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一枚袁大头——民间异术后人的传奇经历

  


  第一百零二节 鸿门宴


  老汉一手拿着鸽子,又看看我们,叹了口气,说道:“进屋!”然后领着我们进了他的家门。

  这排屋子别看是平房,但都新盖不久,里面墙面刷得很白,家具虽然不多,倒也干净整洁,屋里一侧的炕上正坐着一位大婶和一个跟我们差不多年纪的男青年,围在炕桌旁吃饭。

  大叔带着我们进了屋,对大婶道:“还有面条子没有?给这三个娃一人弄一碗!”

  大婶回头,这才看到我们不好意思地在门口站着,赶忙热情地招呼坐下,寒暄了两句,就要去灶台上做饭,我们连声说不饿,但还是没能推掉人家一番好意,也只得任由她去忙碌了。

  趁着大婶和我们寒暄的空,我见那大叔从鸽子腿上解下一个很小很小的布袋,打开后又从里面拿出一小卷纸条,借着灯光眯眼瞧起来。

  ……飞鸽传书!我颇为惊讶,都什么年头了?居然还有人在使用这种古老的信息传递方式。斜对面的殷骞朝我努了努嘴,显然他也发现了这一情节。

  纸条里的内容我们不知道,但显然不是什么好事儿,大叔越往后看,眉头就锁得越厉害,最后把纸条团了团,紧握在拳头里,又抬头看了看表,走到灶台前冲大婶道:“白舍年在清泉寺摆席面,额这就要去,你在家照顾客人。”

  “……”我和殷骞都听到了“清泉寺”这三个字,顿时侧耳倾听起来,既然这大叔现在就要去,那我们非跟去不可!

  “白舍年?”正下面条的大婶直起腰来,一脸不屑地道:“他请你做啥?额看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哼!他要是安了好心。”大叔转身从我身旁的凳子上拿起刚脱下的羊皮坎肩道:“也不会这个时候叫额!摆明了就是故意让额迟到!”

  “那干脆不去不就完咧!?”大婶劝他道。

  “不去?”大叔穿上了皮坎肩道:“不去明年喝西北风啊?介个地哈给谁干,都是他白舍年说咧算滴!咱们几户都靠这排子过活,他请额额不去,明年就换人咧!”

  “……那你去吧!”大婶也知道这关系到来年的营生,想了想只得道:“这封桥咧,你该咋么去么?”

  大叔已经穿戴好,找了个老式的棉帽子带上,边系腰带边说道:“木得办,额划排子过去哈。”

  “天黑了你划排子?!”大婶一听,立刻停下手里的活计道:“你不要命咧?!绕浮桥不行么?”

  “哎呀你个老娘们儿,不该管滴不要管!”大叔明显心情不怎么好,吵他媳妇儿道:“莫不说桥不让走,就算让走,你瞅瞅那上面堵滴都成耸咧!额绕过去要两个多小时,直接划过去,半个小时都要不了。”

  “这不是天黑怕你有危险么?”大婶委屈地道:“晚会儿就晚会儿呗,他白舍年还能吃了你是咋?”

  大叔把那张飞鸽传书的纸条又塞给大婶,说道:“你就是头发长见识短!那白舍年早就不想让咱们在这哈干咧,今个他是故意通知得这么晚,为的就是让额晚到,他好编排额滴不是。你想额能让他如意嘛?”

  “哎……”大婶看着字条,无力地道:“实在不行,不干就不干吧!总不能把一条命都搭上。”说完抹了两把泪。

  大叔都要出门了,见媳妇儿这样,又转过身来劝她道:“放心好咧!额是谁?在这里漂了三十年,闭着眼都能淌过去,再说现在只是天黑得早,还不到禁忌滴点儿,不会有事儿滴!”

  炕上正一边吃饭一边瞅着我们的男青年突然喊道:“爹,额跟你去!”

  “吃你滴饭!”大叔家教很严,转身恶狠狠地道:“你个刺马二楞滴东西,在家给额好好呆着!再乱跑,看额不打断你滴腿!”

  男青年本来高高兴兴地,被他爹一顿臭骂,立刻耷拉下脑袋,无奈地啃着馒头。

  “好咧!”大叔骂完,转身说道:“额走咧,放心哈!晚咧额就在镇上住一宿,明个一早再过河!”

  吩咐完,他转身刚要开门,我和殷骞“呼啦”一声立刻站了起来,异口同声道:“我们也要过去!”

  “你们?”老汉惊讶地转过身来,问道:“你们……你们能听懂额们说滴啥?”

  其实他们一家三口刚才都用的是陕北方言,对话里是有很多都不知道什么意思,但我和殷骞毕竟也在这里呆了小半年,要想知道个大概意思,还是没问题的。至于秋天,这丫头连个普通话也是刚学会几句,就等于是听天书了。

  “又不是外语,有啥听不懂滴?”殷骞也拽了句还算有点味道的陕西话。

  “……不行!你们不行!”老汉愣了一下,坚决地说道。

  “为什么你行我们就不行?”殷骞不忿道:“都是划皮筏子过去,你就带上我们呗!”

  “哎呦!~”大叔没办法,跺着脚说道:“额说你们几个娃,非要这么急着过去作甚啊?!”

  大婶听到动静,端着面条走过来劝我们道:“不是不拉你们,夜里开筏子真滴很危险。~今晚就先在这哈住下,明早再带你们过去啊!~”

  殷骞一点也不让他,说道:“我们也过去有急事儿!该给你的钱照给,就这么简单个事儿,别搞那么复杂好不好?!再说了,筏子上多几个人,您不划得也稳当点儿?”

