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李平,男,黄山市人,安徽省作协会员。曾任某省级工业园区管委会副主任,负责治安和拆迁工作。
《徐来的拆迁》是作者离开园区三年后,倾心打造的又一部长篇小说,首发在天涯散文天下。
作者的另一部长篇小说《夏日的风暴》曾连载于天涯社区,并发表于《中国作家》杂志2005年第一期。
目录
楔子
第一章 买房子的烦恼
第二章 外环路阻工
第三章 小狐狸精宣琪
第四章 误会的烦恼
第五章 疯狂的锣鼓
第六章 去杭州见老倪
第七章 村支书刘得胜
第八章 仇丽丽家来的陌生人
第九章 醉酒的胖妞
第十章 两个人的误会
第十一章 寻找宝儿
第十二章 市委书记来调研
第十三章 自寻的麻烦
第十四章 老光棍丁黑子
第十五章 QQ好友
第十六章 反悔的协议
第十七章 裸体的力量
第十八章 副县长宋长江
第十九章 摄像带来的烦恼
第二十章 新来的冯丹
第二十一章 请牛红吃饭
第二十二章 评估师翟光头
第二十三章 宝儿回来了
第二十四章 老朋友马超
第二十五章 惊险的淋浴
第二十六章 愤怒的刘百根
第二十七章 凤凰湖的野猪
第二十八章 一记大耳光
第二十九章 快捷的报应
第三十章 董事长马金城
第三十一章 送钱上门的遭遇
第三十二章 一天之内的两件窝囊事
第三十三章 尴尬的接风宴
第三十四章 漂亮的女教师
第三十五章 无言的相见
第三十六章 校友相逢
第三十七章 看守所长史大柱
第三十八章 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第三十九章 清河村的漂流
第四十章 艾金的老婆
第四十一章 浅水湾娱乐城
第四十二章 隔离审查
第四十三章 成功的接风宴
第四十四章 满怀希望的情书
第四十五章 精神病人
第四十六章 春节
第四十七章 永远的短信
尾声
楔子
那一年春天的那个下午,天气出奇地睛好,点缀着朵朵白云的蔚蓝色天空就像水洗过一样明净透亮。徐来和容宝儿从绿化带的冬青树丛里钻出来,明媚的阳光照耀着大地,照耀在他们那两张双颊飞红、略显慌乱的脸庞上。大路的另一边是深绿色的河水,一群鸭子在水里欢快地游动。河的对岸更是苍翠欲滴,高大的云杉枝条上萌发了无数的新芽,远远看去就像是围绕着一片片绿色的烟雾。阳春四月,一切都是那样的生机盎然,一切都如他们心情那样充满了甜蜜和快乐……
第一章 买房子的烦恼
六月的一个星期天上午,天气晴朗,艳阳高照,狭窄拥挤的K县大街上车来人往,一片繁华的景象。两旁的店铺都提前挂出了夏季打折的招牌来招徕存顾客,一些店家更是干脆把T恤、短裤、电扇、竹席等夏令用品搬到了人行道上吆喝出售,一家女子内衣店也不甘寂寞地在门口搭起一个平台,让两个浓妆艳抹的女孩站在上面,穿着店里的内衣,在刺耳的音乐的伴奏下,花枝招展地扭动着肥硕的屁股,引得许多人热烈地围观,让本来就熙熙攘攘的街道变得更加拥挤不堪。而此时此刻,大街中央万豪花园那间装潢考究的售房部里却是冷冷清清,空旷的大厅内,除了几个工作人员外,只有一对中年夫妇和一个坐在休息区抽烟的年轻男子。这对夫妇正犹豫不决地站在精美漂亮的沙盘前窃窃私语,一个身穿白色衬衣和藏青色短裙的售楼小姐笑容可掬地陪在一边,她已经滔滔不绝地说了足足有半个小时,此时正静静地等着他们做最后的决定。
戴着厚厚眼镜的丈夫起先看中一套90平米的三居室,说既然要买,就买大一点的。脸上有些浮肿的妻子却坚决反对,说拆迁补偿的钱太少,问他另一半钱从什么地方出?两个争执了半天,最后做丈夫的只好一声叹息作了让步。现在他们低声争执的焦点是楼层,因为不同的楼层价格也不相同。
高挑丰满的售楼小姐侧身站着,不时地往休息区瞥上一眼。那个坐在竹藤沙发上的男人刚摁灭一个烟头,接着又点上了一支。他穿着一件皱巴巴的白色T恤和一条同样窝窝囊囊的牛仔裤,头发乱蓬蓬的就像刺猬一样,大概起床后脸都没洗就跑来了。他确实来得很早,因为售房部大门刚刚打开他就跑来了。他坐在那里起先是东张西望,后来便不停地打着电话和按动手机按纽,一支接着一支地抽着烟,烟灰弹得茶几上到处都是。售楼小姐不时地瞥他一眼,是因为有点好奇,不知道这个长得还蛮精神的小伙子为什么把自己搞成这么邋里邋遢的样子。
这个人就是徐来,他在沙盘后的沙发上已经坐了有四十多分钟。茶几上的烟灰缸已堆了不少烟头,杯子里的茶水也被服务员继了好几次。如果不是那个售楼小姐不时转过来的漂亮迷人的脸蛋和宽大性感的臀部牵引了他部分的视线,他早已等得不耐烦了。
售楼小姐又不经意地回了一次头,徐来迅速拿起茶几上的手机。
“你到底什么时候过来?”他对着话筒,气恼地问道。
“快了,快了,”仇丽丽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徐来也是来看房子的,女朋友仇丽丽一大清早就气呼呼地打电话把他从床上催了过来。他匆匆吃了一碗面条,然后在旁边的彩票店买了一张彩票就跑来了。可是他在这里坐了快一个小时,也没见到她的鬼影子。
昨晚他们就是为房子的楼层吵了一架,徐来想买顶层,也就是五楼,认为楼层高视线好,而且上面也没人吵,图个清静。他现在住的出租房在二楼,光线差不说,楼上那户人家的小个子女人还整天穿一双钉了铁的皮鞋在他头顶上笃笃笃地走来走去,深更半夜也不舍得脱下来,让他不胜其烦。仇丽丽却坚持要买三楼的房子,认为三楼价格高,所以最好。仇丽丽的这个唯价格论的理由虽然武断,但徐来跟她大吵一顿之后,还是不得不怒火万丈地作让步。去年以来,他们总是在吵,有几次连做爱都搞得不欢而散。徐来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从乡镇调到县里,两个人不仅没有更亲近,反而变得有点水火不相容了。他们两次大吵都跟后来的工作变动有关。
第一次变动是去年“五一”劳动节过后,徐来从赵坊镇调到县委办,这本来是一件好事,仇丽丽当时也很高兴,两个人见面后一起吃了晚饭,还喝了不少酒。徐来趁着高兴的劲头,让仇丽丽给家里撒谎,说出差不能回家,让她留下来痛痛快快睡一个通霄。两个人颠鸾倒凤一番之后,仇丽丽突然又爬到了徐来身上。
“还要等到8月份才过来上班呀,”她抬起头,一只手背托住下巴,皱着眉头问道。
“镇里还有些事要交接,”徐来说,扭了扭腰,想把仇丽丽从他身上卸下来。
仇丽丽的另一手用力拧了他一下的屁股。
“还有,”她接着说,“你到县委办,争取一年之内把副科级解决掉。”
徐来的头皮开始发麻,仇丽丽上床前才说的话现在又来重复了。
“唉呀,”他不耐烦地咕嘟了一句,把脸扭向了一边。
仇丽丽把徐来的脸又扳了回来。
“先解决副科,然后争取到乡镇当个副职,”她一脸神往地说道,“然后磨正,然后……”
徐来用力一挺,仇丽丽赤身裸体滚到了一边。
“你说得就跟嗑瓜子一样,”他先发制人地扑上去压在她身上,恼火地说,“组织部是你家里开的呀?”
仇丽丽想还打击他一下,可是手一伸就被他按在了床单上。
徐来最烦这个女朋友的地方就是她常常拿他跟别人作比较,以此来数落他不求上进,没有进取心。这次好不容易选调上来,还没去上班,她就目标任务就提前下达了。徐来恨恨地看着仇丽丽因挣扎而上下晃动的乳房,突然一阵冲动,想再次进入她的身体,可是被她两条腿用力一夹挡在了外面。
“王小友调到县委办,”仇丽丽仍不依不饶地说,“不是不到一年,不就提副科级了吗?”
王小友是仇丽丽一个同事的男朋友,去年从香水镇调上来的。
徐来翻身滚到了一边,又开始后悔当初怎么找了一个在机关单位上班的对象。这些女人整天坐在办公室里无所事事,头脑里想的尽他妈的是副科级、正科级这档子狗屁的玩意。
“问你话呢,你聋了啊?”仇丽丽生气了,腾地坐了起来。
徐来坚决不把背转过去,但他没敢不吭声。
“王小友在秘书科,”他瓮声瓮气地说,“我在党史办,情况不一样。”
仇丽丽愣了一下,随即把徐来用力扳了过来。
“你不是说你调到县委办秘书科的吗?”她生气地质问道,“怎么又变成了党史办?”
徐来也恼火地坐了起来,抓起一旁的毛巾被盖住了自己丑陋难看的下身。他原本也是调入秘书科的,因为县委办副主任万忠仁从中使了坏,他被安排到了清水衙门的党史办公室。万忠仁原是赵坊镇的党委副书记,正好分管徐来所在的项目办。那时候徐来刚从镇中学选调过来不久,当了两年老师的他,课上得不怎么样,大学里沾染来的书生意气倒一分没有见少。有一天,一个农民又跑来催讨运输费,这个老实巴交的人已经跑来无数趟了,可是万忠仁就是一直拖着不批字。徐来把这个满面怒容的农民带到了万忠仁的办公室,没想到惹恼了这位镇领导。万忠仁一怒之下打了那个拦住他不放的农民一记大耳光,见对方仍不让开,便第二次挥起了胳膊,没想到一旁劝解的徐来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紧接着用胳膊肘将他重重推到墙上。万忠仁简直惊愕万分,强忍住背上的疼痛,看着比他足足高出半个头的徐来脸色铁青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把那个农民拉了出去。从此以后,万忠仁对这个出手麻利的下属恨之入骨,但又从不敢当面得罪。这次县里选调干部,万忠仁看到徐来两个字,便竭力反对,无奈身居副职,作不了全主,但最终还是把徐来从秘书科撬到了党史办。
“党史办也是属于县委办,”徐来说完又倒了下来,他已经累了,准备睡觉。
仇丽丽盯着他露在被条外面两只长满汗毛的长腿,突然明白过来。
“肯定是那个姓万的在报复你,”她生气地说,然后数落道,“你就知道得罪人,这下你快活了吧?”
徐来只觉得一股怒火冲上脑门,真后悔什么事都告诉了女朋友。他一掀被条跳下了床铺,抓起衣服,光着身子冲到了客厅。仇丽丽比他还生气,她用力拍打了一下床铺,然后飞快地穿上衣服和裤子,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去。这次不欢而散,两个人至少有一个月没见面。
第二次工作变动是今年春节后,徐来下派到滨河经济开发区,因为他在赵坊镇项目办工作多年,是这批下派的六个年轻干部中唯一跟经济打过交道的人。这本来也是一件好事,开发区可是K县举全县之力建设的一个最大项目。徐来原本可以挂职管委会副主任,这样他的副科级就可以立马解决,可是鬼使神差,组织的文件出来之后,他的名字后面写的却是主任助理四个字,于是副科级变得可有可无,既然可有可无,实际上就等于是无。徐来倒是觉得无所谓,至少看不出他有所谓。但仇丽丽却是气得要命,埋怨徐来关键的时候不去找领导,又一次白白丢掉了这一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两个人话不投机三句多,一顿大吵之后又是十几天没讲话。
徐来在滨河经济开发区虽为主任助理,但管委会主任江天很少直接安排他的工作,他的直接领导实际上副主任艾金。艾金分管征地、治安工作,协管招商引资,徐来则是他的助手和搭挡。这两个人第一次见面就很投缘,两个月不到就成了无话不说,如影随行的好兄弟。这天上午,徐来坐在万豪花园售房部里,不停地摆弄着手里的电话,除了给仇丽丽打电话外,全是在给艾金发短信。
短信的内容如下:
徐来:会还没结束?
艾金:没有。
徐来:我在万豪售房部。
艾金:干嘛?
徐来:等仇丽丽,看房子。
艾金:他妈的,你真想结婚了?
徐来:想得屁,我母亲打电话来催,没办法。
……
徐来:会到底什么时候结束?
艾金:有事?
徐来:这里有一个大波售楼妹,绝对上路子!
徐来发完这条短信,又看了一眼那个大胸大屁股,眼睛左顾右盼的骚娘们。他知道艾金就好这一口,见到肥妞路都走不动。
艾金的短信很快过来了:你等着,会马上结束。
徐来会心地一笑,这一招果然奏效。一个人坐到现在,实在有点枯燥,得让艾金过来陪着他。可是他刚放下手机,仇丽丽却来了,后面跟着她社区居委会的同事兼死党,丰乳肥臀的大波霸牛红。
“怎么搞到现在?”徐来站起来迎过去,不满地埋怨了一句。
“上午一个县领导来检查,”牛红笑嘻嘻地抢先答道,突然停下来看着他,接着拍手哈哈大笑起来。沙盘前的那对夫妇和售楼小姐一起回过头来。
“喂,”徐来低声嚷道,“干什么啊?”
仇丽丽皱着眉头,不满地看着他乱糟糟的脑袋。
“看看你自己的头发,” 她板着脸说道。
徐来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头顶,左右看了一下,跑进了里面的洗手间。
售楼小姐站在那里,打量着这个苗条修长,衣着时尚的坏脾气女孩,心想这女人自己打扮得这么干干净净,漂漂亮亮,怎么找了一个这样邋里邋遢的男人。
徐来从洗水间走了出来,头发倒是用水抹平顺了,衣服上却沾得到处都是水渍。
“牛红认识他们一个经理,” 仇丽丽对他说,“我们直接过去看吧。”
三个人出了售楼部大厅,穿过那条人流如织的街道,走进了对面的万豪花园小区。
一个身材矮胖,打着领带,头发梳得油光水亮的年轻人已满脸堆笑等在18栋的楼道口。牛红嘻嘻哈哈跟他打完招呼后,四个人一起爬上了三楼。
这是一套100平米的三居室,空荡荡的房子显得尤为宽敞,但与后面那栋楼的间距很小,对面的阳台仿佛近在咫尺。徐来一进门就觉得不舒服,楼层低了,他总感到有些压抑。
仇丽丽倒是很满意,进门之后心情马上开始好转,领着牛红又是看卧室,又是看厨房,又是看卫生间,那个矮胖的经理跟前跟后忙着作介绍。
徐来一点都没兴趣看这种千篇一律的单层构造,他只喜欢复式的大房子,里面有楼梯,上面还有一个很大的晒台,但他知道这根本就是痴心妄想。走到阳台上,徐来点了一支烟,开始务实地盘算着眼前这套房子装修的钱从什么地方出。这套房子首付的大概六万,现在已经凑齐。他自己有两万多块钱的存款,工作了有七年,总算还存了点钱,但这也不算他自己的功劳。母亲知道徐来是个有钱就会花光的主儿,所以从他工作的第二年开始,就逼着他每月汇三百元回家,帮他存起来,虽然把他实实在在坑苦了,但这次终于派上了用场。最近母亲把这笔存了多年的钱汇了过来,还多给了他三万,另加上妹妹徐蕾赞助的一万元,首付的钱总算有着落。现在发愁的装修的钱,首付拿了父母和妹妹的钱已经让徐来内疚了好一阵子,现在装修要仇丽丽出钱,他实在是不好意思开口。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徐来最近老是跑去买彩票,希望一夜暴富,从此摆脱没钱的命运。
仇丽丽和牛红叽叽叽喳喳在客厅里说了半天,又一起来到阳台,徐来赶紧把还剩半截的烟头扔了出去。牛红建议说阳光最好用铝合金窗封起来,这样既实用又又干净。仇丽丽却不想这样做,说阳台封起来了,还叫什么阳台。两个人争得不分上下,牛红就问一旁徐来的意见。
“随便,”徐来干巴巴地说道。
仇丽丽马上就不高兴了,当着牛红和那个经理的面数落道:“你问他,他是个木头!”
徐来正想发作,手机响了。他恼火地看了仇丽丽一眼,跑进了对面的厨房。
电话是艾金打来的,他一开口就骂道:“妈的,你不在啊。”
“我已经在看现房了,”徐来大声说,“过来吧,18栋301室。”
艾金从售楼部走了出来,上了一辆普桑。车子拐了一个大弯,开进万豪花园。
徐来迎在楼梯口,艾金一上来就大声嚷道:“我靠,那也叫大波妹,你什么眼神啊?”
