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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黑白配》——极致恐怖,请勿独自阅读(已完结)

  第三十七章 挟
   可是,片刻之后,我感觉有什么不对劲,因为她没有哭,甚至一点反应也没有。
   当我意识到这点后,我才后退了一步,又仔细地去看她的脸。她脸上还是什么表情也没有,就那么木然地看着我,甚至带着种诡异的有点怜悯的神色。
   我伸出手去想要抚摸她的脸庞,她却后退了一步,开口说道:“何宁,对不起,虽然对于你来说真的很艰难,但是今天,我想我必须要给你看一样东西。”
   听到她的声音,我倒退了两步,整个人的鸡皮疙瘩都起了来,惊恐地问道:“你是谁?”
   因为,眼前这个人的声音和昕洁完全不一样,可她为什么会长得和昕洁一模一样?
   眼前这人没有回答我,她的左手握着一个类似装香水的瓶子,她将瓶子里的一些液体倒在掌心,双手摩擦了一下,然后开始往脸上抹。
   我看着她奇怪的动作, 感到有点莫名其妙。但很快,我就发现,她的脸开始变化了,随着她在自己脸上的涂抹,有些东西开始一点点往下掉。片刻后,她抬起头来,整张脸已经完全换了一个人,等我看清楚后,脑子里有短暂的空白。因为,站在眼前的,分明是另一个女人——秦佳。
   我看着她,刚想脱口问道:怎么会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可是我没有问出口,因为我仿佛突然间想明白了所有的事情:
   昕洁消失那晚离奇出现的好几个昕洁……长久徘徊在屋子里却始终无法让我看见的那个仿佛不存在的女人……俯瞰我床头的黑影……晚上朦胧间出现在卧室里的人影……卫生间管道里爬行的那个东西……在天花板上倒挂下来的无数毛发……那个在王飞的故事里同样离奇消失在702的女人——王飞的老婆。
   而身份不明一直刻意接近我的秦佳就是王飞的老婆!
   我看着眼前的她,冷冷地说道:“他让你在这里等的?”
   秦佳一脸茫然地看着我,反问道:“谁?”
   “呵呵,他见过你了?他什么时候和你见面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说我和谁见面?”
   “别跟我装糊涂,你知道的,他一直在找你,但是他的人格分裂症很严重,他的主人格认为你已经死了,所以一度不敢回来,可他的副人格回来找你了,我说的对吧?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让你做的!”
   “何宁,我完全听不懂你到底在说什么!你看清楚了!我不是昕洁!我就是秦佳!昕洁早就死了!你还不能认清现实吗?!”
   “是,你是秦佳没错,昕洁失踪的那天晚上是你在门口假扮了她对吧?”
   “你知道了?你终于知道了?”
   “对,我知道,但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假扮她,还绑架她,还有最重要的,你们为什么要选我们?!难道仅仅是因为你们曾经也在这屋子里住过,舍不得离开吗?”
   “我……我还是不明白……何宁,你能不能换一种方式思考,假设,假设我是一个……”
   “呵呵……是一个鬼?什么狗屁东西都见鬼去吧!你和你丈夫确实算得上阴魂不散,但是我觉得你们完全可以有更好的办法团聚,为什么要这样?你们把我们的生活搞得一片狼藉!”
   “不!何宁!你听我说!我只是你的……”
   我脑袋里一个燥热的想法突然冒了出来,在秦佳还没说完的时候,就抄起手边一个玻璃瓶子,朝她额头砸了下去。
  一声击打在骨骼上的沉闷声响之后,眼前的秦佳倒了下去,我慌忙扶住她,将她拖进卫生间,然后去客厅找了几片碎布条,拧成绳子,将秦佳捆在了卫生间的水管上。
   做完这些后,我掏出手机,拨通了母亲的号码。
   电话那头再次传来王飞的声音,我劈头盖脸冷冷地说道:“我已经到了,怎么?自己不愿亲自出来见面,却让你老婆来见我?”
   电话那头,王飞似乎愣了一下,但他随即道:“我老婆?我想你弄错了吧,我老婆已经死了,你不可能见到她。”
   “呵呵,现在的你是认为她死了,但是内心深处被你囚禁起来的那个自己呢?难道不是一直想要找到自己的妻子么?”
