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西蛮之地,有黑水;黑水之阴,有崤山,高万仞,群峰罗列,云羁于峰腰,诸峰如云海孤岛,气象万千。崤山多霞气,时人或谓山中藏洞府,居神仙,炼不死之药,为西王母子弟。有刀客剑侠,仗人所不能,深入峰峦,以诣灵药;然寻者如鲫,皆不能得。
至某时,天下乱,群雄起,豪客溅血横行,一时或妖或魔,纷然出世。有修真之士,得道之人,自名山来,或昆仑,或峨眉,不可胜记,执神器,掌仙术,除妖驱魔,匡正道,扶义气。
然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有妖王魔头,法力无边,自号冥尊,化指掌为邪器,吸人魂魄以为食,祸害无穷。群仙束手,莫奈之何,天下为之哀。当其时,佳人自崤山出,其冠高耸,其服华美,谈笑间,以梅花化剑,灭冥尊于须臾。求其名,佳人折梅,笑而不答,御风去,莫知所终。
此后五百年,有绝世真人,法冠天下,术能通天,为世事感怀,隐其名,入山开宗,广招门人,传修真之法,授镇魔之力,称元虚道。元虚道求混沌,法自然,艰深晦涩,受者众,而得者少,名不外扬。传十世,有蒙昧者数人,得悟道法,然修行未慎,妄引幽冥之火,作法自焚,元虚道自此绝。
至此,崤山无事。
一 参客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茶座中,一个半老娘子斜抱琵琶,将这阙并不哀婉的唱词唱得凄而且柔。茶座临窗处坐有两个豪客,都是虎背熊腰的壮年汉子,正大碗饮酒,给这软歌慢曲唱得不耐烦,一个大汉将酒碗重重一放,大声喝斥:“直娘贼,一个死老婆娘,就会呱噪。滚,滚,滚。坏了大爷喝酒的兴头。”
歌娘给这大汉吓一大跳,横抱了琵琶,慌忙望楼下躲了去。这大汉放声大笑,从腰间解下匕首,就着刀鞘敲在石窗棱上,放声唱道:“遥望中原,荒烟外、许多城郭。想当年、花遮柳护,凤楼龙阁。万岁山前珠翠绕,蓬壶殿里笙歌作。到而今、铁骑满郊畿,风尘恶。兵安在,膏锋锷。民安在,填沟壑。叹江山如故,千村寥落。何日请缨提锐旅,一鞭直渡清河洛。却归来、再续汉阳游,骑黄鹤。”
这歌声激壮,那汉子敲击窗棱,窗棱被他一下一下敲下许多石屑来;对面那大汉闻得这壮声,一声长叹,道:“萧师弟,你还记得这词。还有这壮怀激烈。难怪师父说你难成正果。”这萧姓汉子微微一笑,说道:“成不成正果,有什么打紧。师父熬了这么多年,清修静养,还是要轮回。你真修多年,不一样成不了正果?贺师兄,咱们这酒也喝了,情也叙过了,动手吧。”
贺姓汉子缓缓起身,将一杯清酒洒在地上,道:“这杯酒,算是祭奠先师。”萧姓汉子冷哼一声,道:“师父不过是肉身轮回,元神未灭,谈不上祭奠。你这心就省了吧。”贺姓汉子一挥袖,道:“那我就去灭了他元神。”
说话时,地上那洒下的一滩酒渍腾地化成一团白气,形如飞鹤,驮起他夺窗飞出,直上宵汉。萧姓汉子一声冷哼,说道:“想斗法。你还早。”双手一拍,“啪”一声响,地上那散落的石屑应声而起,每一粒石屑都化成了一枚石针,“嗤嗤”作响,破空飞出,望飞鹤追去;再一跃而起,一脚踢在窗棱上,借势望空飞去,才一腾空,他手中的匕首就脱鞘飞出,稳稳的托住他的身形,追上了碧空。
酒店中一干人等瞧得目定口呆,好半晌,才有人叫出来:“剑仙。他们是剑仙。”那歌娘瞧了瞧远去的仙踪,喟然叹道:“连神仙都厌弃我这声音。真是岁月不饶人啊。”说着收拾起琵琶,寄在茶博士处,道:“阿倌,我相公采参快回来了。这几日我就不来了。”茶博士笑道:“不妨事。这几日茶座也闲。秋娘,快去寻你家的小倌儿。怕不又在打架呢。”
这歌娘微微叹一口气,道:“这小倌儿。越来越皮了。”说着寻上街头。那街头倒有几个孩童,围着一团,当中两个身量高的正扭作一团,没一刻,一个小孩就已得胜,将另一个压屁股底下,“呸”一声,嬉皮笑脸的说道:“细伢子。你老爹给你请的都是什么护院啊?就这几手功夫,你也敢拿出来见人?亏得你大爷手不黑。”
秋娘又好气又好笑,一把拎住这得胜孩子的耳朵,拉他起来,劈手给他一巴掌:“你又欺负君哥儿了。”那输的孩子倒是一屁股爬了起来,说:“秋大娘。不怪大牛哥。咱们这是在比武呢。都说好的,点到为止呢。”大牛一吐舌头,说:“这么早就完了。咱找二牛去。这假丫头跑哪儿去了?”旁边一小孩用手指一方向,说:“刚瞅着他在梨花居的狗洞子口听戏呢。”大牛蹦起来就跑:“我去找。您老先回去把饭给做上。这一晌就回来。”
秋娘看他跑了没了影,微微一笑,转身回家。走天桥下,拐角遇到一摇蟠子的道人,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不由多看了两眼。到家做好饭菜,端桌上搁着,等上半天,也不见俩孩子回来,她年轻时辰唱遍大江南北的名馆,见得世面,比不得寻常人家妇人,不敢抛头露面,故此抽了条凳望门口小坐,等俩小孩。
坐等片刻,却见先头见的那道人神色委顿,拖了道蟠摇摇而来,到她门口,突然眼前一亮,将这屋子细细打量一番,尔后忍不住打个稽首,与秋娘说道:“这位娘子。贫道路乏,求口水喝。”秋娘看他神情,倒是有几日没米下肚,一时动了恻隐,招他进门,盛了一斗碗热饭,将些热菜热汤与他吃。
这道人解了饿死之虞,有了气力,道谢之后,望了望秋娘的院落,又看了看秋娘的面容,道:“贫道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秋娘微微一笑,道:“不必说了。出门道人,总有些困乏时候。我这里也无多的银钱。先生先喝些凉茶。走的时候妇人给先生带些小米,沿路还可换些热菜热汤。”
道人慌得又道谢,再道:“善人误会了。贫道讲的却不是这个。”说着却见大牛拉着个皮肤如雪的小孩子回来,秋娘笑道:“自个吃去。先生有话尽管讲。”俩孩子跟道人作了稽,只管吃饭去了。这道人道:“善人这房基,是个极阴之地。易招鬼魅。恐怕尊夫不能久居。居久则必生祟。”
秋娘叹口气,道:“他是个参客。长年在山中。也没有几时在家。”道人又问:“不知道善人府上还有什么尊客?”秋娘指着俩孩子道:“就这两个笨货。一个是我兄弟的子嗣。前些年瘟疫。兄弟家里都死了。就留下这么个苗子。叫大牛。这个是我的独子。随他哥,叫二牛。家里再没有别人了。”道人神色凝重,道:“再无别人?”秋粮迟疑了一下,说道:“倒还有个老人家,前几年我家相公从山里回来,路上遇见了他。这老人家无儿无女,老无所养,衣不蔽体;拙夫见他可怜,想到当年父母早逝,未曾尽孝,故而请了他回来供养。”
道人微微一笑,道:“这个老人家,生就什么模样?有多大年纪?”秋娘皱皱眉头,道:“你这一问。倒让我奇怪。这老人家的样子,倒真是说不上来,见了面自然认得,回身来却又说不出什么样貌。不过,想来他也甚平常,貌不惊人。不过,这老人家跟道长是一家,也是个修道之人,长年修习辟谷之法,不吃烟火饮食。只喝些无根的清水。”
道人嘿嘿一笑,自语道:“辟谷?无根的清水?他吃的恐怕是……”又转头望向秋娘,道:“尊夫既是参客,家境当有小康,何以清贫如此?”秋娘叹道:“前些年也还过得。只这几年,虽寻得上好的参来,不知何故,在家放上一宿,这参就次了。总不得善价。”
这道人微微一笑,自怀中摸出一道符来,递与秋娘,道:“此符乃是天君灵符,专镇精元。尊夫若是还家,只管将此符放在参中,可保参气不失。”说罢道谢辞别,扬长去了。
看人去了,秋娘叫道:“二牛,把碗涮了。大牛,给你任爷爷送些水去。”大牛答应一声,取了一个土胚的海碗,从香桌下的瓷缸中舀了一碗水,望后院去。后院植有几株梨树,梨花如雪,梨树下坐一干枯老叟,闭目养神。大牛把水轻轻放树下石桌上,转身欲走。不料这任老爷子突然睁开眼来,望了大牛一眼,道:“大牛。家里来客人了吗?”
