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解
我打开手中的盒子,里面有个袖珍小人抬头望着我。盒子里的摆设像一个房间,床、书桌、衣柜等等家具应有尽有。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那个小人,为了让自己做那件事的决心更加坚定,为了最后能充分理解那件事,我选择观察他一段时间。
刚开始的时候他知道我在上面看着他,行动有点不自然,但始终慢慢适应过来。他做的事情跟我没多大差别,在房间里看书,睡觉,喝茶……想来也是,在房间里还能做些什么呢?
一天过后,原本期待心里会产生一些特别的情绪和感受,但是除了感觉无聊和疲倦,我再没有其他收获。
第二天,我继续观察他的生活。他似乎习惯了有个“上帝”看着自己,一改内敛的性格,开始勇敢做一些更为开放的事,例如放声歌唱,疯狂跳舞,不然你以为呢?
一个人独自过上一段时间,大概谁都会这样吧,我想。
第三天,第四天,鉴于房间里能做的事情有限,所以时间越往后,他重复做的事情就越多。我开始怀疑,这样观察下去究竟有什么意义?关于那件事,我还是一点也不理解。
距离第七天还有不到一个小时,那个时刻快要到了。桌子上摆满了各式道具——茶壶、玻璃瓶、打火机……心中犹豫不决,并不是犹豫该选择哪一样,而是不清楚为什么要去选择。我下不了手。
身上的皮肤大部分已经熔化,四肢也只剩下一半,或许不到一小时后,我将在这里死去。
墙上的时钟敲响,一个星期的时限又到了,今天会是什么?
头上的屋顶被掀开,我抬头望去,一个巨大的自己看着我和整个房间,然后拿起茶壶,把沸腾的水倒进了房间。
我也不知道自己惨叫了多少时间,等到沸水排走后,我似乎闻到了熟肉的香味。尽管浑身肌肉烫得雪白脱骨,我竟然没有死去。
还以为以后不会再有机会去理解为什么那个巨大的自己,要每个星期变换着残忍的方式对待我了。我看了看桌上的盒子,或许当我用同样的方式去对待那个袖珍的自己的时候,就能理解其中的意义了吧?
夹公仔的诅咒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已经连续第五个了,她每天下课经过地铁出口时,都要在这台机器上夹一次《超能陆战队》里的大白公仔,平常花再多硬币、技术和时间都夹不起一只,今天一下收获了5个,整个过程却一气呵成,没有夹起又掉下的坑爹情况,也没有公仔牢牢挤在一起夹不起来的设定,钢爪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固,把大白死死抓住,送往出口,看上去更像是公仔希望她把它们带回家。
她心里美滋滋地带着大白们离开了,没有发现人群中有个人影跟在她身后。
朋友小怡来她家玩,看着窗台上并排5个大白,羡慕不已,甚至商量向她买走。可是那大白造型特别,到处商店找不到,因而说什么她也不肯出让。
第二天课室里炸开了锅,同学们纷纷讨论着最新兴起的传说,说是从机器里夹起的娃娃,都含有平时夹不起来的人们的怨念和诅咒,前段时间某某地方有个学生碰巧夹了一个小黄人回家,第二天就暴毙了。
她听后有点后怕,自己不但夹了娃娃,而且还有5个,到底会发生什么事呢?整一天她都无心听课,坐在她后面的小怡在偷偷发笑。
下课经过地铁出口,赫然发现夹公仔机器已经不见了,她的心更加紧张。远处一双眼睛看着她的背影,小心地隐藏在转角后面。
要不把大白们送人吧?晚上她看着大白们在想。可是看见大白们可爱的表情,又舍不得送走。或许传说只是瞎编的,只要自己注意安全,应该不会出事吧。
半夜里,她梦见大白们一个个变得面容扭曲,尖牙利齿向自己走来。就在大白张口撕咬自己的时候,她惊醒过来。一个黑影站在床边,高高举着尖刀,她掀起被单盖在黑影身上跳下了床,又被从后追上的人拉到在地。她吓得腿软站不起身,在地上边爬边退,黑影再次举刀步步逼近。
就要刺下的瞬间,窗台上5道白影闪过,拦在人影手臂、腰间和脚踝处。
大白!