  可能是大婶过于担心丈夫,听到殷骞最后一句话,立刻倒戈道:“哦……娃们要是有急事,你就送他们过去吧!~人多压沉!”

  大叔无奈地瞥了他媳妇儿一眼,又看了我们好半晌,问道:“你们当真要过河?”

  “嗯!”我们仨坚定地点了点头。

  “行!先吃饭,吃完饭来隔壁屋找额!”大叔说完,再不废话,推门走了出去。
  


  第一百零三节 夜渡黄河


  “行!先吃饭,吃完饭来隔壁屋找额!”大叔说完,再不废话,推门走了出去。

  我们怕他不吭声自己先跑了,哪还有心思吃面条?费了半天功夫婉拒大婶,又偷偷在桌子上留了二百块钱,全当船费和饭钱,赶忙推门走了出来。

  还好,那大叔并没有偷着跑,此刻他正跪在隔壁的一个小杂物间样式的屋子门口,双掌摊开向天,额头顶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词。

  我们绕到他身后一瞧,才明白这个小间里面供着尊二尺多高的神象,不过这神像说菩萨不像菩萨,说神仙又有点不像神仙,身穿铠甲站立,一副英武气势,双手合十,宝相庄严,倒有几分像门神,脚下……似乎还踩着一只龟。

  “这是河神!”殷骞在耳旁小声说道:“靠着江河营生的人,都得供这个!不过……这个造像我还真没见过,估计要是个古物,能值不少钱。”

  这家伙三句话离不开老本行,我白了他一眼,示意别当着人家面说这些个大不敬的话。

  正在这时,大叔祈祷完毕,撑着地站起来,让到一侧对我们说道:“给河神爷磕个头吧!保佑咱们顺风顺水!”

  这事儿就是图个吉利,我们也不避讳,仨人挨着个都给河神爷磕了头,期间大叔在一旁叮嘱道:“你们初来乍到,别的也不用讲究,只用记着一点,就是一旦上了河,绝对不能说‘破’、‘沉’、‘碰’、‘没’、‘断’等不吉利的字眼,同音不同意的都不行!”

  “得嘞~那就别说话了!”殷骞又在一旁小声道。

  “不说话最好!”大叔也白了他一眼,然后又从一旁的供桌上拿下张黄纸,递给我道:“如果你们非要现在过滴话,就在这上面签字画押吧!”

  我瞧了瞧,上面大概意思是说我们非要夜渡黄河的话,如果出了什么岔子,领渡的筏子客一概不承担责任等等。

  殷骞也凑过来,等看明白了,苦笑着说道:“大叔,要不要搞得这么隆重啊?”

  “你这娃怎地废话恁多?!又不是额非要你们过!不想过就算咧!”大叔说着,就要来抢我手中的黄纸。

  殷骞赶忙一把将黄纸夺过,连声说道:“别!别!我签!我签……”

  三人签了字,又按上手印,那大叔这才把黄纸收回去,工工整整地叠好,押在供桌的香炉下,又磕了三个头,爬起来后扛起一旁的羊皮筏,又把一盏应急灯递到我手里,终于迈开大步朝河边走去。

  “对面(价)沟里流河水,横山里下来些游击队。

  一面面(的个)红旗殓畔上插,你把咱们的游击队引回咱家。

  滚滚的(个)汤热腾腾的(个)馍,招待咱们的游击队好吃喝。

  二号号(的个)盒子红绳绳,跟上我的哥哥闹革命。

  你当兵来我宣传,咱们一搭的闹革命多喜欢。

  红豆豆角角熬南瓜,革命(得)成功了再回家。

  ……”

  我们仨刚跟上,猛地一嗓子信天游从大叔的嘴中彪出来,那原生态的声音在山谷中不断回荡。虽然信天游在电视里看多很多次,但到今天我才终于明白,这声音只有在黄土高坡,黄河边唱,让它随风游走,才能真正地听出其中味道。就像陕北人的性格:直气、豪爽、豁达、干练。

  走至河边,一首描写抗战时候的信天游也刚好唱罢,给我们几人平添了一种无畏的气势。

  夜里的黄河变成了黝黑黝黑的颜色,走近了,才发现河水远比我们先前在桥上往下看时要汹涌得多,“哗哗”的流水声充斥着每一寸空间,似乎在告知着我们——这是黄河,不是什么涓涓细流,要想过去,除了技术和本事,更要有超人的胆量。

  大叔把羊皮筏放在河水中,拽着一根绳子,然后朝我们一甩头,高声说道:“上去!”

  我见他俩都不太敢,于是抱着那应急灯,第一个跳上了筏子。

  这羊皮筏下面是吹得鼓鼓的羊皮,上面用木条规整地连在一起,纵向的五根比较粗,横搭的大概就有二十根左右了,排列还算密实,只是注意别把脚卡在缝隙里就行。

  等真站上来,还是比想象中要稳当地多,我站定后,就身手把秋天也拉了上来。轮到殷骞,这家伙不知道脑子里净想点什么,问那大叔道:“我见人家都穿救生衣的,你这儿没有么?”

  “额说~”大叔也不催他,慢吞吞地问道:“你娃会游泳不?”

  “……不会,就能扑腾几下。”殷骞以为说不会游泳,就给他发救生衣。

  “那就得咧!”大叔突然攥着绳子一跳,顺带着把他也推到了筏子上,安排我们靠中间按四方形坐稳了后,说道:“大冬天滴,你娃又不会游泳,穿不穿都一样!不穿是淹死,穿咧是冻死!靠那个东西,还不如靠额介个!”说完,拍了拍屁股下的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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