛不受控制。小护士看到兄弟两个进来,知道医生肯定开了针剂巩固巩固,看到予次在掉眼泪,以为他因怕打针而被哥哥训斥了,于是接过予初手里的针药,看着予次开玩笑说道:“就怕成这个样子啊,还没打呢,就开始哭了啊。”予次听到护士的调侃,心中更加烦闷,一声不吭的坐了下来,头扭到一边,褪了裤子,手还时不时的去擦一下眼角。予初也一声不吭的走到弟弟面前,作为双胞胎,作为从小看着他呵护他长大的哥哥,他如何猜不到弟弟的心思,他心疼的拿纸巾给弟弟擦了眼泪,搂着弟弟,“你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那个医生敢再吼你的话,我跟她没完”,小护士这才知道原委,原来是被医生训斥了,哥哥这么宠着他,怪不得有些娇生惯养了,她心中想到。
配好了药,小护士手拿着注射器看了看予次,往下拽了拽他的裤子,露出了大半臀部,她在原来针眼的下方找准地方,消了毒,将注射器快速的扎到了予次的屁股里。随着护士的推药,予次的屁股越来越疼越来越疼,他心中想念父母,又觉得无限委屈,此时他好像借助了这疼痛,在哥哥的怀里无声的将眼泪流了个痛快。予初觉得胸前的衣服都快被湿透了,护士终于拔了针,电话响了起来,她扔掉注射器,出去接了电话。予初帮弟弟穿好裤子,抬起了他的头,看了弟弟一眼,又搂了他入怀,哭吧,发泄出来就好了。
予次痛快的哭了一场,觉得心中舒服了许多,但此时他已经不是无所畏惧了,他真的很怕晚上那针打完,医生再开一天,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确定的结束。于是前几天驻足在注射室门口的他,当天晚上停留在了医务室门口,死活不肯跟哥哥进去。“赶紧的,打完针还要回去上自习”,予初拉着弟弟道,“哥,你能和我保证么,这是最后一针了”,予次着急得到哥哥的承诺,“行行行,我和你保证,一定是最后一针青霉素”,予初和弟弟玩着文字游戏,他想如果这针打完还不好的话,可以让医生换别的消炎针,青霉素确实太疼了,他也不像让弟弟打了。予次听到哥哥的保证,走三步退一步,慢慢的蹭到了注射室。啪,啪,啪,小护士利索的敲碎了小药瓶,打开抽屉,拿出了个一次性注射器,撕开包装,将针冒拔下放在桌子上,一个接一个的将药瓶里的注射液抽进注射器,她将青霉素注射剂溶解配好后,左手食指和中指夹着药瓶倒置,右手拿着注射器,顺着皮塞扎了进去,专注的滋滋吸着药液。随后她排了空气,部分药液顺着针尖射出,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弧线后一部分落在针尖上,闪着光,小护士弹了弹注射器,抽出了一根酒精棉签夹在手里,在予次侧面蹲了下来。予次心惊胆战的看着护士做完这一切,闭了眼睛,拉下了裤子,今天无论如何都不能哭了,他自己心中说道。
消毒棉签刚一碰到皮肤,予次就感觉后面一跳一跳的疼,“啊!”护士进针时他还是没能忍住叫了一声,同时身子往前颤了一颤,予初赶紧按住他,不能动啊,这针比以往打的都慢,实在没办法,屁股上的肌肉没有以前好推药了。予次忍了又忍,就在药液推了一半的时候他忍不住了,他第一次在打针时回头看了打针的注射器,“怎么还有这么多,我不打了,不打了”,他觉得反正这针也是“加送”的巩固针,可打可不打,病已经都好了, 剩下一点不打肯定没事,于是拼命扭动,想要护士把针拔掉,“不许动”,予初呵斥道,他死死的按住弟弟,“乖点,乖点,马上好了,千万别动,动了针头就留在上面了,要动手术才能拿出来啊”,护士吓唬到,予次被唬住,停止了挣扎,护士加快了速度,使了使劲将最后一点药液全部推了进去,“啊啊啊,好疼”,终于,在予次的呼痛声中结束了这最后一针青霉素。