人影慌乱起来,用刀刺割大白,大白们外皮破裂穿孔,棉花泡沫四处绽裂,而白色的绒毛外皮下边,露出人脸、手掌等肉块残肢。趁着人影被尸块纠缠,她顾不上恶心,操起武器把人影打晕过去。
因为帮助抓住肢解狂魔,她受到了嘉奖。凶犯是夹公仔机器管理员,把死者尸块藏在无人能夹起的公仔体内以防发现。但不知为何从那以后机器似乎出了故障,许多人都能轻易夹起,凶犯只好回收机器,又把夹走公仔的人们灭口,终于败在她和5个大白手上。
回家路上,她松了口气,虽然传说是真的,但并不是因为诅咒,现在不但可以释然,还解决了连环肢解案件,说不定冥冥中真有大白在守护自己。
想得正入神,旁边建筑工地一台挖掘机摇臂似乎失去了控制,旋转到她头顶落下,犹如一只巨大的夹公仔机器爪。
头痛
他的头痛得厉害,从出生到现在20多年也没有过。哦,不,之前有过一次,就在妻子病死的那一天。
那一天他悲痛欲绝,为丧事忙活了一天,疲劳异常,晚上回家的时候头疼痛难忍,无法入眠。
症状一直持续了好几天,痛得他无法思考和回忆。后来头痛缓解了一些,但他连亡妻的脸也几乎想不起来了。他赶紧找来江湖术士,恳求对方把亡妻留在脑子里,不能让她随头痛病消失。术士收了钱,满足了他的要求。
他终于可以在脑海里回想起亡妻的一切,就像对方还活生生地呈现在眼前,然而就在术士施法不到一个月的今天,头痛病竟然又犯了,简直就像有东西要从里面破颅而出。逼于无奈他只能又去找术士。
术士说当初直接把他亡妻的灵魂附在了他大脑里,这是让他妻子与他永存的最有效方法。当初妻子患的是重疾,或许那病没能和亡妻的灵魂分离,一同附在了他的大脑,所以才引发了头痛,妻子不想他受苦,坚持要离开他的头颅。
他否定了术士的猜测,因为大脑本无不适,妻子大可逗留,可是头侧一直有东西往外钻的感觉,只能说妻子有着即使要他受痛也必须要离开的理由。可是一番苦思冥想,也找不到大脑里有任何会伤害到妻子的东西。
术士建议把他妻子的灵魂放出来,顺便问清当中的缘由。他想想再无其他办法,只好答应尝试。
妻子的灵魂刚出颅,他的大脑顿时轻松下来。正要发问,妻子的灵魂却亟不可待飞出了窗户。不知什么从术士指尖弹出,灵魂在夜空中闪着亮光,直向远处飘去。
两人一路跑着来到一栋房子前,他认得那房子。
刚和妻子相恋时,妻子曾谈论过她的初恋情人。两人感情很好,男方对她是百般照顾和依顺。妻子家境不好,男人经常借家里的经济去帮助,妻子家里才得以度过难关,母亲的病也因此得到延缓。
可是后来妻子无意得知遗传了母亲的病症,男人一直渴望有个健康的孩子,来接管家族的生意,继续传宗接代,一考虑到妻子的病情有可能会影响到下一代,男人的心便开始动摇,渐渐地,妻子也意识到男人的冷落和难处,尽管她知道男人爱她,但最终还是理解男人及顾忌其家人的关系,退出了那段感情。
眼前那栋就是妻子初恋情人的家,而那里,就是她千方百计要前往的地方?他有点失落,也有点愤怒,推开了房门。
一阵婴儿啼哭,妻子的旧情人两夫妇,抱着初生的婴孩,一脸茫然望着他。他仔细看清了婴儿的脸,和妻子极为神似。