吓得徐来赶紧“嘘”了一下,让他小点声。
“仇丽丽在里面?”艾金笑着地小声问。
“牛红也在,”徐来说。
艾金眼睛一亮,兴冲冲走进了大门,很快和两个女人嘻嘻哈哈打成了一片。驾驶员小周也从楼下跑了上来,他最近一直唠叨着想买房子,所以进屋之后兴奋得要命,这里看看,那里摸摸,好象这套是他买下来似的。
徐来站在屋里倒成了一个局外人,只好站在布满灰尘的窗户前,看下面几个戴着安全帽的男女民工,一边打情骂俏,一边懒洋洋地往碎大理石砌成的花池里填运泥土。
艾金像个室内设计专家似地侃侃而谈,有问必答仇丽丽和牛红提出的所有问题。
几个人说得正起劲,艾金的手机却响了起来,他接听了两句便皱了眉头。仇丽丽和牛红停止了说话,一起看着他。
“妈的,”艾金放下电话说,“白果的人在闹事。”
徐来一听有人闹事,心里不禁一阵高兴,马上从窗户那边走了过来。他早就想拔腿走人了,站在自己不喜欢的楼层房子里,他实在是郁闷透顶。
艾金却一点都不想走,牛红这个大肥妞让他兴致变得不知有多高涨,他对徐来说:“你打电话给警务室,让老常和大刘过去。”
徐来低声诅咒了一句。“我打?”他为难地皱起眉头,“他们不一定会去的,这两个家伙老逼得很。”
艾金想了一下,觉得不无道理,又拿出手机。这时铃声倒先响了起来,原来是江天主任打来的,也是为了这件事,要艾金赶快带人过去处理。艾金不想走也不行了,只好难分难舍地跟仇丽丽和牛红拱了拱手告别,说改日请她们吃饭,然后和徐来、小周一起匆匆出了门。
第二章 外环路阻工
外环路刘家段那边的工地已乱成一团粥。毒辣辣的太阳下,刘家村白果村民组十几个怒气冲冲的婆娘像发了疯一样,赤脚大板跳进那片拉了红线的水田里,哗啦哗啦地走来又走去,叫骂声响成一片。原本绿油油而又整齐漂亮的秧苗早已被践踏得不成体统,并且随着她们愤怒的升级而重复不断地遭受蹂躏。有几个娘们干脆冲了过去,把修路定位用的木桩用劲拔了出来,箭一样地让它们从一旁的荷塘上空飞过,惊得水里的一群鸭子没命地逃窜。她们知道光骂人一点用处都没有,那些神乎其神戴着安全帽的人早已听得两耳都起了老茧。几个女人的勇敢行为取得了暂时的胜利。建设处的技术员根本不是这些彪悍女人的对手,他们从泥泞的秧田中撤到开满荷花的水塘边,大汗淋漓地站在那唯一的一棵柳树下。妇女们仍骂不绝口,估计把滨河开发区管委会的人祖宗八代都骂了个遍。村里的男人则不远不近地聚在村口的沙石路上,戴着大草帽,或立或蹲,嘴里叼着香烟,仿佛这一切都不关他们什么事似的。
徐来和艾金一起,从汽车那边走了过来,后面跟着一高一矮两个公安。
工程师老夏从水塘那边迎了过来。他斜着身子,嘴里骂骂咧咧咧,脸色比猪肝还要难看。
“征地款村里不是全领去吗?”艾金两手叉在已经发福变胖的粗腰上,恼火地问,“怎么还在闹?”
“村里是领去了,”老夏气呼呼地说,嗓子都哑了一半,“可是这帮狗操的嫌少,一个都不去领。”
“刘家村的书记呢?”艾金又问,两只眼睛在人群里恶狠狠地穿梭。
“不知道,”老夏说,解下满是污垢的安全帽,死命地住脸上扇着风。
“你没打电话给刘得胜?”艾金转过头来,问一旁眯着眼睛发呆的徐来。
徐来正在出神地看着池塘里一朵盛开的粉红色大荷花,纳闷着莲蓬怎么会从花里长出来,见艾金瞪着他看,马上回过神来。
都这种时候了,这小子还有心思看花看草,艾金皱着眉头又问了一遍。
“打了,”徐来赶紧说,“他说马上就到。”
“到个屁,”老夏咬牙切齿骂道,“他是个骗子。”
刘家村的支书刘得胜是个老滑头,只要村民一阻工,他跑得准比兔子还快。徐来不好计较老夏冲他而来的粗口,因为指望刘得胜这样的人来协助工作,简直就跟他妈的托鬼看病没有两样。
太阳毒辣辣地烘烤着大地,水田里那些裸露出来的稀泥发出一阵阵刺鼻的腥臭。远处运沙石的卡车一辆接一辆隆隆而过,卷起漫天的黄尘。现在已经是中午时分,如果这一次还不能下桩放线的话,今天一个上午又白忙活了。
“妈的,”艾金骂了一句,接过旁边一个人递过来的草帽,扣在了头上。
“还下不下桩?”老夏烦躁地问,他简直恨透了白果村民组。
“继续下,”艾金坚决地说。
水田里的妇女骂声小了许多,但都无比仇视地看着刚刚赶到的艾金和徐来,当然还有他们带去的两个开发区警务室的警察。
“还有木桩吗?”徐来脸色难看地问老夏,开始尽他主任助理应尽的职责。
老夏冲水塘边的技术员喊:“把木桩拿过来。”
一个脸上涨得通红的技术员从一旁的工具堆里拿出了几个木桩,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水田里一群虎视眈眈的女人,站在那里有点不知所措。
艾金小心翼翼走到田埂上,他穿着最近两天才买的一双新皮鞋。女人们又七嘴八舌嚷嚷起来。
“我是开发区管委会副主任艾金,”艾金提高嗓门作了自我介绍,然后不愠不火地说,“你们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讲。”
“你是主任就好,”一个妇女大声质问道,“你们凭什么要在我们的地里下桩?”
“修路啊,”艾金说,“你们村里不是开过大会了吗?”
“我们没参加,”这个女人尖声叫道,“我们不知道!”
其他的女人一起跟着起哄:我们不知道!
“好吧,”艾金指了指不远处七零八落站着的男人,“你们家的男人都参加了,村里开完动员大会后,我们就开始量地,你们的地我们都量过了,这你们总不会不知道吧?”
几个蹲着的男人站了起来,但没有一个人挪动脚步。这些人比鬼都要精,他们知道这种抛头露面的事情由娘们儿来做是最合适不过的了,既安全又管用。警察比较喜欢抓获惹事生非的男人,但对付女人却觉得十分地麻烦。
“我们就是不知道,”还是这个女人,两手叉在腰上,脸上泛着油光。上次闹事也是她带的头。这个女人又黑又粗,乳房像两只大水袋一样挂在胸前。
“量地的时候,你们家的男人都签了字,”艾金的口气开始强硬起来,转过身对那个不知所措的技术员喊道,“继续下桩。”
@我是奔哥 2012-02-10 14:29:32
提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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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奔哥!
警务室的老常和大刘被艾金看了半天,最后才不情不愿地把脚踏进水田里。徐来敢打赌,回头他们肯定要艾金赔他们一双新鞋子。两个穿着短袖制服的人歪歪扭扭走到女人中间,好说歹说,总算把这群打着赤脚的母老虎弄到了一旁的板车道上。
老夏抓过那个技术员期期艾艾捏在手里的小木桩,在水田中间找到原来钉的桩眼,把那个细杉木棍削成的桩子用力钉了下去。
艾金看上去长长松了一口气,他从口袋里抠出一根烟,点上火抽了起来。这时,不远处的男村民开始骚动起来,有一个人终于沉不住气,扔掉草帽,嘴里哇哇乱叫,一蹦一跳冲到艾金面前。
“你是开发区的主任吧,”他自顾自问地向艾金抗议道,“我们没拿钱,这块地还是我们的,你们不能在我们的地里钉桩!”
“你叫什么名字?”艾金问他,往后退了一步,眉头皱成一个疙瘩。
“你管啊(我)叫什么名字,”这个又黑又瘦的人突然变得怒气冲天,“老子今天就是不让你们钉桩,你们要铐现在就把啊(我)铐起来。”说着伸出两只青筋毕露的胳膊,抵在艾金的胸前。
板车道上的女人也跟着嚷嚷起来,其中几个女人又跳到水田里。
大刘从一旁把那个怒汉拉开,对他喝道:“丁黑子,你不要嘴硬,你再敢阻工,老子今天不把你铐走老子都跟你姓。”
丁黑子一听,哇哇大叫,掉头就往水田里冲,被田埂绊了一下,摔在烂泥里,屁股拱得老高,哼哼唧唧地却不爬起来。那个闹得最起劲的又黑又粗的妇女,突然大叫一声把站在田里放线的老夏撞得个狗吃屎,然后一把把那根钉进地里的木桩拔了出来。
艾金真发火了,他把烟头往地下一扔,对着一旁的小个子老常大叫:“把那根桩抢回来。”
老常的脚上已经裹满了烂泥,但他却不愿意再跳进水田里,只是跑过去站在田埂上厉声发出警告。那女人见状,拿着木桩转身稀里花啦就开始跑,大刘从另一头把那个猪一样发疯的女人堵住了。
大刘要夺那根桩,那女人就是不给,两个人在烂泥田里揪在了一起。这时,其它的女人就开始大叫:“公安打人了,公安打人了。”
艾金有点慌了,想跳到水田里去拉架,又舍不得脚上的一双新鞋子,只好对着那一头在田埂上站着不动的老常大叫,让他赶快去帮忙。徐来也有点慌了,虽然他是主任助理,不过今天副主任艾金也来了,他便马上把自己当成了一个不用负责任的跟班,跟在后面跑一趟了事,但他还是有点慌了,因为那群女人突然一起齐声呐喊从板车道上冲了下来。白果村民组的妇女都是些泼妇,有一次一个女人在发飚的时候差点把派出所一个协警的卵蛋拽下来,最后拘留了她十五天,才算是把她们的气焰打了点下去。
水田里顿时乱成一团,瘦长的大刘像只公鸭似地被围得嘎嘎乱窜。徐来正犹豫是不是打电话给派出所报警,让他们多来些人援助,见艾金跳进了水田里,只好也跟着跳了下去。大家一起努力,把大刘从女人堆里抢了出来。大刘的一只手臂鲜血直流,他用那只流着血的手臂指着一个妇女大声骂着:“就是这个逼女的,就是这个逼女的。”
老常见他的搭挡受了伤,马上拿出手机,大声给派出所打电话,要他们来人增援。
事情有点闹大了,因为发生了袭警的事件,那些妇女不敢太嚣张了,骂归骂,却又退到了板车道上。
丁黑子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一身都是泥,看看架式不对,跑到了远处的田埂上。
“等下再找你们算帐,”艾金指着那些女人大声嚷道,“你们暴力阻工,暴力袭警。”然后不失时机地回过头对老夏下了命令:“继续下桩,继续下桩。”
老夏一身一脸都是泥,活像一个非洲的黑人。他一面抹着脸,一面指着那个粗黑的女人,气急败坏地对艾金叫道:“每次都是这逼女人闹得凶,先把她抓起来。”
艾金恼火地跺着自己两只泥水淋淋的皮鞋,不耐烦地咆哮起来:“先下桩再说!”
老夏咕哝了一声,梗着脖子命令一个技术员再拿了一根木桩钉下去。站在板车道上的妇女又骂起来,不过再没人敢过来拨桩了。
梨树派出所的警车呜拉呜拉开了过来,跳下来四、五个警察,其中就有那个上次卵蛋差点被拽下来一脸粉刺的小协警。
大刘跑过去大声吆喝把那个抓伤他的黑胖女人抓起来,但带班的副所长老许一点都不买他的帐,甚至连他手臂上血淋淋的伤口都没看一眼。
“没人闹事啊?”老许皱着眉头扫了四周一眼。他又矮又胖,眼泡也肿得厉害,一付没有睡好的样子。
“没人闹事?”大刘大怒,伸出手臂,“老子手都被抓成这样,还叫没人闹事?”
大刘边骂边又吆喝那几个协警去抓人,他两只脚上都是烂泥,一只手臂还流着血,又狼狈又气恼。上次差点掉卵蛋的协警一听要抓人,马上溜到了警车后面。这小子看上去还是个童男子,再也不肯冒这么大的风险,让自己那受过伤的玩意儿第二次捉在一个妇人的手里。其他几个协警一起看着老许,他们都训练有素,只听带班领导的话。
艾金只要没人再来拔桩就万事大吉了,他可不想节外生枝抓什么人,所以一句要抓人的话也没说,只是要老许他们几个人作为威慑力量留在现场,并承诺回头到他那里拿一条香烟当作辛苦费。
折腾了三、四天,这次总算把木桩给钉了下去。但这并不意味着连接外环路的这条干道从此就可以从这里顺利修过去,只要白果的村民一天不把征地款领走,滨河开以区建设处的人就别想过一天的安宁日子。白果的村民并不是不想拿这笔征地款,而是他们嫌这笔钱太少了,但征地补偿在这类地区的标准是统一的,任何一个超标行为都将导致前期大规模的征地成果化成乌有。徐来协管征地工作,这些道理他带着工作组一帮人从年初就开始跟白果村民组的人说起,说了有几稻萝,可是他们一句也没听进去。
如果不是这次大刘受了伤,工程进度还不知道要拖到哪一天。艾金在返回的路上,让徐来晚上安排请大刘吃一顿饭,算是对他因功负伤的认可和慰问。
回到管委会,几个人下车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围在车库外的水龙头前洗鞋子洗脚。老常果然提到鞋子问题,他先是为大刘表功,然后要艾金给大家一人买一双新鞋子。
艾金正为自己刚洗好的那双皮鞋心疼不已,听老常这么一说,火气真是不打一处来,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往办公楼走去。如果不是老常在关键的时候出警不出力,艾金也不至于会这么快就糟蹋掉脚下那双价值一千二百多块钱的新装备。
老常不知何故遭此白眼,对着艾金的背影骂道:“妈的,什么鸡巴意思?”
大刘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转过身甩着那只受伤的胳膊问徐来:
“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刚才老艾在路上不是打了你们所长的电话吗?”徐来一边皱着眉头套上湿漉漉的运动鞋,一边恶狠狠地说,“肯定要拘留那个逼女人。”
“拘个鬼啊,”大刘大怒道,“我刚才也打了马国良的电话,他说够不上拘留。”
马国良是梨树派出所的所长,开发区警务室就是他们的派出单位。
“不会吧,”徐来忍不住叫起来,“你可是他们派出所的人,你们自己的人挨了打他都不管?”
老许以前跟大刘有矛盾,他们为值班补贴的事吵过架,还差点打起来。老许和大刘有仇,不愿意抓人还说得过去。马国良可是一所之长,怎么说也不能连手下的人都不护着啊。
“狗操的,”大刘指着自己受伤的手臂骂道,“老子干了二十多年公安,还从来没给别人打过呢。”
“放心吧,”徐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老艾不是说了嘛,这次非拘留这个逼女人不可,不然以后的工作就更没法子开展了。”
“他说有个屁用?”弯着腰擦裤脚的老常鄙夷地插了一句嘴,终于找到机会报了刚才艾金的一眼之仇。
徐来简直有点怒不可遏,他盯着老常撅得老高的大屁股,恨不得一脚把他踢到水凼里。这是半天之内,徐来所说的话第二次被人以“屁”字来接腔。他虽然是个下派的干部,但主任助理大小也是领导啊。
大刘没有注意到徐来的表情,马上忿忿地说:“马国良牛逼得很,他不会买你们的帐的。”又说,“有两次他要我回所里值班,我没理他,他说等着瞧。他狗操的是在报复我。”
徐来恨恨地收回视线,他一直就不大喜欢警务室这两个自以为是却又不能没有的家伙,尤其是那个凡事还斤斤计较的矮胖子老常,于是没好气地说:
“他不买我们的帐没关系,他敢不买宋长江的帐吗?这件事老艾肯定会给宋县长汇报的,你们到时候看谁他妈的牛逼?”
“奶奶个熊的,”大刘骂了一句,一口气总算顺了过来。
老常却还是一付不以为然的样子,在水泥地上跺了跺脚,骂骂咧咧地走了。
第三章 小狐狸精宣琪
滨河经济开发区位于鸡公河西岸,经过两年的建设,一期规划区内的基础设施已基本完成。这里原来叫K县经济技术开发区,县委书记郝兴福从天津滨海新区考察回来后,把它改成了现在的名称。由于招商任务细分到每个乡镇和县直单位,目前已有五个工业项目落地开工,其中亿万实业就是最早引进的项目之一。但这个企业的厂房建好了,机器也安装了,就是迟迟不见开工生产。这让郝兴福十分不满,机器不转,还叫什么工厂?他要看到的情形是,到处马达隆隆,天天车流不息,让滨河开发区成为全市的工业楷模。所以他除了经常亲自出门招商外,这里就是他来的最多的地方。这天下午,郝兴福又带着相关单位的负责人直奔亿万实业的厂房。
开发区管委会的领导班子成员倾巢而出,徐来也被叫了过来。
郝兴福每次到此视察,都要叉着腰问开发区管委会主任江天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一次也不例外。
“催了,我们天天都在催,这个老倪……” 江天支支吾吾地说。
“光催有什么用?”郝兴福两只手叉在腰胯上,斜着身子,皱紧眉头指示道,“要去上门,我不是说过了吗?要有蚂蟥精神,叮住不放。”
江天连连点头,一旁随行的办公室主任朱军捧着笔记本站在那里猛记,办公室副主任小蔡则扛着个摄像机跑前跑后地大拍特拍。
“这个企业你们是谁联系的?”郝兴福左右看了一圈之后,又问。
“艾金,艾主任,”江天指着艾金说,“他到浙江都去过好几次了。”
艾金赶紧点头,诚惶诚恐地想解释原因。
“给你一个星期时间,”郝兴福打断了他的话,挥起一只手大声说,“拽也要把老倪给拽过来,无论如何下个月要正式开工,别老占着茅坑不拉屎。”说完,又转向江天,仔细又仔细地问了一大堆问题。
副县长宋长江是跟着郝书记一起来的,因为县长夏鹏最近一直在市委党校学习,据说是前任犯事的书记有些事牵扯到他,所以县政府的工作暂时由宋长江主持。艾金在一旁又跟宋副县长说了那天上午阻工的事,还把站在不远处担任安全保卫任务的大刘那只涂过红药水的手臂指给他看。
徐来就站在大刘旁边,太阳已把他晒得背上发烫,脸上的汗水不停地往下流。他一直都很烦郝兴福,这个从省直机关调下来的县委书记名堂精不知多少,精力也不知道有多充沛。徐来老是怀疑县委接待处那两个专门负责领导伙食的娘们是不是天天在给他服用大力丸之类的补品,不然一个人怎么会整天有那么多的精气神。他一来不是没完没了地看项目,就是不分时间没完没了地开会,常常搞到深更半夜,把大家搞得叫苦不迭。不过这次郝兴福却表现得好极了,不知接了什么人一个电话,对大家的话还没说完,就领着一帮人喜笑颜开地走了。
当然徐来更喜笑颜开了,因为郝兴福他们一走,江天就让他陪艾金去浙江把老倪弄过来。江天对他说:“反正你和艾主任是搭档,招商这一块也一起帮个忙。这次到杭州,你们俩个人一起去,再把宣琪这个小狐狸精也带上,务必把老倪给弄过来。他来了,让他跟郝书记当面说清楚。不然老郝盯着我们不放,没法交代啊。”
徐来直点头,能去杭州转一圈怎么叫他不高兴?跟在艾金后面,徐来等于是白捡着去玩一趟,天天在田间地头房前屋后挨完你骂挨他骂,他早烦腻透了,更何况还有宣琪这个美女陪着去,所以他不仅直点头,而且还连声说了好几个是是是。
宣琪是开发区管委会招聘过来的人员,原来在县里一家酒店餐厅当领班,因为妖艳性感且酒量惊人,江天一顿饭吃下来后就把她挖了过来,安排在招商办负责攻关。这妞脸儿窄窄,身段玲珑,从后面看几乎就跟一个婷婷玉立的高中女学生没有两样,可转过身来却准能吓人一大跳。她胸前长着一对大乳房,就像两只足球裹在衣服里。而且宣琪还天生一对大媚眼,左顾右盼,秋波荡漾,看得十个男人九个晕,剩下一个是盲人。
因为第二天要一起去杭州,艾金就请她晚上过来一起吃饭,并把大刘和老常也喊来作陪,算是对警务室的同志因公负伤的再一次慰劳。大刘对派出所还没有把那个抓伤他的女人抓起来耿耿于怀,所以艾金这几天出来喝酒总尽量把他带上。大家在饭店等了好长时候,这小狐狸精才姗姗来迟,她一进包厢,就把里面一桌人给镇住了。
宣琪如此胸涌澎湃,这次偏偏又穿一件大开领的小T恤,一对奶袋子晃得众人眼都花了。
“一路上没出什么事吧?”艾金看了大家一眼,不怀好意地问。
一桌人都笑了起来。
“出事?”宣琪一屁股坐在徐来和艾金之间的空位子上,把手袋往背后一塞,眉飞色舞地问,“出什么事?”