“好可惜啊”,回去的路上予初感叹道,“怎么了,可惜什么”?予次问道,“我弟弟终没能创造从第一针哭道最后一针的完美记录”,“你!我回家告诉姐姐,你欺负我”,予次羞红了脸,“行啦,我从第一针陪到最后一针,又是喂药又是热敷的,咱俩到底谁欺负谁啊,你个小没良心的,”予初笑骂道。终于予次得到了医生的点头,痛苦的打针结束了。
一个礼拜后,予初走进了予次的房间,“看看我给你拿来了什么”?“啊!奥尼尔的篮球”!予次看到哥哥递过来的礼物后,开心的要命,捧在手里,反复看,“原来奥尼尔的英文写的这么漂亮”,“啊,哥,你说他用这个篮球投过篮么”?予次开心的语无伦次。“当然,这个篮球可不是个地摊货,这可是他在湖人队和科比一起拿下总冠军戒指时用的篮球,你都不知道我搭了多大的人情”,予初看到弟弟这么开心,自己的烦恼好像都没有了。
予初是没了烦恼,可予次却有了烦心事,刚开始他把这只心爱的篮球放在书桌的右上角最醒目的位置,可是他每次看到这只篮球时,想到的都是青霉素屁股针那刻骨铭心的痛,他觉得他是为了这只篮球才又挨了那多出来的几针。于是几天后,他小心翼翼的收起了篮球,将它放进了柜子。很多年后,予次打开柜子无意间看到这只篮球,都隐隐的觉得屁股仍然还酸胀着疼痛,从此他怕极了青霉素小针,也对之前懵懵懂懂的皮试有了清晰的概念,于是在他当上刑警一次出任务,被歹徒用匕首划伤了手臂后,当了医生的哥哥手拿着破伤风的皮试针要他伸出手臂时,他第一反应就是:“哥,我不打青霉素!”
予初赶到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山上起了风,小栋和同学又不敢回到车里,两个人狼狈的躲在车边,予初看了眼自家的宝马,脸色铁青,他调转了车头,开了车门,接上两个孩子,朝市区开去。路上他给在交警队的朋友打了个电话,让他们派个车去山上把车子拖走,先送了小栋的同学回了家,随后车子停在了自家别墅的门口。
“下车”,予初喝道,小栋战战兢兢的打开车门,跟着舅舅进了家门,家里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小栋觉得运气背到了极点。予初自顾自的朝房间走去,小栋停下了脚步,予初回过头,“跟我进来!”,小栋极不情愿的跟着予初进了房间。“到墙角面对墙壁站好”,小栋慢慢的踱到墙角,予初仿佛刚刚从后怕中回过神来,怒气不减反增,一路上憋得火终于达到了极点,他脱了外套,松了领带,走到墙角,一把扯下了小栋的裤子,小栋穿了一条阿迪达斯的运动裤,裤子连同内裤全部被扒掉,卡在臀和腿的中间。在予初眼里,和弟弟予次不同,小栋就是个孩子,在自己家里,这种惩罚方式不会伤及自尊,不必顾忌其他。他顺手拿起墙角立着的高尔夫球杆,照着小栋的屁股啪的一声抽了上去。他气极了,也后怕极了,他是知道这孩子的小心思的,却没有多加顾忌,一旦今天油门多踩了半分,亦或是方向盘多打了半圈,自己要如何和大姐姐夫交代。