   电话那头,王飞又是一阵沉默,片刻后,他笑了起来:“哈哈,何大夫,终于被你看出来了。没错,我的体内确实存在两个人格,以前的王飞……嗯……怎么说呢,在防空洞里的时候,你还见过他,和他说过话。但你知道么?现在,他已经彻底消失了,所以,无论你用什么方法,都不可能再找到他。而现在的王飞,也就是我,对于他的老婆,你知道,是没有什么感觉的,我无所谓她变成什么样,所以,你不需要关心这点。你应该关心的是,我让你去702做什么,你觉得呢?”
   王飞让我来702做什么?我竟然没有想到这点,难道他本来就知道自己老婆在这里?可他为什么会让我过来,他完全知道我有可能挟持他老婆而反过来威胁他!但他为什么还要这么做?我一下子想不通头绪,但看样子,似乎我刚刚决定绑架秦佳来逼出王飞主人格的办法很难顺利进行了……
   电话那头见我没说话,继续道:“其实,我还是那句话,我一直想要帮你,帮你找到董昕洁,只是最终还是看你自己是否愿意了。”
   “别跟我假惺惺的,她就在你手上,你想让她和我见面就见,不见的话,你也别想再见到你妻子!还有,你要是敢动我妈一根汗毛,你知道的,你妻子也会一样!”
   “呵呵,好吧,秦佳就在你身边对吗?我给你个建议,怎么样?”
   “什么建议?”
   “杀了她!”
  “你?!”
   “对!杀了她!然后看看会发生什么?”
   “你不要逼我!”
   “我没逼你,是你自己在逼自己。”
   突然间,我感到无比的绝望,电话那头的人仿佛就像是死神本身,冰冷、毫无温度,再也无法被我的任何威胁性质的话语激起任何内心的波澜。
   我转头看了看身边的秦佳,她的眼睛闭着,额头上的血液顺着脸颊流淌下来,在白嫩的脸庞上勾勒出一幅妖异的画面,但是她本人的神情为何总是看起来如此清纯?一种极为反常的清纯,我看不懂,这个女人为什么会是王飞的妻子,我也想象不出,在她“离奇失踪”的几年里面,到底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形态在生活。但无疑,她是可怜的,她也许也一直在试图寻找自己的丈夫,也许也一直在试图治愈王飞的人格分裂症,但最终却难以实现……
   “何大夫,我说真的,你可以试试看。”电话里王飞的声音打破了我短暂的思绪。
   “试什么?”
   “杀了她,然后看看会发生什么。”
   “会发生什么?”
   “嗯……也许你就能见到你的妻子,董昕洁。”
   “呵呵,你的意思是,我把你妻子杀了就能见到我妻子?”
   “嗯,是也许,因为这只是你需要做的事情中的其中一步。”
   我越来越难理解王飞的意图,就算是现在占据了整个身体的是他自己的副人格,这个副人格再冷血再无情,也很难让人相信可以做出这样的建议——杀了自己的妻子。
   我再次仔细地看了看秦佳,她依然没醒,我先前的力度只是让她昏迷,不至于死去。
   我沉默了好一会,才又拿起手机,问道:“王飞,我想最后问你一次,你做这些事情到底是为什么?如果说你和你老婆只是想从我这里拿回你们曾经生活过的房子而已,很多情况下你都不需要这么做的,完全可以有更好的方式来处理,一个可以让你我都圆满的解决方式,难道不是么?”
   “不,何大夫,你错了,对于我来说,我真的没有任何关于自身利益的目的,我的目的一开始就跟你表明了,就是帮你而已。而对于你来说,只有这一种方式,我必须要这样做。所以,不用犹豫,就按照我说的那样,去厨房里拿把刀,刺进她的心脏,然后看看会发生什么。”
   这次,我终于不再犹豫,站起身来,去厨房找了一把刀。尽管刀身已锈迹斑斑,但依然足以穿透女人细嫩的肉体。我握着刀回到卫生间,突然看到秦佳已经睁开了眼睛,但眼神无力,只是茫然地看着我,张了张嘴仿佛想要说什么,但没有发出声音。我想,她此刻的意识应该非常模糊,被打晕后暂时的脑震荡所致。
   我咬了咬牙齿,转头对着手机说道:“既然这样,我就按照你说的话做,你听好了!”