“没出就好,”艾金笑着说,“这下子你徐哥哥放心了。”
众人又一起对着徐来笑,徐来就当什么也没听见一样。
“嗳,”小狐狸精宣琪把她那张妖艳无比的脸转向徐来,摇晃着他一只瘦长的手臂撒娇,一身的香水味把他的头都冲昏了,“徐助啊,到底出了什么事呀?大家干嘛笑啊?”
“哪有什么事,”徐来用劲吸了吸鼻子,瞟了一眼她白花花的乳沟,一本正经地说,“老艾是担心外面坏人多,怕他们把你害了。”
“哼,”宣琪扔下徐来的手臂,对艾金说,“外面坏人一点都不多,坏人都在这屋里!”
“你是说我们都是坏人?”艾金更高兴了,眼睛闪闪发亮,“等下我们一定把酒喝得多多的。”
这时大刘不同意了,他说:“我可不是坏人,我是专抓坏人的人。”
“算了吧,”宣琪白了他一眼,“你们是坏人里面的坏人,”接着又大惊小怪地指着大刘的手臂问,“哟,你的手,你的手怎么都红了耶?”
大刘的手臂上的红药水还没退去,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巨大的煮熟了的虾螯。
“怎么红了?”大刘看了艾金一眼,严肃地说,“你问艾主任我的手怎么红的?”
小狐狸精宣琪又去摇艾金的手臂,艾金说:“人都到齐了,喝酒。”
“我知道了,”宣琪对大刘说,“肯定是你老婆抓的,你还说你不是坏人!”
宣琪的话还没落音,大家已笑得前仰后翻。大刘的脸涨得就跟猪肝一样红,他“呸”了一声骂道:“那只死黑猪婆!”
“好啊,你还敢骂嫂子,”宣琪马上抓住他这句话吓唬说,“看我明天不跟她说!”
众人笑得简直喘不过来气了,大刘圆眼怒睁正要发作,艾金赶紧出来打圆场。
“瞎说,瞎说,”他用劲拉了一下得理不饶人的宣琪,“是刘家村一个妇女抓的,大刘那天为我们开发区立了一大功。”说着就端起面前的一杯酒,站起来敬大刘。
宣琪吐了一下舌头,也端起酒杯站起来。
大刘的气还没消,鄙夷地对宣琪说:“你跟着艾主任站起来干什么?你是他老婆啊?”
艾金马上笑嘻嘻道:“小老婆,小老婆。”
宣琪闹了个大红脸,赶紧坐了下来。艾金说:“徐助理在这里,她不做我小老婆了。”
大家又哈哈大笑。徐来恼火地看了艾金一眼,这家伙真可恶,每次说宣琪,都要往他头上扯。
宣琪把杯子举向了徐来,徐来马上跟她喝了个一口干,还跟她肉麻了好半天。艾金越这么说,徐来越是要粘粘糊糊地气气他。
一轮酒喝下来,大刘有点多了,因为他是功臣,大家都敬他的酒。宣琪也有点多了,因为她领口开得低,大家没办法不看着她,所以大家都喜欢敬她的酒,以便名正言顺地看着她。老夏也喝多了,他只要端起杯子都会多。徐来和艾金也多了,他们都是被宣琪迷了魂,她坐在这两个人中间,晃过来晃过去,让他们多喝了不知道多少杯。一桌上只有老常是个正经人,他光吃菜不喝酒,事后据建设处一个小技术员说,那道一盘八只的清蒸大闸蟹,他趁大家在打酒官司,吃了一只又一只,一个人就吃掉了七只。按照开发区喝酒的惯例,喝了第一轮就一定要喝第二轮或第三轮,所以除了老常之外,他们没有一个人不喝多,喝多了就难免很兴奋,一兴奋他们就要去唱歌,所以他们放下了酒杯就一起奔到了歌舞厅。
大家东倒西歪坐在K房里,先是光喝茶唱歌,唱到一半,不知谁提议要喝红酒,还没等艾金唱完那首《东风破》来行使这个提议的拍板权,服务员早已变戏法似的把红酒和酒具摆上大茶几。等艾金声情并茂一脸满足放下话筒,一瓶红酒已经倒掉了一大半。
“妈的,”艾金骂了一声,问,“又喝酒?”话还没说完,宣琪满满一大杯酒已经递到他嘴巴前。
“老艾,老艾,”宣琪不停地撒娇,酒水洒得艾金身上到处都是。
艾金是个皮鞋上沾点灰都要弯下腰来擦一擦的骚包,每天头发梳得油光铮亮,衣服穿得光鲜照人,所以赶紧往后退,但退到哪里,宣琪就跟到哪里,最后艾金没地方退了,只好把那杯已经洒掉一半的红酒接过去一口喝掉。艾金喝完那杯酒,一下子从防守转向了进攻,他跑过去把一只空杯子倒满酒,逼宣琪也一口喝下去。宣琪像条泥鳅一样从艾金手里滑了过去,却被另一头的大刘抓个正着。几个人一拥而上把她按倒在沙发上,七手八脚想把那杯红酒倒进她的嘴巴里,弄得这妞就跟杀猪一样嚎叫起来。徐来因为常常被艾金拿来开宣琪的玩笑,所以伸直两条长腿靠在拐角的沙发上一动也没动,其实他对宣琪一点意思都没有,他骨子里还是不大喜欢妖艳毕露的女人。他瞥了那群酒疯子一眼,觉得真是好笑,这种方式只适合用于强奸妇女的刑事活动,拿来灌酒却是大打折扣。一伙人折腾了半天也没让宣琪喝进去半滴酒,只好恋恋不舍放了她。
宣琪坐起身子,头发凌乱,一只胸罩的背带也跑了出来。她扫了大家一眼,突然又哇哇哇哇地乱叫起来。众人大惊,一起停止了活动。艾金手里刚拿着只话筒准备唱歌,于是皮笑肉不笑地说:“哟,小宣发威了。”
宣琪横了艾金一眼,大声说:“一群男人欺负一个小女子,真不晓得丑!有本事你们一个一个上,我陪你们喝到底!”
艾金一听,马上变得皮笑肉也笑了,连说:“不用,不用。”
宣琪哪里听得进去,她马上伸手拿过酒瓶,满满倒了两大杯,自己一口干了一杯后,要艾金把另一杯喝下去。
艾金怕她又要发威,只好硬着头皮端起那杯酒。
“你到底喝不喝!”宣琪大声说。
“喝喝喝,”艾金不迭地说,一口全干了。
宣琪又倒满两杯酒,这次她把予头对准了刚才抓她最起劲的大刘。这娘们真是个傻逼,徐来在心里骂道,刚才人家灌她酒她不喝,这下子她自己挖个坑往里跳。
大刘是个坏蛋,他一口就把酒喝光了,然后把那只空杯子口朝下举在头顶上,依依呀呀跳起了新疆舞。
宣琪正要一干而尽,徐来突然站起来伸手一把抢过她手里的杯子,把酒全部倒进了烟灰缸。徐来虽然晚上喝了不少酒,但他还记得明天还要起早去浙江,再这么胡拼乱喝下去,宣琪这傻逼非烂醉不可。他有好长时间没去杭州了,可不想失掉明天这趟吃喝玩乐的好机会。
宣琪弄明白酒杯被什么人抢了之后,一头扎进徐来的怀里,又捶又打,像头小猪一样把他拱翻在沙发上。这丫头早已经醉了,她骑在徐来的肚子上,屁股一上一下地对他的腹部进行疯狂地摧残。这简直太不成体统了,徐来用力推她,但很快他就用不上力了,大刘他们几个一起扑过来按住了他的手臂,紧接着他的两只小腿上也坐上了一只大屁股,让他完全失去了反抗力。在K房刺耳的音乐伴奏下,这些人全都他妈的疯透了。如果不是从外面突然走进来一个人,徐来真不知道会被这群疯子折腾成什么样。但老天可以作证,徐来宁可被折腾得那怕奄奄一息,也不愿意此人在这个在这紧要关头救下他,因为这个不速之客就是仇丽丽。
其实上,当时徐来连仇丽丽的影子也没见着,只是奇怪这群疯子怎么突然间放了他。一伙人奇怪的表情让徐来生了疑,还是艾金支支吾吾说了实话,他说他先头从洗手间撒尿回来时,在过道里遇见仇丽丽,原来仇丽丽也在另一间包厢里唱歌,他们只是打了个招呼,没想到她还是找来了。
“我真的没说你在这里,”艾金苦着脸对徐来说,“真没想到,真没想到啊。”
徐来已经无话可说,他一听说仇丽丽刚才来过,就变成了哑吧。刚才那一幕叫什么玩意啊,简直就是他妈的集体淫乱,简直就像他妈的在拍A片。完了,他在心里对自己说,掉头就往外走。
艾金马上追了出去,一把拉住徐来,还是那句话,真的没说徐来在这里,他真的没说。徐来相信他真的没说,他再白痴也不会白痴到这个程度。但艾金也不用他的猪脑袋想一想,自从徐来下派到了滨河经济技术开发区,他们俩个人哪天不是狗屎稻草粘在一起,仇丽丽看到了艾金,就等于看到了徐来。
徐来挣开艾金的手,终于恶声恶气说了一句话:“你他妈的看见仇丽丽!你他妈的怎么不跟我说一声?”说完就跑掉了。
徐来跑进艾金指给他看的那间包厢,里面已经空无一人。他追到大门口,也没见到仇丽丽的影子,只好站在那里打她的电话。仇丽丽不接,她接才怪呢。徐来就不停地打,最后把仇丽丽打关了机。徐来和仇丽丽相处快两年了,为她喜怒无常的脾气已吃了不少苦头,刚才那一幕闹剧,她可是当着众人的面看见的呀。罢罢罢,徐来心想,只能等从浙江回来再解释了,自己可是完全被动地被那群酒疯子寻了开心,到时候把艾金这狗日的也拉上,他是开发区的管委会的副主任,是自己单位的领导,仇丽丽总不会不信他的话吧。
第四章 误会的烦恼
第二天清早六点不到,艾金的电话就打来了。徐来不得不佩服这家伙,他晚上再折腾,第二天也能起大早。徐来迷迷糊糊看了一下床头闹钟上的时间,把手机扔了回去,转了个身子接着睡。电话铃跟催命鬼似的响了一遍又一遍,终于吵得他半点觉也别想睡得成,只好晕头转向爬了起来。艾金劈头就问宣琪在哪?他说他打了一百多个电话也没人接。
“真是笑话,宣琪在哪我怎么知道?”徐来打了一个哈欠,突然怒气冲冲地发问道,“你们昨晚不是闹得快活嘛,你们俩个人没睡在一起啊。”
“屁话,屁话,”艾金声音小了许多,徐来一听就知道他老婆肯定在旁边。
“哎,”艾金又说,“要不你到她家去一趟,她肯定睡死了。”
“宣琪家?”徐来没好气地说,“我怎么知道她住哪里?”
“小周知道,”艾金说,“我让他去接你,你们一起去接小宣。”
小周是开发区临时雇用的司机,一心想被正式招聘进来,所以艾金的话对他就是圣旨。艾金叫他到东,他绝不敢往西。
“现在才几点钟啊?”徐来还在冒火,“至于要这么早吗?”
“你不知道啊,”艾金说,声音大了许多,估计他老婆离开了,“这只狐狸精磨磨蹭蹭是出了名的,没有两个小时她也动不了身,拜托,拜托。”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领导的话不能不听,徐来胡乱洗了一把脸就下了楼,小周的车早就停在那里。他们到了一个小区,徐来又打了宣琪一个电话,还是没人接,只好硬着头皮跟着小周往楼上爬。大清早又跑去找这个女人,徐来一边走一边想,若是让仇丽丽也知道了,他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小周敲开一扇门,一个白发红鼻子老头探出头来。
“找谁?”老头面带怒色地问。
“小宣,”小周问,“这是宣琪家吗?”
“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开发区管委会的,”小周说着想进去,却被老头一把挡住了。
“你是那个姓徐的吧?”老头突然凶恶起来,鼻子红得就像一只透明的胡罗卜。
徐来吓一大跳,这老头怎么连他也知道了。
“不不不,”小周连忙说,“我姓周,匡吉周,周星驰的周。”说着一步就退到徐来的后面。
还没等老头开口再问,徐来就赶紧撒谎说:“我姓艾,上面一个草字头,下面一个叉的艾。”
老头狐疑地看着徐来,骂道:“你们那屌地方姓艾的还不少啊。”
“那是,那是,”徐来赶紧附和他说,“垃圾姓,到处都是。”
老头的脸色总算缓和了一点,对徐来说:“回去告诉你们那个姓徐的助理,下次再敢灌我孙女的酒,看我不打断他的狗腿!”
“一定,一定,”徐来一面向老头保证,一面又问他,“小宣在家吗?”
“酒喝成那样还能上哪去?”老头又怒起来,“一晚上不晓得吐了多少次,黄疸都吐出来了,你讲她能上哪里去?”
“怎么会这样?”徐来装得跟他一样的义愤填膺,然后小心翼翼地问,“我们能进去看一下小宣吗?”
“不行,”老头说,“有什么好看的?”
“是这样的,”徐来赶紧解释说,“今天我们要到浙江出差,有一个招商引资的项目,需要小宣一起去。我们进去看看小宣能不能起来,要是现在不能起来,我们就迟一点走。”
“出差?”老头怒道,“她酒还没醒,哪里都不能去。”
“老爷爷,”徐来苦着脸说,“这次出差是江主任安排的啊。”
“江天,”老头露出一付鄙夷的表情,恶狠狠地说,“我是看他穿开裆裤长大的,就是他爹爹安排的也不行。”说完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小周还想过去敲门,徐来一把把他拉住,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把他一直拉到下一层的楼道里。
@婉佩如 2012-02-17 23:56:03
不错,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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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支持!
“他妈的,”徐来低着头厉声问道,“昨晚我走了,你们还搞到几点?”
徐来是北方人,个子至少比小周高出一个头。
“酒都喝多了,哪记得清啊。”小周说着想往楼下溜,却被一把拉了回来。
“妈的,”徐来揪住他不松手,“你们酒喝多了,怎么栽赃没忘记?”
“栽赃?”小周大声说,“没人栽赃啊。”
“你还想赖啊,”徐来把他抵到了墙上,质问道,“刚才那老头为什么知道我?”
小周知道赖不过去,只好老实交代。原来昨晚徐来走后,他们一伙人没玩过瘾,又跑去吃宵夜,最后把宣琪喝得连站都站不稳了,只好把她送回家去。原来大家都以为宣琪是一个人住在天苑小区,没想到那是她爷爷家。这老爷子是一个离休干部,脾气大得吓人。几个人被他揪在屋里不让走,像审犯人似地把他们审了一个遍,最后他们把赃全部栽到主任助理徐来的头上才脱了身。
“老艾也在吧?”徐来生气地问。
“艾主任在。”小周说。
“是老艾栽的赃吧?”徐来又问。
“徐助理啊,”小周哭丧着脸,“我真的不知道,昨晚我在车上等他们,没上去呀。”
徐来放了小周,让他开车一起去吃面条。吃完之后,徐来打电话给艾金。
“怎么样?”艾金急不可待地问,“小宣起来了吗?”
“她还在睡,不过她爷爷起来了,”徐来咬牙切齿地说,“这老爷子拿了根铁棍去开发区了。”
“铁棍?”艾金显然在电话那一头大吃一惊,“他拿铁棍到开发区干什么?”
“干什么?”徐来大怒道,“他要去打断开发区管委会徐助理的狗腿!”
“哎哎哎,”艾金知道事情露馅了,马上诉苦说,“昨晚的事不能怪我们啊,那老头也太狠了点呀,拐杖都拿出来了,我们不供一个人出来脱不了身啊。”
“那你们就供我?”徐来骂道,“你他妈的就不能供一个假名字吗?”