呜呜呜,小栋开始抽泣了,这哭声让予初的心更加烦躁,“不许哭”,啪,啪,啪,又是连续的三下,你胆子越来越大,家门口都敢如此,在美国你岂不是要飞上天了,走还没学利索呢,就要开车,我看你下学期也不要去国外了,就在国内读书。啪,金属制地的高尔夫球杆抽打在小栋裸露的屁股上,小栋觉得又委屈又疼,他一只手紧紧的扣着墙壁,一只手伸到身后,试图抓住这让他疼痛的东西。不许动,两只手都撑着墙,予初命令道,啪,啪,啪,予初又打了三下,“呜呜呜,不要打了,我要告你,你这是虐待未成年人”,小栋边哭边嘴硬着,予初心中烦躁极了,他拽着小栋的衣服一把把他扔到桌边,趴到桌子上,“告我?我还要告你无证驾驶呢,以为美国呆几天翅膀就长硬了,我今天要是不教训你,你的眼里就没有我们这些长辈”!啪,啪,予初一下一下的抽打着,小栋的屁股上渐渐有血丝渗出,小栋觉得身后越来越疼,终于服了软,“大舅舅,我错了,你饶了我吧,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我以后再也不偷着开车了”。予次推开房间门的时候,看到的正是求饶的这一幕,他一个健步上前,一把夺过大哥手中的球杆,“大哥你疯了,小栋才多大,他怎么了,你要这么打他”。予初看了看予次,“你别管,要是替他求情的话,我连你一起揍”。“小舅舅,你救救我救救我”,小栋看来了救星,一只手撑着桌子,一只手朝予次伸过去。予次心疼着看了看可怜的外甥,屁股已是惨不忍睹,他扔掉球杆,打横抱起小栋,瞪了哥哥一眼,“打得过我的话,只管动手”,说完踢开房间的门,抱了孩子出去。
“你到底犯了什么错,惹大舅舅生了这么大气”,予次虽然气大哥如此打孩子,却也知道,这其中一定有原委,小栋一定是惹了大祸。“我,我偷偷,开开了车出去,车子,车子出了事,我差点摔摔摔下山”,小栋哭的一抽一抽的说道。“我看这揍得轻了,要是我,非打死他不可,省的浪费了辆车子”陆程一面推门进来,一面说道。陆程刚刚回家,看到予初铁青个脸坐在客厅,一手揉着头,好像有些难受有些后悔,大致了解了事情经过,他走向予次的房间去看儿子。“姐夫”?予次叫了一句,小栋听见爸爸进来了,哭声戛然而止,吓得只剩下抽动声,“你胆子越来越大了,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就要上前去拉走儿子”,你们还有完没完了,小栋已经得到教训了,一个打了还不够,还要组团么。予次将姐夫推到门外,反锁了房门,转身去看外甥。“趴好,是男子汉的话,就给我小点声叫”。予次从柜子里拿出消毒棉,又拿出药膏,将小栋的裤子又向下褪了点,一点点的消毒后,药膏放置手心,抹开后擦到小栋受伤的地方,他大力的帮小栋揉着屁股,试图将淤肿之处快速揉开使其消散。啊,小舅舅,疼,好疼,轻点轻点。予次暗骂哥哥心狠,所伤之处皆为臀峰,此时已红肿不堪。
在小栋断断续续的抽泣和呼痛声中,予次给上完了药,孩子受了惊吓,挨了打,此时虽然屁股疼,却抵不住疲累,趴在床上没多一会儿就没了动静,虽说已经睡着,却没睡安稳,时不时还会哼唧几声,予次给他盖了被子又守了一会儿,见没多大问题,转身出了自己房间。予初坐在客厅,听着外甥的哭泣,心中也倍感心疼,知道予次在给他上药,即使自己去了,弟弟肯定也不会丢给自己好脸色,他克制自己去看看孩子怎么样了的念头,从书房拿来电脑,坐在沙发上,查询着关于肝脏配型数据库的最新更新,医院里最近有一个女孩儿急需肝移植,虽然自己是出色的肝胆专家,却巧妇难为无米,只能劝病人放松心态,等待肝源。听到予次房间门开关的声音,他抬起了头。“小栋怎么样了?”,他问道,予次没理他,转身进了厨房,“予次,晚饭吃什么?”,予初觉得这种低气压的氛围实在不宜长久持续,决定放下身段,脸皮厚一点。还是没等来回复,他起身也向厨房走去,“臭小子,开始和我摆谱了啊,”予初倚在厨房的拉门变看着弟弟说道。“就摆谱了又怎么样,你也用高尔夫球杆揍我么,好像你能打得过我似得”,予次替外甥愤不平,虽然他觉得小栋是该罚,但哥哥未免打的狠了些。“呦,真想和我动手啊,你试试看,动我一根手指,天打雷劈啊!”