   随着我手中的刀刺向秦佳的胸膛,一声凄厉的尖叫穿透了夜的寂静,我想,也穿透了手机那头冰冷死神的耳膜。
  第三十八章 枪
   尖叫很快戛然而止,因为刀尖并没有刺入秦佳的胸膛,我只是捂住了她的嘴巴。
   秦佳的意识这时候终于清醒了,大睁着双眼惊恐地看了看我,又低头看了看抵在自己胸口的刀尖。
   我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转头用疯狂的语气对手机那头说道:“你听到了吧?你妻子死了!她被我一刀捅死了!哈哈!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你告诉我,他妈的到底要发生什么?!”
   “去卧室,打开窗子。”电话那头的声音依然冰冷。
   “什么?”
   “去打开卧室里的窗子。”
   我单手捂住手机的话筒,再次对秦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用很轻很冷的语调跟她说了句:“呆在这里,不要发出任何声音,什么都不要做,如果你想活命的话。”
   在确定她听明白并点头后,我才一点点地松开了捂住她嘴巴的手,然后回到卧室,径直走过去拉开了窗帘。
   从窗子里看出去,对面的整幢楼都是黑洞洞的,惟独和602正对面的那扇窗户里亮着灯。而我记起来,一个多月前有一个男人从那扇窗户里跳了下去,那么现在这样漆黑的深夜,为什么就只有那扇窗户里亮着灯呢?
   我拿起手机,对着那边问道:“我打开了窗户,然后呢?”
   手机那头回道:“在你对面。”
   就在这时,对面亮着灯的那扇窗户也突然打开了,一个人影走到了窗前,同样拿着手机朝我这边看来。
   “你!你一直在那里?!”我忍不住惊叫起来,因为,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一直以来苦苦寻找的人竟然就在自家房子的正对面,隔窗相望!
   “是的,现在,你过来吧。”
  几分钟后,我敲响了对面602的门,一个冰冷的声音隔着门说道:“门没锁。”
   我推门进去,发现屋子里很亮堂,亮堂得有点不真实。
   在这种不真实中,我看到了满屋子大大小小的照片,它们被贴在墙上、天花板上……就像经常能在警匪片里看到的变态杀人犯藏身之处的情境一样……
   等等,我仿佛确实在哪里看过这些照片……对!是电视新闻里,还有刑警队。可是,这里的照片又有很大的不同,虽然都是些犯罪现场的尸体照片,但仿佛拍摄时间不一样,这里的这些看起来更接近被害者死亡的时间……不对!看那些血迹的新鲜程度,还有死者的姿态,应该正是在那些被害者死亡当时所拍摄的!
   那么,这些照片……都是王飞在残杀每个人的时候拍摄下来的么?他似乎还拍了自己?
   没错,在这些照片里,有那么多个一模一样的身影,这些身影以一种我无法理解的狰狞出现在照片中,那扭曲的五官,那冷血的眼神,那身影……
   不对……还是不对!照片里的人根本不是王飞,而是……而是另一个我熟悉的身影,因为我最后一次见到这个身影也同样是在黑乎乎而血淋淋的地方,不同的是我比那时看到的场面更加惊恐。
   我几乎不敢再看这些照片,因为我实在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我只能告诉自己,这些照片应该全都是被修图软件修改过的。
   就在这时,有一个声音从边上冷冷地传来:“能看明白这些照片么?”
   我转过头去,才注意到,王飞正坐在客厅里,他穿着一身灰色的休闲运动衫,以那么一种随意而舒坦的姿势靠坐在同样灰色的沙发上,仿佛没有任何的防备。他的眼睛没有看我,只是同样盯着满屋子的照片出神。
   “这些照片都是假的,你心里一定这么想,我说的没错吧?”
   “我不需要知道它们是真还是假,我也不想知道这些照片怎么来的,我只想知道,我按照你的话杀了你的妻子,然后呢?”