术士思索了一阵告诉他,妻子降生在这里,是准备以孝报答初恋情人当初的爱护和付出,而迫不及待要破颅而出的目的,是要赶在他未老之前,投胎轮回,再度与之厮守。
话音刚落,他又感到一阵剧痛。只是这次不是头颅,而是胸前那颗跳动的心。
秘密
1
阿强非常赶时间,在路上开得飞快,所以当旁边一辆车第N次与他擦碰时,他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怒火,加速堵在前方截断去路,走到后面把女司机拉下车,将所有愤怒加在拳脚上疯狂发泄。
女司机头破血流,鼻青脸肿,但始终露出骇人的笑容,仿佛享受着一波接一波的毒打。
足足十分钟后,阿强累了,大口喘息着,心里的气也消了大半。女司机披头散发趴在地上,似乎已经动弹不得。
正要离开,女司机侧过脸望了阿强一眼。他的头皮一阵发麻,女司机的脸上,赫然一副满足感恩的表情,然后轻轻对他说了一句话。他吓得赶紧钻进车里逃也似地驶离了现场。
阿强开到一个偏僻的荒地,躲在半人高的野草丛中挖了个坑,把车后厢妻子的尸体扔了进去。泥土渐渐掩盖了妻子那长着美人痣的脸,好不容易埋好,他坐下准备休息累软的身体。自从昨晚和妻子吵架动手以来,就一直忙着清理现场,处理尸体没有停过。难得放松下来,困意瞬间漫涌。
眼皮半开半合之间,一双脚出现在他跟前。阿强吓得弹起,又摔回在地面。顺着双脚往上,他看到了不久前在马路上殴打过的那张脸,伤痕血迹还没褪去,一脸快乐的神情依然不变。
“求你打我吧。”女司机说。
“刚才的秘密——你都看到了吗?”
“求你打我吧。”对方没有回答,继续说道。
这个疯子,她一定看到了!阿强心里想,拿起身边的铁铲向女司机脸上刺去。
荒地里,“乒乒乓乓”的声音响了许久。
2
女司机的微笑在脑中萦绕不散,还有那句死前说过的话。
阿强按照女司机说过的地址找了上门,果然有个约摸3岁的小孩在门前玩耍。他挣扎了好久,终于狠下心,对着小孩一顿暴打,直到父亲发现不妥,出来阻止才停下,随后被小孩亲戚几人制服送往了警局。
警察们没有相信阿强说的故事,还请来了精神病医生前来鉴定,无奈阿强的所言所为太缺乏逻辑,被判定有精神疾病,要送往病院检测治疗。
然而在精神病院工作人员抵达时,阿强却不见了踪影。警员和医生走访了他家和所有亲人朋友,对于他的行踪还是没有一点线索和头绪。
3
小莉被丈夫残忍折磨了一夜,身上骨头多处骨折,到处都是淤血。丈夫又出去跟新欢快活了,留下重伤的她在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
为了避免邻居干涉,丈夫每次总会强行带她来这个地方进行殴打,然后让她自己回家。或许这一次下手太狠,她连站起来也无法做到。接下来是胸闷,头晕,窒息,鲜血从鼻孔和嘴角不断涌出。她知道自己无法再活着回去,于是在最后的时间里一次又一次地念着诅咒。
“——我要让他们都饱受我的痛苦!”