“你!”予次立刻炸毛,爸妈干嘛没把他生成哥哥,这些年受尽了哥哥这"长兄如父"的欺负。"好啦好啦,别生气啦,我错了还不行么",予初看着弟弟炸毛的样子,心里受用极了,上去揉了揉他头发,好脾气的道歉,"你到厨房来干什么?",予次听到哥哥道歉,决定给他个台阶,不再追究,"张妈和张叔一块儿回家了,他们女儿就要生了,说是回去照顾一阵子,她找了一个相熟的人来帮阵子忙,但人要明天才到,今天没人做饭,我进来给小栋熬点粥",他突然狡黠得看了予初一眼,"你不是哥哥么,能者多劳啊,哥,粥你来煮吧,稠一点啊,另外放点小米进去,我喜欢喝",说着敏捷的闪了下身子,躲开了予初试图拍他的手,走出了厨房。予初环视了下这并不熟悉的"阵地",只见弟弟一手把着门,头探进来又道:哥,你真的打不过我!说完跑了出去。"切,现在给我抖威风,当初是谁啊,替你又挨鞭子又说好话,你才能顺利当上警察,没良心",予初在厨房小声念叨。
兄弟俩简单吃了点,予次端着粥和予初一起进了他的房间,"小栋,起来,吃点饭再睡,小栋?"予初感觉不对,上前摸了摸外甥的额头,果然一片滚烫,他看着弟弟,叹了口气,"发烧了,你叫醒他,我去拿药箱,你们啊,一个个都不让我省心",予次觉得自己真是躺枪,怎么什么都能扯到自己。药箱拿来的时候,小栋已被予次叫醒,去卫生间小便了,回来看见大舅舅在房间里拿着药箱,放声开哭"大舅舅,我不要打针,不要打针",原来前几年他还在家的时候,每逢生病,予初都是这样拿着药箱进来,这样的场景,已成为他记忆中最疼痛的一幕。予初没理会外甥的哭喊,他不哭不闹乖乖打针?自己从未指望过。他看了看弟弟,抬头用下巴点了点小栋,予次会意,一把拉过外甥,让他趴在自己腿上,由于刚受了伤,小栋睡觉并没穿衣服屁股上就只搭了一块儿浴巾,厕所回来,浴巾裹在臀下一点,予次按住外甥后,将其浴巾撤掉,拿被子稍微给他盖了上半身,随后腾出只手打开了空调。
"不,不要,我不要打针,舅舅",看着予初拿着灌满药水的注射器向自己走来,小栋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别哭了,大舅舅慢一点",予初给小栋消了毒后并没有马上打针,因为他看到了之前被自己打的红肿的屁股,愣了一下,仿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对孩子动了手。"现在知道心疼了",予次小声嘟囔了句,予初回过神,一针扎了上去。"啊!小舅舅,好疼啊!你和大舅舅说,我不打针”,小栋把希望放在了予次身上,"小栋乖点,坚强点"予次安慰道。这打针就这么疼么?会比挨打还疼,予初想不通为什么弟弟和外甥怎么都异常怕这个。一针退烧针打完,小栋已经嗓子哭哑,他一边抽泣,一边用惊恐的眼神目不转睛的看着予初起身配消炎针,眼看着大舅舅拿着棉签和针筒朝自己走来,小栋崩溃大哭,“舅舅,求你了,小栋不要打针,不要打针,我不打针,呜呜呜,不打针”。“小栋乖,大舅舅慢一点啊,你听话,你乖点我就打一针就好了,不听话我就再多给你打几针”,说着让予次将孩子侧过来点,消了毒扎了针,在小栋不停的哭闹声中,这针终于打完了。予次额头出了汗,觉得原来哄孩子打针是如此的累人,堪比追捕逃犯,予初觉得此情此景如此熟悉,有点像小时候哄弟弟打针,只不过那时候都是护士来打,自己是负责安慰的那个。