   “呵呵,真的么?”
   “什么真的假的?”
   “呵呵,没什么,你看到桌子上的枪了么?”他将目光转移到自己身前的茶几上,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才发现,桌子上确实有一把手枪,黑色的。
   我走过去,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拿起那把枪,却忽然觉得这把枪会不会被做了什么手脚,因此犹豫了下,缩回了手,看着他的眼睛问道:“你要我干什么?还是杀人?杀谁?”
   “这是凌警官的配枪,你不用犹豫,拿起它,对准我,然后开枪。”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调非常平稳,就像在说一件很普通的事情一样,以至于我一时间有点错愕,下意识问道:“什么?”
   “拿起它,对准我,然后开枪。”
  他又重复了一遍,我确定没有听错,但我完全不知道说什么。我看着那把枪犹豫了一会,终于还是拿起了它。
   枪身很沉重,很冰凉。
   我打开了保险,将枪口对准了王飞的额头,但是并没有扣动扳机,因为我没法在这时候开枪。
   “为什么不开枪?你不是一直想这么做么?你在犹豫什么?”他盯着枪口追问道。
   “……”
   听着他的声音,我却只能沉默,因为我确实很想这么做,我想亲手开枪杀死眼前的这个人。是他夺走了我最爱的人,又将我最要好的兄弟推上了生死未卜的境地,而现在,又将我的母亲……他把我原本平静的生活搞得一片狼藉。
   我真的很想毫不犹豫地一枪崩了他,看着白花花的脑浆从他的额头处迸裂出来,那是一种复仇的快感。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手指仿佛瞬间丢失了力量,完全无力扣动这个小小的扳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仍然举着枪,枪口死死地对着他,仿佛在等待什么,他也仿佛在等待什么。
   就在这时候,从窗外不远的地方传来了警笛声,看样子,老姚他们还是赶过来了。我看了看眼前的王飞,他却依然微笑着,仿佛对窗外越来越近的警笛没有丝毫反应。
   “我不得不提醒你,你如果再不开枪,就没有机会了。警察不久就会破门而入,当他们看到这满屋子的照片,被通缉的人将不再是我,而是凌警官。你知道,我这不是危言耸听。所以,你需要尽快做出决定,是一枪打死我,来个痛快,还是眼睁睁地看着我大摇大摆地从这里走出去?到现在为止,机会还没有溜走,选择权仍然在你手上。”
   “……”车窗外警笛声越来越响,警车应该已经开进了小区,可我还是开不了枪。
   “好吧,你犹豫着要不要开枪,是因为你怕我死了,你就无法知道董昕洁到底去了哪里,你就无法知道凌警官现在又在干什么,你就无法知道我把你妈怎么样了……你想知道这一切事情的真相。”
   他说对了,我不开枪,是因为我想知道这一切是为什么,想知道所有事情的真相,而真相,只有活着的王飞能告诉我。
   “可是,真相很残酷,恐怕比我的死更没办法让你接受。”
   残酷?我没法接受?我不明白他的说辞。
   “嗯,让我好好想想,怎么才能让你接受……”
   王飞说着突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做了个奇怪的姿势。他并拢双脚,将双手平展开来,仰起头看着天花板。我对他忽然做出的这个奇怪的姿势感到费解,但又害怕他趁我不备扑过来,所以下意识退后了几步,再次握紧了手中的枪,将枪口死死地对准他的喉咙。
   可他并没有在意我的举动,依然仰头盯着天花板,静静地一动不动,像一具雕塑。而他的目光却仿佛穿透了那层天花板,一直看到了很高很高的夜空中。
   在这一刹那,我有一种恍惚的错觉,错觉到以为他的双脚即刻就将脱离沙发,腾空而起,开始真正地飞翔,正如他的名字那样。
   我晃了晃脑袋,定了定神,才确定他根本没有飞起来,还是原先那个怪异的姿势。
   我同时听到窗外的警笛声已经停了下来,紧接着有很多人急速跑动的声音。那些急促的脚步声正盘旋着我家所在的那幢楼往上而去。我想,他们很快就会发现702卫生间里的秦佳,而秦佳会告诉他们我和王飞在对面602……
   但王飞似乎并不着急,他将那个怪异的姿势持续了大概一分钟,才终于将仰着的头低下来,俯瞰着我,盯着我的眼睛,缓了语气说道:“这样吧,你现在做不出决定,我就帮你来做这个决定好了。”
   “什么决定?”
