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捉妖记》我爷爷曾经认识一只妖怪

  二十多年前,当我还是一个虎头虎脑肥而不腻的小胖子的时候,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孩,我敢在没有月光的夜晚从县城外的坟地穿行,我敢一个人跑到南庄的荒废老宅中探险,我更敢和比自己大几岁的初中生单挑。但我也有怕的东西,那就是我爷爷的一个朋友——一个叫胡八爷的胖老头。
  
   在我的记忆中,那个胡八爷总来找我爷爷喝酒,而且他每次都是天黑以后才来,带着一块肉一壶酒,和我爷爷在西屋两人边喝边聊。直到天光放亮,雄鸡报晓。胡八爷才离开。
  
   我对他的恐惧源于两个原因,第一便是他身上的味道,记得还是很小的时候,一次我追逐一只蟋蟀跑到他和爷爷喝酒的屋子里,他突然用一双大手将我抱了起来,顿时我便被他身上那股浓郁的怪味熏得差点晕过去,那种味道绝对不是人类身上可能有的味道,说不出的怪,可以说是我多年来从未在人的身上闻到过的味道。直到多年之后我来到北京上学,第一次去动物园,才又一次闻到了那种似曾相识,让我感到过无限恐惧的气味。第二我就是特别害怕看他的影子,这个胡八爷本身很胖,而每次看到他映在墙上的影子却是干瘦的,头顶还有两只尖尖的耳朵,那影子简直就像一只巨大的狐狸。这不是灯光的折射,应为同样被映在墙上的影子,我爷爷的影子在正常不过。而胡八爷的影子却是如此反常不过。
  
   又一次,我偷偷地躲在屋外,偷听胡八爷和我爷爷到底聊些什么,我却听到了一段更为异常的对话,我亲眼看到胡八爷进了西屋,那屋里只有胡八爷和我爷爷两个人,可是我听到的屋里确是三个人的声音,除了胡八爷和我爷爷,还有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那声音很陌生,绝对不是我熟悉的家里女眷的声音。我偷偷地透过门缝,往屋里望,酒桌前确实只有我爷爷和胡八爷,但是酒桌旁却又三把椅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而他们三个的对话(不好说三个人,除了我爷爷,我真的不能确定另外两个到底是不是人),却让我感觉更为诡异莫名。
  
   只听那女声说:“前些天,孔升翁为我卜算,说我会遇到不详之事。”
  
   胡八爷说:“你已经除去死籍,有何害怕。”
  
   女声又说:“不谈此事,我与青桐子对弈,赢得琅纸十幅,你两位可在上面做礼星子词,便好?”
  
   在我听来,他们所言皆非人世间事。
  
  
  胡八爷的身份至今仍然是个谜团,我每次言及,父母多讳莫如深,只说是他是我爷爷年轻时便交下的朋友,曾经救过我爷爷的一条命。而我爷爷与胡八爷如何相识,这段故事,家人却从来没和我讲过。
  
   当时我们家住在县城的军区大院里,父母都是军人,而我爷爷更是那个那个县城军队大院里少有的团级干部,也是我们这个小县城中或者的少有几个49年以前跟随共军南征北战的老革命之一。可是我爷爷这个老革命确是与其他的老革命爷爷不同,每次我磨着他给我讲些打仗的革命故事时,他却总是给我整出些怪力乱神。
  
   记得小学三年级时,一次班会活动,同班女生张晓芳的爷爷被请到学校讲革命故事,那个战斗故事讲得绘声绘色,吸引的一班的小同学全都听得聚精会神,津津有味。虽然我从张晓芳爷爷的故事里听出了《地雷战》、《地道战》的影子,而且那段“向我开炮”的桥段基本是原封不动的从《英雄儿女》中拷贝下来的,我还是被吸引了。
  
   那次班会以后,张晓芳的爷爷成了班里同学心目中的老英雄,而张晓芳也跟着成了所谓“英雄之后”,还选成了第二周的全校升旗手,那种万众瞩目的劲头,让我心头那个羡慕嫉妒恨啊!她张晓芳的爷爷有什么了不起,都是一个大院的,他爷爷只是连级老干部,我爷爷可是团级干部啊!大了三级。
  
   于是我和我爷爷说了这件事,爷爷同样表示了气氛,他说:“那个什么张老表啊!就是个炊事兵,耍大勺的,那经过枪林弹雨,还你妈的向我开炮啊!他见过铁器嘛?你问问他见过最大的铁器也就那个炒勺!下次我去你们学校讲革命故事!”
  
   爷爷让警卫员通知了我们小学,第二周便真的到我们学校讲“革命故事”了。学校领导蔡书记据说曾经退伍前是我爷爷的勤务员,听说老首长要来,当然要郑重其事。于是特地安排我爷爷在周五全校大会上讲“革命故事”。
  
   我爷爷讲“革命故事”那天,学校的操场坐了好多人,里三层外三层,可谓盛况空前,我特地穿上了新洗的校服,扎上鲜艳的红领巾,坐在头一排,等待着,我爷爷的革命故事讲完,我成为万众瞩目的“英雄之后”,不对!张晓芳才是“英雄之后”,我爷爷可是比她爷爷英雄的多,那我肯定是“大英雄之后”才是。
  
   就在我兴奋异常的时候,我爷爷被一位年轻的女老师搀扶着上了台,奇怪,爷爷本来平时可谓健步如飞,一起出去城东爬山,我总是追不上他,怎么女老师一搀,就觉得整个人有了老态呢?
  
   爷爷稳坐在一把转角椅上,配上一身军装,再加上上面大大小小的军功章,颇有老英雄的气派。他不慌不忙,清了清嗓子,悄悄话筒,开始讲起他的“革命故事”来。
  
   “小学生们,你们要珍惜现在的幸福生活!”爷爷说。
  
   我暗自感叹,单一个故事开头,我爷爷的开头就与张晓芳的她爷爷的开头比较,可谓立见高下。
   她爷爷还说什么“小朋友们,今天你们猜爷爷给你们讲个什么故事啊!”他奶奶滴!这个张老表,还以为自己是孙敬修老爷爷呢!
   顿了一下,我爷爷接着讲他的“革命故事”。我深觉得光着一顿,就颇有老英雄的气概。
   “那时候,革命时期,打仗是很苦的事,有时行军,遇到大雨,也没处藏没处躲,很多小战士就被大雨淋病了,丧了命。就说又一次吧!我一个人执行任务,走到半路,突然天上乌云密布,转瞬,下起了瓢泼大雨,我是没处藏没处躲啊!突然我看到前面有处破庙……”
  
   什么!?破庙,我怎么觉得有点似曾相识啊?
  
   当我继续听下去,听到我爷爷说“我早就听说这个破庙闹鬼,而且是个女吊死鬼……”我才意识到,这个故事我听过,是我爷爷给我讲过的他“夜宿破庙,勇战女吊死鬼”的故事。
  
   可是这时老师们并没有意识到这个故事的危害性,还都在津津有味的等着下文。
  
   不过,当我爷爷讲道:“三更刚刚敲过,那女吊死鬼儿真的来了,从房梁上来的,悠悠飘下两条腿,尖尖的小脚穿着绿色的绣花鞋,那脚尖正对着我的脑门……”的时候,所有老师才意识到老英雄的“革命故事”已经跑偏了!角落里已经有几个一年级的小屁孩被吓得哇哇大哭!那个刚才搀扶我爷爷上来的年轻女老师连忙跑上台去,一把抢过话筒,说:“今天红军爷爷的故事讲完了,请大家回教室吧!”
  
   我爷爷好个手疾眼快,一把夺过年轻女老师手中的话筒,说:“我还没讲完了啊!”就在此一片混乱之时,操场上得一到六年级的同学们已经在班主任老师的组织下整齐而迅速地做鸟兽散,回了教室,偌大操场,只剩我与爷爷,还有那个年轻的女老师,我认真地低着头,我知道我在寻觅地缝的身影。
  
  
  那天放学,我一天没有理爷爷,到了晚上,胡八爷又来找我爷爷喝酒聊天,我又去偷听,爷爷和他说起了白天的事,胡八爷大笑,他说:你那孙子真是好玩,但也不必太担心,我以前摸过他的骨头,太阳天通骨,万里挑一的好材料,今后其成就不会在你之下。
  
   他们说的又是什么啊!
  
   现在回忆起来,小学那段时候,我常能见到这个黑夜里和我爷爷喝酒聊天的胡八爷,那时候家里人从奶奶到爸妈都是对这个老头,尊敬有加,听奶奶说,这个胡八爷使我们家的大恩人,不仅救过我爷爷的命,还救过我爸我妈的性命呢!这些故事,是我上中学以后,奶奶才慢慢给我讲的。
  
  走遍天下游遍舟
  人心怎比水长流
  初次相交甜如蜜
  日久情疏喜变忧
  庭前背后言长短
  恩来无意反为仇
  只见桃园三结义
  哪个相交到白头
  
  
  
  
   一首定场诗言罢,咱们书接上回,上次说到我爷爷认识一个疑似妖怪的胡八爷,我奶奶告诉我这人救过我们全家好几代人的命,这回我就从这胡八爷如何怎样,怎样如何救得我老爸的性命开始讲起。
  
  
   我家姓古,因为我奶奶怀我爸爸的时候,我爷爷偶然听说了唐代有个伟大的诗人,他写的诗连乡下老太婆都能看懂,而且还感动的哗哗流泪。这是多么深的阶级感情啊!我爷爷想起自己少年失学,便希望我爸爸能好好读书,何不占人诗人点光儿,这位诗人叫白居易,字乐天,于是给我爸起了个古乐天的名字。还好叫古乐天,没叫古天乐,否则这在数十年后,我开家长会时,会给年幼的我带来很大的困扰。由于我家人丁单薄,到了我父亲这代已经是三代单传,从小便是宠爱有加,所以嘛,我爸的书算是没读好,也没有能做出感动的乡下老太感动的哗哗流泪的诗来,他上完初中便回了家。而那时正好赶上文革,所以其实就是上了高中,也是整天出去搞运动,读不了什么书。所以我爷爷对于我爸不念书了这件事倒也没感觉有什么不妥。他想着今后让我爸参个军,到各处走走,经历些事,照样能长见识。可是我爷爷没有想到,在此后几年中,我爸爸走过的路,经历的事大大超乎他的意料、
  
  
  
   故事开始于1968年的夏天,那时间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的火焰还没有烧到我爸爸所在的那个小县城—一个四省交界的偏远小镇,外面的世界天翻地覆慨而慷,而小镇依然故我的保持在日常的轨道上。只是那年的夏天热的要死,几乎天天都是晴天,太阳火辣辣的,人流出的汗水顾不得擦,就都变成水蒸气了。这毒辣辣的日头也使河水蒸发出一种死鱼的腥秽,瘴气盈满小街。
  
   就在某天午后,河面上浮起密密麻麻的水蛇,摇动着黑压压的扁头,河水顿时浑浊如汤。全镇人目瞪口呆地面对如此奇观仿佛大祸将至,遂倾巢而动手持竹竿朝水面乱打,无数死蛇被挑上河岸。人蛇大战一直持续到黄昏,一场暴雨才终于结束这次血腥屠杀。
  
   就在人蛇大战的那天深夜,我爸爸突然被我奶奶叫醒,说是胡八爷来了,正和我爷爷坐在西屋喝酒,叫我爸爸过去。
  
   我爸爸去了西屋,发现我爷爷一脸愁容,胡八爷在一边劝道:“大哥,你虽来这小镇避世,但这洪羊劫乃是“国运”,今日又现此异像,怕是这个小镇也难免有血光之灾!不妨让乐子先回老家,好些。”
  
   我爷爷道:“老胡,你不是曾为乐子卜算,说是他命相极好,一生虽无大富贵,但也能逢凶化吉嘛?”
  
   胡八爷说:“这人的命运,分为三重,一为“本命”,来自生辰造化;但不是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的两个人就会有一样的命运,有可能一个一生富贵,一个终生贫苦,这就有第二重,便是“运命”,人讲三分在命,七分在运。这运命便要看其人的后天造化,能否有贵人相助,能否有机缘暗合。但在这两重命之上,还有更高的一层,乃为国命,大哥你想,当年日寇侵华,南京城下,千万冤魂,其中有大富大贵的,也有贫苦潦倒的,但国命当运,不都是一下子不分贵贱,全部归西了吗?”
  
   我爷爷看到我父亲进来了,便说:“老胡说的有理!乐子,明天我便送你回乡下!”
  