“当时不是急嘛,”艾金打哈哈说。
徐来只知道急中能生智,没想到这句话对白痴原来不管用。
“喂,”艾金问,“那老头没真的去开发区吧?”
“真不真去我不知道,反正这老头要打断我的腿,”徐来问,“今天浙江还去不去?”
“小宣不去,我们去也是白搭,”艾金说完又问,“那老头……”
徐来懒得再理这个白痴,把电话塞进了口袋。这天的浙江之行就这样夭折了,徐来白起了这么一个大早。
@江伟民 2012-02-17 20:14:16
看来是个大家伙,空时慢读,先留个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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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伟民兄!
仇丽丽的手机仍是关闭状态,徐来只好打她办公室的座机。接电话的人清一色地说小仇不在,明显都是串通好的口气。徐来打牛红的手机,问仇丽丽在哪?牛红在电话里支支吾吾、闪闪烁烁地说不知道,徐来马上猜出仇丽丽就在她旁边。牛红是仇丽丽的死党,不用说昨晚那点破事她全都知道了。
“牛红啊,”徐来在电话里求她,“让仇丽丽接电话吧。”
停顿有一会儿,牛红对徐来说:“仇丽丽说她不在。”
仇丽丽说她不在?自己说自己不在?徐来心想,这话说得真是妙极了。
“好吧,”徐来说,“那你告诉她,晚上我请你们吃饭,在沸腾渔村吃剁椒鱼头。”
牛红在电话里一片欢呼,徐来赶紧关上手机,一点都不给仇丽丽拒绝的机会。徐来知道他这女朋友除喜欢买新衣服外,还特别喜欢吃剁椒鱼头。今晚若想见到她,只好又要拜托这道菜了。
徐来到艾金办公室敲定晚上吃鱼头的事,没想到那几个跟他吵架的农民还没走。他们吵来吵去还是为那几棵树的事,他们为那莫须有的几棵树的补偿款已经和艾金吵了半个月。征地款也拿了,地也推平了,这突然冒出来的几棵树,艾金坚决不予承认。
那几个农民见徐来走进来,于是把矛头一起对准了他。
“你是不是姓徐?”一个农民问。
“我姓徐,”徐来说,问他,“你有什么事?”
“你是不是徐助理?”他又问。
“我是,”徐来说,“有事吗?”
“你是不是到我们村量过地?”他只管问徐来,一句也不回答他的问题。
“我是量过地,”徐来说,“不过我不记得是不是量过你家的地。”
“那我问你,”这个农民简直就是个提问专家,“你们量地是不是要登记的?”
“好了,”徐来已经烦透了,恼火地打断了这个农民无休止的提问,“有什么事你就直说,没事就请回家,我们这里还有许多事要做。”说完他就问艾金,“你不是说要去派出所吗?他们在等我们呢。”
艾金一听,马上起身跟徐来一起往外走。几个农民赶紧把他们拦住,那个喜欢提问的农民再没有采取迂回的方式,而是直截了当地问徐来:“那几棵树你们到底赔不赔?”
“量地的时候,上面的附属物我们都做了登记,”徐来强忍住火气说,“如果有那几棵树,我们一定会赔。这样行了吧?”
几个农民还想说什么,徐来拉着艾金已经从他们中间挤了出去。
“不就几棵树吗?”徐来上车后对艾金说,“值得跟他们较这么大劲吗?”
“你不知道这些人,”艾金恼火地说,“你今天赔了这几个人的树,明天他们一个村的人都要跑来吵,你搞不过他们的。”
“那也是,”徐来表示同意,然后对艾金说,“晚上到沸腾渔村去吃饭。”
“又要喝酒啊,”艾金直摇头,“我昨晚的酒还没醒呢。”
“妈的,”徐来骂道,“你们昨晚喝得快活,就把我给坑了。”
艾金一听,脸上马上堆起笑问:“小仇那边没事了吧?”
“还没事?”徐来愤愤地说,“一天都不接我电话,我只好找到牛红,说晚上在沸腾渔村请她们吃剁椒鱼头。”
艾金一听说牛红,马上从前座又转过身来,脸上放起了光彩。“那肥婆,那肥婆,”艾金咂着嘴说,看上去现在就想把她搂进怀里,于是讨好地问道,“晚上人不多吧?”
“人再多你也跑不掉,”徐来恶狠狠地看着他,“昨晚的事你今晚务必给我解释清楚,不然我死定了。”
“没问题,没问题,”艾金脸上笑成了一朵花,“包在我身上,包在我身上。”
车子开出开发区大门,小周侧过脸问:“我们去哪?”
“派出所,”艾金脸命令道。
“真去派出所?”徐来说,“刚才我是为把你救出来,胡诌的。”
“不用胡诌,”艾金笑眯眯道,“老宋要他们今天就抓人,我们去看看。”
@280436616 2012-02-20 10:17:56
写得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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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鼓励!
梨树派出所好象永远都有有忙不完的事,办证大厅总是人满为患,许多人只好等在院子的过道里,进出的警车全都猛拉警笛来恢复这一地段的交通。小周放弃了把车子开进大院的企图,把车倒在了马路边。
他们跟在两个警察和一个反铐双手的光头后面,爬上了二楼。
马国良背靠大皮椅,两只脚架在办公桌上,半眯着眼睛,脸上挂着懒洋洋的,却又踌躇满志的疲倦,见艾金和徐来进来,很不情愿地放下了脚。
“你们开发区通天了呀,”马国良不冷不热地说,“现在要抓谁就抓谁啊。”
“大所长,”艾金陪着笑说,“你快别这么说,这次人家打的可是你的人啊。”
“他还是我的人?”马国良终于坐正了身子,恨恨地说,“他现在是你们开发区的人。”
“怎么能这样说?”艾金扔了支烟给马国良,“开发区警务室可是你的派出机构,谁敢不听你大所长的话?”
马国良“哼”了一声,拿过烟看了看烟牌子,骂了句:“软中华,腐败啊。”
“什么腐败?”艾金赶紧撇清,“昨晚陪外商吃饭,桌上捡剩的。”说着拉过旁边一把圈椅坐了下来。
“坐坐坐,”马国良见艾金自己坐下来了,赶紧对徐来说,“你看我,我一忙起来连座都忘记让。”
“谁让你是中心城区的大所长呢,”徐来坐下后不无揶揄道。
“我一个所有三十多号人,”马国良马上接茬说,“他妈的想不忙都不行啊。”接着又说,“你们都看到了吧,现在换发第二代身份证,天天来一大堆人,吵得你头都痛。”
“那是那是,”艾金说,然后问他,“白果村民组那个妇女,你们是今天抓吧?”
“操死个鬼的,我敢明天吗?”马国良骂道,“你们都捅到老宋那里去了,我有这个狗胆吗?”
“那就好,那就好,”艾金马上说,“白果那些人太猖狂了,再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他们简直要爬到我们头上来拉屎。”说着伸长手臂把火递了过去。
“不过我们上午可没时间,”马国良点上烟,吸了一口,说,“我的人现在都有事,要抓也要等到下午。”
马国良大概这次没有说瞎话,徐来从二楼过道上过来,看见每间办公室的地板上都跪着一个交待罪行的倒霉蛋。
“行,”艾金说,“下午完事之后,晚上我在醉仙楼请弟兄们小坐一下。”
“酒就不用喝了,”马国良露出一丝笑容,“你们开发区的钱反正也用不完,年底再支持我们一点就行了。”
“没问题,”艾金站起来说,“喝酒归喝酒,支持归支持。”说完抱拳辞别。
徐来跟在艾金后面,恨不得一掌把他从楼梯上打下去。刚跨出派出所大门,徐来就开始质问他:“你什么意思?你答应我今晚到沸腾渔村的,怎么晚上又请马国良他们吃饭?你到底什么意思你?”
艾金看着怒气冲冲的徐来,一拍自己脑袋说:“我靠,我怎么把这档子事忘了啊?”
徐来气呼呼上了车,艾金钻进来拍着他的肩膀说:“生什么破气啊,晚上我把请他们改在沸腾渔村不就行了嘛。小周,开车,我们到刘家村去转一圈,我要提前去看望看望。”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徐来也只能是这样了,刚刚为买房子的事闹了别扭,现在又冒出了这么件窝囊事,真是让他郁闷透顶。坐在车上,徐来一言不发,不断地在心里祈祷,晚上仇丽丽可千万别不去啊。
第五章 疯狂的锣鼓
下午来了一个外县的观摩团,一行五、六十人浩浩荡荡在开发区折腾了两个多小时。有两个征迁户看见警车开道,以为来了中央首长,冲过去跪在路中间告御状。大刘和老常把他们拖进车子,拉到了警务室。两个农民知道实情后,气得破口大骂,还要求把没收的横幅和状子还给他们。大刘和老常费了好大劲才把这两个怒气冲冲的牛人打发走。
观摩团走后,徐来和艾金一起回办公室。刚走到楼梯口,艾金的电话又来了,他拿着手机越听脸色越不对头,不停地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挂了电话就对徐来说:“派出所把那个妇女抓上车后,白果的人闹起来了,赶快去看看。”说着便转身往外走,徐来赶紧跟在了他后面。
在白果村民组路口,他们看到派出所一辆警用面包车被一群骑摩托车的人堵在那里,就像一只花枝招展的犀牛被一群五颜六色的鬣狗紧紧咬住一样,前后左右脱不了身。警车的喇叭在不停地喊:“堵截警车是违法的行为,请立即让开。堵截警车是违法的行为,请立即让开。”边喊边从里面往外挤。有一辆摩托车抬起前轮,大概想开到警车的头上去,却用力过猛摔进了旁边的干沟里。警车抓住这个破绽,趁机加大油门冲了出来,拉起警笛飞奔而去。后面的摩托车顿时乱成一团,等他们晕头转向把队形整理好,再追已经来不及了,警车早已跑得没了影子。小周还想把车子再开近一点看看,艾金叫他赶紧回头,几个人也逃也似地回到办公室。
徐来和艾金面面相觑。这回事情可真是闹大了,自从去年劳教了两个阻工的村民后,刘家村几个村民组的男人都像乌龟一样缩了头,只管让泼辣的娘们往前冲,没想到今天白果的男人连命都豁出来了。幸亏警车逃得快,否则出了人命,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menghen 2012-02-20 17:32:31
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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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支持!
“妈的,”徐来骂了一句,“刚才真是好险啊。”
“狗操的都不要命了,”小周激动得两只小眼睛闪闪发亮,因为刚才一幕太惊险了,他也兴奋地跟在两个领导后面进了办公室。
“晚上好好犒劳一下派出所几个人,”艾金回过神来,吩咐小周,“让沸腾渔村给我们换个大包厢,把刚才出警的几个兄弟全喊上。”然后对徐来说,“你和小仇她们也跟我们并在一起,人多热闹点。”
下午出了这个大事,徐来只好点头答应下来。他不是不喜欢热闹,他是喜欢自己女朋友不在的时候热闹。他女朋友仇丽丽在的场合,他一点都不喜欢热闹。
徐来看了看时间,已经五点多了,为了保险起见,于是又打了牛红一个电话。这会儿仇丽丽大概不在她旁边,因为牛红在那一头笑嘻嘻地对他说:“徐助理啊,这次让仇丽丽抓了个现行吧?”
“屁话!”徐来心烦意乱地低吼道,“是他们酒喝多了瞎胡闹,拿老子开心。喂,晚上你可一定把仇丽丽拽去啊。”
“脚长在她身上,”牛红故意卖关子,“我哪里拽得动?”
“行行好吧,”徐来低声下气地说,“晚上六点,沸腾渔村,我到时候一定多敬你几杯酒。”
“哼,”牛红说,“我才不要你敬我酒呢。”
“那好那好,”徐来赶紧求铙,“到时候我给你代酒总可以吧?”
“那还差不多,”牛红嘿嘿一笑挂断了电话。
徐来终于松了一口气,有了牛红这句话,事情总算搞定了一大半。
徐来和仇丽丽谈恋爱,牛红可以说是他们的媒人兼纠纷调解人,媒人算是做成了一件事,但调解人却兼得很糟糕,往往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徐来和仇丽丽至少有两次差点告吹,都是她斡旋的结果。所以徐来这次只让牛红做联系人,只要能约出仇丽丽,天大的误会就算他自己说不清楚,艾金这个肇事者总能帮他还清白吧。
大刘听说晚上又有酒喝,脸上喜滋滋的,搓着那只结了痂的手臂,兴奋地问:“晚上把宣琪也喊上?”
“不,”徐来坚决反对,骂道,“你们这帮混蛋还嫌没有把老子坑苦是不是?”
艾金也反对,宣琪这只狐狸精昨晚把他也搞惨了,更何况他知道今晚酒席仇丽丽还在呢。
大刘赶紧打哈哈,他的提议虽然被驳回,但只要有酒喝,他还是很高兴。老常也很高兴,晚上又有许多菜可以吃。大家都很高兴,有的吃又有的喝,没有人不高兴。
可是大家都高兴得太早了,马国良一个电话让这伙人的欢喜全都泡了汤。刘家村白果村民组一百多号人敲锣打鼓围住了县政府大楼,他们要求派出所立即放人,不获全胜绝不收兵。紧接着县信访局又打来电话,江天也从外地发来指示。一番人马召集,副主任艾金带着一帮人火烧火燎赶到了现场。
@项丽敏 2012-02-23 12:04:23
国内目前还很少关于“拆迁”这一题材的写作。
作者是作为亲历“拆迁”者创作这部作品的,具有当下性和在场感。
置顶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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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项丽敏,谢谢散文天下!我会每天都更新一次。
县政府大楼在县城中心地段,第一次来的人都会误以为自己到了美国,白色的墙体,圆形的拱顶,富丽堂皇地和白宫毫无二致。滨河经济开发区管委会一帮人赶到的时候,那里的交通已陷入瘫涣。他们好不容易挤了进去,只见几个老汉锣鼓敲得正欢,还有一个人摇头摆尾在吹锁呐,更多的乡亲们则在大声呐喊。城里围观的人都以为是农民兄弟在给政府慰问演出,所以许多人挤进去看。
信访局的邓局长见开发区的人赶到了,马上把艾金和徐来拉到一边。
“到底搞得什么鬼名堂?”老邓两只眼睛瞪着他们,火冒三丈地发问,“怎么锣鼓都敲起来了?”
老邓身兼县委、县政府两办的副主任,发起火来派头很大,
徐来只当没听见,有艾金这个副主任在,还轮不到他这个下派的小助理来解释。他扭过脖子看着大门口,那边又有许多人往里涌,心里不由又焦躁起来,这么闹下去,晚上沸腾渔村的饭还吃得成吗?
“他们没说呀?”艾金小心地问。
“他们只管要派出所放人,”邓局长不屑地说,“还要见书记,县长。你们到底又搞了什么鸡巴事?”
“没我们的事,”艾金马上撇清说,“是派出所的事。”
“派出所说是你们的事,”老邓皱起眉头,“马国良说就是你们干的好事,非要抓什么人。现在好了,围到我县政府来了。”
“邓局啊,”艾金一脸无辜地说,“抓人可是宋县长定的,再说人家是打了派出所的人他们才抓的,怎么说是我们的事?”
正说着,马国良领着一帮人来了,一见艾金就大声骂道:“都是你们干的好事!”
当着这么多的人,马国良一点都不给艾的面子。
“我操你妈的,”艾金终于发火了,“什么叫我们干的好事?有本事你对县领导骂去!”
马国良装着没听见,气鼓鼓地走到另一头,拿出手机在打。
这时白果村民组的人开始喊口号了,一阵锣鼓之后,他们齐声大喊:“派出所放人!派出所放人!”
有些已经离开的观众一听口号知道不是演出,原来是比演出还要精彩的闹事,呼啦啦又跑了回来。于是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大家比过节还要高兴。白果村民组的人更起劲了,一阵锣鼓之后,他们突然齐声喊道:“反对非法征地!反对非法拆迁!”
白果村民组的人喊“派出所放人”的时候,邓局长还在那里抽烟。白果村民组的人一喊出“反对非法征地”和“反对非法拆迁”的口号,邓局长就慌了,马上扔掉烟头跑过去制止。白果村民组一个人向邓局长提出要见县长和书记,问他是县长还是书记,瘦小精致的老邓说他是信访局长。那个人就叫老邓靠到一边去。老邓大怒,要他们立即停止这种非法上访的行径,并读出一大堆威胁性的规定。白果村民组的人根本不把他当回事,锣鼓喧天又喊叫起来。
围观的城里人也有许多跟着喝彩起哄,大院值班室的玻璃“哐当”碎了一块,接着“哐当”又碎了一块。
老邓气急败坏退了回来,要马国良采取强制措施。马国良两手一摊说:“我们就这几个屌人,我们搞得动吗?”
“妈的,”老邓骂了句,锐气去掉了一半,发怄说,“我们总不能光站在这里,要不老艾你去跟他们说说?”
“我去了也白搭,”艾金苦着脸说,“人不是我们抓的呀?”
马国良还想抬杆子,徐来忍不住插嘴说:“你们怎么不把梨树镇的领导叫来,让他们把人领回去,信访上面不是有句话叫‘谁家的孩子谁抱走’吗?”
如果尽快把这些人弄走,徐来赶到沸腾渔村还有时间。吃饭是小事,失约的后果可是不堪设想。徐来看见大院里的人越来多,心里急得就跟猫抓了一样。
“我打电话了,”老邓恼火地说,“他妈的人怎么现在还不来?”