任老爷子来家多年,向来无话,轻易不开口。大牛给吓一跳,笑道:“没有。就一个过路的道爷,吃了餐饭就走了。”任老爷子点点头,又上了眼睛。大牛吐了吐舌头,刚回偏廊,听见二牛在前院尖叫:“哥,阿爹回来了。”大牛慌忙跑出去,只见阿爹跟几个参客一起,正向院子里放参。秋娘把道人给的灵符放参桶里,道:“放进去。这是个道爷给的,能镇参气。”阿爹笑道:“这次可发财了。挖到了好参。恐怕有千年的灵气。”
说着看大牛二牛在一边,嘿嘿一笑,摸出两块玉玦,丢给两人,说道:“戴上。给爹瞅瞅。”这玉玦一红一白,红的圆如日,白的弯似月。大牛瞅了瞅,把白的给二牛,道:“你人白。这块白的给你。”二牛“哼”一声,道:“难道你人红?黑得跟个老鹞子似的。”说着却把白的接过来,系脖子上。阿爹看他俩系上,笑咪咪的端详一阵,说:“有了这玉。俩孩子都齐整。”
二、五通
参桶下完,参客都作辞散了,阿爹跟大家说笑一阵,吃了饭,就急急的找掌柜的去看新参。一小屁孩子窜门口影壁,冲屋里喊:“大牛。君哥儿等你呢。”喊完就没了影儿。秋娘瞪了大牛一眼,道:“又约着打架?看阿爹不把你皮揭了。不许去。乖乖的在家给写字。”
看秋娘回堂屋作针线等阿爹,大牛立刻可怜巴巴的望着二牛,二牛“哼”一声,道:“又想钻狗洞?牛脾气狗德行。行了。怎么回事?”大牛陪笑道:“君哥儿约了黑子在夫子庙打呢。天一黑就动手。咱们兄弟得给君哥儿站个把式。黑子人可不少。”二牛歪着脖子想了想,说:“好罢。君哥儿上回还给了我一串糖葫芦。没要我给钱。咱们这次就帮帮他撑场面。”
瞅着天黑了,两小孩偷偷的摸后院,从梨花树根子底下的狗洞钻出来,钻几个弄堂,望城隍庙跑。跑没多久,瞅见君哥儿“啪哒啪哒”的从一小巷钻出来,大牛呵呵一笑,说:“你还没去哪?”君哥儿一笑,说:“我娘逼着我写经书呢。好容易才溜出来……”说着,突然听见“砰”一声巨响,是从秋娘宅子那边传来,三人回头望去,只见一道红光从宅子里猛窜出来,望西边飞了过去。紧接着“轰”一声巨响再起,一团青光裹了一层黑雾,追着那红光去了。
大牛愣了愣,道:“什么东西?”君哥儿摔手就跑:“快。都飞到城隍庙那边去了。”三人没命的跑过去,到了城隍庙外的道场上,躲一百年老槐树后,只见道场上灯火通明,无数白烛悬在空中,缓缓飘浮,使得地上人影不停旋转。几十个穿月白道袍的道人手执长剑,将一人团团围住。三人一看中间那人,都忍不住骇然:竟然是任老爷子。
内中一道人脸色血红,不住咳嗽,咳时还带出大片乌血来,大牛跟二牛仔细看他,竟然就是白日过家里吃饭赠符的道人。任老爷子平素面无表情,虽不可亲,也不可怖,此刻脸色铁青,神色狰狞,极为可怕,他盯着这道人,道:“林玄真,我和你峨眉山无怨无仇,为什么要苦苦相逼?我躲了你两百年还不够吗?”林玄真索性坐地上,喘息两声,道:“妖孽。你专吸鬼魂阴气,让冤魂不能超生,三界轮回受扰,我峨眉岂能坐视不理?你倒机灵,居然知道躲在参客家中,吸参气正阳,以躲我的平波镜。”
任老爷子“哈哈”仰天大笑,怒道:“呸。满口的仁义道德。林玄真,你的花花肠子我还不知道?我从昆仑山上初发灵根,就被天下人所觊觎,人人都想吃我的血肉,夺我的灵根道骨。我万年修真,冷眼看来,什么狗屁天理,你们人吃我们人参的骨肉精魂就可以,我们人参吃你们的魂魄就不可以吗?哼,不要以为我躲你就是怕了你。动手罢。今天,不是你吃了我,就是我吃了你。”
说着他身子轻轻一晃,身子突地腾空,全身冒出一层黑气,听得他厉叫一声,喝道:“受死!”话音一落,他身上那黑气之中,猛地窜出成千上万只触手一般的东西来,向道人们扑来。一干道人齐声吟唱法咒,道场中的那些白烛猛地火苗猛涨,化出一道火墙,挡在道人身前,那触手一碰到火墙,立刻“滋滋”作响,被烧出黑斑来。
任老爷子一声冷哼,“噗”一声响,突然凭空消失,只留下一团黑气在原地氤氲,一干道人面面相觑,林玄真突然一个翻身,喝道:“出鞘!”他背上猛地飞出一道红光,插向地面,地底顿时传出一声怪叫,那红光插在了地上,砍断了一截从地底窜出来的触手,那触手在地上扭转一番,变成了有指头粗细的一截参须。那道红光在插在地上,兀自颤栗抖动,仔细一看,却是一柄火红色的长剑。
林玄真喝道:“回来。”那长剑又化成一道红光,飞回他背上的剑鞘中。一干道人立刻省悟过来,骂道:“这妖孽会土遁!”话音落时众道人已然御剑飞天,仗剑念道:“三昧真火!”
“嗤”一声响,地面顿时变成一片火海,林玄真一声冷哼,喝道:“平波!”“呼”的一声,他的背心飞出一面铜镜,那铜镜立刻发出一片蓝光,直直的照了下来,蓝光过处,一切都变得透明,众人都瞧见任老爷子蜷在地底,那火焰离他不过数寸,他身上衣衫已被烧成破烂,全身蒙上一层黑斑。
任老爷子眼见平波镜一出,吓一大跳,化成一道青光,直望地底钻去,众道人一起跳入火海,齐声喝道:“出鞘!”一蓬长剑化成无数道光剑刺穿地面,朝任老爷子追去。任老爷子突然一个转身,窜出地面,喝道:“魂来!”立刻周遭冒出一蓬一蓬的青烟,烟雾中杂着无数的嚎哭之声,这声音有如鬼鸣,尖厉刺耳。众人留神细看,只见青烟之中,竟有无数幽灵冤魂的残肢断腕,瞬间便集结成墙,众光剑一出地面,便被鬼爪子齐齐拦住,任老爷子化成一道黑气,拔地而起,望西边飞去。
他才飞出不远,林玄真的平波镜突然射出一道紫光,辟头朝任老爷子照来,任老爷子一声怪叫,身上被照到的地方立刻直冒青烟,惨叫一声,叫道:“林玄真,你坏我道行,小心你的人头!”说着身形一晃,钻入地下,跑得无影无踪。
这边平波镜发出紫光后,立刻光彩尽失,“铛”一声摔道场上的青石上。众道人立刻围了过来,将林玄真护在中心,林玄真面色潮红,捡起平波镜,叹气道:“想不到这妖孽的道行这般了得,连平波镜的泰阿剑气都灭不了它。可惜我道法太浅,不能发挥出平波镜的威力。走吧。看来它的气候未尽。”说着一干道人“嗖”的一声,将悬空的白蜡收回,御剑行空,化成无数流光,隐入天幕。
大牛等三孩子看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回过神来,大牛吞了吞口水,道:“神仙。”君哥儿一拍头,道:“糟糕!黑子还在夫子庙等着呢。”大牛赶紧拉着他就跑,说:“快。去晚了还说咱们怕他们呢。”
夫子庙不保年岁平安,不保人丁兴旺,无人上供;有几个秀才又都是穷酸,无力捐丰,这庙年久失修,早无香火,衰落破败。庙前杂草丛生,枯木林立,连门口的水井都已干涸。大牛仨赶到的时候,悄无人声,君哥儿喊了几声,都没听见黑子的回答,嘀咕两声,跟大牛说:“坏了。这小子回去了。明天准得笑我是个窝囊废。”
这夜月光昏昧,草声如泣,树影如魅,二牛胆儿小,忍不住道:“那也没办法。咱们走罢。这里怪吓人的。”大牛点点头,道:“好吧。回去了。”君哥儿皱了皱眉头,道:“你们先走。我再等等。万一这小子是还没来呢?可不能输了脸。”
大牛拍了拍他肩膀,道:“别等太久。早点回去。看被你娘发现了。”说着拉了二牛就走,二牛摔开他手,跳他背上,说:“我困了。背我回去。”大牛呵呵直笑,说:“嘿嘿,猪八戒背媳妇儿咯!”
君哥儿站夫子庙前,站没一晌,夜风吹得他心里发毛,风过处处处有声,淅淅娑娑,似乎蛇虫鼠蚁尽皆出动。君哥儿四周瞅了瞅,挑了一棵百年老槐,爬上树去,坐树杈间苦等。
才上树没片刻功夫,却见一条大黑狗和一头小黑猪从庙后的林子里窜了出来。那狗边跑边嗅,在庙前兜了几个圈子,最后窜到枯井旁边,“汪汪”两声,这猪便与狗一起前脚离地,站了起来,从头伊始,化成了两个穿黑袍子的年轻男子。君哥儿看得发愣,不知道究竟是猪狗化成了人,还是化成猪狗的人还了原。
狗化人探头望了望井里,笑道:“在这里了。这老人参藏在井里。”猪化人嘿嘿一笑,左手一晃,手心中便现出一蓬黑毛,低声念咒,那黑毛迎风就长,化成了一张巨大无比的网,网眼细密,连苍蝇都飞不过去。猪化人将网一抖,那网化成一股黑气,窜入了井中。
片刻,猛听井中一声怒吼,一道青光拖着一股黑气窜了出来,那青光左冲右突,却始终窜不出黑气之中,猪化人见状大笑,道:“还想跑。收网!”话音一落,那黑气便又化成了一张大网,慢慢的收紧,那青光被网束缚得越来越紧,最后颓然的慢了下来,变成了任老爷子,跌落到井沿上。
任老爷子衣衫破败,浑身焦黑,如被火炙,困坐网中,气喘嘘嘘,只把双眼狠狠的瞪住两人。狗化人嬉皮笑脸的凑上来,笑道:“任老爷子。你法力高强,也会有今天。峨眉山的平波镜就这么厉害,能破你的道行?啧啧,你可是万年修真啊。”
任老爷子长叹一声,道:“虎落平阳。”狗化人“呸”了一声,道:“你也算得上虎?你不过是吸了鬼气的一根人参。”任老爷子“哼”了一声,道:“你也不过是条狗,就算你修上一万年,你还是一条狗。”狗化人不怒反笑,道:“狗又如何?狗也有元神。只要我神通有成,也可以出轮回。就算我出不了轮回,我还可以转世,还可以从头再来。可惜你就是修上万年,百万年,一样修不出元神,肉身一坏,就灰飞烟灭。什么都没有了。”
片刻,猛听井中一声怒吼,一道青光拖着一股黑气窜了出来,那青光左冲右突,却始终窜不出黑气之中,猪化人见状大笑,道:“还想跑。收网!”话音一落,那黑气便又化成了一张大网,慢慢的收紧,那青光被网束缚得越来越紧,最后颓然的慢了下来,变成了任老爷子,跌落到井沿上。
任老爷子衣衫破败,浑身焦黑,如被火炙,困坐网中,气喘嘘嘘,只把双眼狠狠的瞪住两人。狗化人嬉皮笑脸的凑上来,笑道:“任老爷子。你法力高强,也会有今天。峨眉山的平波镜就这么厉害,能破你的道行?啧啧,你可是万年修真啊。”
任老爷子长叹一声,道:“虎落平阳。”狗化人“呸”了一声,道:“你也算得上虎?你不过是吸了鬼气的一根人参。”任老爷子“哼”了一声,道:“你也不过是条狗,就算你修上一万年,你还是一条狗。”狗化人不怒反笑,道:“狗又如何?狗也有元神。只要我神通有成,也可以出轮回。就算我出不了轮回,我还可以转世,还可以从头再来。可惜你就是修上万年,百万年,一样修不出元神,肉身一坏,就灰飞烟灭。什么都没有了。”
任老爷子哈哈大笑,道:“想要我的肉身,你还不配。”说着他的脚边猛地腾出一蓬蓬黑烟,黑烟中飞出一堆烟气凝聚而成的指掌,朝猪化人的左手扑来,想夺下那黑网。狗化人却鄙夷的一笑,猛张开大口,用力一吸,那些指掌、黑烟“嗖”一声被它尽数吞入了腹中。
猪化人厉叱道:“找死。收网!”那黑网顿时再次缩紧,任老爷子连声怪叫,手臂腿脚被黑丝勒得箍进了皮肉,慢慢的皮肉开始收缩,整个人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巴掌大小的一块人参,却也还在网中挣扎嚎叫。狗化人冷哼一声,伸出手来,一支指甲突然变长,衬着凛然月光,化成了一把尖刃。狗化人咬破舌头,吐一口血在刃上,再一刀戳在参脑处,人参一声厉叫,“嗤”一声冒出一道青气,便再无动静。
猪化人将这参收入怀中,道:“有了这昆仑山的参王,咱们以后的修行不可限量。奇怪,都这时辰了,怎么大哥他们还没到?”狗化人却突然一把抓住猪化人的手,道:“不好。有剑仙。”猪化人抬头看时,却见天宇之上,有两道黄光激射而来,来势如虹,其快似电,狗化人惊道:“是凌霄殿的人!”