   这晚过后不到一周,我父亲别被我爷爷送回了距离县城三百里之外,我奶奶的老家,一个连鸟都不拉拉的穷乡僻壤——十官村。我爸爸从此住进了我老姑奶奶家,开始了自己采菊东篱下,没事瞎溜达的乡村生活。每天除了帮我老姑奶奶干点农活,就是到处溜达。而因为我爸还算读过几年书,而且还是镇上来的,所以村里人对他很是友好。
  
   这“十官村”村名的的来源据说是在明代,这村里曾先后出过十个国之重臣,但具体是那是个,问村子里最老的老人也不知道。我爸在城里还算度过几年书,所以刚到村子里对自己老家到底出过什么大人物很是好奇,便去向村里最老的贫下中农,公社的刘老头请教。那时候由于政治原因,贫农尤其是老贫农,觉得是村子里的权威,何况刘老头还是三代贫农呢?
  
   我爸问:“咱这个村子叫十官村,你知道这个村子为啥叫这个名字吗?”
  
   刘老头懒懒地放下烟袋,慢慢吞吞地说:“咋不知道啊!因为这村子出过十个大官啊!这十位都是古人!古人知道吗?娃儿,就是古代的人……”刘老头说着又缓缓地抽了一口烟。我爸觉得这老头还是有点学问的。
  
   “这十个大官嘛?要说这第一个大官,很多人都知道啊!”刘老头顿了顿说,“第一个就是是包龙图,第二个是杨家将,第三个还有黄天霸……”
  
   刘老头几乎动用了他偶尔从评书听来的古代人物,其中还有根本和“大官”扯不上神马关系的“陈三两”,还有什么“拖塔李天王”。就是这样刘老头依然无法凑齐“十位古人”。我爸爸看着他一脸便秘的表情,哭笑不得。
  
   “想起来了!还有毛主席啊!他老人家!”刘老头终于想找到了救命稻草。
  
   “主席他老人家也是咱村子里的?”我爸爸明知刘老头胡说还故问。
  
   “是啊!是啊!按辈分我还是他叔了!”刘老头一脸得意。他这时恐怕怎么 也想不到,半年多后,就是他这关于“十官村”的名字由来的一番解释,让他成了这个山村里第一个被打倒的“现行反革命”,此是后话,这里暂且撂下不表。
  
   我爸爸当时就是天天在闲逛和找不同的贫下中农聊天中度过了一年的时光,因为那时候,村里的人还没有收到文化大革命的洗礼,在脑子里对读书人还是怀有无限敬仰的(虽然我爸上学时也不是什么好学生)而我父亲作为村子里唯一的读书人,也很受村民的喜爱。而这也差点导致了我爸人生中的一次险情,就是村长张富贵突发奇想把自己那个重达180斤的村长千金张大丫说给我爸——这村子里唯一的读书人。好在虽然村长张富贵曾赶着马车带着两只羊和一筐鸡蛋的礼物赶到三百里外的镇上和我爷爷提亲事,但很快便被我那英明神武的奶奶给拒绝了。否则就没有了几年后我爸我妈的风云际会,也就没有了十年后聪明善良的我的出生了。
  
   还好,我父亲读书人的称号很快便不是村里“唯一的”呢,就在第二年春天,村子里来了一批知识青年,他们有的是初中毕业,有的是高中毕业,都经历过文化大革命的洗礼,政治的召唤唤醒了他们原始的本能,当城市里的武斗已经上升到不出动军队就没法镇压下去的时候,他们这帮躁动的青春无处安放的年轻人被送到了这个鸟不拉屎的山村——十官村。
  
   一开始这群知识青年和村民处得还算不错,一起劳动,一起唠嗑。可是不过不到半年,村子里的鸡、鸭、鹅便开始莫名其妙地消失,而知青点后面的小河沟里却隔三差五地出现很多鸡毛、鸭骨头,再加上原本灰头土脸知情面上慢慢泛起的油光,十官村得原住民与这群知识青年之间便多了隔阂。
  
   而其后不到一个月村子里又发生了两件事使得村民与这群知识青年之间的隔阂逐渐增大。
  
   一是就在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这村子里的猫都不见了,很多村民固执的认为这些猫和以前消失的鸡、鸭、鹅一样也是被知识青年打了牙祭,村民觉得他们是有证据的,因为那些知青中有个广东来的阿祥,他曾经在
  一是就在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这村子里的猫都不见了,很多村民固执的认为这些猫和以前消失的鸡、鸭、鹅一样也是被知识青年打了牙祭,村民觉得他们是有证据的,因为那些知青中有个广东来的阿祥,他曾经在地头给村民描绘过一道叫“龙凤呈祥”的大菜,便是把猫肉和老母鸡一起拿来炖。
  
   二是村民怀疑村子里引以为豪的“十官庙”被知青给“破四旧”了。其实所谓“十官庙”根本算不上什么庙,不过是十个分散于村子各个角落的十座石头佛龛,而这些佛龛里面据我爸爸回忆,貌似也不是供的什么“十个大官”,而是一些佛教造像和二郎神什么的神祗。这些石头神像连同神龛,这在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都被破坏了,村民一致认为是知青点那个带头的“陈眼睛”搞的鬼!那家伙据说在城里曾是个红卫兵的头,一来这“十官村”就天天恨不得“自己一身革命本领无处施展”。
  
   但是对于这两件事,我爸爸曾经作为村民与知青的调解人出面,问过所有的知识青年,他们一概否认这两件事——吃猫和砸毁“十官庙”使他们干的。
  
   这时,十官村得三百来号村民和知青点二十几个知青,包括我那老爸,对此后发生的一系列恐怖事件,还全然不知了。
  
  
  我曾经听海边的渔民说过,每次大风暴来之前都有征兆,先是空气完全静止,没有一丝流动,接着就是一缕缕的风丝。这时候就可以预知大风暴的来临了。现在想想我爸在“十棺村”经历的一系列恐怖事件也是有所征兆的,那就是我爸听村民刘老敢说的那件怪事。
  
  刘老敢是村里有名的车把式,家里有两匹大马,还有一头骡子,我爸当时回镇上总是喜欢坐他的车。刘老敢当时得有五十了,还是光棍一条,为人正直,话不多,却格外喜欢和我爸聊天。聊着聊着,熟悉了,有什么事就还总要我爸——当时只有十六七岁的毛头小伙子拿注意,以至于他要不要和邻村的赵二寡妇困觉都要和我爸商量商量。
  
  就在一天早晨,或者说深夜,天还没亮的时候,刘老敢突然敲响了我爸家的门,进的门来一脸慌张,和我爸爸说了他那一晚遇到的怪事:
  
  那天晚上,刘老敢从邻村赵二寡妇野合回来,一个人赶着马车走在原野上。那天正是满月,月亮格外地亮!暮色四合,收割后荒凉的土地,寥廓肃杀。
  
  刘老敢赶着马车行于大野,走着走着,马不动了,他用鞭子抽马,马却仍不迈步。刘老敢感到十分奇怪。再看那马,瞪着眼睛,向东凝视,似乎看到了什么。刘老敢借着月光随之而望,见数百步外有一物,轮廓模糊,模样不清,只能大致看到其颜色一如古树,猛然朝这边而来。
  
  刘老敢惊惧,急忙下车,连马带车一起拉到路边,也顾不得马车,自己躲进了田野边上的一个柴火垛里,及近些,再看那物,是一团诡异的气体,有六七尺高,散发出一股恶心的气味,同时还发出细微的声音。那团气体转悠了一下,又猛地离去。
  
  我爸问:“刘大哥,你最后看到那团怪气体跑到哪里去了?”
  
  刘老敢说:“应该是往东去了,赵家屯子的那边吧?可把我吓坏了,兄弟你是城里人,你知道那是个啥啊?”
  
  “我也不知道啊!”父亲说完,陷入了沉思。
  
  
  
  第二天一早,我爸便被村公所的大喇叭吵醒了,让全体社员和所有知识青年,一起到晒麦场集合!说是出了大事。我爸只好赶了过去。
  
  到了晒麦场一看,已经打起了台子,村长刘福贵站在上面,脸上的表情就像死了亲娘,而他边上一个抄着湖南口音的男子正在连说带比划,那人正是知青点的“陈眼镜”。
  
  “陈眼睛”一幅革命领袖的模样,大声疾呼:“这是阶级敌人赤裸裸的挑衅,现在到了战斗的时候……”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这小子是不是吃什么不干净的屎了!”我爸心说,面上却一面茫然,看看四周的村民脸上也一脸茫然。只要问那些面上不太茫然的村民。问过才知道,就在昨天晚上,邻村赵家屯子农业合作社的养鸡场一千多只老母鸡居然在一夜之间都死了,据说每只鸡都没有任何外伤,就是两只鸡眼都凸出来了,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所有的鸡都吓死了?还有昨天半夜刘老敢看到的那团神秘的雾气。”我爸想着想着突然想起了自己在城里读过的一本民国时代的老书,那书叫《酉阳杂俎 》上海国光书店1935年出版的“笔记小说大观”的一种,其中好像记载过类似的故事,一将军夜行,突遇风形异物,旋转于马头,使马鬃毛尽竖,随后马死。
  
  难道说昨晚,刘老敢遇到的东西就是传说中的“黑眚”?
    “黑”,在五行中代表水,而“眚”,即灾难之意。所谓“黑眚”,即“因五行而生之灾”,用现代人的眼光看,属于破坏力极强的超自然现象。往往此物无形无态,却具有奇异的味道。同时,往往有光、风相伴。触者即死。而且此物的出现往往预示着一场大的灾难的来临。
  
  难道这小小的十官村要有什么灾祸了吗?
  
   想着,我爸不仅担心起来。
  
   要知后事如何!咱等下回分解!
  
  
  没有哈!人气太低,有点不想贴了!
  三尺龙泉万卷书, 上天生我亦何如?
   不能天天更新快, 妄称男儿大立夫!
  
  最近我是易睡品,一到晚上就困得不得了,好几天没上来说故事,今天咱们闲言少叙,书接上回,上回说到刘老敢夜遇妖风,赵家屯群鸡受害,陈眼镜鼓动村长召开全员大会,讨论如何防止“反动派”对人民财产赤裸裸的迫害。
  
   这大会从早上开到中午,这刘眼镜可是过足了“讲话瘾”,他从小学7岁开始每天坚持看《人民日报》《光明日报》后来有学习了主席同志他老人家的三篇著作,可谓思想进步大大的,以前在城里做红卫兵的时候,就以一张嘴行于天下,到了这十官村大半年,这嘴皮子功夫欠炼,但一旦有了机会,讲起宏篇大论还是驾轻就熟,这一上午,“陈眼镜”从巴黎公社一直讲到“如何恨斗私字一闪念”,讲得我爸几次都差点去会见周公老人家了。
  
   最后可能是因为村长张富贵也挨不住饿了,总要提议整个确实可行的办法,就是村民和知青各出20日,每天五人分别值班看守村子口的晒麦场和大队部的牲口棚。
  
  对此提议,陈眼睛高度赞扬,忙问大家伙的意见,我爸也就勉为其难地举了下手。
  
  村长张富贵毕竟是多年的人民干部,到最后还是为大家的安危着想,他吼着对大家说:“最近这反动派颇为猖狂啊!而且猖狂地邪性啊!是不是邻村那年斗死的地主老财王大旺借尸还魂了,来阻挠破坏我们广大社员的革命生产工作,我们不能让他得逞啊!就是地主老财变成鬼,我们也要把他打成泥!”(此处有掌声)
  
   村长福贵接着说:“但是大家伙要小心啊!毕竟这反动派猖狂地邪性啊!而且咱村那十官庙也都给敌人破坏了,所以啊!身上有符有玉的,戴着它!没符没玉的就把你家婆娘的大裤衩子带着,那玩意儿也辟邪啊!但是记住新洗的没用啊!”
  
   村长说完,全场大笑,底下不知哪个知识青年打趣儿说“那连婆娘也都没有的呢!”
  
   村长听了,沉思片刻,便一面严肃认真的回答:“我觉得戴块主席他老人家的纪念章也能辟邪吧!”
  
   这次,底下笑的人不那么过了,看来真有人信了,起码陈眼镜看起来是一面严肃的信服。
  
  
   事有总凑巧,往往偏偏你最厌恶的那个人却和你有最深的缘分,我老爸作为村民代表的一份子,原以为没准能和那个漂亮的女知青分到一组,虽然守夜很苦,但一起看看星星也是间不错的事情,可是和他分到一组的偏偏是那个平时看一样都觉得恶心,往他身上崔口唾沫都觉的脏了自己口水的“陈眼镜”,慢慢长夜啊!没准会听他一晚上的革命史教育。我爸爸心里想,还好自己这一组还有刘老敢,起码这样自己还能找个人聊些形而下的东西。
  
   我爸爸、陈眼镜和刘老敢分在了看守牲口棚的一队,他们那组被安排在第二天值班。第一天值班的是两个男知青赵海波和李红旗,这两个人平时算是知青点的彪悍之徒,可是值班那晚,天还没亮,两个人就跑回了知青点,面色煞白。别人问他们,怎么了,他们也不说,只是呆呆地坐着,知道第二天天光大亮。他们在吞吞吐吐地说了昨天两个人的遭遇。
  
  
  那天赵海波和李红旗到大队部值班,牲口棚在大队部后院,除了两间北房坐了牲口的草料库外,在南边还空着一件小屋,供看牲口的人休息之用。这两个知青平时就喜欢下棋,着慢慢长夜正好没事,就带了一副象棋,准备杀上一宿。李红旗刚好刚探亲回来,正好带回些家乡的黄酒,还有些花生米,两个人准备便下棋便喝点小酒,渡过慢慢长夜!
  