   “带你去一个地方,看一些东西。”
   “外面几乎已经被警察包围了,你怎么带我出去?”
   “知道小区里的垃圾车么?”
   “垃圾车?”
   王飞抬起右手,低头看了一下手表,道:“现在已经是5点38分,还有2分钟,那辆垃圾车将会开到这幢楼的背面,然后从没有保安的侧门开出去,而现在正是天色最黑暗的时刻……”
  第三十九章 逃
   一分钟后,我已经听到警察开始上到我们这幢楼的脚步声,而我和王飞正顺着他事先在窗口布置好的绳索从大楼背面爬了下去,直接跳进刚刚装好垃圾正重新发动的垃圾车里。
   当垃圾车终于开出小区的时候,我拨开眼前一只臭气熏天的垃圾袋,问王飞:“你确定他们不会追出来?”
   “呵呵,他们会开始追捕我们,但是不会这么快。因为屋子里的照片会让他们花上很长一段时间,还有我在桌子上故意放置的那杯凉了很久的茶以及熄灭多时的烟头,足以让他们认为我们已经走了很长一段时间,而不会立刻采取抓捕行动。”
   王飞的细节的确做得无可指摘,直到垃圾车开出好几个街口的时候,我们才终于看到前方出现了拦车巡查所设置的关卡,这意味着,全城抓捕行动终于正式开始了。
   王飞带着我下了垃圾车,拐进了一个公园。在公园后门的一片深草丛里,王飞拽出了两辆事先准备好的自行车,示意我骑上。我看着那辆锈迹斑斑的自行车,不知道还能否骑得动,但无奈只能照着他的话做。
  
   半个小时后,我跟着王飞一路骑行到了接近郊区的一个地方,这个地方是我和凌志杰曾经喝过酒的地方——屏风山。
   我们将自行车扔在了山下,然后徒步爬上了屏风山。
   我以为王飞会带着我去曾经喝酒的那处山顶,那处山顶是在山的阳面,风景很好,能看到日出。很久以前的时候,我和我妻子以及凌志杰和他妹妹凌玉经常来这里看日出。
   但这次,王飞却在半山腰换了一条荒僻的小路,这条小路通往山的背阴面,听说那一面面朝大海,有比阳面更美的风景,可是,却有更多骇人听闻的传说。
   那曾经是个自杀圣地,每一年都有将近二百多个人在那处地方跳海自杀。因此在很多年前,那个地方就被封闭了,设置了围栏,不允许任何人进内。而那条荒僻的小路,也渐渐被杂草覆盖,走的人少了,便不再是路。
   王飞带着我在几乎看不出路面的荒草藤蔓间不断穿行,到达一处被锈蚀得面目全非的铁丝网拦起来的地方。我以为就此为止了,但他很快就在附近找到了铁丝网的一处破洞,我跟着他钻了过去,继续在荒草藤蔓间穿行。
   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可以听见不远处海浪拍打着岩石的声音,王飞才告诉我马上就到了。
   而这时候,我惊奇地发现,脚下以及前方竟然出现了白皑皑的积雪,就仿佛一个多月前那场大雪之后残留下来直到现在还没有融化一般,我忍不住问道:“这里的雪怎么还没融化?还是又下过雪?”
   “不知道,也许是一直没融化吧。”王飞头也不回地说道。
   说完后,他拨开前方一处藤蔓,钻了出去,示意我快跟上他。
   我紧随其后拨开那处藤蔓,跟着钻了出去。
   眼前一片豁然开朗,不再有错综复杂的藤蔓,而是一处广阔的悬崖,只是整个悬崖依然被皑皑的白雪覆盖,而悬崖之外就是浩瀚无垠的大海。
   真美……我在心里赞叹道,简直……美得难以让人相信它是真实的。
   直到清晨凛冽而冰凉的海风刮过脸庞,彷如利刃划过,让我感觉到真实的疼痛。
   我回过头,问王飞:“你带我来这里看什么?”