这时,老邓的手机响了,他接起电话一个劲地说:“刚才太吵,刚才太吵,没有听见,没有听见,好好好,好好好。”电话一完,老邓马上换了个人似的,大声说:“刚才宋县长来电话,他已经命令公安局安排警力,对不听劝告者一律强行驱散。”
大概宋县长的电话也打到了梨树镇,镇里的书记、镇长很快赶到了现场。紧接着县公安局白局长也带着一帮警察赶了过来。镇里领导劝说了半天,完全是白搭。打刘家村支书刘得胜的电话,这家伙的手机居然无法接通。白果村民组的人使劲敲打着锣鼓,齐声呐喊着要派出所放人。派出所当然不会放人,下午才抓进去的人,一闹事马上就放人,这公安机关也太没面子了。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不仅县政府的院子里站满了人,外面的大街上也堵得水泄不通,被堵的汽车喇叭声响成一片。上访早已变成了聚众闹事,公安机关开始强行驱逐,但很快发展成一场混战,连开发区管委会这些非警务人员也成了村民攻击的对象。警方由于人员太少,很快被白果村民组的强男悍女追得抱头鼠窜,强行驱逐以失败而告终。
事情真的闹大了,徐来跟着一群惊惶失措的领导退到了信访局的办公室。大家研究的结果是继续增加警力,这个方案最终得到远在外地招商引资的县委书记郝兴福的同意,因为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如果这次向白果村民组的人妥协,以后开发区的征地和拆迁工作将无从谈起。当然这些都是不能放上桌面的理由,好在能放上桌面的理由白果村民组的人已经自己准备好了,那就是聚众闹事和阻塞交通。公安局白局长不再顾虑,他拿起电话把全县所有的警力调往县政府,连交通协警也不例外。政法委书记也来了,他把检察院和法院的人也弄来了一大半。
半个小时之后,大批警车赶到,两百多名警察在高音喇叭的配合下,强行驱散了围观的群众和大部分村民,把仍旧坚守在那里敲锣打鼓的十几个大老爷们围得铁桶一般。一个警察开始用手持扩音器喊话,要他们立即无条件离开现场,但声音很快被新一轮的锣鼓声淹没。白局长一声令下,警察三个人一组直扑目标。锣鼓队倾刻土崩瓦解,锣鼓手们被三人一组的警察反剪双臂,叉住头颈,以勾腰抬臀的方式塞进警车。也有身强力壮的村民把警察撞倒在地,然后飞快地逃进远处仍旧围观的人群。他们一逃进人群立即就受到城里人兴高采烈的掩护,追在后面的警察只好空手而归。总之现场一片混乱,老夏因为整天在工地上跑来跑去被太阳晒得漆黑,在混战中被警方误认作是白果村民组闹事的农民,险些被抓进警车,开发区几个人大呼小叫才把他救了下来。
谢谢周闻道先生的关注!
谢谢常勇、阿微依萝、半天使20、天国的安宁的支持!
晚与友人喝酒至十时有余,出门竟大雪纷飞。这是今年黄山北大门最大的一场雪,特记之。顺问伟发兄好!
老夏非常气愤,也非常没面子,他骂骂咧咧地问徐来那个脸上有一块疤的警察叫什么名字。他说那个狗操的踢了他一脚,踢在他裤裆上。徐来早已被那帮闹事的村民搞得心烦意乱,手胡乱往那边一指,让他去问大刘。老夏怒气冲冲跑去找大刘了。建设处几个小鬼看着他矮墩墩的背景,忍不住一起咧嘴笑了起来。老夏一贯喜欢瞎掺和,这次终于吃了大亏。
毕竟胳膊拧不过大腿,不到二十分钟,县政府大院里的闲杂人员就被清理得一干二净,只留下七零八落的铜锣、皮鼓以及一片狼藉的水泥地。
这是一次空前的胜利,派出所反馈过来的消息是,当晚共抓获十五名参与闹事的人员,其中还包括跟白果村民组征地毫无关系的三名县城小混混,他们在混乱中企图继续破坏政府值班室的设施,被外围撤回来的老警抓个正着。
老邓兴奋地发布完这次辉煌的战果,然后打电话向县领导汇报。
徐来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机里有三个未接的电话,摁开一看果然都是牛红打来的,心想糟糕,赶紧回过去,对方已经关机。打仇丽丽的电话,结果也是一样。徐来看了一下时间,不由连连叫苦,原来时间一晃居然已是夜里九点钟。徐来又打沸腾渔村的电话,说自己是开发区的,问是否有两个女孩还在那里等他们。接电话的是一个娇滴滴的女声,她说没看见耶,吃饭的客人都走光了耶。徐来绝望地放下手机,就算渔村没关门,牛红和仇丽丽也不会干等到现在啊。他真是异想天开。他又拔打了一遍她们的电话,仍然是关机。
艾金见徐来呆若木鸡的样子,想起来是为了仇丽丽的事,于是走过去拍了拍他肩膀,拍了半天,才把他拍回过神来。
“小仇的事包在我身上了,”艾金一边递烟给徐来,一边安慰他说,“明天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要找到她,确保让她笑嘻嘻回到你身边。好了,现在我们吃宵夜去。”
事到如此,徐来也只能作罢。一伙人在艾金的带领下,一起奔赴夜宵摊。可是的屁股刚刚落在板凳上,江天的电话就打来了。他说根据宋县长的指示,明天由梨树镇牵头成立一个由开发区管委会及镇村相关人员组成的工作组进驻刘家村白果村民组,开展宣传安抚工作,因为当晚抓进去的十五个人已全部被刑事拘留,为了防止事态进一步扩大,要求工作组明天清早五点就要进村开展工作。
艾金接完电话,骂骂咧咧地对大家传达了一遍,然后要在座的人明天清早四点半全部在开发区管委会集合,然后一起进村。
众人听艾金这么一说,喝酒的兴致去掉了一大半。徐来更是兴趣全无,今天早上六点不到就被艾金搞起了床,明天早上四点半又要集中,再喝酒他还睡得球啊。徐来说吃一碗水饺就回去睡觉,这个要求一提出就立即遭到一桌人的强烈反对,他们喝酒的兴致虽然去掉了一大半,但刚才的抓人行动太刺激了,所以剩下的一小半兴致仍然很强烈,所以他们绝不能容忍徐来一个人不喝酒来破坏他们依然很强烈的喝酒兴致。徐来这个人一贯意志不坚强,对手一强大他就缴了械。
他们先是说好只喝两瓶白酒,但老夏因为裤裆被人踢了一脚而心情郁闷,一个人就喝了一瓶。徐来开始因为昨晚没睡好不想喝酒,一杯酒喝下肚,酒瘾又上来了,因为他更加郁闷,他宁可被那脸上一个疤的警察在裤裆上踢一脚,也不愿意让仇丽丽和牛红在沸腾渔村空等一场。所以他越喝越郁闷,一个人也喝了有一瓶。后来一共喝了多少瓶徐来根本不知道了,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办公室的木制长沙发上,脖子痛得就跟散了架一样。
第六章 去杭州见老倪
进驻刘家村的工作组上午九点多钟就撤回来了,因为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事态有进一步扩大的可能,外环路经过的白果村民组里只剩下老人、孩子和妇女,精壮的男人因为害怕遭到抓捕已逃得不知去向。工作组在村里转了几圈,在屋外面能见到的活物只有两条汪汪乱叫的土狗,几群惊惶失措的母鸡和一只在晒场上睡大觉的大肥猪。他们看问题不大,进屋随便问了几户家人的情况就草草收了兵。别看白果组的人平时又蹦又跳,一动真格他们还是吓破了胆。完全不像徐来以前待过的那个赵坊镇,那里的人动不动就把镇政府的大门砸个稀巴烂,或者浩浩荡荡直接把市政府堵个水泄不通。
艾金刚从刘家村回来,江天的电话又来了,还是那件事,要他们去浙江请老倪,而且马上就动身。
徐来正坐在沙发上呲牙咧嘴地揉脖子,一听马上就要走,顿时傻了眼。
“还是吃了中饭再走吧?”他抬起头央求说,“好歹让我跟仇丽丽见个面呀。”
“你以为我想现在就走?”艾金站在那里,一脸憔悴地说,“老江叫我们现在就动身,他说现在他妈的鸡巴事多,现在不走等下搞个事情又走不成。郝书记催他,他就催我们。”
“小宣呢?”徐来问,巴不得宣琪找不着,“她也去?”
“她当然要去,”艾金说,“这是美人计,他妈的这招商引资什么名堂经都用上了。”
“你找着她了?”徐来还不甘心地问。
“已经跟她讲好了,”艾金说,“小周已经送她回去拿行李箱了。”
“拿行李箱?”徐来问,“准备待多久啊?”
“我也说不准,”艾金说,“反正把老倪拼过来为止。”
“我操,”徐来叫了起来,“他要是就不来呢?”
“先拼几天再说,”艾金安慰道,“他真不来,我们就回来汇报。”
因为马上就要动身,徐来又开始打仇丽丽和牛红的电话,但她们仍是不接,发给她们的短信也不回。徐来垂头丧气地想,这回可真惨了,他这次不仅又得罪了仇丽丽,还把牛红也给搭上了。
几个人上车后一路狂奔,到了杭州天还是全黑了。老倪早在一家海鲜楼等他们,这个矮矮秃顶的胖老头长得毫无起眼之处,但他却是一个身家上亿的大老板,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说的,见到宣琪时脸上顿时笑成了一朵花。一阵寒暄之后,大家兴致勃勃坐了下来,开始享用海鲜大餐。
老倪说晚上喝洋酒,上了两瓶XO人头马。这种酒徐来和艾金以前都喝过,其实一点都不好喝,他们只喜欢喝中国人自己酿造的老白酒。但老倪要上,他们也没办法,谁也不想在这个阔佬面前显得土老帽。艾金一端杯子就说厂子开工的事,老倪说:“现在是喝酒的时间,不谈工作。”忙着为坐在一旁的宣琪舀汤夹菜,亲热得就跟外公一样。宣琪则乖巧得像个腼腆的中学生,不停地说谢谢谢谢,只不过她不是说谢谢外公,而是脆生生地说谢谢倪哥,谢谢倪哥,叫得老倪心花怒放,春风满面。徐来看着宣琪那张天真烂漫的小脸,心想难怪江天说宣琪是只狐狸精,原来她疯起来的时候比谁都放荡,这会儿静下来又比谁都清纯了。这晚的菜很丰盛,又是龙虾又是鲍鱼,摆了满满当当一大桌。徐来见了海鲜胃口就特别好,早把仇丽丽忘得一干二净,像老常那样吃个不停。艾金也喜欢吃海鲜,既然老倪说喝酒不谈工作,他也就专心吃喝起来。只是苦了小周,他一吃海鲜就拉肚子,所以他坐在那里从头到尾都是拉着脸。桌上还有两个老倪的部下,大概是惧怕老倪,坐在那里拘谨得要命,又不敢吃又不敢喝。一张桌上只有老倪和小宣有说有笑,小宣娇滴滴地说:“倪哥,你一回杭州就把我给忘了耶。”
@项丽敏 2012-02-26 16:54:30
又贴了不少啊,跟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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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关注!
“啊呀,小宣,”老倪赶紧表白说,“没有忘的,没有忘的,怎么会忘掉呢?来来来,再喝一杯酒。”
“哼,”宣琪推开杯子,撅着嘴说,“还说不忘,你回来这么长时间都不去看我,还说没忘呢?”
“来,来,来,”老倪笑眯眯地把那杯酒又端到宣琪面前,“今天下午我许多事情都不做了,就在这里等你呀,就是为了看你呀。”
“哼,”宣琪斜睨了他一眼,撒娇说,“人家老远来看你,你还不等呀?”
宣琪还是不喝那杯酒,装得很受委屈的样子。老倪很是心疼,秃顶上油光闪亮,他端起酒杯一口干了,说:“好好好,我自罚一杯总可以了吧。”
宣琪笑了一下,又撅起了小嘴。老倪又讨好地喝了一杯酒自罚。
“我这次来请你,你跟不跟我回去呀?”宣琪继续撒起娇来。
“啊呀,小宣,”老倪说,“你不知道,我这边又一个厂子最近要开工,真忙得不得了呀。”
“倪——哥——,”宣琪终于用起了她的杀手锏,摇起了老倪的胳膊,“不嘛,倪哥,跟我回去一次吧,跟我回去一次吧。”
徐来和艾金会意地一笑,因为老倪已经开始被宣琪搞晕乎了。宣琪这只小狐狸精双腮赤红,两眼迷离,抱着老倪的一支胳膊摇啊摇,摇啊摇,娇滴滴、羞答答的样子用回首一笑百媚生来形容一点都不过份。
“好吧,”老倪又干了一杯酒,终于被她搞定,坚决地说,“后天跟你们回去,明天好好在杭州玩一天。”
宣琪高兴地一把抱住老倪,还在他那张胖嘟嘟的大脸上亲了一口,这丫头疯劲上来了。
老倪毕竟是大老板,何况还有两个呆头呆脑的部下坐在一旁,尽管快活得要命,但分寸还没乱,赶紧把注意力转移到男客人身上,大声说,“喝酒,喝酒,艾主任你的杯子还满的呀,还有徐助理,你也没喝酒呀。”
艾金赶紧站起来敬酒,对老倪说,“谢谢倪总,谢谢倪总。”说着一口就把杯里的酒喝完了。徐来也跟着站起来,重复了一遍艾金的话,也把杯中药水一样的洋酒一口喝完了。谢天谢地,老倪总算答应了他们的要求。紧接着宣琪也面若桃花站起来,一口把杯子喝了个底朝天。
吃饱喝足后,老倪又把他们拉到歌厅去唱歌。这歌厅在杭州大概也是数一数二的,光在门口迎宾的小姐就不下二十人,一溜的大腿看得艾金、徐来和小周眼都花了。进入K房后,一个风骚的领班领来了一大溜子妖艳无比的小娘们,一字排开站在那里等他们挑选。艾金的老婆小巧玲珑,所以他一直喜好丰硕之美,挑了一个丰乳肥臀的小姐。小周的老婆像冬瓜,所以他挑了一个麻杆一样的大个子妞。徐来听人说过,结过婚的男人都是这种德性,家里有个瘦小的,外面就喜欢找个肥大的,家里有个肥大的,外面就喜欢找个瘦小的,概莫能外。但徐来是个光棍,至少在仇丽丽嫁给他之前他还是一个光棍,所以他暂时排除在这条定律之外,于是挑了一个不肥不瘦刚刚好的小妖精。其实挑不挑无所谓的,K房的小姐远看都是花,搂进怀里仔细瞧大多都是一包渣,真正漂亮的妞恐怕早就给有钱有势的人包走了。
@zhangzhiqiua 2012-02-28 11:37:56
此等好贴,必然马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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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关注!
@阿微依萝 2012-02-28 12:01:14
拜读,文笔很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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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
老倪也挑了个妞,但一直被他晾在一边,他今晚最喜欢的是宣琪。这个被江天称作狐狸精的小丫头,今晚坐在那里清纯得就像一只刚刚出水的芙蓉,而且她的歌也喝得好,那首《城里的月光》被她唱得就跟原版没有两样。这一老一小在唱歌,其他几个人就给他们伴舞。艾金喜欢说话,他把那个肥妞搂在怀里说个不停,说得那妞还咯咯地笑。小周不会跳舞,他把那长妞齐臀抱住,弯着两条细腿,在她身上乱扭,脸蛋正好帖在那妞的胸口上,就像一个没断奶的大傻小子饿得在拼命找奶吃。老倪的两个部下一开始还木头一样坐在那里,后来经不住两个小姐的撩拨,把她们移到了大腿上。徐来当然也不会闲着,现在仇丽丽远在数百公里之外,他还怕什么?一支舞跳下来,他把老倪晾在一旁的小姐也拉了过来,一边一个搂在一起,痛痛快快体验了一次左拥右抱的糜烂生活。每次和这些有钱的人混在一起,徐来都忍不住在内心发出感概,他妈的,有钱他妈的真好啊。
徐来右边的那个穿黑背心的小姐,眉毛画得很浓,乳房大得都垂了下来,她一手夹着香烟,一手拿着话筒,唱了一首《舞女泪》,歌词写的好,唱的也他妈的真好,唱到最后徐来都有点不好意思再去搂搂抱抱她了。
几支舞曲之后,徐来出去上洗手间。果然是大城市豪华气派,那里的洗手间也大得惊人,一眼都有点看不到边,挂在墙上的小便池更是多得就跟高速公路服务区厕所里一样数不清。徐来摇摇晃晃刚在一个精致的池前站定,裤带还没松开,突然后背搭上了两只手,吓得他一声惊叫转过来。一个瘦小的、穿着黄马甲的中年男人显然因为惊吓到客人而吓得退到了一边,哆嗦成了一团。徐来马上意识到这个可怜的男人是专门在洗手间为撒尿的客人揉肩敲背的,于是立即稳住了阵脚,装着很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以示他不喜欢这样的服务而非对此一无所知。
徐来出去的时候,那个绻缩在一旁的瘦小男人立即冲过去谦卑地为他开门。他没敢再看徐来,而是始终低着头。
这是一个多么奢侈的地方,徐来一边走一边为自己刚才土包子差点露馅而惭愧不已。
灯光幽暗的过道上,两旁不断有小姐匆匆而过,歌声则不断从开启的门隙里轰然传出。徐来突然后悔没有给那个可怜的男人十块钱的小费,他可能就是以此为生的。他一定有老婆和孩子,可是他们会知道在这个繁华的世界上,他们的父亲和丈夫只是每天绻缩在这样一个地方吗?
艾金唱了一支《东风破》,他到哪里都唱这支歌。唱完之后,他放下话筒一屁股坐到徐来旁边,兴奋地对他说:“上次老宋带队来杭州,我们也在这里唱歌,进来的小姐一水地脱光。”
“脱光?”徐来吃了一惊,“全部脱光?”
“别说你不信,”艾金洋洋得意地说,“我自己都不相信。”
“我靠,”徐来问,“我们中国也有这样的好事?”
“嘿嘿,”艾金自顾自地说,“我是说我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真的?”徐来又靠过去问。
“那还能有假?”艾金说,“不过你可千万不能说出去,当时把我们都看呆了,小蔡吓得死都不敢起来跟她们跳舞。”
“老宋也跳了?”徐来还是不大相信一个县领导会当着部下人的面这样放荡。
“还不跳?”艾金说,“他跳得最欢,他酒一喝多比谁都要猛。”
“妈的,”徐来突然生气起来,质问道,“这种好事怎么不喊我也来?”