   到了后半夜,赵海波和李红旗同时闻到了一种诡异的香气从外面飘来,同时牲口棚的牲口,突然莫名其妙的叫了起来,难道真有坏人来捣乱呢?这两个人都算谨慎,没有一下子冲出去,先吹了灯,趴在窗户沿上,透过窗棱子往外看。院子里什么都没有,而那种香气却越来越弄。这时他两个突然听见屋顶的瓦片被什么东西猜的啪啦啪啦的乱响,好像是驴蹄子的声音。突然砰的一声,一头白色的驴从他们的房顶上一跃到了院子中央,这时候,牲口棚的牲口突然安静了下来。没有一只再发出一点声音。赵海波和李红旗看着那口驴子,白毛白背白肚皮,背上还驮着一件女人的红肚兜,给人有种莫名奇妙的恐怖。
  
   突然那头白驴子居然开口说起人话来,居然是个女人的声音:“钱学士何在?”
  
   半空中传来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应了一声“臣在!”
  
   那驴子又说:“哈将军何在?”
  
   半空又传来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印了一声“奴才在!”
  
   驴子又问:“今天的食粮可给本宫带来!”
  
   话音刚落,一只长满绿毛的巨大的手掌从半空身下来,手中握着一头活马!
  
  马刚放到地上,之间那白驴子赶忙赶忙跑过去,一口咬住了那头马的脖子,顿时鲜血如注,那马没有挣扎几下,就到了下去。那口驴子居然像头饿狼一般,咬开马的肚皮,吃起马的肚肠起来,不一会儿,那匹马被驴子吃的只剩一个马头。
  
   赵海波和李红旗在屋里看着连大气都不敢出,他们生平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情形。这平常只吃草得驴子居然如同狮虎狼罴般吃起肉来,而且它居然还会说话。
  
   就在他们惊诧万分时候,那头驴子又说起话来:“钱学士、哈将军,我怎么闻着这院子里有生人的味道。”
  
   半空中一个声音说:“的确有股生人味道。”
  
   另一个声音说:“干脆抓来给娘娘吃吧!”
  
   那白驴子说:“两位的提议,大善!好久没吃人肉了哈!那两个生人就躲在南边的屋里!”
  
   赵海波和李红旗听到这里,腿都软了,赶紧连滚带爬的躲到屋角的面缸后面,瑟瑟发抖,他们听见外面有拍门拍窗户的声音,透过月光,两只巨大的人手的影子投射进来。两个人吓得连呼吸都要停止了。
  
   就在这时,屋外突然有一老者声音说道:“三位仙人,北山布地还缺三个职位,你们在这里耽搁什么啊!还不快随老夫去啊!”
  
   那驴子发出了女声说:“我怎么差点忘了啊!多些知机子翁啊!”
  
   那两个瓮声瓮气的声音也说:“知机子翁,大善!大善!吾等快去!吾等快去!”
  
   过了一会儿,外面没有了动静,那股神秘的异香也消失了,而赵海波和李红旗也被吓的半死,刚才喝下去的那点黄酒也以同样的颜色,从他们两腿中间顺着裤管流到了地上。
  
   赵海波和李红旗,这两个人讲完便又昏昏睡去,大家伙赶紧派了十几号人去大队部的牲口棚去查看,没有发现被吃剩半截的马头,那南屋的屋顶上,也没有被踩过的痕迹,难道昨晚赵和李两个人是发梦不成?而这个事却还是给第二天要执勤的三个人,陈眼镜,刘老敢和我爸带来了一种莫名的恐惧感。
  
  虽说害怕,但到了第二天晚上,三个人还是来到了大队部看夜,刘老敢从家里摸出把许久不用的猎枪擦了又擦,我爸也从我老姑奶奶家捎来把砍柴刀。他们这次来似乎不是为了看夜,而是来和什么人拼命的。
  
   陈眼镜比我爸和刘老敢两个人晚来了些,一进门看到正在鼓弄刀枪的两个人,先是吓了一跳,立刻恢复了平静,大声叫唤:“你们这是干什么啊!干什么啊!这是叫你们来看夜,又不是叫你们来上战场啊!刘老敢,你这枪哪里来的啊,一般人不能私藏枪支的呀!你老实交待哈!”
  
   刘老敢放下擦枪得抹布,端起枪对着陈眼镜做了一个瞄准的姿势,慢慢地说:“我这枪又不是打阶级兄弟的,是专门用来打妖怪的!”
  
  陈眼镜显然被刘老敢举枪的动作气到了,居然发飙一样的大声嚷嚷:“愚昧!无知!难道革命教育就没让你这家伙明白无神论嘛?拿来什么妖怪!分明是阶级敌人在搞破坏!你……你……你居然对我举枪!这是什么行为!这是什么行为!”
  
  我爸见势头,赶紧拦了陈眼镜一下,笑笑说:“我说陈兄啊!别动肝火啊!我也知道这是阶级敌人在搞破坏!老敢这枪也是为了打击阶级敌人的啊!再说你不也是害怕吗!你还真信村长的话啊!我可从来没听说过这主席他老人家的像章能辟邪的!”
  
  说完,我爸上下扫视了一下,身上带了十几个主席像章的“陈眼镜”,笑着说,陈兄一戴上这么多像章,简直想从战场回来的英雄啊!”
  
  陈眼镜被我爸这么一说,有点不好意思,他连忙说:“哪里哪里啊!这英雄我可不敢当!”
  
  我爸说:“英雄不敢当没事!也不能当狗熊!昨晚赵海波和李红旗遇到的是不是妖怪不好说。但他们两个肯定没有发烧说胡话!刚才我头一个来,发现这屋的房沿上挂着点什么东西,我上房一看,就让我发现了这个!”
  
  说着,我爸把一块东西举到陈眼镜眼前,陈眼镜定睛一看,居然是一撮马的鬃毛,上面还连着一块带着血肉的马皮
  金山珠影几千秋
  云锁高峰水自流
  万里长江飘玉带
  一轮明月滚金球
  远望湖北三千里
  朕到江南十六州
  美景一时观不尽
  天缘有份自来游
  
   一首定场诗言罢,咱书接上文,上回说到我爸和陈眼镜,刘老敢三人来大队部牲口棚守夜,我爸在西屋房沿下发现了一块带着血肉的马鬃。虽说三人都有些害怕,但都硬撑着。
  
   三个人吃罢晚饭,便开始守夜,我爸和刘老敢聊得不亦乐乎,这刘老敢就是个山野村夫,见识不多,而我爸好歹算城里来的,又读过几年书,再加上天生好白话,把这刘老敢听得连连点头,对身边这个比自己小上十多岁得少年佩服有加。而陈眼镜是不会加入他们的龙门阵。他自己躲在炕边拿了本《雷锋日记》,看的貌似津津有味,却许久不见翻页。两只耳朵却支楞的像只兔子。
  
   刘老敢突然发现了我爸上衣口袋里的钢笔,便问:“兄弟,你们城里人咋都爱别着这闪亮亮的东西啊!”
  
   我爸说:“这是钢笔啊!这在城里代表有文化。”
  
   刘老敢又问:“这别上钢笔就有文化了?”
  
   我爸说:“可不是,这别一只钢笔的就是初中毕业,别两只钢笔的就是高中水平,别三只以上的那就是大学生。你说厉害不厉害!”
  
   刘老敢一脸惊诧的问:“那兄弟,你这别着四只,是啥意思啊?那得多大的文化啊!你比大学生还得大,是不是好大学生啊?”
  
   我爸说:“不是,就是别着玩而已!好不刘大哥,你也别只!”
  
   说着我从自己上衣口袋摘下一只钢笔,却发现刘老敢的上衣根本没有口袋,就递给刘老敢,说:“每次坐你的车,都没过钱,这个算是送哥点礼物吧!回头穿件带口袋的褂子别上,哥你也是文化人了!”
  
   刘老敢有点不敢接,却又一脸犹豫:“这么重的礼,合适吗?”
  
   我爸说:“没啥不合适。”
  
   刘老敢颤巍巍地拿过来说:“兄弟给的这东西,我今后得让它传家,要是我这辈子都是光棍,我就带着它进棺材,他娘地,今后让人刨了坟,有这物件在,也算不让人挖坟的白忙乎!”
  
   我爸觉得刘老敢的话很不吉利,就说了句:“百无禁忌,百无禁忌!”
  
   在一旁的陈眼镜嘟囔了句“无聊”,便拉了床被子翻身睡去了。
  
   我爸看了看马蹄闹表,都夜里十一点多了。便和刘老敢说:“要不你先睡会,咱一个人守着就成了!”
  
   刘老敢说:“还是兄弟你先睡吧!我不困。”
  
   正要睡意来袭,我爸也就拉了块毡子窝在床上,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我爸不知睡了多长时间,突然感觉有人推他,强睁开眼睛,发现是陈眼镜,陈眼镜脸色煞白,一脸惊恐的小声说:“老古!老古!快醒醒!吓死人了!刘老敢好像出事了!”
  
  我爸一听刘老敢出事,马上坐了起来,接着油灯微弱的光亮,发现屋里没有刘老敢。马上便问:“老陈!刘大哥哪去了?”
  
  陈眼镜颤颤巍巍地说:“在,在场院里!”
  
  “深更半夜,他去场院里做啥?”我爸问。
  
  “我也不知道,刚才我一起来,就发现他跑场院里去了!”陈眼镜说,“好像撞邪了!”
  
  “走,咱看看去!”我爸说完,拿起身边的柴刀,硬拉着陈眼镜往外走。
  
  陈眼镜想挣脱我爸,颤颤巍巍地说:“你去吧!我,我害怕啊!”
  
  “怕什么怕!你有革命理论护身,能扫除一切牛鬼蛇神!”我爸说着已经把陈眼镜拉到了场院里。
  
   他两人接着月光看见,刘老敢正一个人在场院里跑圈!两眼迷离,不似常态。
  
  我爸看到原地跑步的刘老敢突然想到个一个词“鬼打墙”。他听我爷爷讲过“鬼打墙”的故事,只要拿着明火靠近被鬼迷的人,就能解除,想到此处,我爸赶紧回屋拿煤油灯。可是当他回来时,却发现,刚才还能站立的陈眼镜已经瘫倒在地上。我爸赶紧问:“眼镜!你怎么啦!”
  
  陈眼镜吓得已经说不出话来,用手指了指那边跑圈的刘老敢。我爸看过去,天啊!一会儿功夫,不知从哪里窜出七个穿着红肚兜的小孩,正手拉手围成一个圈,把刘老敢围在了中央,而刘老敢也不知怎么地蹲在原地,两眼左顾右盼,像是在找路呢!而那一群小孩却在他周围大口大口地吸着气,我爸仿佛看见从刘老敢的嘴里,鼻孔,耳朵,双眼冒出一缕缕黄色的烟雾,而被那群穿红肚兜的小孩吸了进去。
  
  也许恐惧到了一定程度就会转变为愤怒,我爸见状,不知哪来的勇气。居然从边上抓起一把敢柴火,用煤油灯燎着了,冲着刘老敢身边的那群红肚兜小孩扔了过去。
  
  火一落地,只见那几个小孩四散跑开,其中一个跑向了马槽那边,钻到马槽底下不见了。
  
  而这时再看刘老敢,眼镜转了一下,又恢复了常态说:“我怎么会在这里啊!”
  
  说完这句,刘老敢突然身子一软,倒了下来。
  
  我爸和陈眼镜把晕过去的刘老敢夹着回了屋。任他两个人怎么叫,刘老敢只是呼呼大睡哦,直达第二天,日上三竿,一群村民和知青感到大队牲口棚。众人围成一圈看着刘老敢,听着陈眼镜讲述昨晚的他们遭遇,个个长大了嘴巴!就在这时,躺在床上的刘老敢突然大出一口长气,坐了起来,说“怎么这么多人啊?”
  