三、云城
说着两人不约而同的一起跳进了井中。君哥儿抬头看去,天宇之上两道黄光一前一后的飞来,似乎正相追逐厮杀。顷刻,两道黄光绞在了一处,猛然一撞,发出一道其亮无比的光芒,洒出一天的零碎光点,两道黄光一左一右的分别从天上栽了下来,其中一道对着夫子庙直撞了来,“砰”一声,正摔在井边
君哥儿眯缝了眼睛借月光细看,自天而降的,却是个彪形大汉。相貌约三十出头年岁,甚有气概,嘴角尚有血痕。这汉子恨恨的骂道:“师父果然偏心,这小子入门晚了我百年,却有这样的功力。居然震伤了我心脉。”说罢挥了挥手,他背上斜斜飞出一柄长剑来,在他身侧的地上画了个圈,再“嗖”一声插回他背上的剑鞘中。
这汉子坐到圈中,盘腿竖掌,片刻功夫,他的左鼻飞出一道白气,自左向右,围着他的头盘了一圈,又自鼻翼右侧飞回,如此循环往复,不一刻,他的脸色便透出一道黄光来,如沐霞色。
这时那猪化人狗化人却使腾移之法,从井中冉冉升起,将头探出枯井,打量这汉子,稍息,两人相视一笑,跳出井来,狗化人奸笑道:“居然受了重伤。真是天助啊。老三,看看他的背上,那是神兵诛邪。”猪化人微微一笑,道:“可惜大哥不在,不然吸光他的精元,倒可以法力大增。”狗化人伸出右手,五指暴长,化成一把铁钩,猛地朝这汉子辟头抓下,这汉子眼睁睁看他抓来,却纹丝不动。
那汉子使剑画的圈子却突然发出一道黄光。“铛”一声响,狗化人这一抓,却如同抓住了一面钢墙。抓不进这圈子。猪化人一声怪叫,手中的黑网又化成一道黑气,朝那汉子蒙头罩来。那汉子这才睁开眼,暴喝道:“小鬼找死!”说着背上飞剑出鞘,化成一道黄光,“嗤”一声,将那黑气化成的黑网划成无数碎片,散落一地,再飞起一脚,踢在猪化人胸口,猪化人一声惨叫,倒栽飞出;黄光再猛朝狗化人扑来,“叮”一声响,将他的五根铁钩齐根切断,铁钩一从掌上断掉,便变成了五根短短的指甲,激射进了草丛。吓得狗化人“扑通”一声跪下,大叫:“上仙饶命。”
猪化人倒栽飞出,“砰”一下撞到君哥儿藏身的树上,给撞晕了头,眼前金星乱冒,耳中百虫齐鸣;还没回过神来,猛觉一股大力吸来,身不由己的飞出,摔倒在这汉子身前。好半天才看清,拖自己过来的,居然是这汉子的一根头发。
猪化人给吓得浑身哆嗦,慌忙不住磕头,道:“上仙慈悲。”这汉子一声冷笑,道:“你们五通怪一向是五怪齐出,今天怎么只有你们两个?”猪化人结结巴巴道:“他们好色。找美色去了。我们在守门户。”这汉子“呸”一声,道:“居然敢撒谎。难道你们不好色?五通都是淫兽。听你这么一说,你们俩都从良了?”
猪化人吓一大跳,赶紧说道:“上仙息怒。小妖不敢撒谎。”那汉子冷哼一声,说道:“想撒谎。怕你也没有这个本事!”说着左手举起,掌心红光灼灼,似要流出血来,猪化人顿时变了脸色,哀号道:“上仙慈悲。饶小妖一命”这汉子阴笑道:“谁说要杀了你。”说着手掌已然按下,压在猪化人的胸口,猪化人一声厉叫,心口冒出一丝血线来,这血线细若游丝,迎风晃了两晃,便钻入了这汉子掌心。
猪化人“扑通”一声跪下,狗化人“呀”一声叫,转身就跑,才化成一条黑狗,窜出数丈,那汉子的头发猛地暴长,化成一条铁链,“唰”一下将黑狗套牢,拖了回来,如法炮制,从它的心口也抽出一条血丝来吸走。狗化人颤声道:“上仙。你这是做什么?”
这汉子微微一笑,道:“这是我们凌霄阁的秘法,名如其法,唤作‘心似游丝’,抽的是你们的心脉。从今往后,你们心里想什么,我都知道。是骗不了我的。你们今后就是我的家畜,跟随我的身边,为我办事,我自然不会亏待你们。”猪化人哭丧脸道:“上仙不知,我们五通之间有血盟骨誓,如若分开,道法自败,终有一日,会化回凡胎。”这汉子笑道:“这有何难。我把你们五个收齐便是。你们的心脉在我这里,离了我,是死路一条,不要想逃跑。”
猪化人与狗化人面面相觑,半晌,一起跪下磕头,道:“敢问主人大名?”这汉子道:“我俗家姓贺,道号云城。说罢,另外三个在哪里?”猪化人道:“几年前这座小城有霞光映日,必然有异宝将要出世。我们分成两边,分开搜寻,找了数年,还是一无所获。想来他们应在西边。”云城皱眉想了想,道:“这种绝世奇珍,自然有奇缘才可得。你们这样的修行,就不要妄想了。现在给我去找一个人。他跟我斗法,受了重伤,从天摔落。肯定也在附近。”
猪化人道:“那人是谁?什么模样?”云城哼一声,道:“他是我的师弟。姓萧,道号月庭,样子粗俗,背上有柄神兵,想来你们也认识,称为‘斩魔’。”猪化人吓一跳,道:“这样的神兵,不是我们可以抵挡的。”云城笑道:“谁要你们动手。找到了以心神通告诉我就是了。”猪化人干笑一声,道:“上仙。小妖法力有限,不会这样的神通。”云城挥挥手,起身道:“既然你们心脉在我这里,就不必担心法力低下。只管使用,我自然知道。”说罢便低语数声,将心神通的道法传给了两人。两人学成告辞,化回原形,窜入丛林,找月庭去了。云城缓缓起身,拔地腾空,化成一道黄光,向西而去,消逝在苍穹。
看人都去尽了,君哥儿才回过神来,从树上爬下来,正准备回家,瞅见树下草中有一物什,映着月光,微微发亮,拾起来一看,竟是一根人参,手足俱全,连眉目都可隐见;略一思忖,猜是云城一掌将猪化人辟飞,撞到树上,将任老爷子从猪化人怀里撞出来了。
君哥儿端详半日,将人参又摸又捏,还轻轻唤了它几声,它却一声不应,一动不动,想来已被猪狗两化人给破了灵根,失了灵台的缘故。君哥儿想了想,将那人参揣怀里,四望几眼,心道:这样晚了,黑子必然不敢来了。便要回去,刚走几步,听得远处有怪声传来,心里一慌,惧怕又有神怪妖魔,想来庙中有夫子坐镇,当无怪异,撇脚钻入庙中,庙中空荡,无处藏身,只好瞄了瞄夫子泥胎,喃喃道声“罪过”,爬上神龛,钻到夫子背后。
藏身刚好,却见门口转过来一条黑狐,皮毛如绸,其美无比,这黑狐站夫子门口,突然仰头,向月一声嗷叫,不一刻,外面跑来一羊一鹿,这羊鹿俱是一身漆黑,夜间蹲草丛里任谁也看不出来。这黑狐看了羊鹿一眼,突然开口说话:“老四老五呢?”那鹿晃了晃脖子,道:“不知道。”
这狐道:“两个淫货。不知道又找到哪家小姐的闺房中去了。哼,叫他们盯住峨眉山的林道人,伺机盗取平波镜,半点不放在心上。”那鹿与羊互看一眼,都垂下头来,这狐发出一声笑来,道:“算了。不提他们也罢。知道为什么叫你们来吗?”那羊一晃犄角,脸上的黑毛一点点的随风飘落,化成一道黑烟,那皮肤一脱去黑毛,便幻成人型,顷刻,便成了一个颇俊秀的黑衣男子,急急道:“难道大哥找到了异宝?是个什么东西?”
他说话时,那鹿、狐也都一点点幻成人型。这狐化人丰神俊朗,甚有风姿,笑道:“找到了大概位置。知道是什么吗?”那羊鹿相视一眼,摇摇头,道:“这如何能猜到?”
那狐化人笑道:“看那灵光,应该是八百年前峨眉山丢失的神火印。”羊化人顿显畏色,道:“神火印与平波镜齐名。现在它是无主之物,杀气必重,我们的道行还浅,恐怕拿不了。”狐化人笑道:“不妨事。找个童子,用童子的血祭它。化了它的戾气。自然容易到手。”
鹿化人忙道:“老三你去找老四他们,我去捉一个童子来。”那狐化人笑道:“不必了。这里就有一个。”说着倏突一闪,出现在神龛之后,一把把君哥儿提了出来,冲鹿羊二人道:“我一来就发现这里有人气儿。你们修行了也快千年,居然连个小孩子都闻不到。什么道行?”