予初待姐姐回来后,不好意思的和姐姐道歉,说是今天打了孩子,予静听闻原因后,觉得予初管教的没错,俗话说“娘亲舅大”,自己和和他爸爸工作忙,舅舅管教外甥,天经地义,再敢胡来,照打不误。“他现在怎么样?”予静问道,“有点发烧,刚刚给他打了两针,睡着了,这孩子,优点没一点像予次,缺点倒是和他小舅舅一样,惹祸一点不含糊,怕打针却怕的要命”,予次听到,心中愤愤,今天真是连中两枪。小栋发烧持续了两天,针也打了好几天,终于屁股上的伤慢慢见好,炎症也消了,当然,每针的哭闹必不可少。予初找他语重心长的聊了一次,孩子心中也没了芥蒂,这次挨打的插曲成了此番假期中的刻骨铭心的一段回忆。
一转眼,小栋的假期结束了,予初当天有手术走不开,予次和予静送小栋去飞机场,把行李放入后备箱后,予次打开车门发动车子,他突然回过头,一只手敲了敲他那辆奥迪A8的方向盘,向坐在后座的外甥说道:小栋,自动挡的,排量大特好开,你来啊?小栋惊恐的摇了摇头,“小舅舅,你就别打趣我了,再欺负我,我到了美国不想你啊。”予次哈哈大笑,回过头踩了油门,车子轰的一声开了出去。临过安检,予次拿出了个小盒子,递给外甥,“喏,你大舅舅送给你的礼物,说是让你上飞机后再打开,他工作忙,不能来送你”,小栋抱了抱予次,哽咽着说,小舅舅,你转告大舅舅,就说谢谢他的教导,小栋回去后一定乖乖的。予次郑重的点了点头。上了飞机,小栋拆开了盒子,里面只有一张纸,上面龙飞凤舞的写道,承诺:陆小栋拿到驾照后,叶予初一定送给他人生第一辆汽车。在此之前,学途漫漫,苦海无涯。飞机轰鸣,小栋闭上了眼睛,眼泪洒在了万里高空。。。
日子波澜不惊,予初在医院救死扶伤,予次在警局缉捕罪犯,兄弟两个偶尔斗嘴,却每次都以予次的炸毛而告终。“大哥,我明天去B市参加地区表彰大会,三天后回来”,他从浴室出来,裹着浴巾,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说,“今年你弟弟没准能被评为优秀警察”,他调皮的将脑袋凑到哥哥耳边,小声说道。“赶紧去把头发吹干再得瑟,小心点,别感冒了”,“你们当医生的是不是都这么无趣啊,小慧嫂子要是和你一样,我可真为我未来的侄子担忧啊”!予次一边哀怨,一边回到自己房间去收拾出差所备。叮铃铃,予次接起电话:哥,上次那个烧烤店,过来喝点,我有事儿和你说。“好的,阿良,你等我啊,马上到”。予次挂了电话,穿了衣服,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出了门。
“怎么了,什么事儿啊?”,“哥,我最近发现点情况,上次那个专车杀人的团伙,只有一个人被抓,有一天我无意间发现有个曾经接触过嫌疑犯,去了你哥的医院,刚开始我以为是巧合,只是去看病,后来又被我撞见了几次,B市公安局结了案,我没上报局里,也怕打草惊蛇,没找人跟,但我总觉得这不是巧合。”,阿良递给了予次一根烟,帮他点着,自己也点了一根,予次狠吸了一口,“你还是向局里报告下这个情况,增派点人手,我也让我哥留意点医院情况,妈的,这帮孙子,到底想干嘛”。两个人讨论了半天,又吃了点烧烤,喝了点啤酒,予次道了句这家烧烤感觉味道不对,下次换地方吧,说完和阿良告了别。回到家,他特意去了大哥的房间,让大哥注意点医院最近的情况,如果有可疑人员,可疑分子,要马上报警,自己也要注意安全,还给大哥描述了下特别要小心长成某个样子的人,予初看着弟弟罗里吧嗦说了半天,不大以为然,犯罪分子怎会跑到医院行凶,医院里每天人来人往的,拥挤不堪,还都是些个病号,他觉得弟弟有点多虑了,让他赶紧去睡觉,第二天还要起早。予次起身“总之大哥你机灵点,学着点我,有点危机意识”,他言语上占了上风,有点得意,正想出门,“回来!”,干嘛?“你晚上是不是抽烟了,你不是和我说戒了么,这胆子越来越大了啊”,予次一个健步,跑出了大哥房间。真是属狗的,鼻子这么灵,予次赶忙将衣服换下来,塞进了洗衣机,回到房间睡觉去了。