  刘老敢虽然醒来,但依然迷糊,过了好久,眼看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才算彻底清醒,说出了昨天晚上他所经历的一切。
  
  刘老敢说,昨天晚上你们睡了,俺就一个人在油灯下,看你给俺的那只钢笔,越看越喜欢,就拿在手里摆弄起来,突然不知道从哪里窜出只芦花大公鸡,飞过来就啄俺的手,俺一疼,手里的钢笔就掉地上了,俺看见那只大公鸡叼着起那只钢笔就从窗户跑,俺就追了出去,那鸡在前面跑,俺就在后面追,跑着跑着,俺突然发现俺自己迷路了,俺跑到一片湖水上面去了,两边都是湖水,就在湖中央有那么不到一辆大车宽的路,而且越往前走,路越窄,俺想回去,可有不舍得鸡嘴里的钢笔,俺就往前跑,突然发现,前面没路了,偷俺钢笔的鸡也不见了。俺在看后面也没路了,俺就被困在一个巴掌大的地方,四周都是水。俺想不成游泳回去,可蹲下一看,那湖水里有数不清的人手,正在往湖底招唤俺呢。俺特害怕,还觉得身上越来越没劲,就在这时,古兄弟出现了,咦!俺看见俺居然在场院里,后面俺好像晕了,就啥都不知道了。”
  
  听完刘老敢的讲述,我爸又和大伙说了自己那天的所见。这时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村长张富贵突然吼了句:“妈个巴子!那牲口槽子底下肯定有古怪,大侄子,你带路,大伙一块去破了它的古怪!”
  
  众人随着村长一行来到牲口棚的马槽边,几个年轻小伙子把马槽抬开,发现下面是一堆乱草。与一般杂草不同的是,这马槽底下的草叶上有这个一粒粒的小白点子,颇为古怪,我爸说了声:“什么玩意?”便蹲下身扒开乱草,乱草中居然一个正方形的小石桩,每条边长大概五厘米左右,很显然原来是埋在地里的,但年代久了,周围的土已被雨水冲走不少,露出地面的部分大概有火柴盒的高度,侧面刻着条形花纹,有点像古篆体的水字或火字,石桩正上方,刻的则是一个“午”字。我爸吸了一口冷气,莫非这是…
  
  为了确定自己的想法,我爸和村长说,这石头桩子有古怪,您老叫大伙帮忙在这牲口棚的场院里找找,应该还有六个一样也刻着字的小石桩子。
  
  村长说:“大侄子,你学问大,大伙听你的,一块破了它的古怪!”遂即
  
  便招呼大伙一起帮着找。
  
   站在一帮的陈眼镜突然感觉我爸抢了他的风头,赶紧爬上牲口棚边的干草垛,
  
  高举左手大喊:“同志们,乡亲们,你们不要被封建迷信搞混了头脑!古乐天在用资本主义的神鬼观腐蚀着你们的革命心肠……”
  
   “喂!我说陈文革同志!”我爸大喊一声。
  
  “怎么啦?”陈眼镜问。
  
  “你怎么背着个穿红肚兜的小死鬼啊!”我爸骗他说。
  
   陈眼镜听见我爸如此说,吓得差点从干草垛掉了下来。想想昨晚的情景,他终于停止了废话。
  
   众人便在整个场院里仔细寻找,好在场院不大,不一会儿,又有人在牲口棚里面又发现了两根分别刻着“文曲”和“武曲”的石桩,我爸顺着这两个石头桩子的中轴线方向走了十几步,在北屋墙根的乱草丛中又发现了一根刻着“廉贞”的石桩。
  
  就在此时,刘老敢于陈眼镜又在两堆草料垛边上发现了两根分别刻着“破军”和“禄存”的石桩。
  
  “已经六根了!”我爸自言自语道。
  
   “大家仔细找,应该还有一根石头桩子,上面有贪狼两个繁体字!”我爸对大家喊。
  
  话音未落,便从大队部门口那边传来了贫下中农刘老头的喊声,“找到了!找到了!”众人一同过去,看见大队部门口的扭轴边上果然有一根石头桩子,石桩边上有新扒开土的痕迹(此处有伏笔),石桩上果然写着“贪狼”二字。
  
  “果然是转七关阴窨阵!”我爸惊呼!
  
  “什么七怪八卦阵啊!大侄子”站在一旁的村长问。
  
  “是一种阵法,我以前在我爸书柜里的一本线装书上看到的!”我爸回答。
  
  “果然是城里读书人啊!啥都知道!你比那些知青强太多了!他们除了偷鸡摸狗,啥不知道!”说完,村长还不忘看看身边的陈眼镜。
  
  “那该咋破了这什么七怪八卦阵的古怪啊!大侄子?”村长问。
  
  “不难,张叔,您赶紧找些生石灰来,再找七个没结过婚的男社员来。”我爸说。
  
  其实这所谓七关阴窨阵,是一种道教的阵法,我爸也是从我爷爷一本线装的抄本里看来的,这本书是我爷爷和胡八爷从一个道士修仙尸解的山洞里找出来的,其中的故事这里暂且撂下,我们往后再说,先说这七关阴窨阵,所谓七关,即云垦关、尚冂关、紫晨关、上阳关、天阳关、玉宿关和太游关,分别与北斗七颗星(贪狼、巨门、禄存、文曲、廉贞、武曲、破军)相对应,七关代表着任何一个城市农村或人口集居地的生气流向。这阵便是以人的生气去压制邪气,本来这七根石桩应该埋于地下的,如今不知怎么露出土来,先来原本的阵法一破,如果想消除邪气,必须回了这阵中所镇压的古怪。
  
  其实我爸对道教阵法也就是个一知半解,完全是瞎指挥一通,这里被歹人背后利用,才引起此后一段祸端来。
  
  不一会儿,村长便找来生石灰,我爸把生石灰分成七份,命找来的七个精壮小伙一人一份,从那七个石头桩子写字的那面把石灰撒在地上朝我爸站着的牲口棚场院的中心拉出一条条直线,当七条石灰线在牲口棚场院的中心汇集交叉时,众人才发现,交叉的石灰线在我爸脚下,牲口棚场院的中心,切割交汇成了一个长梯形,或者说是一具巨大棺材的形状。
  
  我爸低头看看,对村长和众人说:“大家赶紧回去那家伙,一刻也不能耽误啊!咱一起从这,往下挖!”
  
   究竟这地底下埋着什么邪物,咱们下回再讲!
  
  我爸指着那白灰形成的棺材形状,说了一声挖。众人不但没有靠前,反而都在往后挪,毕竟是古怪的所在,谁没事也不想往前凑。这时,只见村长刘福贵大喝一声:“这是我大侄子给大家破了这古怪,有把子力气够给我上!来的算十个工分!不来的扣十分!”那时公社分配是按工分发粮食发钱,一工分七分钱,干一天活才十个工分。村长这一奖一惩。使得胆怯的众人明辨了利害,来了劲头,十几把铁锨锄头朝我爸指的那块地挖的挖,刨的刨。
  
   说也奇怪,十几号壮劳力挖刨了半天,那地上只是泛起些烟尘,并没有翻开一点泥土。我爸见状赶紧叫众人停下,自己蹲下身去查看,他发现那片地不知怎的,居然结实的像铁板一样,扣下点土渣都是难上加难。
  
   这是怎么回事啊。我爸正想着,忽然听到一个声音,那声音不是来自耳边,而是来自脑子里,好像有个苍老的声音在和他说话。“欲掘阴窨,先破七关”一闻此言,犹如一语惊醒梦中人。“那七根石桩才是这,变七关阴窨阵的阵眼啊,破了那七根石桩,着保护阵中古怪的神秘力量定会消失。”
  
   想罢,我爸便和村长说了这个想法,必须在天黑之前破掉这个阵,而要想破阵必须先毁掉那七根写着字的石头桩子。
  
   “那咱人手不够!”村长说,赶紧去广播站拿大喇叭喊人,全村壮劳力都给我过来,不来的都扣工分。
  
  大喇叭一喊,不到一刻钟,大队部的院子里便聚集了六七十号壮劳力,我爸让大家兵分七路,一起掘出那七根石头桩子。村长一声令下,我爸身先士卒,一大帮壮小伙子看着这半大小子都没在乎,便开始在挖了起来。
  
  挖了不到二尺深,突然发现那石头桩子松动了,像是插在什么软绵绵的东西上了,众人正在纳闷,手上停了活儿,这时村里一只号称天不怕地不怕的郭二傻子,突然上前,两只手把住那个石头桩子,使劲往外一拉。把石头桩子拔了出来。众人这才看清,那石头桩子所插着的所谓软软的东西,居然是插进了一个个婴儿的头颅上。有人大叫:“哎呀妈呀,怎么是小孩儿啊。”
  
   不一会儿,七根石头桩子都被拔了出来,居然每个下面都插着一个赤身裸体的光屁股小婴孩,有男也有女,看上去都就是不到一岁的样子,面目栩栩如生。
  
   “妈的!这些小崽子,八成是假人,做得跟真的似的。老子昨天晚上,可能就是让这帮小王八羔子给作弄了!”刘老敢边说边要用手去捏柱子下面的婴孩。
  
   “别动!大家都别乱动!”我爸大喝一声,一把按住刘老敢的手:“可能有毒,你们仔细看这些婴儿身上,都是一片片青紫色的癍块,那是水银癍。有毒!绝对有毒!”
  
   我爸记得在县城时,曾看过一本解放前的出版的小书,叫《三百年古墓挖掘记》,那里很多照片描述的是考古学家中国李济挖掘一座元代古墓,这两座墓中都有殉葬的童男童女,出土的时候与活人一模一样,只是元代的那座墓中出土的童男女,身上的衣服一碰就成灰了。那下面有注释,关于殉葬童男女的处理方法,说是这些童男童女都是活着的时候,除了口服水银之外,在头顶、后背、脚心等处还要挖洞,满满的灌进水银,死后再用水银粉抹遍全身,就象做成了标本一样,历经万年,皮肉也不腐烂,这种技术远比古埃及的木乃伊要先进得多,不过两种文明的背景不同,价值取向也有很大差异,而且用灌水银的办法保持尸体的外貌,必须要用活人,死人血液不流通,没法往里灌,所以这种技术从来没用在任何墓主身上。
  
  这时的陈眼镜早就紧张的不得了,但还故作镇定地说道:“是啊!是啊!大家别乱动!我以前看过鲁迅先生写的小说,就有骨董上生水银浸的描写,这些小孩身上确实是有毒的水银癍。有毒!绝对有毒!”
  
  “水银!咱能从这些死娃子身上提炼出银疙瘩嘛?”村长问。
  
  “富贵叔,这水银不是银啊!是一种叫汞的,有毒的液态金属!”我爸一边费力的给村长刘福贵普及科学知识,一边安排大家把那些死孩子堆在一处,准备处理完这七关阴窨阵,再找地方把他们埋了,也算入土为安。
  
  待处理完七根石桩,我爸又集合大伙去挖中间石灰线汇集交错成的棺材,果然一切如常了,土一锹一锹被挖开,不一会儿便露出一块巨大的青石板啦。只见这青石板呈梯形,一头大一头小,干活的人里便有人开始嘀咕,这!难道是口石头棺材。
  
  又挖了一会儿,那石头棺材露出了一半,果然是棺材。只是这棺材一是石头做的,二是也太大了点。
  
  “看来古怪就在这棺材里!”村长说了一句,便又大声嚷嚷开:“哪个敢把这石头棺材给掀了盖,给他算五十个工分。”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村长话一出口,便有几个胆子大的,下了坑,准备拿镐把子撬开这巨大的石馆。但无论怎么使劲石棺盖子还是纹丝不动。
  
  就在这时,从众人外围传来一阵苍老的女声,她在悲鸣呼号:“别开啊!别开啦!报应来了!报应来了。”一听身后有人吵闹,围在棺材边上的一群人一起回过头去。我爸也回过头去,只见一个邋遢至极,瘦的好似骷髅饿老妇人在后面对着众人连哭再叫。
  
  “这人是谁啊,富贵叔?”我爸随口问。却发现村长刘福贵缺是一脸的不自然,说话也变得支支吾吾,好像很紧张饿样子,又好像可以隐瞒什么!他说道:“这老太婆啊!就是一疯老太婆!别管他,日头要下山了!我说大侄子,咱赶紧破了折古怪!”
  