君哥儿吓得哇哇直叫,狐化人朝他吹口气,君哥儿立刻自觉浑身冰冷,口不能言,手不能动,似乎变成了一块石头,吓得心怦怦乱跳。狐化人将他丢给鹿化人,道:“看好他。老三,你和我去找老四他们。”
说着俩人走向庙外,走没几步,狐化人回头冲鹿化人道:“多加小心。刚才我找神火印的时候遇见了个老耗子,道行不浅,会御剑的。虽然被我伤得不轻,不过这耗子精很少单独动手,恐怕还有帮手;你双拳难敌四手,见势不对你就跑。别硬碰。”
鹿化人吓一跳,道:“难道是歧山来的?他们素来是无宝不动,难道也是追神火印来的?要不我们不用找老四老五了,要是神火印被他们先动手拿了我们岂不是功亏一篑?”狐化人眉头一皱,道:“是歧山的。不用太担心。神火印不是凡物,不是那么容易拿的。何况就我们三个也拿不了这宝贝,咱们如果不是五神聚会,列下五行乾坤阵法,恐怕也拿不了。那老耗子重伤之下,更拿不了。”
四 歧山
大牛拉着二牛,走出夫子庙不远,突见空中洒落一片星光,正诧异,又见两道黄光一左一右坠下,一道划向了夫子庙,一道却飘向了前方的树林。二牛顿时大喜,道:“哥。快,去捡流星。”大牛迟疑道:“会不会有妖怪?”二牛哼了一声,道:“就知道你胆儿小。你不去我自个去。”说着摔开他的手,望树林里跑去。大牛嘀咕两声,追上来,道:“好了,陪你去。”
两人走进林子,这林子黝暗一片,只有树梢缝隙间才有微微月光笼下,略可辨物。大牛道:“这么黑,怎么找?要不明天一早来?”二牛一戳他脑袋,道:“晚上星星还亮着,都瞅得着,这天一亮恐怕有光咱们也瞅不见了。你这叫傻得。”大牛往四周瞄了瞄,道:“这鬼地方,怪寒碜人的。”正说着,突然听见前方不远处传来淅淅娑娑的声音,顺眼看过去,却见草丛子里冒出两颗晶亮晶亮的光点。
二牛大喜过望,一拍巴掌,道:“还有俩呢,咱们一人一颗。”大牛却“娘呀”一声叫唤,拖着二牛就跑,边跑边叫:“还一人儿一颗呢,那是蛇眼珠!你还指望你的那星星呢。”二牛一声怪叫,道:“那么大的眼珠子?这蛇有多大?”大牛打了个哆嗦,道:“要不你过去量量?”嘴皮子磨着,脚下可没闲,跑得嗤溜抹油。
那蛇尾巴一甩,身子一弯,就追了上来,窜得飞快,大牛偷眼看去,这蛇足有水桶粗,俩眼珠子跟俩桔灯般大,拖着二牛拼命跑,跑不多远,二牛就边跑边叫:“哥,我跑不动了,我腿打闪。”大牛死拽着他的手往前跑,道:“跑不动也得跑。”
正说着,那蛇一个猛扎,一口咬下来,二牛闪得虽快,还是给咬住了裤带,给拖住了。二牛一声尖叫,给拖倒在地,大牛“他娘的”一声叫唤,转身一脚踢过去,居然真踢中了这大蛇的脑袋瓜子。
大蛇勃然大怒,丢开二牛,“呼”一声扑过来,将大牛死死盘住,大牛立刻给它箍得胸口发闷,眼前发黑,气喘如牛,甚至能听见自己骨头给它箍得“格格”作响的声音,赶紧冲二牛叫道:“快跑。别都死了。跑,快跑……”便说不出话来了。
二牛一声嚎叫,没跑,反倒扑了上来,猛踢猛打,可惜蛇皮厚实,鳞甲坚硬,全无作用,眼见大牛只有出的气,没进的气了,二牛猛地一口咬在大蛇的腹部,拼死扯掉一块皮来,大蛇吃痛,怒不可遏,猛地转过头来,露出一口森然白牙,涎水直流,朝二牛的脑袋咬了下来。二牛吓傻了眼,不知闪避,眼睁睁看它咬来。
“嗤”。
一声轻响,从草丛中飞出一道金光,金光过处,这大蛇给绞成了一团烂肉,骨肉如雨,浇了两人一身。大牛身上一松,跌坐地上,看二牛一身是血,吓得手脚发软,一把抱住他:“二牛,二牛,别吓哥,你怎么了?”二牛“啪”一巴掌打开他的手,颤声道:“嚷什么。还没死呢。刚才那是什么?”
说着两人朝草丛里望去,却见月光中坐一老人,篷发披肩,尽是银色,正望着俩人发笑,见俩人怔怔无语,笑道:“怎么,不谢我老人家的救命之恩吗?”大牛吞了口口水,道:“谢谢老人家救了我们。老爷爷,你也是神仙吗?刚才你用的是什么法宝?”那老人嘿嘿一笑:“神仙?真是神仙就好了。咱们祖祖辈辈都跟这蛇妖有仇,修道有成,都以杀蛇为己任。你们跑这里来作什么?”
大牛呵呵一笑,据实相告,这老人听完嘿嘿一笑,道:“星星?那不是星星,那是剑仙在斗法。”正说着,二牛一声惊叫,道:“老爷爷,你的鼻子在流血。”老人“嘿嘿”一笑,抹去血痕,道:“小事情。这死狐狸的道行果然了得。”
说着,老人缓缓起身,他个头矮小,比俩人高不了多少,朝大牛道:“那星星掉在什么地方?”大牛道:“就在这附近。”正说着,二牛指着天空道:“又有星星掉下来了!”仰头看去,只见一片流星,拉出无数道暗红的光芒,坠落到密林深处。
老人自语道:“峨眉山的剑光如此晦暗,难道有什么事情?”说着突然一个转身,整个人飞快的沉入土中,消失得无踪无影。大牛倒吸一口冷气,道:“二牛,咱们回去罢。”二牛一皱眉,道:“蛇都已经死了,你怕什么。刚才那么多星星掉下来。去看看嘛。”
大牛扭不过他,只得拉了他过去,俩人小心翼翼穿入林中,一路走来,虫声风声,叫人惊悚,二牛下死把大牛的手拽住,大牛给他捏得发痛,忍不住道:“别拉这么紧,你以为是捏糖人哪?”二牛嘀咕两声,道:“我怕嘛。”大牛给他一栗凿子,道:“怕,怕还来?把我捏坏了你就不怕了?真是的。”二牛“哼”一声,也不理他,照旧死抓了不放。
“嘘”。
地下突然冒出刚才那个老人来,朝他二人摆摆手,道:“小声一点。别让他们发现了。”说着指了指前方。看过去,却见林中有一草坪,其上站了数十个道人。草坪的边缘紧靠一山壁,山壁光滑如镜,高不可望。
这些道人都是峨眉山的道人,在城隍庙大牛都见过,领头的正是林玄真。其中一道人正问他道:“师兄,怎么回事?”林玄真皱眉道:“平波镜灵气异动,恐怕是要认主了。”那道人诧道:“请平波镜之前不是问过师尊吗,平波认主,那是两百年之后的事情。怎么今天就会有异动?”
林玄真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这已经是平波第三次发出灵光。这次平波已经快不受我控制,似乎要飞遁了。平波的主人应该就在附近。他的元神与平波有感应。”正说着,那山壁上突然冒出一蓬火光,冲天而起,直将半边天色映红。林玄真背后“铮”一声清鸣,平波腾空而出,发出一道纯蓝光芒,追红光而上。半晌,那红光蓦然逝去,平波自空划出圆弧,飞回林玄真后背。
那道人又惊又喜,道:“是神火印。是神火印的灵光现世了。只有神火印才能与平波感应。”林玄真笑道:“看来是我多虑了。这不是平波要认主。是与神火印有感应而动。不过要小心,看神火印的灵光,是有什么东西把它镇住的。不然它早就出世了。能镇住神火印的,咱们不一定能抵挡得住。神火印在山腹之中,这山上一定有入口,咱们分头找。”说着一干道人纷纷御剑飞起,绕山寻找。
二牛撇了撇嘴,道:“我还以为是星星呢,原来又是这些神仙。”那老人微微一笑,道:“神仙?他们还不够这个资格。”话音刚落,背后却响起一人的轻笑声,道:“他们不够,那我呢?”老人吃了一吓,他天性胆小,顿时向土中下沉,刚将身子窜入土中,猛觉脚下刺痛,土中似有异物,慌忙窜出,却见土中紧跟出一蓬银针。
老人倒翻一筋斗,双手趴地,轻喝道:“厚土!”地面立刻翻起一道泥墙,将银针尽数拦住。那银针一插到泥墙上,便化成了一堆土屑。老人恼道:“什么人?话没开说就动手伤人?哪条道上的?”大牛跟二牛回头望去,却见一大汉月下独立,神色倨傲,气质卓绝,背上斜插长剑,大汉朝老人道:“哼,你也算人吗?”
老人看他背后长剑,忍不住骇然,退后两步,道:“斩魔?你是凌霄阁的萧月庭?”大汉微微一笑,道:“你还有点见识。知道这剑的来历。”老人面现惧色,双手紧握,道:“歧山与凌霄阁向来无怨。我们虽然不是人,但修真养元,并无恶行。你何苦与我为难?”
萧月庭微微一笑,道:“我倒不是要与你为难,我是要你帮个小忙。”老人道:“要人帮忙,哪里一来就动手相逼的?”看萧月庭神色不善,忙又问道:“要我做什么?”萧月庭笑道:“歧山一脉,无宝不出,既然你来这里,那自然知道神火印在什么地方,我要你带路。”
老人“哼”一声,道:“神火印就在这山腹之中,你有本事,自己去拿。我要知道路,还用等到现在。自然早就带走了。”月庭微微一笑,道:“你不必多说。我知道问你,自然知道你拿不了这异宝。”老人“哼”一声,道:“好。那跟我来!”说着手中突然暴射出一道金光,朝月庭迎面扑来,他自己却反向飞掠,朝土中遁去。
月庭怒喝道:“鼠辈找死!”说着背上斩魔猛然带鞘飞出,那金光一遇到剑鞘,“啪”一声撞成了齑粉,纷纷洒落,斩魔却去势不减,其快绝伦,老人土遁,双腿刚入土,斩魔就已飞到,“蓬”一声撞在他后背,再迅速化成一条长龙,将老人裹了起来,从土中拖了出来,结结实实的捆住。
月庭冷哼一声,走上前来,道:“好大的胆子。”老人神色惊惧,颤声道:“大仙。我愿带路。”月庭微微一笑,朝两小孩道:“过来。”大牛二牛对视一眼,慢慢走来。月庭看他二人害怕,笑道:“不必害怕。他是妖你们是人,我自然不会对你们像他那样。”
说着在老人胸口一拍,抽出一丝红线来,老人立刻哀号道:“大仙。你取我心脉,叫我怎么活。”这红线悬浮空中,慢慢的裂成两截,月庭一挥手,这红线便一左一右分别钻入了大牛跟二牛的眉心。俩小孩顿觉心头一麻,似乎脑袋里多出个人来,那人想什么立刻就知道,十分怪异。
老人惊道:“大仙。你这是做什么?”月庭微微一笑,道:“少废话。带路。你不要想半路偷走孩子自己抽回心脉。你偷得了一个,偷不了两个。只要你敢动手,我马上灭了你的心脉,叫你元神离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老人恨恨的道:“小的姓苏。诨号歧山。”月庭微微一笑,弹指道:“好个歧山之鼠。居然用假名字诓我。走罢。能把你叫答应就对了。谁管你到底叫什么。”
说完那剑化龙重又龙化剑,飞回月庭背上,苏歧山得还自由,将身一纵,道:“跟我来。”月庭将袖一卷,将俩孩子夹在腋下,尾随歧山飞去。四人人影一散,草丛中立刻窜出两只灰鼠,瞅了瞅他们的去向,一只道:“得赶快禀报夫人。你去报信。我去追他们。沿路我会留下记号。”说着便追了上去。
另一只掉转身子,朝一方奔去,奔不多远,刚窜出密林,迎头遇见一头黑猪,那猪一见这灰鼠,立刻“咦”的发出一声人声,这灰鼠暗叫不好,调头欲逃,刚回头,一条黑狗窜了过来,一口将它咬住;痛得这灰鼠“吱吱”直叫。
那猪嘿嘿一笑,道:“居然想逃。”刚说出口,猛觉心头跳动,对黑狗道:“主人在叫咱们。快。”说着望云城召唤处跑去。这时天刚蒙昧,曙光初现,那灰鼠甚是忌惮阳光,给光一照,便惨叫个不住:“大神饶命。小的不能见光,见光脱毛,毛一掉光,道行立消。小的灵性刚生,修道不过三百年,大神慈悲。”黑狗听它叫得可怜,将它一抛,黑猪张开大口,一口将它吞下,道:“老实呆着,一会放你出来。”
翻过两处山丘,到得一个山头,却见云城长身耸立,站在山头一百年迎客松上,远眺山下。猪狗上前行礼,云城笑道:“看看山下。”黑狗化成人型,在山崖处一望,却见山崖对面,另有一座孤山,高耸入云,山脚下红光飞舞,黑气蒸腾。黑狗一见,大惊道:“是大哥在与峨眉山的道人斗法!”