看见自己肉体的时候小莉一点也不难过,相比之前在淫威下苟活,她更希望像现在一样,自由,强大。
小莉找到了丈夫的新欢,是个蹩脚的女司机,和丈夫已经有了一个3岁的儿子。她不明白为什么丈夫会为了这么一个女人而伤害自己,不过已经无所谓。小莉进入了女司机的身体。
一夜时间,女司机勒间长出两颗肉痣,形状就像两只微型小手。女司机感觉体内不适,去医院检查却发现许多内脏旁边都长出小肿瘤,从形状来看,简直就是一个个新生的器官。女司机吓坏了,回家让小莉丈夫用刀割下了肉痣,但断裂的伤口马上自动愈合起来。
一连几天,女司机都要小莉丈夫切割不断生长的小手,虽然伤口都自愈,但过量的流血终于让她虚弱。尽管如此,身体的不适感却停止了。再一次去医院检查,原本检测的肿瘤竟然消失不见。
女司机终于明白,一定是细胞急速生长,让自己再生出新的器官,而最近的伤害超越了再生速度,才遏制了过度的生长。尽管千万个不愿意,自己也无法下手,女司机只好求小莉丈夫每天殴打自己,创造出新的伤,来中和再生。
没过多久,小莉丈夫累了,害怕了,不愿意再这么暴打下去。女司机只好到路上寻找易怒的人,故意引起愤怒,好让路人对自己下手。终于有一天,在路上发现了阿强。
阿强下手很重,再生能力渐渐无法应付超额的伤害,小莉觉得对女司机的惩罚已经够了,于是在离开女司机身体前对阿强说:“在XXXXX,有个3岁的小孩,我会在这副身躯死后转移到那小孩身上,请找到那个小孩,继续对我施暴,否则你在这里干的事,将会被世人所知。”
4
被打的孩子伤势大幅好转,已经可以出院。小莉丈夫兴高采烈到病房接孩子回家,只见孩子还没有准备,依然窝在被子里。小莉丈夫掀开被子,一只朋友探访时留下的娃娃躺在床上,孩子已是不知去向。
小莉丈夫转身要叫医生,只看见护士装扮,带着口罩的阿强,手里握着铁棒步步靠近。
5
他焦头烂额不知要怎么处理手中的记忆卡。
他只是个路人甲,本不想摊上什么事,却在开车路过某个路口时,行车记录仪拍摄下了这段视频:一个男人突然把车停下,下车冲到后面,对着空气做出拉车门,扯司机,拳打脚踢等一系列动作,过了足足十分钟才回到自己车上离开。
他本想把视频交给警察,去抓获那个可能会危害到市民的精神病患,只是视频后半段让他迟疑了。
视频的最后几秒,疑似精神病男人的车尾箱打开了一条缝,黑暗中好像有一张长着美人痣的女人的脸,竖起手指对着记录仪的方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嘘——。
笛声
晚上下班回家,经过林荫马路时看见她就这么坐在路边,似乎喝醉一般把头埋在双膝之间。
衣着和发质显示她是个年轻时尚的女子。附近人烟稀少,只身一人呆在那里或许会遇上歹徒,脑子里突然冒出提醒她回家的念头。
她感觉到肩膀上的手并抬起头看我的时候,我整个人惊呆了,从来没有看过这么美丽的脸,无可挑剔的脸,除了有点苍白。
或许因为身体不适,她站起身有点摇晃,似乎十分虚弱。我问及她的住址,她指了指前方黑暗中的一栋建筑,便软倒在我怀里,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咝——
空气中好像传来一阵笛声。或许只是风声?我扶起女子,一边惊叹她轻得出奇的体重,往建筑走去。
那是一栋不知何时建起的欧式别墅,孤零零坐落在马路尽头,和附近老旧简易的建筑格格不入。别墅里没有亮灯,一个柔弱女子竟然住在这种豪宅?