“县长带队的事我哪能做得了主,妈的,”艾金推了一下他,说,“你那时候还没来开发区上班呢。”
“妈的,”徐来无话可说了,但立刻他又凑了过去,“要不你跟老倪说说,让这些娘们也脱光给我们看看。”
“那怎么行?”艾金马上说,“这种事我们自己怎么好提啊?再说今晚小宣在,使不得,绝对使不得。”
徐来扫了一眼那边和老倪粘粘糊糊的宣琪。
“我操,”他骂道,“出门带个逼女人,真他妈的不方便。”
从上午上车一直到现在,徐来都没怎么搭理宣琪,这小狐狸精简直就是他妈的害人精。宣琪当然也知道自己那晚上惹的祸,一路上只管跟艾金和小周两个人放肆,一点都没敢招惹徐来这个倒霉蛋。
“你当我喜欢带啊,”艾金叹了口气,“她不来能请得动老倪吗?”
徐来又看了一眼老倪,他和小宣在唱《知心爱人》,唱得正欢。
“喂,”徐来对艾金说,“今晚这死逼不会跟老倪上床吧?”
“不会的,”艾金说,“小宣精着呢,不然江天怎么会叫她狐狸精呢?”
“那也是,”徐来不由感叹道,“要是宣琪跟他上床,我们成什么人了?送逼上门的皮条客啊。”
“妈的,”艾金忍不住也骂了一句,“这招商引资真他妈的是什么鸡巴名堂经都想尽了。”
俩个人正说着,老倪在那边喊起来,他在要红酒,他还想要喝酒。徐来赶紧要艾金去阻止,艾金也不想喝酒,他跑过去费了半天口舌才把那两瓶红酒给退了回去。这俩个人不是心疼老倪的钱,而是他们这几天酒都喝多了,多得都不想再喝了。徐来在开发区接触的客商花钱都很大方,开始他还帮他们心疼,后来发现他们乱花钱完全是在炫耀,炫耀给别人看,让大家知道他们有花不完的钱,徐来就一点不帮他们心疼花钱了。有一次徐来跟艾金去上海,在那家大酒店里,小周东张西望,一脸的羡慕,表现得让那个陪他们去考察的投资商极度有成就感,晚上请他们吃了一顿大餐不算,还带他们去桑拿,去泡脚,还吃宵夜,搞得小周在开发区不知道有多听话,一门心思想调过来当正式工。
老倪见客人不喝酒,显得很扫兴。艾金说:“谢谢倪总,谢谢倪总,我们每次来,你都这么破费,搞得我们真不好意思啊。”
“什么叫破费呀,”老倪的头直摇,连声说,“小钱,小钱。”
“倪总是小钱,”徐来趁机奉承他,“我们可是半年工资都不止啊。”
艾金刚才跟徐来说,老倪今晚吃饭唱歌至少花了有一万,不过艾金又说,这次开发区在出让土地方面又优惠了他一百万,羊毛原来都是出在羊身上。
老倪听了高兴起来,抬起手拍了拍徐来的肩膀说:“徐助理今晚好象没喝什么酒呀?”
“前两天酒喝多了,”徐来说着打了一个哈欠,然后晃了晃脑袋说,“怎么现在就想睡了啊?”
“那我们就散了吧?”艾金试探地问。
“现在才几点啊?”老倪看了一下手腕上那块自称二十多万的瑞士手表,“才十二点多钟就睡了?”
“我们实在是困了,”艾金笑着说,“我们山里人晚上睡得早。”
老倪做出不可理喻的样子,转过去对宣琪说:“小宣啊,他们都要睡了,我们去吃宵夜?”
“倪哥,”小宣说着把脸靠在他肩上,“我也困死了,明天再吃吧,倪哥。”
这时老倪的手机响了,他用杭州土话说了半天,徐来一句也没听懂,不过,听他的口气好像是出什么麻烦事。老倪放下电话,吃宵夜的兴致一下子就没有了。他让一个部下开车送开发区的领导回酒店,他自己则说要等一个什么人,他说是生意上的事。这样的安排让徐来大大松了一口气,几天的劳累,加之仇丽丽那头还毫无着落,他已经有点疲惫不堪。
第二天,老倪让人陪艾金一行人在西湖玩了一个上午,还跑到灵隐寺去烧香拜佛。其他人求什么徐来不知道,他除了求佛祖大慈大悲让他中彩票外,就是帮帮忙让仇丽丽这回饶了他,不然没完没了地打冷战,实在是让人受不了。徐来怕佛祖记不住他托的事,一连拜了好几次。中午又早早地吃了一顿海鲜,老倪就跟他们一起回来了。晚上宋长江在翡翠大酒店请倪老板吃饭,还有招商局、发改委、接待处等等一大堆人陪同,徐来被挤到驾驶员那一桌,这真让他求之不得。徐来最不喜欢跟一大堆的领导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他们坐在那里豪情万丈,自己坐在那里活受罪。
第七章 村支书刘得胜
外环路刘家段的道路已经在浇筑混泥土,县里对工程进展很是满意。“618事件”成为主持县政府工作的宋长江在许多场合必讲的话题,“618事件”就是6月18号白果村民组的人在县政府闹事被抓的那件事。虽然电视上没敢大肆宣传,但滨河开发区各建设工地挂满了“坚决打击非法阻工”、“强化社会治安,严厉打击违法犯罪活动”和“阻工阻工,牢底坐通”、“先签协议先得奖,后签协议不沾光”等等的大幅标语,那些被刑拘的村民虽然被陆续放了回来,但都交了数目不小的保证金。于此同时,对那些参与闹事的漏网之鱼,警方也弄得一清二楚,他们无一例外地被找去谈话,并写下了和那些被放回来的村民一样的“三不”保证书,即不闹事、不阻工、不上访,承诺如违反其中任何一条都将自愿接受公安机关的处理。白果组的人元气大伤,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田地被推土机压得七零八落,再也没有一个人敢跳出来说一句话。
面对这样大好的形势,开发区建设指挥部不失时机地调整了战略部署,把在朱家岗村工作毫无进展的拆迁工作组移师刘家村白果村民组,也就是说开发区第二阶段的拆迁工作突破口改从白果打开,这条消息很快传到刘家村人的耳朵里,支书刘得胜简直气炸了肺。刘得胜不是不想拆迁,他在白果组有五栋房子,三栋半新,两栋是老屋旧房,根据“一屋一地”的拆迁政策,他一家就可以无偿得到五块已经平整好且三通一平的宅基地,他之所以气炸了肺是因为他知道拆迁赔偿永远都是先紧后松,这个道理他比谁都明白,要不他这么多年的村支书还不白当了。先紧后松就是对首批拆迁的被拆迁户采取决不退让的强硬态度,甚至不惜动用强制手段,就是杀鸡给猴子看,或者杀猴给鸡看,目的只有一个,打开一个缺口。缺口打开了,后面的事情自然就好办多了,对放在后面的拆迁户,对愿意签字的,补偿上面一般都能开些小口子,以孤立最后的所谓钉子户。两年前开发区启动时,就是这样把赵家村老鸭村民组首先夷为平地的,所以现在哪个地方都不愿意首当其冲被列为突破口。
刘得胜先是跑到镇里去吵,书记、镇长跟他说他们不知道这件事,就算有这种事也是开发区建设指挥部决定的,跟梨树镇没关系。刘得胜跨上摩托车一路黑烟赶到了开发区管委会,质问江天为什么把拆迁组的人马从朱家岗村转移到他刘家村。
“把拆迁组派到哪里是开发区建设指挥部的事,”江天两手一摊说,“你问我,我问谁去?”
“那我问你,”刘得胜又问,“开发区建设指挥部是不是设在你开发区管委会?”
“是在我这里,”江天回答说。
“那好,”刘得胜坚持不坐徐来给他搬过去的椅子,站在那里不依不饶地质问江天,“你们指挥部为什么把拆迁组的人马从朱家岗村转移到我刘家村?”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江天有点不耐烦地说,“指挥部怎么安排我也不知道,我现在也是归指挥部管,有什么事你问指挥部去。”说完自称要去开会,把刘得胜推给艾金和徐来接待。
“我操你个亲妈妈,”刘得胜见江天走远之后破口大骂了一句。
艾金笑嘻嘻把怒气冲冲的刘得胜拉进了他的办公室。
刘得胜虽然是个老滑头,但他毕竟是刘家村的书记,艾金不是江天,他可要去第一线磨嘴皮子,所以艾金可不想把刘得胜给得罪了。这次拆迁办负责人作了调整,艾金和徐来兼任正副主任,徐来真没想到这件苦差事突然就直接落在了他头上。
艾金又是递烟又是泡茶,总算让刘得胜那两片窄窄的屁股落到了板凳上。
“你也真不能怪我们,”艾金一脸无奈地对他说,“宋县长是指挥部的总指挥,他讲先拆哪个村不就哪个村,我们还有讨价还价的份呀?”
“哎,艾主任,”刘得胜又站起来了,“你当我是傻逼?”
艾金赶紧站起来陪笑说:“刘书记,刘书记,你这是什么话?”
“这是什么话?”刘得胜大声道,“你不是当我傻逼吗?”说着转过身问徐来,“徐助理,你也是区里派来的,你说说看,先拆哪个村这种事也要宋县长来定吗?”
“刘书记啊,”徐来先喊他一声,然后说,“照讲这种具体的小事宋县长哪顾得过来,可你不想想,你们白果组那天闹事也他妈的闹得太大了点吧,搞得老宋现在一天都晚都惦记着你们刘家村,上次开会汇报拆迁的事,姚大头还没说完,老宋就把他臭骂一顿,当场批示把拆迁组转移到刘家村。宋爹爹发话谁敢不听啊。”
“妈的,”刘得胜骂道,“姓宋的这是趁机搞我们啊。”
“小声点,”徐来故意吓唬他说,“你们村闹事这件事听说县委、县政府还要追究幕后指使者呢,有些人放风说你是幕后指使者,你可要留点心啊。”
徐来这两句话还真管用,刘得胜一下子失去了锐气,不过他嘴巴还硬得很,梗着脖子说:“老子怕个屌,老子身正不怕影子歪。”
“老刘啊,”艾金一脸苦相地说,“你们闹事也害了我和徐助理啊,老宋骂姚大头还真把他骂好了,他狗日的去管建设处,让我和徐助理来管拆迁办,你们真他妈的是害人精啊。”
姚大头是开发区管委会的另一名副主任,真名姚建国,因为头大肉厚,大家背后都叫他姚大头,原来分管拆迁,现在因祸得福,分管起规划建设这个大肥缺。
“什么叫我们是害人精?”刘得胜恼火地说,不过锐气已经失掉一大半,“是你们乱抓人啊。”
“好了,好了,”艾金说,“过去的事我们都不说了,现在我们是一家人了,走走走,现在去搞一缴(麻将),晚上一起喝酒。”
现在离正常的吃饭时间还有两个小时,正好可以打一缴麻将,艾金想,反正拆迁办的工作还没有交接完毕,提前溜号也无大过。刘得胜是个麻将鬼,听说又有酒喝又有麻将打,怒气早就抛到爪哇国去了。
几个人坐车来到城郊结合部的美啊美饭店,老板娘范美美正趴在收银台上打瞌睡,艾金揪了一下她那丰腴的肩膀,把她弄得像上了发条一样跳了起来。这娘们高大丰满,长得跟哈萨克斯坦女人似得,如果不是老是疯疯癫癫的话,开发区招商办早就像招宣琪那样把她招去了。范美美跳起来后就去追艾金,刘得胜从后面一把把她抱住,两个人在那里搞成一团。
“妈个鬼,”徐来在一旁大骂,“你们到底还打不打麻将了,不打我走了。”
范美美笑得两个乳房乱颤,用力一推,把刘得胜推得四脚朝天倒在地上。刘得胜是个公认的好色鬼,他被推到在地一点都不生气,还快活得咯咯乱笑,笑得满嘴的牙龈都暴了出来。徐来因为才学会打麻将,所以牌瘾大得要命,在他的强烈干预下,一伙人终于坐到了牌桌上。
徐来今天的手气真好,一到他的庄上就开始霸庄,一连霸了六庄,差不多一下子就把其他几个人全缴了。他一边高兴地码着牌,一边又很是遗憾天天买彩票却没有这样的好运气,最近更是连五块钱的小奖都没得过。打了一圈,徐来又开始霸庄,刘得胜看他又倒了牌,气得大骂小周:“你到底知不知道打牌?他都连霸这么多庄了你还乱打什么天用?你猪头啊你?”
“我操你妈的,”小周不敢跟艾金回嘴,但一个小小的村书记他还是不会放在眼里的,大骂道,“上一把你他妈的能和你不和,你还等跑风,跑你娘的头啊。”
刘得胜把一张牌往桌上一掼,叫小周再骂一遍试试看。
艾金见他们两个人吵真的了,赶紧训斥小周说:“好了,好了,不要吵了!”又转过去笑着对刘得胜说,“徐助理是赌场得意情场失意,他要赢就让他赢点吧。”
艾金这么一说,这两个人不吵了,开始交换座位打第二缴。一圈打下来,徐来又开始霸庄,刘得胜忍不住问道:“徐助理,你他妈真的是情场失意啊?”
如果再摸到一张东风,徐来就是一步到位。他紧张得要命,没心思跟刘得胜讲话。
“他不情场失意,”艾金心有不甘地说,“他今天赌场会这么得意吗?”
小周在徐来上手,这家伙出牌不知道有多慢。徐来伸手先摸了一张,看了一下,激动得心里砰砰乱跳,这张牌就是他盼了一个圈的东风,如果这把牌和了至少可以把小周和刘得胜两家再次缴干净,管他什么情场失不失意,先赢了钱再说。小周打出一张八万,没人说要,徐来伸手就去抓那张东风,这时,刘得胜说了声,等一下,然后皱着眉头看自己的牌。
“快点,”艾金催他,“看个屁啊。”
“我碰,”刘得胜在徐来对面说,“去他妈的,老子碰。”
小周出牌慢,抓牌比谁都快。他伸手抓了那张东风,大骂一句:“狗屎。”把牌扔了。
徐来简直气炸了肺,好好一张东风就这样被刘得胜这个瘟灾给废了。他摸了一张没用的牌,就手扔了出去。艾金摸了一张牌,大笑一声,嘴巴都呲到了耳朵根,他和了。
徐来推倒自己的牌让他们看,然后大骂小周,问他干什么要打八万?大骂他简直就是个猪头,还查看他的牌。
@我是奔哥 2012-03-01 23:10:38
踢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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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奔哥:)
艾金和刘得胜则把小周夸成一朵花,说小周救了他们,否则让徐来一步到位和了,他们全部都死翘翘。
刘得胜笑着说:“徐助理啊,看样子你情场还是没那么失意啊。”
艾金也笑着问徐来:“刚才你接的那个电话是小仇的吧?”
“小仇个鬼,”徐来大骂。这几天,他已经打了不知道多少个电话,仇丽丽硬是一个都不接。
“真跟你女朋友吹了,”刘得胜还在不知趣地问,“怎么吹了呢?”
“怎么吹了?”徐来大怒道,“不都是你干的好事?”
“哎哎哎,”刘得胜说,“你女朋友跟你吹了怎么怪到我头上?”
徐来懒得理他,牌已经洗好了,就催他们快摸牌。
刘得胜问艾金:“喂,到底怎么一回事?”
“到底怎么一回事?”艾金说,“你煽风点火的事你自己都记不得了?”
“煽风点火?”刘得胜急了,“妈的,我什么时候煽风点火了?”
“那晚围攻县政府你是幕后指使者吧?”艾金慢条斯理地问。
“胡扯鸡巴蛋,”刘得胜一张脸涨得通红,“那件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没有就好,”艾金说,“这次拆迁你们村最好别再有事,到时候县里老帐新帐一起算,刘书记你就惨了。”
“妈的,”刘得胜两只眼睛瞪得跟牛卵子一样大,“搞开发区我刘得胜还不算大力支持啊?上次派出所一个小协警卵蛋被拽,不是我配合你们去抓人的吗?”
“宋县长说了,”艾金没接刘得胜的话茬,而是继续开导他说,“这次拆迁能顺利进行的话,以前的帐就一笔勾销。”
“我操,”刘得胜脸色好看了许多,看了徐来一眼,问他,“这事跟你搞对象有什么屌关系?”
徐来仍懒得理他,摸了张臭牌,一下子扔得老远。
“跟他还没关系?”艾金打出一张牌,不阴不阳地说,“那晚徐助理请他女朋友吃饭,你们一闹事,吃不成了,吹了。”
“我操,”刘得胜大叫起来,“一顿破饭没陪她吃就吹啊,她是皇帝的女儿啊?”
“你烦不烦啊?”徐来对刘得胜大惊小怪的样子恼火得要命,“你他妈的到底出不出牌?”