嘶,怎么又疼,予次按了按胃,脸色又白了几分。阿良这顿烧烤真是害人不浅啊,他心中暗暗抱怨,这一下午已经去过好几次厕所了,上吐下泄,这会儿怎么胃又疼了,予次一只手紧紧的顶着胃,一只手捂着嘴,好像要把这恶心生生按回去,突然他觉得忍不住了,站起来冲向卫生间,扶着马桶抖心抖肺吐得天旋地转。漱了口,他看了看手表,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于是也没有再回报告厅,反正今天也是听大区领导作报告,索性回了宾馆,难受的缩在床上,一阵阵发冷。一夜高烧,第二天上午他勉强支撑自己起来,烧了点开水,热热的水进了胃里,他丝毫没觉得有所缓解,要不要去医院,他在纠结。最终他还是决定去医院看看,配点药,因为明天表彰大会,也许他会上台领奖,他如果那会儿在台上支撑不住,丢的可是他们全局的脸。索幸,他们宾馆旁边就是医院,此次开会宾馆订的位置属城郊,病人不多,予次挂了号很快就排到了号,此刻坐在了门诊里。
”小伙子,平时有胃病么“,”没有,我应该是吃了路边烧烤导致的”,予次回答,医生伸手探了探他额头,甩了根体温计给他,“你在发烧,应该是肠胃炎导致的,以后不要去吃路边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平时没有胃病,不用做胃镜,但肠胃炎要用点消炎药啊,我给你开两针,先打打看,多喝点热水。”“不用不用,医生,我吃点药就行”,“怎么?信不过我啊,你这个光吃药好不了的,胃疼难受吧,不想快点儿好?”“不是。。。”,予次想不到反驳的理由了,医生示意他体温计给她,“来给我看看,38.5,都烧这么高了,还不想打针啊”,“医生,那给我开两针盐水吧”,“小伙子,能肌肉注射,最好不要挂盐水,你没有胃病病史,打两针就好了”,说着开了处方,让予次付钱去了。“还是开小针吧,现在正处于风口上,能尽量少开盐水还是少开吧”,医生待予次出去后心里想道,他们医院前几天刚受了批评,说是医生为了多拿回扣,只给病人开点滴,给予次看病的医生可不想此刻把自己处于风口浪尖。
话说予次付了钱,纠结再三,决定还是去打了吧,再怎样也要忍过明天的表彰大会,他看到注射室的牌子,硬了头皮进去。由于这段时间的整风,此家医院最近以肌肉注射为多,注射室里只有两个挂盐水的,打针的是个五十多岁的女护士。这个年纪的女人,正处于绝经期,女人更年那心烦起来就算是看着数字都觉得是和她过不去。也许她没有喝某某口服液,也许她刚刚和某位病人生了气,总之予次进去的时候,这个护士的心情并不好,甚至说比较糟。予次刚刚递了药过去,电话就响了,是他大哥的。予初从早上起来,就哪哪都不舒服,头晕恶心,他在办公室量了体温,也不发烧啊,他一下就想起来弟弟这个小东西,别是予次出什么事了吧,他非常笃定自己和弟弟有着不一般的心灵感应,他急忙拿起手机,打了这个电话。