穿过复杂的走廊和楼层,终于按女子指示回到房间。屋里似乎没有电力,这种建筑大概都依靠自然光和蜡烛照明,可是房间连透光的窗户也没有,从走进别墅开始一直都是摸黑探步。
至少看看床的位置吧。我想着,拿出打火机点燃。光火照亮了女子的轮廓,衣领边缘,赫然一个黑孔露出半个圆洞。我颤抖地把手指伸向她领口的纽扣。
衣领底下,隐藏着一连串空洞,随着脱落的上衣,从颈脖直到锁骨、前胸直至腰间,密密麻麻的孔洞展露无遗,就像一具被虫蛀空的躯体,靠近的火光甚至穿过空虚的身体,从另一端透出,看不见一点内脏痕迹。女子每一次呼吸,气体都从孔洞进出,发出咝咝的响声。
我吓得远离女子,直往墙边退去,高举着打火机以防女子有怪异行动。
火光又照亮了一小角房间,墙上的壁纸一块块剥落。不,那是一对对翅膀,连着形似老鼠的巨大身躯,双眼闪着红光从墙上,天花板上降落。
巨大蝙蝠的巢穴。
月光从刚才被遮挡住的窗户射入,房间恢复了光亮,那是我看见的最后光景,成群的人型蝙蝠围压在我身上,无数尖牙刺穿了全身的皮肤和肌肉,我感觉到血液和生命在渐渐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蝙蝠们回到墙上,遮蔽房间每个角落,房间重回黑暗。我知道我还活着,因为我还能呼吸,然后仿佛听见了一阵笛声。
咝——。
蚬肉
夜市街中有一家大排档已经开了好几年,生意异常火爆,许多人慕名而来品尝老板的招牌菜蚬肉。
脆薄的壳里,比任何档口都要大的蚬肉鲜甜爽滑,加上他独特的烹调方法,已经成为当地有名的菜式。
他喜欢用福尔马林浸泡蚬肉。因为那种尸体防腐液能把蚬肉保鲜期从一日延长至一星期。不会因为进货太多而损失,也不需要每天去采购,能省下大笔资金。
凌晨3点。临近档口关门的时间,来了一个客人。再做最后一单,他想道,不久便端出香气四溢的一盘蚬肉。
客人说自己一个人,希望他坐下陪聊喝酒。他答应了,旨在和客人打好关系,希望对方常来光顾或介绍新客。
酒量他平日算是不错,今晚或许状态不好,两瓶过后便晕晕沉沉,不省人事。
醒来时眼前是一个储存蚬肉的仓库,身体被绑在一张桌子上不能动弹。和自己喝酒的客人迎面走来,往他嘴里塞下整盘的蚬肉。
接下来的每一天,客人都如法炮制,给他送来蚬肉大餐,一边分享故事。客人说父亲不久前癌症去世,临死前唯一的遗憾,就是不能继续光顾经常去的那家大排档,品尝里面招牌的蚬肉。
为了替父亲完成遗志,客人前来寻找他的档口,无意在后巷看见他用福尔马林浸泡的蚬肉,找到了父亲的死因。
他想道歉求饶,一切已然太迟。
一个月,两个月,大量蚬穿透而出疯狂生长,他的身体犹如爬满蚬壳的礁石,再看不见完整的皮肤,长期浸泡在血水、青苔和排泄物中。然而,或许是福尔马林的作用,他的肉身没有些许腐坏,让他清晰感受着蚬在吸收自己体内的养分,寄生在他的躯体之上,如癌细胞一样任意肆虐,却又得不到癌症病人一样死的解脱。
客人再没有出现过。只是市内多处地方发现人型的脆壳,轻轻一敲便化成灰石,里面空空如也。或许当它们为了赚取利益,不惜牺牲他人,献出自己灵魂的时候,身体早已是一副空壳。
霉1
雨已经连续下了一整月,就像天地替换了方向,直到所有大洋里每一滴水落干净才会停下。