   “你脚下的白雪。”
   “白雪?”
   “你不觉得这白雪有些奇怪吗?”
   “的确很奇怪,我刚才就问过你,是什么时候下的?或者是一个月前的那场大雪留下的?”
   “呵呵,你知道,最近本市没有下雪。”
   “那就是一个月前的那场大雪留下的?”
   “嗯,但是这么长时间没有融化,而且是在海边,在海风的的吹拂下,它们一直没有融化……这很奇怪,你也觉得,对吧?”
   “……我不想和你说白雪的事情,你 告诉我,你带我来这里到底看什么?”
   “我先给你讲一个故事吧,几年前的,也跟白雪有关,你愿意听吗?”
   “这个故事有多长?”
   “不长,两分钟吧。”
   我仿佛没有拒绝的权力,只能点头。
   就和在防空洞里的那次一样,王飞又开始了他生动的讲述。
  第四十章 往
   “故事是关于一个男人A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B,他们每年都要举行一次户外活动。而三年前,他们的目的地是西藏的一座雪峰。他们跟了一个登山队,起初很顺利,没想到在中途的时候,两个男人惊讶地发现A的妻子和B的妹妹也在队里。他们吃惊是因为他们每年要进行的户外活动都有一定的危险性,所以从来不会让这两个女人参加,更何况是攀登雪峰这样极度危险的行动。他们商量了以后决定送两个女人回家,但是整个队伍当时已经进入了雪山群的腹地,大部队不可能折返,只能由他们两人护送两个女的下山。所以,下山的队伍只有他们四个人,带着两只帐篷。
   下山的路走了整整一天,四个人依然没走出白雪皑皑的群山。也许女人的体质很快就经不住这样的劳累和寒冷,妹妹似乎生病了,时冷时热开始打摆子。哥哥B急得直跺脚,却无济于事,只能干巴巴地守在帐篷里,紧紧地抱着她。因为帐篷太小,每只仅能挤下两人,所以,本来打算两个男人挤一个帐篷的,现在只好让哥哥和妹妹一个帐篷,这样反倒也成全了男人A和自己的妻子。
   本来以为过一个晚上,妹妹的病情就会好转,但没想到,半夜的时候。睡着的A忽然被帐篷外的一个声音吵醒了,他听出来是那个妹妹的哭声。在听清楚了声音的大致内容后, A一下子就听明白了妹妹为什么哭,因为他知道她喜欢自己的哥哥B,这种喜欢不单单只是亲情,里面还有着爱情的成分。
   也许,外人很难理解这种感情,但这是妹妹曾经亲口向作为心理医生的A诉说过的。A当时听了以后也曾经试图采用心理疗法帮助妹妹摆脱这段不可能会有结果的感情,但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成功,妹妹仍然无可救药地爱着哥哥B。她很痛苦,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A也很无奈,但仍然承诺帮妹妹保守这个秘密,所以B一直不知道。
   听着外面的哭声,A猜测妹妹是装病借机和B挤在了一个帐篷,然后可能做出了一些不太理智的举动,所以B心情非常复杂地跑出了帐篷,妹妹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开始哭着求B回帐篷,因为外面零下三十几度,一个人不可能在这样的深夜冷风中撑的了多久。
   但A觉得自己这时候出帐篷劝说也不太妥当,只好又静静地听了一会。
   但没过多久,妹妹的哭声突然变成了尖叫。A一个激灵钻出了帐篷,手电筒一照,才发现B已经不见了,只有妹妹站在帐篷外失魂落魄的样子。A赶紧让妻子出了帐篷安抚妹妹,然后自己提着手电筒开始寻找B。
   他们露营的地方是一处山谷,但A找遍了整个山谷也没有找到B,望着谷外漫天的大雪以及强达六七级的风力,A不敢轻易出谷,他决定暂时先回帐篷处看看情况。
   但是,当他回到帐篷处的时候,一幅让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画面呈现在眼前:
   两只帐篷都被掀翻了,各种用品散落一地,妻子和妹妹却不知所踪。
   就在A惊慌失措的时候,几声凄厉的尖叫从山谷的另一边传来。A急匆匆跑过去,看到妻子坐在雪地上,登山帽不见了,头发在夜风中凌乱地飞舞,神情恍惚。