  村长说完,又吩咐几个村民将那老太婆架着走了。几个看热闹的村民也跟着跑了出去,就在此时,忽听后面的石棺砰地一声巨响震得人耳根子发疼。众人再回头看石棺,石头棺盖已经被崩到一边,刚才那股从棺材里涌出的劲道也把几个撬棺材盖子的几个人震得晕倒在一边。而棺材里升起阵阵白烟,在烟雾中,石头棺材的头尾两处各站着一个人。
  
  烟雾渐渐散去,这时众人才看清楚,那石头棺材里果然站着两个人,只见这两人二目圆睁,面目栩栩如生,都穿着清代的官服,如果不是面上斑斑的水银癍,大伙非以为这两个个人是棺材里埋的活人醒过来了。这连个人一文一武,一老一少,一胖一瘦,但都是一脸的英气。而两个人身上还都挂着一块铜牌。我爸和陈眼镜这时不知哪来的胆量,居然走进了去看水银尸铜牌上面的内容,那个高大强壮的年轻男子,身上的铜牌,上面写着“锡封世袭至为优渥,汉清字勇号如达桑巴图鲁哈幕代”;而那个一脸儒生气象的穿着文臣打扮的瘦肖老者身上的铜牌上面的文字则是“广西临桂甲寅科进士钱逸群”。
  
   我爸暗叹道,这两个死人难道就是赵海波和李红旗说的那晚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那哈将军和钱学士不成。我爸正要上前端详两个死人,突然从天而降一股怪风,扬起飞沙,众人都睁不开眼了。而怪风一过,那石棺中站立的两个人,突然身上的衣服、皮肉,发肤都慢慢化粉化飘飞,不一会儿,正剩两架倒地的骷髅了。
  
  这时,众人才发现, 那巨大的石头棺材里居然还有一具小的多的红漆棺材。
  
  看来那作祟的邪物古怪应该就在这红漆棺材里了。
  
   这红漆棺材里究竟是何物?难道就是那头会说话的白驴?
  
  看着一步一步后退的人群,我爸想,刚才那声惊天巨响,想是吓坏了众人。估计这红漆棺材盖,也没多结实,不如自己下去,就是里面真有什么邪物,也祸害自己一个,与他人无关。打定主意便自己拿了根撬棍,自己跳下坑去。
  
   先摸了下倒在坑里的两个人的鼻息,还好,只是晕了过去。确定了那倒在坑里的两个人没事以后,我爸便拿起撬棍想要撬开那红漆棺材,一撬之下,才发现那棺材盖子并没有顶上只是悬在棺材上,我爸这一撬显然用力过度,那棺材盖子居然翻到了一边,从棺材里喷出一股股腥臭的血水,我爸见势,赶紧丢下撬棍,爬上大坑,跑到高处。可怜那两个晕在坑底的年轻后生,那些奇怪的红水喷到他们满身满脸,那股腥臭竟生生把两个晕过去的人给呛醒了。他俩也连滚带爬的爬上大坑。坑边的人群早已退出四五丈远,谁也不想沾上这两个人身上的臭水。
  
   我爸以前在城里时,听说过古代有在棺木中灌入积液用来防止尸体腐烂的,难道这红色棺材中喷出的红水就是防腐液,不会吧,这么腥臭的东西,尸体就是不烂,也得给泡臭了。突然我爸想到,那棺材里有没有尸体啊!自己还不知道了。
  
   于是便跑到大队部的屋子里找几块破毛巾,用水浸湿,蒙住口鼻,慢慢靠近那棺木,他这一举动也让人群中几个胆大好奇的年轻人有样学样,拿下头上的手巾,浸湿蒙住口鼻,向棺材走过去。
  
   走近后,大家才发现那棺材里那恶心的红水都已经流进坑里,棺材里没有水了,而是躺着一位穿着十分华丽的女尸。大概不过二十多岁,很奇怪,头戴皮毛暖帽,里面穿这华布衣衫外套红黑相间的长裙,与清代中原地区饿衣服不似,而想是西北少数民族的服装,但怎么说也应该死了很长时间了,但她没有任何腐烂的迹象,相貌还十分清秀可人,而且似乎是被那鲜血般的液体浸泡的太久了,面色还微微泛红。完全像是一名睡着了的异族美女。
  
  尸体多年不腐并不稀奇,很多种尸体由于气候或者经过处理都可能千年不腐,这些尸体有带有水份的湿尸,如马王堆女尸;还有蜡尸,是一种经过特殊处理过的尸体,还有冻尸,多存在于积雪万年不化的冰川地区,其余的还有象标本一样的灌尸、齰尸等等。但不管人工还是天然,能保存的想这具如生人一般的女尸的绝对罕见。
  
  而更为罕见的便是,在这具尸体外面还有一具尸体,那是一具身形巨大的尸体,想来他活着的时候,身高绝对在两米五以上。它被从中间划开了,整个人的内脏和骨骼均被掏空,也就是说只剩一张皮,女尸犹如穿衣服一样,躲藏在尸皮中,从腹部往上中间被拉开了一道缝隙。而包裹女尸头部的也是被分开的两边连,从侧面看的确很不舒服,因为只有一只眼睛和半个鼻子半个嘴巴的脸实在看得有点反胃。只是半张脸也可以看出,女尸外面那层人皮的主人和女尸一样,也是少数民族。
  
   就在我爸还在诧异这女尸外面的人皮是如何被如此完整的一切两开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快看,那死娘们手腕子上带着金镯子啦!不仅有金镯子,而耳环也是金的!”
  
   这一喊不要紧,和我爸一起靠过来的几个人,也不顾得坑里腥臭的血水了,争先恐后地跳下大坑,在女尸身上摸索,那女尸身上的金镯子,颈上的金项链,都被生生扯了下来,下去晚的那个去扯女尸的耳环,居然是生生往下扯,而耳环上还连着一块女尸的皮肉。就在见这几个人的手的时候,我爸身后的村民,才反应过来,也争先恐后往大坑里跳。后来村民果然后来居上,他们不仅抢女尸身上的东西,还从先前下坑的那几个村民的手里抢,你抢我我抢你,打成一团。不一会儿,女尸已经从棺中翻到了地上,身上的财宝和衣服已经被扒了精光,那平时看似柔弱的陈眼镜,这时眼镜早就不知道打到哪里去了,他居然骑在女尸身上,在女尸的肛门和下体里乱翻,嘴里还说着:“鲁迅先生说过,古尸的肛门是有屁塞的,不是金就是玉,都是宝贝。值钱!值钱着呢!”这时一个村民一脚将陈眼镜从女尸身上踹了出去,陈眼镜摔了一个狗啃泥,整个脸都浸在了坑里的血水里,被呛的连连呕吐。
  
  而那个踹到陈眼镜的村民一把把女尸翻了过来,不知他从哪里抽出一把水果刀,一刀割破女尸的喉咙,从里面掏出一个硕大的珍珠来!而就在此时,又一个人已经上来抢夺,那个得了珠子的村民居然一刀就捅进了来者的大腿,血流如注。
  
  人群一见,仿佛被血腥味刺激的野兽,胆大的便找来本来用来挖土的铁锨和撬棍,开始械斗,有人被一撬棍抡倒了,这时胆小的有的已经四散,而胆大的却已经打到满身是血。
  
   面对着突如其来的混乱,我爸竟然吓得两条腿直打哆嗦,与刚才一连串诡异现象相比,眼前这般景象犹如修罗地狱,更是让人害怕。我爸赶紧躲进了大队部的屋子里,倒锁了房门。外面一片红红火火,我爸躲在屋子里战战兢兢。他突然想起了那年夏天县城那场人蛇大战,又想起陈眼镜前几天和自己说过的城里的武斗。我爸心想这样下去早晚得打出人命,这年头,空气里都弥漫着暴力的气息,人命!又算什么啊!贱如草芥。他想起我爷爷和他说过的红羊劫(每逢丙午、丁未之年,社稷必有祸患。以天干“丙”“丁”和地支“午”在阴阳五行里都属火,为红色,而“未”这个地支在生肖上是羊,每六十年出现一次的“丙午丁未之厄”,后便被称为“红羊劫”。),今年便是,这是乱世。
  
  
  从窗户偷偷往外看,混战还在继续。我爸这才发现那些抢夺混战中少了一个人,那就是村长刘福贵。
  
   他究竟到哪里去了?难道这十官村就他一个不爱钱财的正人君子嘛?才不是呢!就在十几个村民巧夺棺中的宝物抢夺的不亦乐乎之际,村长刘福贵居然带着民兵排长,刘福贵的侄子刘丰收十几号民兵气势汹汹的来了,刚进大队部的场院,刘丰收就举起步枪,一声枪响,枪响声未落,刘村长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喝:“都他妈的别动!谁动书就是反革命!”
  
   这一声大喝,显然很起作用,刚才还打的你死我活的众人仿佛钉在原地,手中的锹把子,撬棍叮铃桄榔扔了一地,一场武斗就这样平息了。
  
   这时,村长又发了话:“大家都是社员,应该知道先集体后个人的原则吧!刚才挖的东西,得有一半归集体,是你们自觉上缴,还是让民工同志搜身?况且,你们其中不少是和我一起吃过猪肉的!”吃过猪肉是什么意思?我爸躲在屋里把这一幕从头到尾看个清楚,村长刚说完吃过猪肉,就见几个村民脸色立马变得煞白,仿佛听到了什么可怕的事。说着,村长使了个眼色,一旁的刘丰收赶忙举起手中的步枪,朝着人群的上方放了一枪,这一枪如同虽未杀鸡但也儆了群猴,坑里的人们个个一辆惶恐,他们很是知道这个在解放前曾经是乡里镇上有名的二流子的刘福贵的手段,而剩下的几个知青也随着大家识了时务。抢到东西的众人列起队来,将抢到的随葬品拿出一半和一多半给了村长。
  
   这时村长一副满意的表情,又宣布,凡是今天参加挖坟的都算20个工分,凡是受了伤了都送去县里治疗。
  
   等将伤者掺走了,村长这时才想起我爸,对着西屋喊了一声,大侄子!没吓到吧!这群祸害给俺们大队丢脸了,你得让他们将功赎罪,告那几个还能动的,这些尸体怎么个处理法。
  
  这时,我爸才从西屋走了出来说:“还是就地焚烧了吧!”
  
   “好,死了死了一烧白了!”村长说,“你们几个快去大柴禾。”
  
  众人开始搬尸体,由于伤者太多,能干活的就少了,而和我爸一起值班的刘老敢,刚才一乱,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于是我爸也不得不参与搬尸体,就在他搬动那人皮棺材里的女尸的时候,忽然发现那女尸的手居然紧紧的攥着,就当我爸拉起女尸的两个胳臂时,那女尸居然好像朝着他怔了一下眼睛,那本来紧攥着左手居然松开了,一个圆滚滚的东西居然就掉进了我爸爸的袖子里,他不敢看是什么,现在村长刘福贵走了,刚才那一幕让他确信,如果女尸手里攥着的是什么珠宝珍玩,一旦露白,肯定又会引起一场争斗。
  
  于是我爸便把那女尸手中攥着的玩意,悄悄地放进了兜里,到地是个什么呢?咱们下次再讲!
  
  抬完了尸体,我爸便不想在大队部再待一分钟,刚才的一幕让他很快便在心中做了一个决定,这“十官村”已成是非之地,危邦不入,乱邦不居。反正自己来“十官村”不过是为了避世,自己又不是被工分栓着得知青。来去自如。不如今日和姨母道别,赶回县城。现在虽然就是县城再乱,再文争武斗,也好过这“十官村”。
  
   就在他走出几百米元得时候,忽然从身后传来一股异香,他不禁回头,看见大队部的方向有一股黑烟飘起,想必是那些人正在烧那几具尸体吧。可这股香气从哪里来,难道是烧尸的味道?
  
  就在我爸胡思乱想之际,突然觉得裤兜里有什么在蠕动,他这才想起了刚才从女尸手中滑落,放在自己口袋里的东西。他连忙逃出来一看。一股恶心的感觉直冲心头。
  
  原以为那女尸手中握着的是什么宝物,可是掏出一看居然是一枚虫蛹,虫蛹是血红色的,长圆形,葡萄大小,鼓鼓囊囊的,隔着被撑起的薄薄一层皮,下面有无数的细小血管缠绕在这些茧蛹之上,一蠕一蠕的。我爸赶紧把那玩意儿扔在地上。
  
   我爸快步回了家,已经时近黄昏,匆匆收拾了自己的随身衣服物品,又和姨母道了别,便早早睡下,准备明日一早便坐班车回县城。这十官村,其实离我爸住的县城不几十公里,但那年月,交通不发达,这几十公里的路往往要走上大半天,一路无书,等我爸到了县城时,已经中午,刚下了车,他便发现这离开不到半年的县城已经变了模样,高音喇叭里播着语录歌,墙上到处都是大字报,就像以前在十官村听陈眼镜那帮知青说的,一片红红火火的革命气象。看到这景象,我爸有点后悔听了我爷爷的话,去什么十官村,这县城多热闹哈!这一派革命气象真是感染人哈。他又开始憧憬起革命来,开始为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台湾人民抄起心来,开始思考如何才能解放亚非拉,红旗插遍全世界的大问题来。但革命不是请客吃饭,更代替不了请客吃饭,赶了一上午的路,我爸早就饿得前心贴了后心,可是找了好久,以前街边那些小饭馆小面铺早就不见了踪影,他只要往前走,再往前走,知道看见了开着门的人民食堂,便三步化作两步的进得门去。
  
   我爸拿着钱和粮票走到大柜前,要了一碗面,见那收钱的大姐把我爸递过去的一张大团结,翻过来调过去的看了又看,又在鼻子上闻了闻,才放进柜台。弄得我爸莫名其妙,也不好问,只要端着面找个地方吃了起来。这时他听傍边两个吃面的人,一高一矮正在议论。
  
   高个子说:“听说了嘛?昨天城里的那个老资本家死在这个面馆外面了。”
  
   矮个子说:“怎么死的啊?前几天大批斗还看见那老贼毛了!”
  