屋里潮湿得压抑,总觉得空气中飘散着能用肉眼看到的巨大霉菌,争着要从我的鼻孔钻入身体里面,为了防止它们入侵,不经意养成了偶尔屏气的习惯。
这当然是扯淡,只是我一厢情愿的幻想而已。
但衣服被单上的霉味却是现实,盖在穿在身上黏黏糊糊的感觉让人浑身不自在。太阳许久没有出来,洗过的东西也不能干,只好将就用着。
这样的天气连精神和力气好像都沾上了霉菌,及其容易犯困,顾不上被子和床单上似乎有一层黑绿色的东西,倒头就睡。
我睡了多久?头还是晕晕沉沉,大概是因为那糟糕的空气吧。咦?我的身体什么时候蒙上了一层黑绿色的东西?就像一层薄纱,好像偶尔还会动。
用手指点压一下,似是按着了粘液的触感,穿破的空洞边缘漫出更多恶心颜色的液体,凉风一过,整层绒毛随风飞扬。
霉菌层。
差点把昨夜的晚饭吐出来。整整一个小时,我猫在浴室里擦洗身体,甚至连皮肤都擦损出血,才感觉终于清洁干净。走出浴室,看着阴暗发霉的房间,我再也忍受不了,随便收拾了几件行李,准备搬去酒店住一段时间。雨天结束之前,大概不会回来了吧。
出门以后才发现,不止是我的房间,整个世界都被霉菌侵占了。街上的路人一个个衣衫褴褛,皮肤上全是之前覆盖我全身的霉层,甚至传出阵阵恶臭。透过雨声,甚至能听到霉菌噬咬他们皮肤和衣服的声音。我和路人保持着距离,快步走开。
一连跑了好几家酒店,大堂和前台人员都已成为霉菌寄生的地方。在天快要入黑的时候,我才找到一家相对干净的星级酒店入住。我警告前台和经理要严守清洁阵线,因为霉菌大军很快就会到来。
从他们的脸上我看到了不屑和嘲笑,只是鉴于我现金支付了一个月的房费,不敢得罪才没有表现出来。算了,等到我说的话变成事实,他们自然就会知道后悔当初的无知和对我的不敬。
房间条件不错,就在这里待到天晴吧。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霉2
进来的是服务生,看是否需要用餐或介绍等服务。我拿出带过来的衣服交给了他,星级酒店的干衣机应该可以解决洗后不干的问题。
交接的时候,两人的手不小心触到了一起。我分明看到袖子底下,霉层从我的手腕窜到了服务生手上。他微笑着向我致意,似乎没有发现。我叮嘱了几句,关上了门。
怎么会这样,我确信已经洗净了身上的霉层,为什么还会出现?莫非从家里到酒店路上被附上了?我冲进浴室脱掉衣裤,镜中清晰地映着擦洗身体时划损的伤口,只是伤口不是平日常见的红印,而是一道道绿色青苔般的细痕。
万恶的霉菌,竟然潜伏在我的伤口底下,跟随我进入了酒店!
又是一个小时,我用尽了浴室里的沐浴液,总算把身上的霉菌清洗干净。尽管如此,或许还有残留的霉菌已经侵入了我的血液和体内,准备在里面发酵萌生,用不着多久,我将会和街上的路人一样,变成一堆会行走的垃圾!
医院!必须去医院把体内的霉菌排清。没有浪费一点时间,我到医院做了全身检查,所幸一切正常,霉菌并没有深入到体内。突然,我想起了那个服务生,他染了我的霉菌,如果不加控制,酒店也将会沦陷。
回到酒店,一切都太晚了。服务生推着餐车在我眼前的走廊经过,挨个房间派发食物。本应雪白的制服泛着绿色的斑点,餐盘上也残留着久未洗刷的痕迹。房间里伸出一个客人的手,接过餐盘的瞬间,霉菌在隐蔽的暗处缠上了客人的手臂。