   一旁的雪地里躺着B,他的额角有一块血渍,已经冻结。B的眼睛紧紧闭着,看样子是昏迷了。
   A跑过去扶起妻子,问她怎么回事,但妻子只是紧紧地抱着他哭泣,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A重新将帐篷支起来,将妻子和B都安顿好以后,突然想起来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妹妹不见了。
   他心急如焚,又对自己懊恼万分,只得再次带上手电出去寻找,不料身后传来妻子的声音。
   妻子终于说话了,只是说出来的却是:“她死了。”
   随后,他才一点点地从妻子的口中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在A离开不久后,妻子就看到B回来了,妹妹冲上去抱着B哭泣,求他原谅,但B一把推开了妹妹,径直向妻子走来。妻子对B的行为感到很震惊,厉声斥责了他几句,但很快,她就发现B的神情不太对劲。
   这种不对劲让妻子感到极度的恐惧,她觉得眼前的这个人似乎已经不是B,而是其他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
   因为B向妻子冲过来的时候,眼睛是闭着的。
   B掀掉了帐篷,一下子将妻子按倒在地上,发了疯般的想要拉开妻子登山服的拉链……到这时妻子终于明白了B想干什么,她大声向一旁的妹妹请求帮助。而妹妹也正好缓了过来,她冲过去抱住了B的胳膊,妻子趁机翻了个身,站起来就跑。但B很快就甩开了妹妹,继续去追妻子,一路追到了山谷的另一边。
   可他们不知道,在山谷的另一边,有一条山体裂隙,被大雪遮盖住了痕迹。
   妹妹就是在拉扯中被B一个不经意的动作推进了那条裂隙,而B仍然闭着眼睛在疯狂地撕扯着妻子的衣服,妻子慌乱中摘下了自己的头盔,狠狠地砸在了B的额头上,一切才终于安静下来。
   A听完妻子的讲述,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和妻子抱着哭成一团。
   第二天早上, B终于醒转过来,可他什么也想不起来,甚至想不起来在帐篷里的时候妹妹和他之间发生了什么事。A判断他在昨晚可能由于无法接受妹妹的表白,再加上过度寒冷的因素,而导致他突发性精神失常。所以,在和妻子商量后,为了保证剩下的人能活着走出雪山,他们决定隐瞒事情的真相,并骗B说妹妹不听劝告独自向山外走去了。
   后来一直到出了雪山,A也没有将真相告诉B。因为他怕B无法接受自己在癫狂状态下亲手杀死妹妹的事实,于是用谎言编织了另一个版本:妹妹爱上的是A,在晚上把A叫出去谈话,并表白,被A的妻子听到,于是三人发生了语言冲突,妹妹气走,离开了营地。他们叫醒B一起外出寻找,在山谷内一处裂隙附近发现了踪迹,判断妹妹可能摔入了裂隙,基本无法生还。B无法接受真相,非要进入裂隙寻找,被A当场打昏,结果导致选择性失忆,以至于B对于那晚上经历的一切都无从想起。
   B接受了他们编织的谎言,但内心里对妹妹的死一直耿耿于怀,认定A当时的处理方法非常失败才会导致妹妹的出走。
   A无法言明真相,只能忍受着B的介怀,他觉得与其说明真相让B痛不欲生,还不如让自己承受这一点点的痛苦。”
  王飞的故事很长,远远不止用了两钟,可我早已不在乎他讲这个故事用了多少时间。
   我只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将眼前弄得一片模糊,而心脏的位置传来阵阵的绞痛。那种无法克制的痛楚再次让我回到了那个噩梦般的夜晚,那个充满着哭泣和尖叫的白雪皑皑的山谷,让我想起了那里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我试图将那一切遗忘,就像凌志杰一样选择性的失忆。可是,我做不到,脑袋始终保持着该死的清醒,连酒精都没法让自己片刻失意,又怎么能将那种痛彻心扉的往事彻底遗忘?