   高个子说:“据说不是抄他家的说他有有多少多少钱,找不到吗!那老家伙昨天居然拿着钱跑这喝酒吃炒肝尖来了,他要了一壶老酒,两碟子炒肝尖,一口酒,一口炒肝尖,再从不知哪里拿出一张大团结塞在嘴里,至少吃了两千多,特快!一会儿工夫就没了,像吃千张似的。”
  
   矮个子说:“那么多革命群众,就没有当场揭发这个老贼毛嘛?”
  
  高个子说:“没有,人们发现时,就发现他吃钱吃的有点不行了,还没断气就有人在旁等着,刚一断气,就让人破开了肚子,肠子都没了,要不是革委会及时赶到,估计连胃都没了!”
  
   矮个子说:“要不这两天镇上的钱都臭烘烘的哈!”
  
   高个子说:“是啊!刚才我给了服务员一张大团结,他看了又看,闻了又闻,八成是怕咱的钱是从老贼毛肚肠子里掏出来的呢!”
  
   听到这里,我爸刚才的那股革命热情已经消了一半,还觉得有些反胃了。
  
   外面虽然乱了套,好在我爸家住的军区大院还好点,而我爷爷住的更是大院里的独门独院,躲进小楼成一统,外面风风雨雨都隔在院墙外面了,我爸并没把从“十官村”回来的原因和我爷爷说,只是含含糊糊地说农村自己住不惯。而我爷爷也没问具体原因,只是开始联系自己的旧部下老首长,开始为我爸参军的事烦人拖关系。我爸早就想成为一名光荣的人民子弟兵,对我爷爷这个举动表示了百分之一千的支持。而老爷子对我爸就一条要求,不许出门,连这个小院都不能出。于是我爷爷不知从哪里找来几块石锁,又觉了我爸一些拳法套路,白天让我爸在院子锻炼身体。而晚上又不知我爷爷通过什么门路从镇上的查抄物品仓库搞来一些“四旧书籍”,晚上就关他在家看书,那些书杂的很,从民国的铅印小说,到清代的石印本,木刻本,甚至还有几本手抄本。这其中我爸对一本名为《十六字道元归真方术密谱》的手抄本最有兴趣,翻了又翻。
  
  虽然不能出门,但这白天练武,晚上读书的日子倒也惬意,我爸原本以为等过完年,自己就能穿上一身军装成为一名光荣的人民解放军战士,没想到这样子的好日子没过两个月,一个人的来访,却让他不得不再一次回到十官村,这个人就是十官村得女知青。王娟。
  
  王娟一看到我爸,就哭了出来,哽咽的说:“乐子,你得救我,你得就村里的乡亲,你走以后,十官村出了好多事,邪门的很啊!”
  
  开讲故事,上回说到王娟进城来找我爸。这王娟看着是一脸的憔悴,两个黑眼圈黑的发紫,脚上的鞋子也全开了斩,一问才知,从十官村到县城几十里路,她居然是走着来的。
  
  等到王娟稳定了心神,才慢慢道来我爸走后,这两个多月里,十官村发生发生的桩桩诡异的怪事。
  
  我爸离开十官村是1970年,那一年冬天来的是特别的早,刚进十月降了几回霜,村子里的路整天泥泞扑渣的,村里的庄稼汉们更是整天长吁短叹,这一年真是出了邪了,高粱杆长到一丈开外才抽穗,却不接籽儿,都是一茎一茎灰不溜秋的砂粉,大风一刮,全吹没了影儿。高粱不能收,冬小麦也下不了种,眼看这年尾年头两茬庄家都泡了汤。这还不算邪性,一天早晨,村长刘丰收的儿媳妇去村东头的那口水井打水,居然把自己个脖子套进提水桶的辘轳的绳套上吊死了,尸首一半挂在井外,一半挂在井沿上,一只绣花鞋掉进了井底。
  
  村长一家既没有报告乡里,也没通知儿媳妇在几十里外的婆家,当天就把尸首收敛回了自家,第二天就稀里糊涂的发送了。过了两三天,村民发现那村东头的那口水喝不得了,一桶下去,打上来的都是绿稠稠,粘叽叽的浓浆。一到晚上,还有人说听见那口井里传出解放前窑姐唱小曲的声音。
  
  这时,整个村子都开始乱了套,那个村子里的疯婆子,一到天黑,就在村里边跑边喊:“报应到了!报应到了!”弄得村民们人心惶惶,说什么的都有,天一擦黑就不敢出门。
  
  又没过几天,村民里就出了一种说法,说这一切的邪事和大队部挖出的那口大石头棺材有关,说是破了镇尸的阵法,打倒的牛鬼蛇神都一起出来祸害人了。而且这说法越传越邪,慢慢的居然有村里的老太太和媳妇们居然去给那口停在大队部场院里的石头棺材磕头上供。
  
  我爸听到王娟说的这些事,一面的惊讶,但是这些事只是后面一系列诡异事件的开口,而真正的诡异是从村长刘丰收的老婆子马大花的丧事开始的。
  
  这马大花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泼妇,仗着自己男人家是个不大不小的村干部,自己家的侄儿又是民兵排长,这整个十官村都不够她横着走的。为了颗柴禾棍儿,能和街里街坊打大半年的干架,到最后,刘丰收家边上的邻居能躲就躲,能搬就搬,剩下刘丰收家的院子整个一个四邻不靠。
  
  没邻居可打了,这马大花就一心一意地欺负起自己的儿媳妇来了,刘村长家的儿媳妇是外乡人,娘家就一个妈妈和一个弟弟,住在离十官村十几里外的一个林家村里,据说是三年自然灾害那年月,从外省逃难来的,原本这姑娘还有一个哥哥,结果和他爸都饿死在逃难的路上了,一家五口就剩下她和她妈带着一个弟弟。
  
  刘村长的儿子从小就是个二尾子,长到三十好几,说话还是尖声细气的,谁家有姑娘也不想嫁给他家啊,正巧这马大花娘家有个姐姐住在林家村,一次马大花串亲亲,看见了这个姑娘,就好说歹说把她骗回家做了儿媳妇。那姑娘原想加入村长家,也能算是干部子弟了,自己的愁吃少穿的苦日子也到了头,结果却是出了虎穴又入狼窝,马大花这个恶婆婆是五天一打,三天一骂,归罪儿媳妇不生养,断了他老刘家的香火。大伙都说刘丰收家的儿媳妇纯粹是让这恶婆婆马大花给逼上的吊。
  
  怪事发生在马大花家儿媳妇在井沿上吊的一个月另那么几天后,也就是她儿媳妇“五七”的时候,以前说人死后到了“五七”便是地府允许这冤魂报仇的时候,这个我爸很清楚,他以前在县里的来的草台戏班看过一出《杜十娘怒沉宝箱》的戏码,其中有一折叫“活捉孙富”,就是说杜十娘死后五七三十五天,找仇家孙富报仇的故事,我爸还记得台上扮杜十娘的旦角吐了一面的白粉,舌头和嘴唇染得血红,两只手上还带上了秸秆做的假长指甲,一出台亮相就吓得台下好多孩子哇哇的哭。
  
  刘村长儿媳妇“五七”那天,全家人吃完晚饭就早早睡下,可是睡到半夜,居然听见院子里的芦苇杆子被什么踩得嘎嘎作响,就在马大花和刘丰收睡觉的那间北屋外的窗户跟下面,有人在咔嚓卡擦地挠窗户,透过窗户纸,借着月光,刘村长和他媳妇看见窗外站着一个人,一个女的,那身形,那个头就像他家死去一个多月的儿媳妇。刘丰收和马大花被吓得说不出话,就在这时,就听窗外的黑影儿说话了。
  
  “婆婆!婆婆!儿媳妇来接您看戏去哈!”窗外的那个声音说。
  
   马大花毕竟一代泼妇,恐惧到了几点,居然愤怒起来!
  
  “你……你个……小贱货!给我滚,老娘……老娘……不和你去!”虽然愤怒,马大花喊得还是颤巍巍的。
  
  可这一喊,毕竟惊醒了临屋得儿子闺女,几个屋一开灯,那院子里的黑影儿居然凭空消失了。
  
  此后的几天,这马大花大门都不敢出,窝在家里,整天介疑神疑鬼,和别人说,是她那死了的儿媳妇来找她报仇了。
  
  过了没有半个月这马大花就疯疯癫癫的了,得了癔症。刘村长又找中医又找西医,还从二十里外的赵家庄借来了关进牛棚的一个姓刘的老道,都拿马大花的癔症没辙!
  
  就在十二月初的一天早上,刚下完一场大雪,刘丰收去县里开会,马大花居然跑出家门,而且全身一丝不挂,边跑边喊“儿媳妇!饶命呀!儿媳妇!饶命呀!”引得村里好事的男女老少也一同跟在裸体的马大花身后面搞十官村大游行。
  
  马大花径直跑到她儿媳妇上吊的村东头的那口水井才算停了脚步!然后就拿自己的脑袋往井沿子上使劲的磕,她一队儿女加上村里几个大小伙子居然都拦不住。直到磕的整个脑袋都变了形,两颗门牙嵌在了井涯子边上的木辘轳上。这马大花才算吐了口脓血,咽了气。
  
  刘村长得知自己老婆死了,连夜从县里赶回了十官村,给自己老婆子操办丧事。
  
  虽然这刘丰收在十官村算是一封疆小吏,但在那年月也不敢大抄大办,只是找了村里几个壮劳力帮着收敛好马大花的尸首,又套车去邻近的县城买了上好的毛呢女士中山装给马大花穿上,停在他家的北屋里。
  
  刘村长不愧是领导干部,刚收敛好马大花的尸首,当晚,就去找村妇女主任交流工作去了,只留下几个装劳力看夜,这其中就有我们前文说过的那个知青陈眼镜。
  
  几个留下看夜刚开始坐在一起吃吃喝喝,说说笑笑,倒也没什么,可是到了后半夜,就有人撑不住了,便提出了大家轮流看夜,每组两个人,剩下的回屋里睡觉去。这陈眼镜和村里的一个姓刘的大个子,被分到了第一组。
  
  可是两个人没坐下一会儿,那姓刘的大个子居然坐在门槛上,依着门框呼呼啦啦打起呼噜来,只剩下陈眼镜一个人,他有点害怕,想过去叫醒依着门框睡觉的刘大个子,可就在这时候,从刘村长院子的西北角的院墙外面,忽忽悠悠传来了一阵吹笛子的声音。这笛声悠扬而婉转,不算难听,可是在这大半夜,却带着一股让人说不出来的邪性劲,听得陈眼镜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赶紧连滚带爬的跑到门口连推再啦的把刘大个子叫醒,刘大个子揉了揉朦胧睡眼,看着陈眼镜,突然二目圆睁,嘴巴张得老大,一脸惊愕表情,原来他看到陈眼镜身后居然站着一个人,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死了多半天的刘村长的老婆马大花。
  
  满脸是血的马大花,站在陈眼镜身后,正冲着刘大个子笑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咱们下回再讲!
  