云城微微一笑,道:“峨眉一脉,不足为惧,如果平波有主,还可一战,如今平波无主,几个道人,几把飞剑,何足道哉!你们带了个什么妖物过来?好大一股臭气。”黑猪抖了抖肚子,“哇”的张口吐出只灰鼠来。这灰鼠在猪肚中呆久了,吐出来浑身都是烂食,又脏又臭。山头日头正大,那灰鼠立刻放声尖叫,身上的灰毛迎风化成灰沫飘散。
云城挥挥手,地面立刻飞起一把枯叶,将灰鼠罩住,遮住阳光。云城一皱眉,道:“你们抓这么个小妖来作什么?”黑狗笑道:“本地多年没有畜生得道。第一次见到耗子成精。捉来玩的。”云城“哼”了一声,道:“这耗子不是本地的。它身上有鬼气。这是一只死耗子。元神守尸炼法,走的是鬼道。看它的道法修为,应该是歧山的。歧山的耗子有辨灵神针,能探天下异宝。歧山的耗子到了这里,看来此地果然有异宝。”
黑猪吓一跳,道:“死耗子。你到这里作什么?”那耗子不敢隐瞒,呜呜噎噎的据实相告,听到神火印,云城大吃一惊,喃喃道:“神火印,神火印,天帝有印,玺铭神火,王母有镜,鉴镌平波。哼,这样的绝世异宝,放眼天下,以天下之大,谁有此德,可获此宝。”
待说到月庭,云城立刻冷笑连连,道:“为了对付我,居然想觊觎神火印。”黑猪深觉不解,问道:“这个萧月庭为什么不把心脉收自己身上,反倒要放在两个毫无抵抗能力的孩子身上呢?”云城立刻勃然大怒,道:“这都是我那个没良心的师父搞的鬼。这个‘心似游丝’,算不上什么高深的大法,我凌霄阁的弟子,个个都会,人人皆能。平素无事,我门中弟子都养有宠物,仙鹤神雀,无所不有,以便坐骑。可只有我门中的上尊,只能御物飞行,不能坐骑,你们知道何故吗?”
黑猪黑狗面面相觑,摇头道:“不知。”云城道:“那是因为我门中有一异法,称为混沌镇元术,修得此法,身如金钟,不坏不损,邪气鬼魅,不得近身;乃道门中的第一防身之术。有此法附体,像你们这样的妖物的心脉,不要说吸入体中,只便是触摸久了,也要腐坏。他这镇元术修行多年,已有大成,哪里还吸得进妖物的心脉,就是吸进去了,也要化的。”
说完他将指一弹,道:“既然有人给你留记号。那就给我带路。萧师弟。看来咱们又要见面了。”黑猪瞧了瞧山下,道:“主人,我大哥他们还在山下。他们……”云城挥挥手,道:“不妨事。那狐狸道行厉害。打不过还能跑。几个道士拿不了它。先去找我师弟。哼,要真是被他把神火印拿到了手,我倒真斗不过他了。”
五 洞府
鹿化人拉了君哥儿坐庙前苦等,眼见日头升起,还不见兄弟归来,心里着急,待到黄昏,听见似有多人奔来,提起君哥儿,化成一道旋风,附上夫子庙的屋顶。
上了房顶,日头一晒,君哥儿心头发暖,眼睛已可转动,这眼才可动,就见二牛他爹娘带了黑子等人急奔而来,二牛他娘搁老远便唤:“二牛,大牛,你们在哪里?别吓娘了。快回来……”
君哥儿心中着急,几次张口,却一点声响发不出来,那鹿化人瞧得有趣,在他耳边道:“你叫。你要真能叫出来,我就不杀他们。一个也不杀。”君哥儿吓得目瞪口呆,他聪明过人,知道这妖怪说的是反话,顿时不敢再动出声的念头。
人群在夫子庙周遭找了半晌,秋娘哭道:“怎么办,怎么办?这人都上哪里去了?难道都跟君哥儿一家一样,叫人给杀了吗?”君哥儿听见这话,如雷轰顶,半天转不过这神思。又听二牛他爹颤声道:“不会的。那些人杀光了他家满门,连狗都没放过。肯定是有仇。咱们二牛大牛跟他们无怨无仇的,不会有事的……”
说着一行人又找开了去,君哥儿目光呆滞,心神涣散,满脑子就一个念头:为什么,为什么,是什么人干的,为什么啊……鹿化人瞧见人走了,嘻嘻直笑,自言自语道:“这老娘们倒还生得俏。”
待到日沉月升,狐化人的法术过了时效,君哥儿的手脚减暖,已可微动。那鹿化人只管坐在屋檐远眺,眯缝了双眼,细看月下林中动静,静等兄弟归来。君哥儿暗自动了动,见它并未在意,蹑手蹑脚起身,刚站稳身形,那瓦片“喀”一声响,却是年久,一踩就破。
君哥儿大窘,不敢再动。那鹿化人却依旧没有回头,一动不动。君哥儿略一皱眉,攀上屋脊,慢慢退着爬,退到另一侧,看准地势,纵身一跳,想要逃跑;这身才离开屋顶,猛听见鹿化人叫道:“回来!”顿时一股妖风平地刮来,将君哥儿裹住,卷到了鹿化人脚边。
鹿化人顺手给了他一耳光,道:“要再敢跑,剥了你的皮。要你死不死活不活的。”君哥儿“哇”一声哭了起来,道:“秋娘说我们家的人都给人害死了。我要回去看我娘,看我爹……”鹿化人“啪”的再给了他一耳光,道:“哭什么哭。人早晚要死的。我们是妖,一样要死,不过活得久点罢了。早死早超生。你爹你娘现在没准还在奈何桥上等你呢。要不要我先吃了你送你去见他们?”
君哥儿吓一跳,半天才道:“痛不痛?”鹿化人嘿嘿一笑,道:“不痛。我先啃你的手指头,把你的指头啃光了再啃肩膀,啃光了肩膀再啃腿,啧啧,小孩子的肉最好吃了。”它说到哪里就望向君哥儿哪里,君哥儿给它看得全身发麻,嗫嚅道:“你骗人。肯定痛死了。”鹿化人哼一声,道:“痛死了不正好。可以去看你爹看你娘。”
说到爹娘,君哥儿又想哭,这鹿化人却突然耳朵一竖,瞬间长长数尺,迎风而立,片刻功夫,那耳朵又收了回来,却将君哥儿全身裹个严严实实,口鼻都一齐封住,绑在了它背上。
君哥儿放眼看去,却见庙前那枯井之中,突然向外冒出水来,仔细一看,不禁骇然。那哪里是水,是如潮水一般的蛇群自井中窜出,其景可怖异常。不一刻,庙前庙后,满是长蛇。少顷,井沿颤动,井口猛闪出一男子,上身为人,有胸有腹,下身为蛇,蛇身粗长无比,此人手中拿有一物,状如飞叉。
那蛇男双手狂舞,飞叉脱手,绕其身飞转。君哥儿看得心胆俱寒,这鹿化人显见也甚是害怕,手足都微微发颤。这蛇男仰天怒号,四周的蛇群显是都被它的怒气感染,全都垂头,瑟瑟发抖。
蛇男嚎叫半晌,这才愤然对群蛇嚷道:“是谁,是谁敢杀了我的爱子?你们这群废物,就没有一条神龙知道吗?”群蛇瑟瑟,半晌,一青蛇向前,蜷身低首,道:“禀大王。小王子外出,我们谁都没有看见。只是最近因为神火印灵光外泄,有不少修真道人到此,恐怕是他们下的手。”
蛇男猛地窜前,一把揪住这青蛇的脖子,道:“都有些什么人?”青蛇给掐住脖子,呼吸不畅,结结巴巴道:“小的法力低微,眼界短浅,都不认识,又不敢太靠前跟踪偷听,实在不知。”蛇男“嗤”一声将它撕成碎片,骨肉散作一地,骂道:“废物。”目光所至,群蛇低首,无敢言者。
蛇男大叫一声,劈手抓住围身旋转的飞叉,一叉叉住一条红蛇,叫道:“你还知道什么?”这倒霉的红蛇修行不足,不能说话,将身躯绞成一团,缠在飞叉上。蛇男正欲将它撕开,旁边一赤炼蛇突然开口道:“大王。我听说歧山的虢夫人带了不少妖鼠前来,恐怕也是为神火印来的。妖鼠与我们乃是世仇。王子可能是被他们杀的。”
蛇男放开飞叉,对那赤炼蛇道:“你听谁说的虢夫人来了?”赤炼蛇惶恐垂首,道:“是西山城隍庙的泥胎。”蛇男冷哼一声,道:“那泥胎居然也能成精。”说着猛地朝众蛇大吼道:“还不快去给我找。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虢夫人给我挖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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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蛇顿时作鸟兽散,朝四周林木中散去。看群蛇渐散,蛇男摇身晃尾,准备回井,却突然一抬头,双目如电,射向鹿化人。鹿化人暗叫不好,卷身化成一道旋风,望密林飞去,身形才动,那飞叉已经呼啸而至,来势如虹,声如奔雷。鹿化人飞旋回身,结个法印,喝道:“鬼藤!”