   我透过朦胧的眼眶看着眼前那个拥有诡异笑脸的男人,下意识地再次举起了手枪,但我握枪的手开始颤抖,连声音都跟着一起颤抖:“你怎么会知道那件事?你他妈的怎么会知道那件事?!”
   那个男人依然诡异地笑着,他的声音在海风里听起来也变得有点恍惚:“呵呵,其实,那个故事还有另一个版本,你想不想听听?当然,你知道,我所指的另一个版本不是A编织给B听的那个谎言版本,而是一个对于A来说,更奇怪的版本。”
   我一下子不明白他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就听他继续说道:“这个版本相对来说,要简单很多,故事的前半部分完全一样,但到了A走出帐篷寻找B开始,就不一样了。怎么不一样呢?你听我慢慢讲。”
   “A听到了妹妹的尖叫声,冲出帐篷,发现B不见了,他让妻子照顾好妹妹,自己一个人循着雪地上留下的踪迹去寻找B。很快,就在山谷的另一边,脚印到了头,手电光下呈现的是一条已经露出的山体裂隙。可以看出,这条裂隙的表面原本是被大雪掩盖的,但此刻由于人为的活动,裂隙才整个露了出来,在手电光的的照射下,下面依然黑洞洞得可怕。
   而A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他朝着裂隙下面喊话,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不过他很快就在裂隙下方不远的位置照到了一样东西,那是一只冰镐,插在岩缝里。
   B一定掉下去了,A这样想着便开始想办法进入裂隙。他将登山绳绑在了裂隙口一处相对牢固的岩石上,然后顺着登山绳往下。
   裂隙的深度比他想象得要深很多,在下了大概十几米后,终于触到了底,但他很快就发现,底下的情况比他想象得更糟糕,因为底下是水。这裂隙下面似乎是一个水潭。
   A悬挂在半空里,用手电往水面照着,却找不到任何人的踪影。
   B摔下来受伤了,沉到水下去了?A这样想着,费劲解开了身上的装备,连同登山服一起脱了,让它们留在悬挂的登山绳上,而自己则下了水。好在水还没结冰,所以温度在0°以上,相比于外面零下三十几度的寒冷,水里要稍微好那么一点点。
   A哆嗦着在水下面寻找,水并不深,也就两三米,所以他很快就找到了B,B仍然穿着登山服,由于吸水后太过沉重,整个人沉在了水底,不知死活。但A相信B不会那么容易就死,依然费了很大的劲将B身上负重的东西全都卸掉,才将他拉出水面,然后把B整个人系在登山绳上,开始朝外面喊,希望妻子或妹妹能够听见。
   但很长一段时间过去了,上面仍然没有动静,这时候,A也冷静了下来,他开始试探B的鼻息,发现还是一点气息都没有,B这次似乎真的死了。但A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告诉自己B是不会死的,他一定能把他救出去,就像如果摔下来的是自己,B也一定不会放弃,一定会想办法把自己救出去。
   A咬了咬牙,又把绑在B身上的绳子重新绑了一遍,确定足够牢固了以后,开始徒手顺着绳子往上攀爬,打算自己爬上去后,再找两个女人一起过来把绑好的B拉上去。但是,让A没有想到的是,绑在裂隙口的岩石开始松动了,它竟然无法承受两个人的重量,在他爬上了五六米以后,哗啦一声,那块岩石连同周边的石块一起全都砸了下来,他的头部被砸中了,然后失去了意识。
   A失去了意识,A的妻子和B的妹妹则在不久后找到了那处出事的裂隙,她们没办法下到裂隙中,只能守在一旁互相抱着哭泣。幸运的是,第二天白天,就有另外一支登山队路过,在说明了情况后,他们下到裂隙救人。
   两个人都被拉上了裂隙,送到了医院,但B在那天晚上就已经死了。
   A奇迹般地活了下来,但他现在却只能依靠各种各样的医疗设备、各种各样插进他体内的导管维持着生命。
   他成了半植物人的状态,至今为止一直躺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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