大家都没有发觉,又或许霉菌控制了大脑,让大家看不见自己。太可怕了,这家酒店已经不可以再逗留,我要离开这里,联合未被污染的人们进行反击。人类绝不可以被微不足道的霉菌打败。
不巧的是,服务生已经发现了我,从推车下层拿出几件衣物递给我。那根本不是我的衣物,简直和我洗掉的皮肤霉层外壳一模一样!霉菌终于控制了人类发动了总攻,要消灭我这个看穿真相的异类。
前路被堵死了,只要接近都可能会被霉菌附上,后路是自称前来为房间添加沐浴用品的大婶。推车上的一个个玻璃瓶里,竟然都是和霉菌一样绿色的液体。
我被夹在走廊中间,咆哮着命令两人不许靠近,叫了一阵,背后的门突然打开,一只粗壮的绿手环住了我的颈脖,几个闻讯赶来的服务生一拥而上把我压在地上,霉菌从他们身上剥落,化成细屑从我的口鼻鱼贯而入,我再也支撑不住那浓重的霉味和身上的重压,晕了过去。
他们把我绑在椅子上,不相信我说过的一切。他们声称到我家检查过,里面洁净如新,所有物品井井有条,一尘不染。
“干净得可怕。”这是他们的原话。
能大规模侵占人类世界的霉菌当然不会愚蠢到让他们查出痕迹。一定在他们前往检查之前退出了我的房间,把一切恢复了原状,好让他们以“重度洁癖强迫症”的借口把我禁锢起来,然后?霉菌当然会利用这个机会把我除掉。
说话的过程中,窗外陆续经过被押送进来的人们,大喊着霉菌霸占了他的妻儿,霉菌吃掉了他的肝脏……
穿白大褂和警察制服的人们无奈地摇着头。自以为正常的他们,不知道自己被霉菌利用,在逼害人类的希望,也无法清晰地明白:一个案例或许是洁癖患者,两个、三个同样的案例,或许就不再是巧合,需要重新考虑了。
被困在这个白色的房间已经一个月,不断有同伴被抓进来。难道没有人发现,那些白大褂在没人的时候,总会泛起绿色的霉点,医生的口罩底下,也不时会漫出黑绿色的液体吗?
世界没救了,只能希望外面还有和我们一样,能看清霉菌的“天赋者”,能想办法逆转,在人类同胞和霉菌把他们赶尽杀绝之前。
广告板
办公室最右边靠窗是我的位置,每天能居高临下看到公司旁边那条小路。路宽虽小,但人流却不一般,我经常和坐后面的同事讨论路上的某个美女或是惹眼的流氓。而如今,我关注着每一个从那路过的人。
路边的墙上挂着一块大广告板,最近每个路人都会把视线放在上面看上好一会儿,那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事,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会对那广告感兴趣。
说起那块广告板,版面失衡,内容没趣,文字功底也非常一般,一般来说根本没有人会去留意,即使碰巧看到,视线也不会在上面停留超过几秒。
这就是当初我选中广告板后面的墙体作为藏尸地点的原因。
可是现在那块广告板似乎莫名地吸引了人们的注意,我观察了好久,终于发现了其中的原因。
那一天一个大妈经过,隐约一个雾状的人影缠在她的背上,用手别过她的脸,指着广告板的位置。大妈像中了邪一般驻足道路中央,整整看了十分钟才走开。
接下来买菜经过的家庭主妇,放学回家的小学生,送货的快递小哥,都分别被那迷雾附在身上,机械地看着广告板。聚集的人越来越多,雾状的人影架在大家背上,脸也越发清晰,渐渐朝窗台这边转动,好像是在看着我。那张脸,简直就是某天夜里开车回家时意外撞死的那个姑娘!