“篷”一声,它身后立刻悬空结出一张蛛网,只是这网乃是由无数骷髅以枯骨穿结而成,极其诡异。那飞叉飞驰而来,扎在网上,其势不可阻,依旧前扑,可惜这网也坚实异常,牢不可破,飞叉拖网前扑数尺,终于被绷紧,反弹了回去。
鹿化人半刻不停,依旧化风奔逃。蛇男接住飞叉,大吼道:“烈焰!”飞叉再次脱手飞出,此次飞出,更快更狠,飞出瞬间,叉尖猛发出一道火焰,整个飞叉立刻被烈焰所围,那鬼藤一碰到火叉,便化成了一蓬黑灰,那火叉余势不减,扎向鹿化人后背,鹿化人警觉有异,再结法印,回身喝道:“黑风!”
它手中立刻卷出一道黑风,化成一头黑虎,扑向那飞叉。飞叉疾驰而来,被黑虎一把扑住,可惜黑虎力不甚强,没能拖住飞叉,那飞叉带着黑虎插向鹿化人的肩膀,还未飞至,那火焰已将黑虎烧成一阵青烟,消散无迹。
鹿化人似早料到躲不开这一击,身形不停,那飞叉“噗”一声刺穿它肩头,倒飞而去。鹿化人却也闪入密林,飞窜开去。那蛇男暴跳如雷,狂骂不止。鹿化人的耳朵自己长出一截,将肩膀包裹起来。奔出甚远,鹿化人才跌坐地上,骂道:“小畜生,胆子这么小,不是你吓得尿裤子,也不会被发现。蛇君嗜杀成性,差点作了它的宵夜。”
君哥儿还没来得及开口辩白,鹿化人突然一跃而起,提起君哥儿窜上一株大树,刚稳好身形,只见两道黑气贴地窜了过来,来势如风,瞬即而去,鹿化人认得正是狐化人跟羊化人,正欲追上前去,乍见黑气之后,有数点寒芒尾追而来,鹿化人吃了一惊,慌忙屏息凝神,不敢动弹,寒芒之后,乃是几道红光,鹿化人心中暗自叫苦。
可惜天从人愿,不从妖愿,那几道红光居然在它藏身的树下停了下来,却是几个峨眉山的道人。为首的正是林玄真。林玄真望了望远去的黑气,皱了皱眉,喝道:“回鞘!”那几点寒芒便飞了回来,原来是几柄飞剑,齐刷刷的插回众人的背鞘中。
一个道人望着狐化人消逝的方向,叹道:“想不到五通怪果然有些神通。咱们居然灭不了他们。”玄真点头道:“那头羊道行还浅,不足为惧。倒是那头狐狸,功法参玄,是个劲敌。如果让它们拿到了神火印,道行大增,我们不会是它们的敌手。咱们走。”刚转身,玄真背上突然蓝光大盛,平波镜腾空而出,玄真大惊,手结法印,念动真言,将平波镜拖了回来。
一道人惊道:“怎么回事?”玄真额头冷汗直流,道:“恐怕师尊的先天神算错了。平波不只是与神火印有感应,它是真的遇到了宿命真主。这人就在附近。”那道人惊道:“师尊不是说,平波的主人是累世修行的真人吗?这真人要两百年后再转世得道。先天神算不会错的。”
玄真微微苦笑,道:“可是平波是不会认错人的。”说着猛地一吼:“湛泸!”他背上立刻蓝光乍现,一道紫光从他背上旋出,照向鹿化人藏身之处。鹿化人大惊,喝道:“黑风!”一道黑气自他手印之中奔腾而出,化成黑虎,扑向紫光,自己却转身化成一道旋风遁逃。
可惜玄真更快,几道寒芒如蛆附骨,齐齐飞至,来得又快,又毫无征兆,鹿化人给飞剑扎个正着,数点寒芒齐齐将他围住,剑芒距体不过数寸,只要一动,便要被刺穿扎成个蜂窝。那黑虎也不争气,一遇到紫光,便化成一蓬青烟,消散无形。
那紫光迎头照下,鹿化人一声惨叫,叫后却无异常,自己倒不好意思。仔细一看,那紫光照的不是自己,却将君哥儿围住。玄真等人缓缓走近,君哥儿又惊又怕,颤声道:“神仙叔叔,我不是妖怪。”玄真微微一笑,道:“我们自然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君哥儿迟疑片刻,道:“我姓左,名君临,字少君。”玄真将他名字念得数遍,与众道人相看数眼,叹道:“你是不是城隍庙外街的左员外的那个左家的孩子?”君哥儿点点头,猛然想起一事,颤声问道:“神仙叔叔,我们家是不是叫人给杀光了?”玄真点点头,道:“原来真的是你。”将他从鹿化人身边拉开,道:“是的。你家里人都已经过世了。”
君哥儿颤声道:“叔叔,是什么人干的?”玄真皱了皱眉,道:“是你前世的徒弟。贺云城。那日血光冲天,怨气凝结不散,我们去看过了,断垣残壁,不是凡器可以造成的。从地上残留的法印来看,是凌霄阁的人施法所为。凌霄阁三百年前与昆仑斗法,元气大伤,高手已经不多。有这样功力的,屈指可数。而凌霄阁有这么重杀气的人,算来也只有贺云城。更何况,自从你前世仙逝。他就反出了凌霄阁,扬言要灭你转世的元神。此事天下尽知。据此推算,你转世就该投在那左家。我们都还以为你已经应劫了,没想到你居然躲过了他的煞手。看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君哥儿茫然抬头,玄真摇摇头,道:“他是你前世的徒弟,是如今名动天下的剑仙。他为什么这么恨你,我不知道。”君哥儿含泪道:“不管我前世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他只管找我,为什么要杀我的父母兄弟?叔叔。请你教我本领。我要为爹娘复仇。”
说着便跪下磕头。玄真拉住他,道:“贺云城道行高深,凌霄阁的真法名动天下,更何况他还有上古神剑诛邪在手,要想复仇,谈何容易。也罢,你先跟着我们。等我们找到神火印。带你回去见我们师尊。平波镜是我们峨眉的镇山之宝,它跟你有宿世缘分,师尊会为你想办法的。”
说着从怀里抹出一个小盒子,轻轻磕开,却见里面装有数枚花籽,玄真轻取一枚,朝鹿化人一抛,那花籽迎风便长,化出无数花藤来,将鹿化人牢牢缚住。鹿化人稍一动弹,便觉刺痛入骨,低头一看,那花藤之上,居然有无数尖刺。玄真冷哼一声,对它道:“跟我们走。不要想逃。就算是那只狐狸,也未必有能耐挣脱峨眉刺。”
正说话,远处一声清吟,一道红光冲天而起,玄真大喜,笑道:“是二师弟。他找到入口了。”说罢拉起君哥儿,御剑飞行,朝红光处飞去。众人飞到,却见是一处山壁,壁上藤萝无数,四散的峨眉道人都已经聚齐,总在那山壁下。
一道人见玄真过来,将手一挥,背上长剑飞出,剑若腾蛟,将那藤萝辟断。藤萝后面,有一黑洞,高约丈许,宽不过数尺,仅可容身而过。看着这洞口,玄真顿时木然无语。那道人道:“师兄不必过虑。这洞口虽小,里面越走越宽。”
玄真半晌才道:“李师弟。这是蛇窟。”那道人笑道:“便是蛇窟又如何,难道我们这么多人,连几条蛇都奈何不得?”玄真沉吟片刻,才道:“神火印失落此地八百年不得出世。必然是有异物以怪力所镇。这蛇窟里的蛇,被神火印灵光所罩,又有那异物在侧,恐怕早就开了灵根神窍,已经成妖。”
那道人与众人面面相觑,半晌道:“就算它们成妖。可看神火印的灵光依然如故。这些蛇妖的道行还不能掌控神火印,应该不难对付。”玄真嘿嘿一笑,道:“神火印不是寻常法宝,它和平波一样,有自己的灵根,有自己的宿世命主。就算如师尊法力无边,也掌控不了平波。这蛇窟之中的蛇妖修行到底如何,我不敢断言。”
六 地宫
那道人微微一笑,道:“师兄不必过虑。就算这蛇妖法力高深,咱们人多,不必害怕。更何况我们还有平波在手。大可一战。”玄真看众人跃跃欲试,都想一窥本山失落多年的奇珍,只得点头道:“好罢。只是咱们得小心。”说着便召出平波,悬在头顶,领众人入洞。
一入洞,一股阴风吹来,冰凉入骨,平波感应到此,立刻蓝光大作,将黑洞照亮。玄真道:“大家走近一点。一定要走在平波的蓝光之中。”说着,竭力施展,催动真力,让平波的光芒罩得更宽更广。
走不多远,那李姓道人又道:“已经有人进来过了。”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见地上有软泥处留有几个脚印。玄真点点头,只道:“留心。”那洞穴果然如李姓道人所言,越走进来,越是宽敞。内洞高十丈有余,宽也亦然,且岔道如麻,密如蛛丝。
每到岔路,玄真便凝神施为,以平波感应,定出方向。一路上虽然处处都有奇怪的淅淅簌簌之声,似是蛇虫蜿游,又似鼠蚁爬行,君哥儿一听见这声响便觉毛骨悚然,不由得想起那半人半蛇的怪物。
却说萧月庭跟着苏歧山来到一处悬崖,歧山指着下方的断崖道:“这里有个悬空洞穴。是其中的一个入口。”月庭一皱眉,道:“入口很多吗?”歧山嘀咕两声,道:“这山上有多少蛇,估计就有多少入口。
月庭一愣,道:“什么意思?有蛇妖?”歧山点点头,道:“神火印是天帝之物,自然有点化之能,蛇虫虽小,也是活物,自然会开窍得道。”月庭微微一笑,道:“行了。带路。我倒不介意你带我兜路子替你多杀几个宿敌。”
歧山轻轻一跃,斜踏断崖,如履平地走了下去。月庭提了俩孩子,御空而下,到半山,那山崖上果然有一洞穴,只是洞身窄小,恐怕只有俩孩子能钻进去。歧山到了洞口,身形一缩,居然化成了一只灰黑的肥鼠,跳进了洞口,回头冲月庭道:“你进得来吗?”