刘得胜打出一张小鸡,艾金马上碰了,打出一张天用。
“打天用跑风,”小周大惊说,“完了。”
果然,牌到艾金的时候,他摸了一张牌看也不看就扔了,大笑着说:“跑风。”
第二缴艾金风头很劲,把输的钱扳回来不算,还赢了钱。他打牌十赌九赢,从来没听说他情场失意过。徐来恼火地在心里诅咒,什么情场得意赌场失意,情场失意赌场得意,全他妈的都是放屁。
两缴牌打下来,天都黑了,于是开始喝酒。为了加强拆迁办与刘家村的关系,艾金已经提前打了老关和老吴的电话,这两个人是拆迁办的骨干,一个来自于梨树镇的土地所,一个来自于县房管所。刘得胜同样也叫来了刘家村的主任刘发根和另两个村委,一个会计,一个民兵营长。一顿酒吃到晚上十点钟还没结束,老板娘范美美被灌了许多酒,坐在刘得胜的腿上又是笑又是唱,她老公最后跑进来把她拖走了。
“可、惜、一、朵、鲜、花、插、在、牛、屎、上,”刘得胜费了很大的劲才把这句话说完整,他酒真喝多了,把人家老婆抱在腿上还不许人家老公来拉。
“刘书记啊,”艾金满脸能红,淫笑着说,“你刚才在范美美身上乱摸,她老公看见了。”
“看、见、又、怎、么、样,”刘得胜挥起一只手臂,大声说,“不许看——”
刘得胜酒已经醉了,艾金宣布散席,不能再喝了,已经快晚上11点钟了。大家走出美啊美饭店,被几个人扶着的刘得胜突然神智清醒过来,他要请大家去泡脚,并且一个人都不能少。他大声说,如果谁不去,谁就是看不起他刘得胜,就是看不起刘家村一千多人口,就是他妈的不是兄弟。刘得胜这么一说,一帮人只好跟他走。 反正他们村这几年征地收了不少征地服务费,按一亩四百元计算,少说也有几百万,不去白不去。
刘得胜在几个村干部的簇拥下,红光满面,摇摇晃晃走进了灯火通明的足心养生会所大厅,里面马上迎过来几个漂亮的,笑容可掬的小姐,亲亲热热把他围在了中间。足心养生会所是全县刚开张的最豪华的洗脚店之一,徐来和艾金也是陪外地客商来过几次,没想到刘得胜是这里的长客,长得这里已经没有一个人不认识他了。这个小姐喊他刘书记,那个小姐呼他刘大哥,热络得就跟一家人似的。他把这个小姐搂搂,把那个小姐抱抱,亲切地和老夫少妻没有两个样。
坐定之后,小姐们端来洗脚水之后又端来一个大盘子,上面的小碟子里盛的都是茶干、鸭爪、青豆、红枣、开心果等点心,一个小姐还送来两瓶干红。洗脚的时候喝酒,徐来还是第一次,他都有点看呆了。
艾金说:“还喝酒啊?”
刘得胜说:“喝!”
“搞没搞错?”艾金故意大惊小怪地说,“洗脚的时候喝酒?”
一个圆圆脸的小姐笑着说:“刘书记每次来都喝酒的。”
“我操,”艾金做了一个彻底服了他的样子,倒在靠椅上。
@林泠烟 2012-03-04 00:22:32
问好,有点不解,小说为何发在散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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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这部小说之前,我访问了好几个版,最终落户于此,我想是和散版更有缘吧。希望得到这里兄弟姐妹们的包容和支持。
谢谢林妹妹的关注!
@王-立 2012-03-03 10:36:14
李兄长篇连载,
先做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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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王立兄!
第八章 仇丽丽家来的陌生人
灵隐寺的菩萨一点也没保佑徐来,他想了半天,觉得问题应该出在门票上。寺庙本是佛教场所,怎么现在变得像动物园那样付了钱才能进去呢?菩萨肯定也不会高兴这么做,因此常常就不显灵。再说徐来当时也不心诚,如果心诚的话,他去的头三天都应该沐浴吃斋。他不仅一顿斋没吃,头天晚上还在K房里跟一大帮妖女缠绵鬼混。所以徐来和仇丽丽继续打冷战,和解的希望已经变得遥遥无期,原因是徐来屡遭拒绝之后,发誓不再理仇丽丽。这个毒誓是徐来一气之下当着艾金和牛红的面发的,并且把这两个听众也置于诅咒的范围内,所以一下子失去了两个最得力的调解人。可是有天晚上,徐来做了一个关于仇丽丽的梦,醒来后便无限地惆怅,躺在那里再也不能成眠。在这个梦里,仇丽丽伤心地离他而去。她孤独的背景久久地盘桓在徐来的脑海中,他们曾经有过的柔情慢慢地像潮水一样涌入他的心头。
两年前那个冬天,整个中国南部遭遇了一场百年不遇的大雪,徐来所在的这个小县城也不例外。突如其来的大雪让整个县里的交通陷入了瘫痪。徐来当时还在赵坊镇工作,在回城弯弯曲曲的山区公路上,车子被大雪封堵。
徐来乘坐的是一辆农村班车,那个胆大包天、誓誓旦旦能车子开回城里的司机不顾雪大路滑,一路上不断地停车带客,最后终于把车子开翻到路旁的干沟里。好在车子开得很慢,加之大家身上都裹着厚厚的冬衣,所以没有人受什么伤,但寒冷和惊吓还是让人们把愤怒播撒到那个满嘴大话的司机身上,有一个头上撞起一个大包的农民一边揉着自己的脑袋,一边还冲过去踢了他一大脚。
两个人在雪地里打成一团,徐来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他们拉开,叫他们先帮忙把倒掉的车子翻过来,回到城里再接着打。那时候雪越下越大,视线已一片模糊,两个人听徐来这么一说,便无心恋战了,只是还对骂个不停。`
徐来在镇里工作,大小也是个干部,调解完两个人的纠纷,于是又当仁不让担当起自救协调员的角色。
他把那个倒霉的司机拉到一旁问:“你是赵坊镇的人吗?”
“我是的,”司机挣脱开后,梗着脖子质问道,“你想干什么?”
“我是赵坊镇政府的,”徐来说,然后强压着怒火问他,“我们把车子翻起来后,你能不能开上公路?”
司机看了一下,说:“开不上去。”
“开不上去?”徐来绝望地吼道,“那怎么办?”
“只有喊吊车来,”司机说,“喊吊车来吊。”
“那你打电话喊呀,”徐来对他叫了起来。
“这么大的雪,”司机说,“吊车不会来的。”
“你没喊怎么知道吊车不会来?”徐来终于忍不住发火了,这个混蛋的司机拍着胸脯把他们哄上车,却把车子开到沟里去了。
那个刚才踢他的农民一听司机这么说又冲过来要打人,徐来抓住他的破棉袄,把他拉到身后,然后强迫司机往修理厂打电话。司机怕犯了众怒,只好乖乖掏出手机。果然如他所料,汽车修理厂因雪太大拒绝出车。司机放下电话哭丧着脸对徐来说:“我说他们不会出车的吧。”
“妈的个逼,”徐来骂道,“你不是说你保证能把车里开到城里的吗?”
“你当我愿意翻车啊,”鼻子冻得通红的司机不示弱地叫起来。
徐来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这家伙说得也对,这大雪天的谁愿意他妈的翻车啊。从车里爬出来的乘客们开始骚动起来,七嘴八舌和那个毫无歉意的司机展开了对骂。那个脾气暴燥的农民又冲了起来,徐来不得不大叫着一把把他拽住。
“都不要吵了,”徐来大声说,“我是赵坊镇政府的干部,我姓徐,现在我打电话向镇里求助,镇里一定会来帮助我们的。”说完,他找出手机里牛镇长的号码拨了过去。
徐来这样做,大家果然安静下来。电话通了之后,徐来向牛镇长报告了翻车的事。老牛一开始紧张得要命,后来听说没人受伤才放下心来。徐来说了汽修厂不愿来吊车的事,老牛说路上这么厚的雪谁敢出车啊,问翻车的具体位置,因为已出了赵坊镇的地界,徐来就问一旁的乘客这里是什么鬼地方。一个皮肤微黑的敦实女孩说这里是猴子岭,她旁边还站着一个比她纤细许多的妞,这两个娘们是刚从前面一个小村口上来的,长得还都不丑,不过徐来那会儿没心思细看她们,马上把猴子岭这个地名从电话里报了过去。牛镇长一听马上说,不是我们镇的地方,你打电话给桃花乡。徐来赶紧说司机的是他们镇的人。老牛马上骂道,妈个逼,这么大雪天开什么屌车。徐来问他怎么办?老牛说,你们先等着,我打电话给县里汇报看看。徐来又说,车上有妇女和儿童,现在大家在雪地里冷得吃不消了。老牛不耐烦地说,这样吧,这里离我们镇水口村不远,你把他们带到村部去,那边有事你就全权负责了,又骂,妈的这鬼天,雪下得还没个停呢。
水口村就是刚才那两个女孩上车的村子,徐来打通了村支书牛有财的电话。徐来说刚才赵坊镇的一辆客车在猴子岭翻子,请他们派些人来帮忙救灾。牛有财一听马上在电话里尖叫起来,紧接着电话就断了线。徐来再打,他不接了,气得徐来对着手机大骂。这时旁边那个敦实的女孩大声说:“别骂了,他肯定吓坏了,他是我爸。”说着拿出手机拨电话,好一会儿,电话通了,她对着话筒大声说:“爸,爸,爸,是我,是牛红,车子翻了,我没事,一点事都没有,仇丽丽也没事,大家都没事。”
@项丽敏 2012-03-04 12:14:21
支持,散版欢迎原创首发的好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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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版主,谢谢散文天下:)
@哏丑 2012-03-04 23:50:41
可能尖锐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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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哏兄关注:)
徐来借着漫天飞舞的雪花作掩护,来回盯着那两个妞看,难怪刚才把牛有财吓得屁滚尿流,原来这老村官的女儿也在车上。很快,身体肥胖的牛有财就气喘吁吁带着几个人勾着腰从山坡下的小路赶来了,见他女儿果然没事才彻底放下心来。徐来向他转达了牛镇长的指示,请他把车上十几个人安置在村里。因为这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雪却疯了似地下个不停,原先公路上还有几辆挤满了人的小汽车歪歪扭扭开过去。这会儿可是一辆车也见不着了,等待救援的车辆过来已经彻底没有了希望。
牛有财扫了一眼雪地里哆哆嗦嗦的一群人,皱着眉头说:“这么多人?”
“没办法了,”徐来边跺脚边建议,“一个村干部家安置两个人吧。”
徐来见牛有财没吭声,便转过身把安置方案对大家说了一遍,没有人想得出来比更他好的办法,只好拿起行李跟着水口村的人走。徐来跟牛有财走在一起,他的女儿牛红和仇丽丽跟在他们后面。
牛有财对徐来说:“小徐啊,你真好口福,昨晚我们下弓夹了一头野猪,今晚炖了一钵猪肚子,这可是个好东西啊。”
“那还真亏了翻车子,”鼻子冻得通红的徐来高兴地笑了起来。
野猪肚是难得的美味,虽然那一带野猪不少,但少有农民会留下野猪肚自己吃,因为一副野猪肚要值一千多块钱。不过就算没有野猪肚徐来也很高兴,因为那个叫仇丽丽的女孩让他越看越喜欢。她长得不高不矮,不肥不瘦,穿一件红色的羽绒衫,映得脸上红扑扑的,深一脚、浅一脚走在雪地里,一会儿就走到了他们前面,在漫天的飞絮中,看上去不知有多妖娆。
到了村部,牛有财让人升起了一大盆碳火,徐来这车人早已冷得瑟瑟发抖,火还没全烧起来,大家就团团围在了烟雾暸绕的火盆四周。
牛有财说:“今晚只好委屈大家就在这里凑合一下了,你们这么多人我们也没地方住,等下我让人把饭送过来。”
徐来赶紧把牛有财拉到一旁,对他说:“牛镇长是让你安排这些人住一晚的。”
“住?”牛有财瞪着一双浮肿的小眼睛说,“往哪里住?我们这里又没旅馆。”
“你们村干部一家住两个不就成了嘛。”徐来马上替他作了安排。
“你说得轻巧,”牛有财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我们村里的干部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好几个人都住在老鸦岭,离这里十几里地,下这么大雪怎么过去?”
“村部这边不是有不少党员吗?”徐来正准备打农村党员的主意,牛有财立即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
“歇吧,歇吧,”他说,“这些人连街上讨饭的都不如。”
徐来想起来了,水口村两委干部关系搞得很僵,前阵子镇里还来过工作组,让牛有财安排村干部领些不相干的人回家去睡一晚大概真是白日做梦。徐来看着一脸不屑的牛有财,只好作罢。不过他还是让牛有财借几床棉被来,因为这批难民中还有一个妇女和两个孩子。牛有财不好再推辞,一口答应了。
当然徐来这个难民得到了优待,因为他是镇里的干部。徐来不仅被牛有财安排住在他儿子(已去当兵)的房间,还在他家里吃了顿一千块钱的野猪肚。
牛有财好酒,有徐来这个镇里的干部陪他喝,加之他女儿出了车祸人却没事,兴致不知有多高,喝了一杯又一杯,还让仇丽丽也喝,把她面前的杯子倒满说:“大冷天的,喝点酒暖身子,暖身子。”搞得仇丽丽也喝了一杯又一杯,脸上红得就跟桃花似的。
徐来开始还有点拘谨,几杯酒下肚便得意忘形起来,称牛有财为牛大哥。牛有财非常高兴,哈哈大笑,称徐来为徐老弟,还几次起身要和他拜把子。有了这层关系,他的女儿牛红便不得不喊看上去大不了她几岁的徐来为徐叔叔,虽然她一万个不情愿。牛红的同事兼小姐妹仇丽丽自然也不能幸免,她被要求站起来敬徐来的酒,这是水口村喝酒的规矩,晚辈敬长辈喝酒必须起立。
这次酗酒的结果是:牛有财醉得站立不稳被他的牛夫人连拉带拽弄进房间睡觉,以免他真的要和徐来焚香结拜摔倒在雪地里;仇丽丽倦缩在火桶里打酒摆子,身上披了两床棉被还冷得直打颤;徐来则当场把吃进去的野猪肚吐得精光,坐在另一只大火桶里再也不能动弹。后来牛夫人去睡了,牛红也去睡了,因为任她们怎么请求,仇丽丽就是不愿意离开那只大火桶。徐来也一样,情愿坐在热烘烘的火桶里,也不愿进房去睡冷被条。徐来和仇丽丽一左一右像两只大鸟一样偎坐在两只大火桶里,一直坐到天大亮。其间,仇丽丽口渴,徐来从火桶里爬出来给她倒水喝,还扶她上了一次厕所。
第二天,雪停了,镇里开来一辆带防滑链的中巴车,把徐来他们带回了城里。后来仇丽丽和她原来的男朋友吹了,徐来正好又没有女朋友,所以他们俩个人在牛红的热心撮合下,约了几次会后就成的男女朋友。仇丽丽把身村瘦长,一口北方口音的徐来带到她家里,她家里头看不出有什么人讨厌他。去年春节,徐来把仇丽丽带到他北方的家中,他家里人没有一个不喜欢她。于是徐来和仇丽丽的恋爱关系正式被双方家长所认可。
想到这里,徐来决定在吃晚饭的时候去一趟仇丽丽的家。这次仇丽丽不理他,徐来终于认为,从头到尾都是他的过错。那晚宣琪能坐在他肚子上发酒疯,完全是他没有全力反抗的结果。第二天晚上失约没去吃饭,根本就是他喜欢凑热闹,看见白果组的人敲锣打鼓地闹事,他兴奋得脚板底都痒了。其实他完全可以中途溜到沸腾渔村陪仇丽丽吃一顿饭再溜回来,当时县政府大院乱哄哄闹了那么长的时间,多他一个人不多,少他一个人也不少啊。千错万错全在他,再不主动上门认罪,那更是错上再加错。
混了大半天的班,徐来提前溜了回来,并且关了手机。这样做是为了躲避晚上的一场饭局,因为晚上艾金要请县供电公司的人吃饭,徐来被要求作陪。这种事徐来从来都是乐于从命的,但今晚不行,他已经急不可待要见到仇丽丽了,让那些牛气哄哄的电老虎们见鬼去吧。供电公司是条条管理的部门,从不把开发区放在眼里,县政府都拿它没办法,只好动不动请他们撮一顿。
徐来到仇丽丽家的时候,只有她外婆一个人在咿咿呀呀听越剧。这老太太大概有八十岁了,慈眉善目,瘦小精干,头上一根白发也没有。据仇丽丽说,她外公以前是开大药房的,难怪她外婆养生有道。
“哟,是小徐啊,”老太太见是徐来,乐得脸上笑成一朵老菊花。
徐来赶紧嘴甜地叫了一声:“外婆。”
老太太很是喜欢这个长手长脚的准外孙女婿,见徐来进门乐得连戏也不听了,又是倒茶又是拿瓜子,忙前忙后,问长问短,总之是非常高兴。徐来在赵坊镇工作的时候,每周回城里,都要在仇丽丽家吃一次饭,后来调回城里,反而来得少了。下派到开发区后,更是忙得几个月也来不了一次,所以仇丽丽的外婆见到他不知有多高兴。
后来仇丽丽的妈妈下班回来了,徐来赶紧站起来喊了一声,“郑阿姨。”
郑阿姨见徐来带脚边放着一大袋东西,也显得很高兴,客气地说:“来玩一下,还带这么多东西干嘛呀?”
“我刚从浙江回来,”徐来恭恭敬敬站在那里说,“都是别人送的。”
“坐坐坐,”郑阿姨很客气地招呼着,放下包坐在徐来侧面的沙发上,心情看上去很不错。
徐来恭恭敬敬坐了下去,一直悬着的心终于也放了下来。他最担心的是仇丽丽把他那晚鬼混的事告诉了她妈妈,看样子他的担心是多余的了。
“开发区现在搞得怎么样了?”郑阿姨拢了拢耳边的头发,满脸笑容地问。徐来这准丈母娘是一个单位的工会主席,言谈举止颇有些领导气质,平时喜欢问他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目前在搞第二轮拆迁,”徐来趁机说,“头都搞大了。”
“过去计生工作是天下第一难事,”她叹了一口气,颇有同感道,“现在轮到拆迁了。”
正说着,仇丽丽的父亲回来了。这老爷们见到徐来更是高兴,因为他晚上喝酒有伴了。
徐来赶紧又恭恭敬敬站起来,喊一声:“伯父。”
“小徐啊,”老仇高兴地问,“还没吃吧?”
“刚出差回来,”徐来正重复撒谎说刚从浙江回来,“是到……”
“没吃更好,没吃更好,”老仇打断了他的话,笑着说,“我们正好喝两杯。”说着跑进厨房看菜,边走还边高兴地问,“什么东西这么香?什么东西这么香?”
徐来也跟了进去,仇丽丽没给家里任何一个人揭发他鬼混的事,让他心里最后一块石头落了地。没想到今晚她家的菜还真不错,老太太居然还煲了一锅海参鸡肉汤,毕竟过去是有钱人家,吃起来从来都讲究。闻着从钵子里飘出来的阵阵肉香,徐来心里美滋滋地想,光凭这一点,今晚他也要费尽心思和仇丽丽和好如初。
饭菜很快上桌了,可是仇丽丽还是没回来。老仇问:“咦,丽丽怎么还没下班?”