  刘大个子一看村长媳妇马大花咋了尸,也顾不得招呼一声陈眼镜,连滚带爬的跑到院子西边上了房,而这时,落在底下的陈眼镜已经被吓得堆乎成一摊烂泥,兀自坐在地上发抖。刘大个子早就听说这活咋尸眼不能见,耳不能闻,但就考活人呼出的阳气来断人方位,一旦断出活人的方位,肯定是扑将过去。一旦这活人让它扑上,小命难保。于是刘大个子就想提醒下面的陈眼镜屏住呼吸。刚要开口喊,突然一想,这一喊不就暴露的自己的方位。还是自顾自吧,他陈眼镜要是今天死在这里,只能说明命该如此,也怪不得他刘大个子。再说这陈眼镜那么爱学习、爱看报纸的,他早一点到那边去,不还能给伟大的导师马克思他老人家做个伴,起码侃起大山来,总会比他刘大个子,更能讨老马同志的欢心不是。
   刘大个子原以为这陈眼镜肯定得让咋了尸的马大花扑了,可是没想到,真没想到。那马大花没有扑人,却一跳一跳的跑到院子中央,扭了起来。而这时,房上的刘大个子,院子里摊坐的陈眼镜都看傻了,他们看到了他们平生看到过的最诡异的“舞蹈”。只见那马大花,全身软的像面条,腿一踢一踢,那磕膝盖居然往前弯了,而胳臂肘也是往外拐,这动作绝对是常人无法做到了,就算是咋了尸的死人这么折腾以肯定得骨断筋折。
   马大花的诡异舞蹈,越舞动静越大,把屋里几个睡觉的人和马大花的一双儿女也都吵得醒了起来,他们把着窗户看得目瞪口呆,而这时已经爬进屋子的陈眼镜忽然发现刚才那阵笛声由远而近,动静越来越大,仿佛这会儿,就到了院子外面。
   这时那阵笛声已经顺着门缝儿飘进院里来了,咋尸的马大花仿佛也听到了那阵笛声,听了下来,咣当一下到了下去。可不一会儿这马大花又突然想竖旗杆一样起了身,一蹦一蹦追随那门外的笛声,撞开大门跑了出去。
   这时,马大花的儿子才反应过来,喊了一声:“娘啊!你往哪去哈?”众人大恐,当时月色已黑,哪敢追寻。可是这时陈眼镜突然想到,要是这马大花的尸身就这么丢了,等明天刘村长回来,可是如何交代。于是边和刘大个子说:“刘大个子,你赶紧去妇女主任家把村长叫回来,就说他家媳妇让一个吹笛子的给拐跑了!”这时他又对其他人说:“大家不要畏惧,这一定又是坏分子在暗中搞鬼!我们要揭穿他。再说这尸身要是没了,村长回来,咱几位可没法子交待,工分是扣定了,而且扣了工分肯定还不算完!哥儿几个,咱今天就得豁出去了,咱在后头跟着这婆娘,看她到底往哪去,看到底是那个坏分子在捣鬼!”
   众人一想也无他法,便除了给村长报信的刘大个子,其他人拿了木棒,一起远远地更在那一跳一跳的马大花后面,出了门。
   众人走了约五六里,越走越黑,终于追至村西头的一处乱坟岗,而这时村长和刘大个子也赶了来,入得这时候隐约听到有一阵笛声,不远处,磷火闪闪的,刘村长看见他老婆马大花正围着一座坟头独自蹦跳着跳舞,而坟头上面居然还端坐一个二尺来高的白胡子老头,正手握着横笛,在那里吹着。刘村长不害怕自己那僵尸妻子,大叫了一声:“你这败家娘们,都死了还他妈的作妖!”那马大花这才慢慢地回过头来,冲刘村长龇牙一笑,而这时的刘村长生了气,从地上抄起了一个大叔叉子,跑过去照着马大花的后脑一棍子愣了过去,马大花应声而倒。这时,众人再看那坟头上吹笛子的白胡子老头,已经不知所踪。
  听到王娟讲到这里,我爸突然想起前些天在那个名为《过路阴阳方术秘谱》手抄本上看到一段记载,那始终伴随着僵尸的笛声极有可能就是是古书上所讲到"惑灵乐"。五代时的笔记《夕葬录》曾有记载:“人新死,魂不散,地府有官掌乐,鼓吹引亡者入幽冥,不得升天,谓之惑灵也。”
  
  书中记载的“惑灵乐”乃是地狱阴差的一种法术,但在那本《过路阴阳方术秘谱》中,这“惑灵乐”不过是民间方术中用于移尸运殡的一种法门,有点像湘西的赶尸,尸体不用扛,不用抬。前面有个人接引着,一大串尸体跟在那人后面跋山涉水,穿州过境。只不过和湘西赶尸不同,这“惑灵乐”不仅能引导死人,只要稍微改变曲子的音调,很多有生气的生灵也能被引导,那本《过路阴阳方术秘谱》就记载了这么一个故事,据说,在元至正年间,曾有个道士游方西域,某城中鼠患严重,城主只得张榜纳贤,以重金求灭鼠之法,这道士便用了“惑灵乐”,将城中老鼠悉数引入城外的一条湍急的大河,使得群鼠尽数溺水而亡。灭了鼠患的道士便向城主求应得的报酬,不想那城主不但不给道士允诺的赏金,还讥笑羞辱了道士一番,结果那道士一怒之下,竟然使用“惑灵乐”讲那一城的小儿皆数引入城外河中溺死。
  
  后来我爸还听我爷爷说起来,这“惑灵乐”他也听说过,据说在民国年间,山东地面上旧出现过一窝土匪专门以“绑丧”发财,所谓“绑丧”,就是利用这“惑灵乐”将那些帮丧事的大家富户新死的死人引出藏起来,而后让苦主花重金赎回,要是苦主不肯出钱,这帮土匪就将那死尸羞辱一番,男尸就剁成几段,扔进粪坑,女尸就扒光衣服,倒挂在城头。这羞辱死人其实伤的是活人的面子。除非那些碰上那些舍命不舍财且十分不要脸的,大多苦主只要花钱将死人赎回。
  
  想到这,我爸就想,难道那陈眼镜说的是对的,这村子里真有精通邪门歪道的花分子,故意给革命事业捣乱不成,可是自己在村里住了半年,也没有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哈!
  
  我爸对王娟说:“王姐,你说的这事太不唯物主义了!对了,你有没听说这村里以前有没有学过道术的人,或者有没有什么特别厉害灵验的跳大神的?”
  
  王娟说:“还这没有啊。我还没说完,其实后面发生的事,比起这马大花诈尸,更不唯物主义!所以才找你来救命啊!”
  
  于是,王娟接着开始讲那马大花咋尸之后,发生的一些更不唯物主义的怪事。
  
  就在村长媳妇马大花下葬不到半个月,十官村的妇女主任赵秀琴也莫名其妙的死了。
  
  第一个发现妇女主任就是同村的刘大个子,他是在一个废弃的猪圈里发现的赵秀琴还没有死,而是躲在墙角瑟瑟发抖,嘴里还不断喊“你别找我!你别找我!”
  
  村里人以为她疯了,就送到了临近县城的医院,就在住院当天晚上,赵秀琴突然暴毙,医院给出的结论是死于突发性心肌梗塞,也有人说其实那就是被吓死的,据看见赵秀琴尸体的村民说,死了的赵秀琴眼珠子睁的都快掉出来了,嘴巴张得怎么合都合不上。
  
   就在此后的半个月,村长刘福贵和他一对儿女也被发现死在家里,同样是眼珠子睁的都快掉出来了,嘴巴张得怎么合都合不上。还听住的离村长家最近的一户贫农赵烂眼说,发现尸体的前一天晚上,他睡到半夜,就听村长家传出奇怪的声音,刘福贵的大儿和闺女“妈啊!姨啊!”的一顿乱叫,还伴随着哭声,他还心里奇怪啊!这家人怎么回事,都入土这么久了,还兴大半夜闹丧的?
  
   刚开始死这么几个人,大伙还不感到奇怪,可是后来人越死越多。
  
   一天夜里,他们知青点的一个叫赵抗美的男知青从县城回村子,刚进村口,忽听身后有人叫他名字,便下意识地应了,结果此人回去便发起了高烧,没几日便死了。不到半月,又有一个知青死了,他死前也说前一晚,半夜起来去院子里撒尿,听见背后有人叫他,而叫他的那个人的声音很像前几天刚死掉的那个赵抗美。
  
  此事一出,弄得村里的人心惶惶,晚上都不敢出门,那村里的疯婆子一到晚上,就满村的跑,大喊“报应来了!报应它终于来了!”还有人说某天某天的晚上看见村里其几天刚刚死掉某某人在他家房后头蹦!此谣言一出,人们一到晚上更不敢出门了,还有的村民索性就投靠了邻村或外乡的亲戚家,但是还是不断有人莫名其妙的死去。
  
  他们女知青们对着个事更是怕得要命,有几个干脆不管不顾的跑回了城里,但大部分不敢跑,已经插队到了村里,城里就没你这一号了,回去既不能上班,也没有口粮,黑一辈子?谁敢啊!再说这死人啊!见鬼啊!都是传说,谁也没有真凭实据。在那个特殊的年代,这种怪力乱神的事,谁提了,没准就得成了现行的反革命,谁敢?只好提心吊胆的在村里忍着。
  
  
  
  回头再说回王娟,她们知青宿舍一共住了五个女知青,其中有个叫赵惠兰的,和前面说的那个死掉的叫赵抗美的男知青以前是一个中学的,两人上学那会儿还处过一段朋友。就在赵抗美死后半个月的一天晚上,她们几个女知青正准备吹了油灯,上床休息,忽然就有人听到,有敲窗户的声音,刚开始以为是隔壁那院的那个男知青来找自己对象了,可是过了一会儿,大家还意识到不对,最近大伙半夜都不敢出门了,据说那些男知青连半夜起来撒尿都不出门,尿马桶里。这窗外不可能是个人!而这时窗外忽然响来“惠兰…惠兰…”的呼唤声,一听这叫声,几个女知青都吓得脸色煞白,那窗外的生硬不正是那个死掉的赵抗美的声音吗?
  
  就在此时,借着月色,她们看见窗外有个男人的影子。那呼唤声越来越大,似乎窗外的那个“人”也好像有点着急了,开始啪啪啪地拍起窗户来。那时,一屋子的女知青都吓傻了,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把头蒙在被子里,没有一个敢出声的。又过了老半天,那拍窗户的声音没了,有胆子大的,把蒙着头得被子,稍稍掀开一小条细缝,看见窗外的人影也不见了。才小声招呼其他几个女知青:“敌情解除了”。
  
  就在这时,不知那个女生大喊:“糟了!外屋门没上栓!”话音刚落,外屋响起了开门声。这帮女知青都吓得大叫起来,有胆大的女生,赶紧把里屋的门拴上,刚拴上就响起拍门声,有人在外屋拍门。而接着月光,窗外好多人影,正趴在窗户上往里看。不时,还有一颗颗指头捅进来(当时农村用厚棉纸糊窗户)。
  
  就这样折腾了一夜,直到东方既白,一切怪事才算止。这帮女知青还是我窝在被子里,直到天光大亮,才有胆大的敢去开门,这开门一看,她们个个吓得目瞪口呆,满场院居然都是人的泥脚印。
  
  我爸听到这里,已经觉得全身汗毛倒竖,他问王娟:“是不是,那个被叫名字的赵惠兰也死了?”
  
  王娟一面恐惧的说:“是啊!她……一个礼拜前的确……死了!关键是……你知道吗?昨天……就在昨天晚上,她……她在窗户外面叫了一宿我的名字。乐乐!我就认识你知道那些邪门歪道的东西,有的村民说,就是你挖那个石头棺材挖的,才引起后面这堆怪事,你得救我啊!”
  
  说着,王娟哭了起来。
  
   听完王娟的叙述,我爸突然觉得,这些天自己看的那本《过路阴阳方术秘谱》上讲的方术异闻并未什么牛鬼蛇神,封建糟粕。那里面说的没准很多都是一些现在科学无法证明,却真实存在的道理。我爸还觉得,没准正和有的村民说的那样,自从自己离开以后,这十官村一系列的怪事真和自己挖出的那口棺材有关。没准自己那天根本就没破了什么七关阴窨阵,而是
  而是把它阵他娘地给激活了。这十官村的事,估计是和自己脱不了干系,自己必须回去一趟。
  
  晚上,真好赶上胡八爷又来找我爷爷喝酒,我爸便把自己在十官村所经历的一切,还有王娟叙述的事,一五一十地根我爷爷还有胡八爷说了。
  
  听完我爸的讲述,我爷爷沉思良久,开口说:“小子,听你这一说,这十官村的一系列怪事,好像的确是和你挖出那口石头棺材有些关系。咱家爷们一向是敢做敢当的汉子,爹支持你回十官村一趟,把事情解决了,顺便救些人的命。就算别人的命救不了,还得救你老姑不是?只不过,这一行怕是太凶险了!爹我毕竟放不下心,所以……”
  
  说到这,我爷爷看了胡八爷一眼,说:“胡八爷!今个就麻烦你陪乐子十官村走一趟吧!”
  