月庭冷哼一声,道:“向前跑。”歧山一声怪叫,撒腿就向里面冲,月庭一张口,满口的牙齿突然飞出,化成数十把飞刃,旋转着扎向山壁。那飞刃如切豆腐,将山壁化成齑粉,洞口自然开阔。
歧山见那飞刃切割如风,几乎就要切上自己,吓得没命前窜,跑进数十来丈,那洞穴渐渐宽敞,歧山看数十飞刃满天飞旋,慌忙叫道:“别切了。里面很大。”月庭这才收刀。洞内黝黑,大牛二牛目不视物,又惊又怕,将月庭牢牢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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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这句神秘的预言。。。
歧山惯于地底,自不介意,见月庭目光澹澹,四处打量,忍不住道:“上仙。地下全无光亮。你要是看不见,这宝贝还是别拿了。蛇妖可不好对付。”月庭冷哼一声,喝道:“放肆!”说着背上斩魔出鞘,斜立于月庭肩头,剑身光华大炽,光华所及处,照得通透明朗,歧山给这剑华照得寒毛直竖,慌忙道:“上仙。光芒太盛,容易引来蛇妖。”月庭笑道:“不妨事。区区几条爬虫,何足道哉。”
蓦然,洞穴一处传来一声女子轻笑:“好狂放的胆量。”月庭捏指成印,叱道:“何方妖孽。出来受死。”喝斥之间,法印中弹出一蓬金光,金光飞出,化成一尊金甲神,手执大杵,挥向笑声来处。
“砰”一声巨响,大杵过处,石裂岩开,却听见那女子的笑声自别处传来,犹自笑道:“你就这点能耐吗?”月庭冷笑道:“区区移形幻影的把戏,也敢在我面前卖弄。”说着那金甲神一声咆哮,瞬间幻出百来十个一模一样的分身,将洞穴四面守住。
这女子罔顾分身,照笑不停,笑声一起,金甲神便将大杵挥去,大杵猛击之声不停,那笑声也不停。神人虽多,却无一将那女子击中。女子啧啧数声,尚道:“区区移形幻影也破不了吗?”歧山低声道:“上仙。这蛇妖在地下。”
猛听那女子尖叫道:“死耗子,要你多嘴!”地上蓦地腾出一苗火光,朝歧山烧来,歧山“吱”地一声叫唤,化成人型,纵身跳开。金甲神却齐齐一声怒喝,众多大杵脱手飞出,击向洞顶。
一声巨响,洞顶掉下无数石块泥屑来,那女子一声惨叫,再无声响。大牛乍觉有什么东西滴在脸上,伸手一抹,却是一把血痕,吓一大跳。月庭哼一声,道:“藏在洞顶,还以为我不知道。哼,算你机灵,居然跑了。”话音落时,金光闪现,一干金甲神凭空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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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山哆哆嗦嗦的道:“糟了。她会去报信。早叫你别这么招摇。咱们偷偷的摸过去,或许还有可能。这下可好,不杀开血路,恐怕进不去。”月庭昂然道:“这样的修行,来再多也惘然。走罢。”歧山忙缩到他身边,领他前进。
走上许久,却没见半个蛇虫出来,歧山心里直嘀咕,转过两个岔路,歧山惴惴不安道:“前面就是地宫入口。神火印在地宫中心的祭坛里。”月庭微微一笑,道:“想不到这蛇妖居然倒挺会享受的。还建了一座地宫。”
说着,却见前方出现一个洞穴,洞口有一道花花绿绿的大门。这门十分怪异,那颜色还会不停流转。仔细一看,大牛二牛都不禁直打哆嗦,那哪里是门,是无数毒蛇盘绕在一起,将门口堵住罢了。众蛇在蛇墙之中,还可游窜,摇头摆尾,十分可怖。
歧山心里发毛,忍不住退到月庭背后,那蛇墙之中,慢慢探出一颗大蛇头出来,立在墙上,对着月庭道:“八百年来,能伤了我的,你是第一人。你是谁?”斩魔不动自鸣,光华大盛,月庭冷笑道:“你一个地底蛇妖,不见人世。就是说了,你也未必知道。”
那蛇妖怪笑两声,道:“好狂妄的家伙。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就看你有没有本事过这个鬼门关。”说着慢慢缩回蛇墙,少顷,蛇墙上突然射出数十条长蛇来,快如闪电,一离开蛇墙,那长蛇便化成了一柄长矛,矛尖寒芒如星,耀人神魄。歧山身子一矮,便沉入了地底。俩小孩一声惊叫,下意识的望月庭背后躲。
月庭一声冷哼,一手一个,将俩孩子放上肩头,将头一仰,“噗”一声吐出一口牙齿。那牙齿脱口飞出,立刻化成了无数无柄月牙铲,飞旋而出,向长矛迎面削去,两相一碰,长矛瞬时便被切成了烂泥。
长蛇似被激怒,越来越多的射出,月牙铲集在月庭面前,舞成一团刀幕,滴水不漏,没一条长蛇能窜进来。眼看飞矛无效,余蛇“嘶嘶”而鸣,绞成一团,互相纠葛摩擦,将身上的鳞片一片一片的刮掉,那鳞片一掉,落地就变成一只五色蟾蜍,一时间蛙声大作,群蛙耸跳。
这蟾蜍四脚无蹼,全身生刺,指爪之上全是弯钩,满地乱跳,渐渐向月庭跳来;月庭微微冷笑,收回牙齿,将脚一跺,喝道:“歧山,给我出来。”歧山将头从他脚下探出,道:“我又帮不上忙。”月庭一把将他提出来,拔下一拽头发,歧山痛得连声叫唤。月庭将眼一瞪,道:“少呱噪。”
说着将那把头发随手一抛,结个法印,喝道:“赤虬!”那头发闻声而动,落地化龙,生出皮甲骨肉;这龙头上无角,全身赤红,见那蛙群跳来,群龙将尾一扫,响声大作,将蟾蜍碾成烂泥。蟾蜍一破,赤虬耸肩摇尾,扑向蛇墙,群蛇顿时骚动,猛听蛇墙之后一女子怒喝道:“放毒。”
群蛇将头一仰,“嗤”声大作,喷出一股股毒雾来,那雾气氤氲,赤虬一扎进毒雾,便变了颜色,由红转暗,当红色完全化成黑色,赤虬便慢慢瓦解,鳞甲骨血,都一丝丝融进了那毒雾之中,成为了一股毒气。
喷毒之后,群蛇萎靡,蛇墙晃动,似要崩塌。那毒气在斩魔的剑光下,幻出七彩光芒,慢慢的蔓延过来。歧山啧啧两声,道:“可怜这些小妖,炼神的毒都被逼了出来。乖乖,这毒我可惹不起。”说着不管月庭的白眼,又伏入了地下。
月庭微微一笑,道:“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斩魔不出,你们不知道天高地厚。”说着那斩魔已经大放异彩,夺鞘飞出,剑身金光大炽,光芒所及,那毒雾便如被火炙,猛向后缩。一时间那毒雾已经被逼回蛇墙之上,剑芒触及蛇墙,那蛇身便开始嗤嗤作响,冒出青烟。
群蛇顿惊,骚然欲逃,却听得墙后一女子尖叫道:“不许退。”月庭哈哈大笑,喝道:“螳臂当车,尔等好大的胆子!”话音落时,斩魔一声清吟,斩向蛇墙,剑身过处,蛇墙立断,好比是摧枯拉朽,不堪一击。群蛇不顾那女子尖叫,四散开逃,可惜洞口窄小,插翅难飞;斩魔光华暴涨,那蛇身被光华一罩,便碎成粉末,飘摇而散。
二牛眼尖,指着一角道:“那条会说话的大蛇从那边跑了。”月庭微微一笑,道:“不妨事。”说着收回斩魔,喝道:“歧山。出来带路。”歧山从地底探出头来,嘀咕道:“上仙。已经到了地宫门口。只管杀进去。到地宫中的祭坛,自然拿到神火印。我法力低微,帮不上忙。还是放我走罢。”
月庭笑道:“不看到神火印,是不会让你走的。出来。”突然眉头一皱,将歧山一把提起,轻轻一跃,贴上洞顶,结个法印,轻轻念道:“罩。”话音一落,他们身侧的石头便如发酵的馒头似的,飞快长大,将他们围了起来,这石头倒也知趣,居然还给他们留下了几个小孔在眼睛四周,以便察看。
没有斩魔光芒,二牛自孔看出,漆黑一片,全无所见;只听见暗黑之中,有微微喘声。月庭暗念法咒,施展天眼通的道法,渐渐眼前明朗起来,凝神看时,却见是一只小耗子缩在一处旮旯,正使爪子在洞壁上划出几道爪痕。
那耗子还未划完,突然竖起耳朵,窜进一道洞壁上的石缝内。少顷,听得有数人脚边声,月庭看时,忍不住冷笑,却是云城带了两个黑衣男子,正是猪化人与狗化人,跟着一只羸弱的小耗子,走了过来。那小耗子边走边打量,走到地宫入口,望了望四周,道:“大仙。到这里就没有记号了。”
云城点点头,跨步走进那地宫入口,猪化人将那耗子一把提起,一口吞下,跟着狗化人,随云城进去。藏在石缝中的小耗子一声低叹,闪电般窜出,朝洞外跑去。歧山正欲开口,月庭瞪了他一眼,歧山识趣的低头。四人中,大牛二牛盲不见物,既不敢动,又不敢言,于黑暗之中静等,二牛怕黑,忍不住偷偷拽住大牛的手,大牛将他紧紧握住,以示安慰,其实他自己却也害怕得很。
过不多时候,外面有一道蓝光射来,洞府之中渐明,大牛眯缝眼睛细看,却见是峨眉山的一干道人,二牛眼尖,瞅见左少君坐在一道人肩头,只是他神色委顿,似乎心事重重,二牛暗自摸了摸肚子,叹口气,以为他跟自己一样,饿了而已。众道人步履极轻,个个凝神屏息,全神贯注,如临大敌。
作者:海的天边蓝 回复日期:2009-7-20 12:3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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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woshichen2 回复日期:2009-7-20 13:0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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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地宫入口,悬在林玄真头顶的平波镜突然震动起来,蓝光郁郁,如逢故人。林玄真吃了一惊,大喝一声,念动真诀,将平波收回。洞中顿时又漆黑一片。林玄真将手一抖,一根玉色蜡烛飞出,停空悬挂,不点自燃,发出一道尺多高的火焰。众道人纷纷仿效,一时间洞内亮如白昼,须发尽现。
林玄真皱眉道:“大家小心。”说着率众而入,走进地宫入口,婉转数个关隘,眼前豁然开朗,却见一间巨大的石厅,厅顶满是凶神石像,阴森可怖,地面全由青玉切成的玉砖铺陈,阴冷异常,厅中有三道大门,门边各有两根巨柱;六根柱子全是青玉廊柱,两旁四根柱上都盘有一条玉蛇,红绿黄黑四色,双目圆睁,长舌尖牙,似是活物;中间两根柱都雕成神人,俱是上身为人,下身为蛇;左面神人是个男子,左手执阴阳太极,右手掌先天八卦;右首神人是个女子,左手仗一条碧绿青藤,藤上有黄泥数点,那黄泥还有眉目,似是人胎,右手握五彩神石,光华氤氲。
一道人“咦”了一声,道:“这些蛇妖祭奠的是伏羲女娲。”林玄真冷哼一声,道:“伏羲女娲乃上古神族,是我们天仙之祖。这些蛇妖妄自为尊,居然想和他们扯上关缘。”那道人看了看,摇头道:“恐怕未必。看这里的布局,辉煌如此,几条蛇妖,哪里有这个胸襟?恐怕这里是一座远古时的神庙。”
听他如此说,众道人都望向三座大门的门楣,旁边两门上倒真镌有古篆,左边是一“火”字,右边是一“水”字。中间门楣上有两个古字字迹,却隐隐约约瞧不实在。林玄真凝神看了片刻,左手一挥,跳出一道火苗,那火苗伸出一苗火舌,飞向那门楣,火焰一碰到那门楣,门楣上俩字便清晰起来,入目的却是“蚩尤”两字。
七、斗法
林玄真默然半晌,道:“这些蛇妖居然找得到这样的所在。果然是远古的神庙。大家小心,那蛇妖的道行应该很厉害。”一道人笑道:“师兄不必过虑。居庙堂者,常有昏君,登仙山者,时有俗人;就算这蛇妖能找到这个所在,不过是它前世的福泽。与它的修行并无关联。何必为惧。”
说着那道人一脚踏上玉砖,走向大厅。林玄真刚叫得一声小心,只见“火”门门柱上的那条黑蛇突然发难,蛇尖放出一道电光霹雳,那道人仙剑出鞘,“啪”一声响,仙剑被霹雳辟为两截,霹雳余势未消,击中他的胸口,顿时将他电成一具焦炭。
众道哗然,林玄真额头冷汗直冒,道:“大家别乱动。请圣光。”说着他头顶的蜡烛陡然发光,一层微微的白光将他裹住。一道人道:“那蛇是死物,想来有机括操纵。恐怕刚才是触动了它的机关。”林玄真皱了皱眉头,转头望向另一道人,道:“李师弟,你看呢?”这李姓道人看了看大厅,道:“凡人才会有那种东西。神庙中的,不是机括。那道电光,有天雷之威,是极厉害的咒法。依我看,要么有东西藏在大厅里,乘我们不备,暗下咒法;要么就是这神庙里有法界。擅入法界,就会招来杀身之祸。”
林玄真点头道:“师弟说的是。哼,咱们就看看,是不是有什么妖物。”说着一回身,朝众道人说道:“动手。”言罢催动真言,地面青玉砖石上竟然腾起火焰,众道人齐结法印,齐声喝道:“三昧真火!”