郑阿姨就准备打电话,这时老太太突然想起来了,说:“看我都忘了,丽丽下午来电话,说她晚上不回来吃饭,说什么单位来人检查,陪人家吃饭呢。”
“哪有这么多的检查?”老仇皱着眉头说,“最近怎么都在外面吃?”说着拿出了手机。徐来虽然很想见到仇丽丽,但两个人仍在冷战期,此时打电话反而不妙,于是赶紧劝住老仇说:“不用了,不用了,她有事让她忙吧。”
由于仇丽丽没回来,徐来喝酒的兴致减了一大半,但海参鸡肉汤还是喝了不少。吃完饭,徐来照例陪准丈人老仇下围棋。这老爷们也在机关上班,事业上不得志,却喜欢花鸟鱼虫,他家的后院简直就是一个小植物园,笼子里小鸟啼鸣,水池中金鱼如锦。最近两年又迷上了围棋,买了许多棋谱在家里操练,还到处找人厮杀。
徐来读初中的时候,在邻居聂大爷的唆使下,跟他学过一阵子围棋,居然还得了个全市青少年围棋赛的第三名。可惜他后来废了这门爱好,把聂大爷气得半死。跟仇丽丽谈恋爱后,徐来为了投这准丈人所好,特地买了一副上好云子送上门,逢来还必陪他杀上三盘。徐来这晚也不例外,而且耐心出奇地好,因为他无论如何也要等仇丽丽回来,否则这一趟就白来了。第一局棋徐来很快输给了老爷子,这让他很是高兴,于是又开了第二局。下到晚上八点多钟的时候,徐来听到门外仇丽丽的说笑声,这让他大为庆幸,因为他一直担心女朋友很晚才会回来,因为陪检查工作的人吃饭一般都要去唱歌,唱完歌十有八九还要去吃宵夜,这样就不知弄到几点才能罢休。仇丽丽又说又笑说明她的死党牛红肯定在一旁,这两个人通常都是形影不相离,这让徐来更为庆幸,因为牛红也来了多少可以化解他和仇丽丽之间的尴尬。
门锁上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徐来装着什么也没有听见,一门心思放在棋盘上。门开了,人进来了,可是说笑声却嘎然而止。徐来看见对面的老爷子脸上露出的惊讶之色,他回过头去,看见仇丽丽目瞠口呆地看着他。仇丽丽的身边站着一个陌生的青年男子,高大挺拔,戴着一副金丝边的眼镜。他对仇丽丽的表情似乎很是迷惑,当他转向徐来的时候,徐来笑了起来,大声对仇丽丽说:“你老爸棋艺大进,今晚已经赢了两盘棋。”说着马上装着不服气的样子,转身把一粒棋子下到一个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方。
徐来为自己,为仇丽丽,还有为她父亲化解了这场尴尬,直到仇丽丽和那个陌生人,或者说她现在的男朋友穿过客厅走进她的房间,徐来也没有再抬起头来。他像一个九段的职业高手那样死死盯着棋盘,最后掷子认输。
第九章 醉酒的胖妞
从仇丽丽家里出来之后,徐来就开始打艾金的电话,打了一个又一个,这混蛋就是不接听。徐来知道他一定在歌厅里,但不知道他在哪个歌厅里。徐来又打小周的电话,打了一个又一个,终于把他打通了。电话里充满了嘈杂的音乐声,原来他们在翡翠大酒店唱歌。徐来让小周过去接他,然后跟着他走进了一间大包厢。
里面乌烟瘅气,噪声如雷,一个醉汉蹲着马步,鬼哭狼嚎在唱着屠洪刚那首《中国功夫》,还伴随着武打的动作。一个小姐东倒西歪找人干杯,裙子上的拉链都松开了。艾金坐在两个娘们中间,左拥右抱,忙得不亦乐乎。徐来在沙发和茶几间越过许许多多条大腿和麦克风线挤了过去,抓起一个小娘们抱入怀中,然后转身倒在艾金旁边腾出的空位上。
“哎,”艾金侧过去大声质问他,“晚上打你电话怎么尽是关机?”
“刚才我打你电话,你他妈的不是也不接吗?”徐来边说边把那个娘们的大屁股从他的一条腿挪到两条腿上,这娘们也他妈的太重了。
“你说什么?”艾金大声问,趁机乱摸徐来腿上的娘们,把她弄得腰肢乱颤,上下直颠。
徐来没理睬艾金,而是立即把这娘们从他怀里移开,因为再耽误一秒钟他的肚子和大腿就得立马报废。
艾金又大声问徐来下班后跑去了什么地方,对他没有参加晚上的宴席表示强烈的不满。
“我、喝多了,”艾金口齿不清地说,“兄弟、你、不够意思。”说着转过身去不理他了。
徐来赶紧拿起茶几上的一杯红酒,也不管是谁的,拉过艾金,让他看清楚了,然后一口干了,接着徐来抓过大玻璃杯旁的那瓶干红,又倒了一满杯,这可是纯的红酒,不是大玻璃杯里掺了可乐的的玩意,又一口干了。如此,徐来喝了三大杯纯的红酒,在倒第四杯的时候,艾金把他拦住了。
“兄弟,”他大着舌头说,“你是我兄弟。”
艾金说的不错,徐来是他兄弟,他也是徐来的兄弟,但是刚才这纯的红酒徐来并不是为艾金喝的,而是为了他自己,出了仇丽丽的家门后他唯一要做的事就是找酒喝。徐来很喜欢外国电影里那些失意的苦人儿独自在洒吧里一杯又一杯吞饮着苦艾酒或杜松子酒,一绺头发散落在额前的情景,可他生活的这个中国中部小城里没有这种让人优雅地痛苦的地方。不过喧闹也不错,徐来又倒满杯子开始找旁边的女人喝,找他认识和不认识的每一个人喝,他要把自己喝醉。他喝了一杯又一杯,话都说不清楚了,可还是没有醉。
徐来拿出手机,发现有三个未接电话,打开一看,居然都是仇丽丽打来的,刚刚被酒精掩饰过去的痛苦和伤心此刻又像无数把利剑向他刺来。徐来恶狠狠把仇丽丽的名字从手机中删去,发誓永远把她忘记。仇丽丽前些日子不接他的电话,不回他的短信,今天被他当场撞见,居然一下打来三个电话,无论她解释也好,挑明也好,他已经不想再听了。
大屏幕电视画面上,冒出一片碧海蓝天,几个丰乳肥臀的比基尼洋妞款款而出,在沙滩上骚首弄姿,媚态百生。徐来突然想起了宣琪,立即把电话打了过去,很快就通了。
“好啊,”宣琪在电话里听到嘈杂的音乐声,大叫起来,“唱歌不喊我啊。”
“我这不是喊你吗?”徐来大声说,“过来吧,我们在翡翠大酒店。”
“现在都几点了?”宣琪在电话里发嗲,“到现在才喊我!”
“你在什么地方?”徐来已经开始兴奋,如果远的话,他就让小周去接她,总之他今晚一定要见到宣琪。就是这个小狐狸精让徐来没了女朋友,所以他一定要干她一晚以解心头之恨。
@诗魔鬼也逍遥 2012-03-07 17:30:57
拜读!很真实,好!
希望你能修成正果,拍成电视剧。
但拆迁这个问题本身过于敏感,而且本文不够和谐,呈现的社会矛盾比较尖锐。难。
另外,粗口过多,这虽然对人物的塑造有好处,但是对公开发行却不利。小说毕竟属于文学,必须承担一定的教化功能。
特登录支持安徽老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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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诗魔兄的关注和点评:)
拆迁确实是个敏感的话题,这大概也是许多写作者不愿涉足的原因,既难以发表和出版,更不用说会拍成影视作品了。我在工业园区工作过几年,正值那里建设初期,直接面对了大量的征地、拆迁和所谓的“阻工”,所以我最终还是用园区这个题材,写了这部小说。既然是小说,当然是虚构的,正好借此说明一下,以免有人对号入座。
很高兴在这里遇到安徽老乡,再次谢谢诗魔兄:)
@我是奔哥 2012-03-08 12:54:30
踢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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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奔哥:)
@边关慧明 2012-03-08 13:32:21
太符合当前的社会现象了,欣赏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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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边关慧明关注:)
“我在吃夜宵,”宣琪说。
徐来一听大喜,忙问她在什么地方吃。宣琪说:“还能在哪?小吃一条街呀。”
收了电话,徐来谁也没打招呼,出门穿过一条马路就到小吃街,没费什么劲就找到了宣琪。
灯火通明的夜宵摊上,宣琪和几男几女东倒西歪坐在一起。这些人徐来一个都不认识,如果在平时,他肯定不会加入这群大呼小叫的陌生男女行列,不过那晚情况特殊,面子在仇丽丽家早丢光了,何况还喝了许多酒,所以脸皮比砖头都要厚。这些人酒都喝多了,兴奋得要命,徐来一坐下,他们就热情无比地给他倒满了杯子。一圈啤酒喝下来,他们就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两圈啤酒喝下来,他们说的话徐来全明白了,原来他们其中的一个女孩失恋了,几个哥们姐们晚上全是陪着她。
天下居然还有这么巧合的事,徐来不由多看了几眼这个和他一样倒霉伤心的沦落人。原来这女孩长得很胖,难怪她男朋友把她给甩了。
宣琪和这女孩干了一杯啤酒后,大声说:“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有的是,姐们到时候给你找一个好的,气死他。”
“你说什么呀?”那胖女孩气恼地说。
“就是,就是,”另一个摇摇晃晃的女孩大声帮小胖妞说话,“是宝儿先不理人家的。”
长这么胖还先不理人家,鬼才相信呢。徐来又看了那小胖妞一眼,发现她真他妈的胖,屁股就跟磨盘一样大,不过胖虽胖,个头却不小,长得也可以,心里当下就想,这妞真是生不逢时,要是生在唐朝说不定早选进宫里做妃子了。
“你不是说是他先不理你的呀?”宣琪不知是酒喝多了,还是真是个傻子,她还在笑嘻嘻地问,“不是你刚才说的呀?”
大概是因为有徐来这个外人在,小胖妞真生气了,大声说:“你说什么呀?”
几个男的也大喊大叫帮这个叫宝儿的胖丫头说话,还好他们喝成那样也没忘记晚上出来喝酒是来安慰她的,而不是来揭发她的。
因为徐来和这个小胖妞同是天涯沦落人,所以相逢也不必曾相识了,端起杯子直呼其名道:“宝儿,我们干一杯。”说完一口把酒干了。
宝儿看了徐来一眼,也一口把酒干了。
宣琪大叫起来:“喂,宝儿,你这杯酒刚才是跟我喝的,不算,再喝一杯!”
“我先头跟你不是喝了一杯吗?”宝儿也叫起来,“我这杯酒是刚才重倒的!”
“是的,是的,”徐来帮宝儿证明说,“你们两个人喝完后,宝儿又倒了一杯。”
“不是的,”宣琪大声嚷嚷,要宝儿补喝一杯。宝儿当然不干,两个人在桌上把酒官司打得不可开交。那几个男女就劝,可是一点作用也没有。宣琪酒真的喝多的,不依不饶地要宝儿补喝一杯。徐来看宝儿酒也多了,也不问人家同意不同意,把她面前那杯酒一口干了下去,因为女人酒喝醉会很麻烦的,一个女人喝醉已经够呛,两个女人一起醉那简直就是灾难,他可不想陷到这个灾难中。
徐来是怕麻烦才代酒的,没想到代酒却代出更大的麻烦来。宣琪对徐来为宝儿代酒的行为十二万分地不满,大声说:“你要代就代十杯,”说完马上给徐来杯里加酒,要他一口气再喝九杯。
“不就是九杯酒吗?”徐来冷笑一声,端起杯子一饮而尽,然后让她再倒。他妈的,徐来心想,这傻逼哪里知道,今晚他奔东奔西就是奔着酒而来的。
宣琪毫不客气给徐来的杯子加满了酒,可是他还没把手伸过去,宝儿就一把抢过去了,她一仰脖子把酒给干了。
“我自己喝,”宝儿说着把杯子扔到桌上。这杯酒喝得太快了,宝儿刚坐下就趴在桌沿上呕吐起来。边上那个长发的女孩就赶紧给她拍背,梆梆地拍,一点都不知道轻重。宣琪见把宝儿喝趴了,才把那瓶酒强行倒进一个男孩的杯里。
旁边台子上也有几个男女在闹酒,一个头发染得金黄的女孩在扯着嗓子叫。更远处一辆小车在拼命摁喇叭,小吃街的摊位已从人行道漫延到大路上,那辆汽车就是叫破嗓子也休想开得过来。
徐来不知道桌上另外几个男女是什么时候走的,他真的有点喝多了,只记得宣琪说去上厕所,但她再也没回来。当徐来意识到一张桌子上就他和宝儿两个人时,才意识到自己的麻烦真大了,因为这小胖妞自呕吐之后,就醉倒在桌沿上。徐来打宣琪电话,已经无法接通。徐来一时慌了神,赶紧打电话给艾金,要他来帮忙,因为酒也喝多的徐来实在无法一个人对付一个烂醉如泥的大姑娘。可是艾金说他已经回家,已经回家就不能再出来了,他老婆在家里。不过他说让小周开车来。徐来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好晕头转向坐在那里等。
好在小周很快就把车开了街口,他跑过来一见宝儿就啧啧说:“乖乖,这个大肥妞。”
徐来和小周费了好大劲才把宝儿弄进车子,车子开动后,小周回头问去什么地方。
徐来凑近宝儿的耳朵,问她住在什么地方。可这小胖妞任他怎么问也不回答,只是哼哼唧唧说还要喝一杯。徐来又打宣琪的电话,可这死逼还是无法接通。车子已经在街上兜了几大圈,小周又说了一遍:“我的天,这大肥妞。” 让徐来干脆把这肥妞带回家去。
“放屁,”徐来骂了一句,然后让小周把车开到天苑小区。他要把这小肥妞当面交还给宣琪,把自己的朋友喝多了,想一走了之,没这么便宜的事。
小周一听说徐来要他把这肥妞送到宣琪家,吓得马上求饶说:“徐助理啊,我不敢去。”
“送个人你怕个屁啊,”徐来已经被这件事烦透了,对小周的拒绝不由大怒。
小周还是不动,黑暗中那张苦瓜脸拉得更长了。“徐助理啊,”他惶恐地说,“你不知道宣琪家那老头子有多厉害?他真拿棍子打人呀。”
见徐来没说话,小周赶紧又说:“真不行就送上去吧?可是我一个人扶不动她,你看她也太胖了呀。”说着又瞟了一眼醉倒在后座的宝儿。
“宣琪个死逼,”徐来狠狠骂了一句,让小周把车开走。现在已经是深夜两点钟了,无论宣琪在不在家,敲开她家的门无疑都是一场巨大的灾难。同样的道理,就算这大肥妞现在告诉徐来她家的地址,借徐来一百个豹子胆他也不敢在她们家门上敲半根小指头。城里的饭店都关了门,折腾半天把一个肥胖的醉妞弄进去,徐来面子上也实在过不去。最后唯一的选择就是把这肥妞带回自己的屋里,因为留在车上让小周带走,这跟把羔羊送入狼口没有任何区别。
车子停在徐来租住的公寓楼下,两个男人合力把那巨肥的女孩架上楼梯,架进了房门,最后让她倾倒在徐来那张杂乱无章的单人床上。
徐来摸出两支烟,和小周一人一支气喘吁吁坐在客厅里抽起来。小周的两只眼睛不停地往房间里瞟,兴奋地说:“一头肥羊。”
“一头肥猪,”徐来说。
“妈的,”小周咂了咂嘴,“就跟面粉发起来一个样。”
“你也喜欢肥的?”徐来鄙夷地问。
“肥的好啊,”小周说,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徐助理,你也喜欢肥的吧?”
“我喜欢个屁,”徐来皱着眉头说,“肥的跟猪一样。”
“嘿嘿,”小周说,“那你干吗问我也喜欢肥的?”
“我是说老艾也喜欢肥的,”徐来骂道,“老艾的老婆那样稀瘦,他喜欢肥还有点道理,你他妈的老婆一身肉,你怎么还喜欢肥啊?”
“嘿嘿,”小周说,“那可不一样,我老婆是一只肥土鸡,这妞可一只大肥鹅,不一样的。”
“我靠,”徐来不由笑起来,“你小子还一套一套的啊。”
“不是我发明的,”小周说,“是老艾这么说的。”
“老艾也认识她?”徐来看了一眼房间。
“怎么不认识?”小周说,“这小胖子在老艾以前住的小区外面开了个小书店,老艾天天跑去买书看。”
徐来笑了起来,这真是闻所未闻的事情,艾金居然天天买书看。
“老艾没把她追到手?”他问道,艾金喜欢胖女人,看到牛红路都走不动。不过牛红胖是胖却皮肤黑,这妞可是胖而白,小周说得没有错,真他妈的跟面粉发出来的一个样。
“老艾没胆子,”小周说,“他就是饱饱眼褔。”
“真有这样的事?”徐来有点不大相信。
“不骗你,”小周说,“不过你可千万别问老艾啊。”
“我靠,”徐来笑着说,“我晚上打电话让老艾来,他还不来,看明天他不后悔死啊。”
“那是,那是,”小周兴高采烈地地附和着。
徐来打了一哈欠,对小周说:“好了,你回去吧。我也要睡了。”
小周看上去精力十足,他闪烁着两只贼眼,一点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那你一个人坐吧,”徐来对小周说,然后身体一倒就倒在客厅的那只长沙发,他已经困得吃不消了。
徐来听见小周说:“我走,我走,”紧接着听到他走出去“砰”地一声把门带上的声音。
@项丽敏 2012-03-09 15:47:54
也来踢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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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项斑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