  听完王娟的叙述,我爸决定重回十官村,而我爷爷知道了我爸这个决定,并未阻拦,而是让胡八爷和我爸一起回十官村。就来临走的那天晚上,我爷爷翻箱倒柜,不知从哪里找出一个小锦囊递给我爸说,乐儿,此次一行,怕是凶险少不了,把这个带上吧!我爸把锦囊打开,里面是一个“乙”字型的东西,绿莹莹的,窝在手心有些温热,而且那东西的表面还有些粗糙,不像是玉石一类的东西。我爸便问我爷爷,这玩意儿是什么?我爷爷感叹一声,引出了一段往事。
   这东西名曰“虎威”,并非一般木石之物,一般很少有人见过,唐代段成式的《酉阳杂俎》曾载:“虎初死,记其头所藉处,候月黑夜掘之,欲掘时必有虎来吼掷前后,不足畏,此虎之威也。”说的便是此物。说起我爷爷如何得到此异物,也颇有一段故事。
   话说在1935年的秋天,我爷爷还在王德林将军领导的东北救国军中任连长,一次战役中,他们这一连损失惨重,一仗打下来,一连九十多口子打的还不到三十二个活口,我爷爷这连长也成了排长。最后,他们这三十来人被小鬼子逼进了大兴安岭的边上,可谓后有追兵,前无退路,粮草殆尽,还带着五六个口子伤员,我爷爷性子里不是个怕死的孬种,想抗日,也想和小鬼子拼命。但敌强我弱,他又不想带着这剩下的兄弟们做无谓的牺牲,去换得自己身后一个所谓好汉英雄的称号。所以决定暂时退进这深林里,从长计议。一来这森林地形复杂,而自己的队伍中有几个是当地的猎户出身,对地形很是熟悉,即使小鬼子追进去,他们也可以利用地形迂回作战。第二是粮草没了,这时正值秋季,进了林子,兄弟们打些獐狍野鹿,采些野果,也能果脯,带着这五六口子伤员,在林子里休养生息一段,再出去和他小鬼子打也不迟。
   于是乎,他们这三十二人推进了大兴安岭的密林深处,找了个山洞暂时安营。白天留下那五个伤势较重的伤员在营地,由哪个伤得较轻的伤员负责照顾,其他人除去两个负责看守营地,其他人二十四个分为三组,去林中打猎采集野果。过了几天大家都回复了些元气。但这时那五个伤得较重的伤员中的两个却因为感染而死掉了。这时我爷爷着了急,便问军中略同医术的一个姓黄的排长,这深山老林里有没有能治感染的草药啊?那姓黄的排长说,中药里有不少能治疗伤口感染的药物,像什么三七、血竭、炮山甲、黄芩什么的,但他祖上有一剂单方,对治疗伤口感染特别有效,那味草药,便是产在大兴安岭的深山老林里。
   我爷爷问:“那药草叫什么啊?嘛样子?好找不?”
   黄排长回答道:“那药草叫一炷香,一般人不大认识,好找倒是好找,我知道找那东西的法门,我最近打猎,知道离着不远的那条溪流后面的土坡就应该有那东西,就是这东西不好得啊!”
   我爷爷问:“既然你都知道那玩意儿在哪,还有啥不好得的啊?就兄弟要紧,就是有危险,别人别去,只要你老小子够胆识,老子和你去,龙潭虎穴熊瞎子山洞,俺也不在乎。”
   听我爷爷这么一说,这姓黄的排长才说明其中的缘故。
   原来这黄排长,在参军之前,祖上曾是一名走山的山客。
   这所谓山客,乃是外八行中的一行,名曰走山,《鬼吹灯》里曾说在三百六十行外还有外八行,分别是金点、乞丐、响马、贼偷、倒斗、走山、领火、采水。其中后三种走山、领火、采水很难理解,网路上一般解释为“走山”就是山贼,“采水”就是在江河湖海活动的水贼海盗,而“领火”就是通过在村镇放火趁火打劫的贼人。这种解释未免有些牵强,好像山贼打劫时,如果放了火,就变自己成了“领火”一脉,背叛了祖师爷。其实真正“走山、领火、采水”三行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其中“采水”一行,其实就是古代勘探打井的。而“领火”其实就是过去负责寻找矿脉的。其中最有意思的还是走山。 走山这一行多在东北,和猎户差不多,都是向那山林讨生活的苦命汉子,但他们与一般猎户不同,他们不打猎,而是进山林挖点老山参,或整点什么山货下山去卖。但那些走山的山客是低级的,或者说随入了这一门,但没师傅传授,根本没摸着门。就像大荒之年,有的老农民挖了附近财主大户的祖坟,虽然也算做了倒斗这行的营生,但也挺多算是个挖坟掘墓的,也不能叫着摸金校尉不是。
  这走山的也是如此,高级的不整一般山客那些营生,什么采采榛子松子啊,挖挖山草药什么的,他们讲究开生门,观活气,把脉搜山,根据地脉植物等种种线索找出大自然中天然形成的宝物,像什么狗头金,千年人参灵芝草什么的,还有那些很多一般人都叫不上来名字山中异宝。
   关于这走山一行,传的最为神乎其神的便是这开生门,观活气,把脉搜山的本事,说他们天生一副不同常人的慧眼,能看见一般俗人看不见得天地间生气的流动,山岳间地脉的走势。
   据说走山这一行的传人从一落生就不能占任何荤腥,烟酒更是不能沾一点,只吃山林间的野果野菜,等到七八岁的时候,家里人才把孩子带进家附近的林子里,拿块黑布把孩子眼镜蒙上,双手绑在背后,丢在林子里,看他能不能单靠感觉走出林子,如果能,说明祖师爷赏你这口饭吃,此后便悉心调教,等那孩子到了十七八岁,据说就开了慧眼,就像道教开天眼一样,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比如他们拿黑布蒙上眼,从前面牵过去一只狗,着开了天眼的走山后生,也能辨出那狗是公的还是母的。
   到了这个时候,他们就会找一个月圆的晚上,自己一个人走进深山老林,找个一个山洞躲进去,不吃不喝,面前放一个盛满清水的瓷碗,等到第三天夜里,据说就会有一只说不出名字的小虫儿飞进水碗里,这说明这你走山,山神爷算是认可了。赶紧拿着水碗回家,用刀在自己小臂上割个口子,把水碗里的小虫儿埋进肉里缝上口子,此后便以自己精血养那只小小虫,而那小虫儿也能分泌一种物质,使得走山之人再遇到宝物,能有所感应。
   我爷爷在东北多年,也听过这类说法,便问姓黄的排长:“我说老黄啊!传说你们走山的都在屁股蛋子上面割口子养小虫子,是真的嘛?赶紧把裤子拔了,让俺看看!”
   黄排长听着有点愣了,心说这古连长也够没正行的,但还是解释说,那都是啥扯淡,他黄排长的屁股蛋子里可没养虫子。而且还纠正我爷爷说,那养虫子也是在胳膊里,没听说在屁股蛋子里的。
   第二天一早,我爷爷就和黄排长出发去找草药一炷香了,走了二三里,发现草越来越高,已能没人,两人只好各捡了一根树枝,便探路便前进。又走了三四里,我爷爷忽然闻到一股草木的异香,那香气很是好闻,但不知怎么回事,闻久了,头忽然感觉有些懵懵的,便问黄排长这香气是怎么回事,这时看见黄排长已用一只手捏住了鼻子,说连头,这香气就是那一炷香发出来,你赶紧也和我一样捏住鼻子,拿嘴呼吸,这香味闻得久了,让人头晕。我爷爷只要照做,又走了一会儿,突然看到前面有一块开阔地,而在那块开阔地上,长着一株奇怪的植物,那植物有点像高粱,细长的一根的茎,枝叶却细小的很,在茎的顶头还开着一小簇小小的红花。
   这时,我黄排长拉了我爷爷一下,说:“连头,前面那株就是一炷香啦。”
   我爷爷说:“那还犹豫啥,赶紧去采下来哈?”
   黄排长说:“不能就这么采,采这东西有讲究,您呢,听我的,咱先上树。”
   我爷爷想,这么快就能找到这稀罕的药材,看来这老黄有点道行,先听他的吧!于是二人各找了一棵树,爬了上去。居高临下,我爷爷这才看清,就在那株一炷香后面不远的岩石上居然有一个大洞,洞里有两双绿油油的眼睛一闪一闪,看得人心里发毛。我爷爷不自觉的就取出了半自动步枪,而这时看向旁边那棵树上的老黄,他早已经把枪掏出来,并摆好了一个准备射击的姿势。看来错不了了,这洞里的野兽绝非善类。
   就在这时,我爷爷看见从边上的荒草中突然跑出了一只肥大的狍子,直勾勾的冲着那空地上的一炷香冲了过去,就在那狍子距离那株一炷香不到半米的时候,说时迟那时快,一个黑影从边上的山洞里蹿了出来,急如闪电似的扑到狍子,一口就要断了那狍子的哽嗓咽喉,那刚还活蹦乱跳的狍子一下就断了气。我爷爷这时才看清,那从洞里蹿出来的东西居然是一只一丈开外的吊睛白额猛虎。
   “妈了巴子!好大的猫儿啊!”我爷爷想,“这畜生居然懂得靠那一炷香的香味引来猎物,搞伏击!这畜生也太精了,要是不打死它,过几年还不成了精!”
   正在想着,忽听一声枪响,一边树上的老黄开枪了,而那老虎猛地向侧面一闪身,居然躲过了子弹,像老黄的那棵树扑去,转眼间,那老虎已经到了树底下,老黄着了急,对着树下的老虎又是一枪,可惜又打偏了。这时,树下的老虎,身子往下一沉,纵身一跃,居然有两三米高,两只前爪生生把老黄骑着的那棵粗树枝给打折了。老黄一骨碌,摔了下来。眼看就要被那老虎扑上了。
   我爷爷这时看大势不好,心里却在暗骂老黄这个废物,两枪都打不中。自己已跳下树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那老虎的后面,举枪对着老虎的后脑就是一枪,这一枪距离太近,因此威力也比一般的子弹打了许多,只一枪便给老虎的脑袋开了一个大血窟窿,血和老虎的脑浆子溅了对面的老黄一身一脸。而老虎也应声倒地,前爪已经搭在了老黄的大腿上。从老黄第一声枪响到老虎倒地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整个过程不到十秒,如果再晚一两秒钟,怕是那黄排长就命丧虎口了。
   这时我爷爷看着被老虎压住半截身子,浑身汗透的黄排长说:“你老小子,这什么狗屁枪法啊!和那个老娘们学的打枪啊!两枪都打不死只大猫。”
   黄排长一脸苦笑:“连头,还是你勇猛啊!要不我是排长,你是连长,您老赶紧把这死老虎帮我搬开,压死我了!”
   我爷爷说:“搬什么搬,你就当一窑姐压你老小子身上了,乐呵乐呵!”便笑便帮着老黄搬死老虎,这一般才知道,这死老虎可不是一般的沉啊!
   两人采了草药,回了驻地,叫来七八个士兵才把死老虎搬回家,我爷爷走在后面,便哼着小曲,边看着自己打死的战利品,和老黄说:“这次一举两得啊!找到了草药,能给兄弟们治病,还得了这大猫,够大伙吃几天的口粮了!”
   黄排长,和我爷爷乐呵呵的说:“连头,咱是一举三得啊!”
   我爷爷问:“还有什么?”
   黄排长说:“这些日子,进了林子,兄弟们每晚总怕有野兽进了咱的营地,这次打死老虎,还得了一个宝物,咱有了他,今后在林子里扎营,就不怕野兽来袭了!”
   黄排长说:“那老虎死的突然,其尸身到底,其威定能沉入地下,刚才我在老虎倒地的地方做了记号。今晚月圆,等天一黑,咱们一起去挖那虎威。”
   当晚,我爷爷便随着黄排长在老虎倒地的地方掘地三尺,果然得一“乙”字型的东西,非石非木,表面还有点粗糙,那东西便是这回故事一开始提到的“虎威”。
   我爷爷听走山的黄排长说,这虎威是难得的宝物,只要老虎猝死,还得是每个月的望朔之日,其威才能沉入底下,成了“虎威”。它可是干走山和倒斗这两门营生的汉子,难得的宝物,此物可避百兽,还可避百邪,有它待在身上,进山入墓都能安心许多。
  说完这“虎威”的来历,咱书回正文,我爸、王娟和胡八爷三人一行便前往了十官村,一路无书,他们三人走了两天一夜,直到第二天下午才到了十官村。
   此时已是早春,山里一朝一晚总有雾气弥绕,三人进的村口,便看见远处有一团黑影,忽忽悠悠,正朝他们这边靠近。那黑影是什么,咱们下回在讲。呵呵!
  
  
   大家多支持,我不会太监的
  @流浪歌者 2011-6-5 0:46:00
  还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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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我再来写吧!没办法,上班猪啊!最近加班中!
  自己顶一下,晚上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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