地上那火焰立刻腾空,向整个大厅蔓延,一时间火光如炽,整个大厅变成一片火海。少顷,右边“水”门上那两条红蛇绿蛇居然昂起头来,赤舌震动,整个大厅都响起它们活动骨架发出的巨响。林玄真沉声道:“真火触动了法界。妖物动了。大家小心,祭起仙剑。”
一道人沉不住气,轻叱一声,仙剑飞出,化成一道惊虹,扎向红蛇的左目。红蛇略一抬头,仙剑刺中蛇的眼帘,“叮”一声响,在它的眼帘上划出一道浅浅的划痕。众道人不敢落后,群剑齐发,如雨齐至,一时间“叮当”乱响,剑击中蛇身,如金铁交鸣,那蛇身不过略有伤痕,其苏醒之势,全无稍停。
林玄真忙退两步,喝道:“李师弟。结阵。”那李姓道人与三个道人立刻靠近林玄真,五人齐结法印,催动真言,稍息,林玄真喝道:“五鬼搬运!”瞬时五人头顶结出一团黑气,黑气笼下,五人面目全黑,头顶的蜡烛顿时熄灭,身上的白光也消灭无形,手中却都多了一根巨大的石斧。君哥儿瞧见这阵势,吓得目瞪口呆,背他那道人拍拍他,道:“别怕。五鬼上身,道法大增。师兄他们能对付得了。”
五人一声怒喝,齐齐跃动,轻轻一个翻身,便凭空消失,瞬间便出现在了红蛇身侧。那红蛇已经从玉柱上滑下,张开巨口,向五人咬来,李姓道人“嘘”一声,身形一缩,变成黄豆大小,“呼”一下就钻进了红蛇的口中,滑进了它腹内。林玄真却一个翻身,窜到了它背后,一斧头猛辟下来,“啪”一声巨响,那玉蛇蛇身居然给辟出一条裂口,蛇尾摇摇欲断。
另三个道人却齐齐大喝一声,挥动大斧,“轰”一声大响,挡住了红蛇的大口。红蛇缩身回头,仰起更高,正要再俯冲咬下,突然眼珠一瞪,一声嘶叫,由头至尾,寸寸开裂,扭动几下,便碎成一摊石块。石块中红光一闪,那李姓道人手握石斧,自石块中跃出。
那绿蛇却已从柱子上滑下,张开大口,猛地喷出一道白气,白气过处,洞顶地面,全都结上一层寒霜冰棱。有五鬼附身,五人并不走动,身随意动,全都闪现到绿蛇背后,使尽全力,五斧齐砍,“哗”一声将绿蛇砍成六段。绿蛇头颅滚落,跌到了“火”门门口,那黑蛇立动,喷出五道霹雳,辟向五人,五人意念一动,已经闪到玉柱之后,手中石斧脱手飞旋而出,“砰”一声响,将黑蛇颅砍得粉碎。
斧头飞回,黄蛇顿时惊动,蛇尾一摆,将五把斧头一齐扫飞,“铛铛”五声,五把斧头一齐插进了厅顶的石像中。黄蛇舌头卷出,化成一条着火的铁链,朝五人卷来,五人齐闪,旁边的一干道人催动真言,仙剑如雨飞至,剑身穿过铁链链孔,将铁链钉进地面玉砖。五人乘机闪现厅顶,拔下斧头,一声怒喝,斧头飞出,将黄蛇也辟成了渣滓。
四蛇一除,众道聚会。林玄真等再结法印,催动真法,黑气渐消,头顶的蜡烛凭空闪出,身上又再浮现白色圣光。伫立门前,李姓道人问道:“我们该走哪道门?”林玄真苦笑道:“不知道。”李姓道人微微沉吟,道:“神火印是火器,走火门罢。”林玄真点头道:“好。大家小心。”说着取出一枚花籽,轻轻一抛,那花籽落地便长,将那烧成焦炭的道人尸身裹起,慢慢的沉入了地底。
众道喟然叹息,林玄真道:“前路凶险。大家不可大意。葬身此地,未免辜负了峨眉刺,也辜负了几百年的修行。”说着与众人直奔“火”门。到得门前,林玄真自腰上取下一个布袋,抓出一把黄豆,随手一抛。那些黄豆一经落地,或变成一个高约三寸的小人,或变成一匹四寸高的小马。小人个个身批金甲,手拿金枪,看见有马,一哄而上,骑上马来,向“火”门冲去。
到了门前,小人排成一排,大叫数声,挺枪冲向“火”门,那门被众小人一冲便开,众道人随小人过来,不免相视而笑,那三道门其实都不过是个装饰,门后的洞穴通向的是同一个洞天。林玄真收了黄豆,升起烛火,令其光芒远照,放眼望去。
门后是一排台阶,通向一个巨大无比的广场。广场之前,有一条黑水横亘,黑水之上,有一条玉桥。玉桥之后,乃是一座无比恢弘的大殿。殿前铺有数百玉石台阶,台阶之下,匍匐有万千石人石兽,对大殿顶礼膜拜。殿顶之上,有一苗红光,时隐时现,红光亮时,总有一道金光将它压住。
李姓道人面现忧色,道:“这些石人石兽都结有法界就麻烦了。”林玄真凝神道:“恐怕麻烦的不只是那些法界。你看那条黑水。”众道人定眼看去,不由骇然,那黑水之中流淌的,不是水,而是蛇。那蛇原各有颜色,却一齐吐出一道黑气,黑气蒸腾,晃眼看去,还以为是水汽氤氲。
李姓道人惊问:“这些蛇妖是在炼毒吗?”没等人为他作答,黑水之中冒出一道黑气,黑气飞上玉桥,渐渐化成人型,却是一个上身为人,下身为蛇的男子。这男子身侧有一飞叉飞旋,煞是可怕。它双目圆睁,仰头怒吼一声,喝道:“是什么人敢来地宫生事?是谁打伤了我的爱妻?”
林玄真昂首上前,打个稽首,道:“贫道是峨眉山的林玄真,带领师尊座下弟子百人,前来迎回本山神器神火印。除此之外,与神君并无为难之意,至于神君爱妻,贫道等人并未见到,何来打伤之说?”蛇君哈哈大笑,道:“神火印乃是神器,原主是天上的尊神,怎么会是你们区区一个峨眉的东西。我这十万子民,全借神器灵光开窍修行,你要拿走了它,岂不是绝我蚩尤一族的血脉道法?想拿神火印。先过我这一关。”
李姓道人听林玄真与这蛇妖说得客气,大是不服,踏步上前,喝道:“大胆妖孽,口出狂言。既然执迷不悟,休怪贫道无情。”说着肩头红光闪耀,仙剑已然出鞘,悬空飞舞,剑芒盈盈,声势甚壮。
那蛇君勃然大怒,喝道:“好个蟊贼道。”话音落时,伸手望空一抓一抛,黑水中便腾起一条长蛇,裹着一团黑气望李道人扑来。李道人冷笑一声,左手一抖,飞出一柄拂尘,拂尘飞出,立刻化成一只硕大无比的白蜘蛛,八爪齐动,将飞蛇紧紧扣住,张开螯牙,将那长蛇咬成一团烂泥。
长蛇一死,那白蜘蛛又化成一柄拂尘,纤尘不染,飞回李道人手中,谁料那拂尘一回,地上那一堆烂泥慢慢蠕动,血骨皮甲,竟然又长了回来,又生成一条长蛇,那蛇尾巴一蜷,肋下居然生出肉翅,凌空飞起,又扑向李道人。
李道人冷哼一声,仙剑飞出,舞出一团剑光,飞蛇刚至,又被切成烂泥。这烂泥似是不死不灭,待仙剑一回,又聚而成形,生出肉翅,飞扑向李道人。李道人这才“咦”了一声,道:“原来是妖法。不是活物。”说着结个法印,手中腾起一道火苗,那飞蛇飞至,火光一闪,飞蛇立刻化成了一道黑气,须臾间消散于无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