“喂,哥,有事么”,“你在哪里?”“我?”予次环顾了下注射室,“我在外面,你有什么事么”,予次心虚道。“外面?你不是去开会了么”,“我...”,予次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呢,那个护士配好了药,手拿着针筒,看着眼前这个病人还好模好样的站在那里接着电话,心里无名火又至。“喂,说你呢,针还打不打啊,赶紧脱裤子啊,真是的,你当医院是你家啊,你当我就给你一个人打针呢,快点快点”,她呵斥道。予次回过头发现护士已经配好了药在那喊,急忙拿手半遮了电话,“哥,先不说了,我这边有事,先挂了”“喂?等等,你在哪”,显然予初听到了那边护士的声音,他皱了皱眉,拿起办公室座机:秦老师,我有事去一趟B市,你替我主持两天工作,有事联系。挂了电话,他拿起车钥匙,走出办公室,“真是一时半刻也不能省心啊!”他叹道。
话说予次挂了电话,脱了裤子,紧张的坐在了注射凳上,护士消了毒,一针就扎了上来,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已经拔了针,“嘶”,他抽气,这推得也太快了吧,真疼啊,这水平,比小慧嫂子都差远了,他心里念道。“换一边,打消炎针”,护士命令道。予次看出护士态度不好,于是赶紧侧了身,褪下了另外一边的裤子,嗖的一声,针快速的扎了上去,护士丝毫没有停顿,快速的推着药,予次觉得屁股疼的都快木了,他一手扶着打针一侧的腰,一手按在腿上,死死的忍着,这儿没有姐姐,没有大哥,他不忍又能怎样。“医生一共给你开了三天的针,一天两针,七个小时后来打第二针,药就放这”,护士面无表情的扔掉注射器,转身出了注射的房间。予次坐了好半天才缓过来消炎针的痛,还三天?还一天两针?就算胃疼死我也不会再来打第二次,他心里愤恨道,慢慢走出了医院,直接去了会场。一下午迷迷糊糊,好在上午的针药起了点作用,没有再吐。今天会后说是有个聚餐,予次不想去,又怕被领导看到强拉走,于是趁着会议还没结束,偷偷溜回了宾馆,一开门,只见予初站在房间的桌子边用电壶烧开水,他吓了一跳:哥,你怎么来了?
予次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进来”予初命令道,他走入注射间,将分类整理好的装着病人针药的柜子打开,找到了予次的针剂。他翻了翻袋子,仔细的看了看注射液的标志,从里面拿出了几瓶针剂,找到一个砂轮,划了划,掰开了针药瓶。“大哥?你这是?”“还没反应过来啊,还是当警察的呢,我刚刚和他们院长反应了下关于某些员工工作态度的问题,现在她被叫去喝茶了,所以,只能我来给你打针了”,予初一边撕开注射器的包装,一边说道。“那天打电话的时候你果然听到她讲话了啊”,予次抚了抚额头,叹了一口气道。“嗯”,予初手上动作没听,滋滋的吸着药水,“大哥,你何必。。。”“次儿,自从高中时候你被那个女医生。。。”,予初打断了弟弟的话,他顿了顿,手上的动作也稍作停顿,随后他抽出一支沾满了酒精的棉签,“总之,我和你说过,我不会再让任何医生吼你”他淡淡道。予次的脑袋嗡的一声,他没想到,电话里不小心漏出的声音,让哥哥听到了这间注射室里女护士对他的态度,随后便开了好几个小时的车跑过来看他,他更没想到哥哥会为了高中时候许过的,他叶予次早已经忘记的所谓诺言特意跑到医院,去找院长替他抱不平。他鼻子一酸,眼角已湿,自己何德何能,配有一个这么好的大哥!予初看到弟弟有些感动,不想他有太多想法,于是手执注射器,向他道:我说这位病患,该脱裤子了。予次吸了吸鼻子,转过身,褪下裤子,他感觉到皮肤上传来清晰的冰凉感,予初消了毒,将退烧针打了上去,予次低了头,悄悄的将眼泪砸在了注射室的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