一定是她的怨念控制着路人关注那块广告牌,让大家能尽早发现墙体里自己的尸体。不能再等了,今晚一定要把尸体转移,藏到没人会发现的地方。
晚上到达小路附近时,隐约看见已经有人在广告板旁边,走近才发现原来是坐在后面的同事。广告板已经被卸了下来,新补上的水泥也被砸开,一个女人的尸体从墙体中探出,睁着的双眼和车祸当晚一模一样。
没等我解释,同事用砸墙的工具向我砸来,眼前当即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醒来时我站在一处荒废的空地,身边蹲着一个女人,没错,就是我撞死的那个姑娘。她说他怀上了同事的孩子,要找同事妻子揭发真相,同事和她争执时不小心把她推出了街角,被经过的我压在车下。
女人又指了指我们脚下新翻过的泥土,我从中发现了自己暴露在外的衣角,明白了一切。要是尸体被发现,体内的胎儿会暴露同事的身份,所以他也连夜前来移尸,把前来撞破的我也一并收拾了。
看着女人远去的身影,我无奈地跟了上去,骑在一个在荒地露宿的流浪汉身上,把他的头掰向了我们的肉身被埋葬的地方。
今天的更新是小时候奶奶说过的一个故事,不知道大家有没听过,把结局改了。其中有只怪物,忘记叫什么名字了,所以用XX代替。
XX
7岁和3岁的姐妹两人和姥姥正要睡觉,突然听见了敲门声。
不想重新点蜡烛,姥姥摸黑起床去开门,姐妹在床上等着。不一会儿,姥姥回来了,说在屋外找了一圈,什么也没有,大概是听错了。
三人同床继续睡觉。直到半夜,姐姐惊醒,分明摸到床单湿了一大片。房间很黑,什么也看不清,于是赶紧推醒姥姥。姥姥说妹妹尿了床,便把床单卷了起来,待明早再洗。
快要睡着时,姐姐不小心摸到一条细长的东西,想让姥姥点蜡烛查看一下。姥姥笑她傻,那明明是放在床上,平时用来背妹妹的背带。
姐姐这才放下心来。然而没过多久,朦胧之间姐姐听见床头好像传来“咯咯”的声音,听得毛骨悚然,又叫姥姥。姥姥烦了,说她只是睡不着吃颗蚕豆而已。
姐姐这次再也睡不着,她想起姥姥以前告诉过她的一个故事,再联合刚才敲门的事情,脑子里冒出一个猜想:或许床上那个根本不是姥姥,而是专吃小孩的XX?
她想了个办法测试一下,跟姥姥说要上厕所,下床走进厨房摸了个铜锣猛敲。她记得姥姥说过XX最怕雷声和噪音,边敲边叫:“打雷了!”
果然床上一阵躁动,姐姐知道猜对了,假装叫“姥姥”躲进房间角落的大箱子里。过了一阵,房间里没有了声音,姐姐知道对方已经躲好,便回到房间扣上了木箱上的铁锁,接着从厨房拿来烧沸的开水,从木箱的缝隙间浇下。
尖声惨叫持续了许久,箱子不断有东西想挣扎逃出,鉴于铁锁异常坚固,未能成功。姐姐悲喜参半,很高兴自己没有落入XX口中,但姥姥和妹妹却不像自己般幸运。
突入其来的哭声把姐姐吓了一跳,那是妹妹的哭声,从床上传来。姐姐心里一惊,颤抖着点着蜡烛,马上回到床上,妹妹被闹声吵醒,哇哇大叫,床头放着尿湿的裤子和腰带。
床上的液体不是想象中妹妹的血,摸着的腰带不是妹妹被吃剩的肠子,“咯咯”也不是XX啃食妹妹骨头的声音,那么姥姥……
姐姐越发胆寒,赶紧解开木箱的铁锁,里面是皮肤烫得通红破裂,肉皱浸血的姥姥尸体。
高举的烛火旁边,渐渐现出一张传说中XX的脸。
船难
世界要乱了。
最近怪事接二连三,先是游轮遇难,几百人只救回10几个生还者;接着其中一个搜救队员上岸的时候神智错乱。
然而发疯的不止搜救队员一个,连一个加班夜里回家的白领也报警满嘴胡言。
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今天警局来了几个人,清一色是游轮遇难者家属,说的也都是他们遇难的亲人回家了,但是性情、行为和语言都和平日不大一样,有的精神似乎出了问题,有的甚至追杀自己的亲人。
遇难者回家了?除了幸存的10几个人,搜救队从来没有找到新的生还者,现在得知有遇难者竟然都回到了自己的家中,让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
警察分派人员到各个遇难家属家中处理情况,证实确实是遇难者们,有的已经被自卫的家属制服昏迷,有的狂躁不安,说些听不明白的事情。警察只好把所有“遇难者”押送到医院。
经过检验,“遇难者”的衣物皮肤都发现了出事河域的水草、泥土等附着物,但身体特征却没有任何异常,只是所有“遇难者”都有一个共同点,全都疯了。
警局派我跟进这个事件,我听过“遇难者”的话,赫然发现内容和之前的搜救队员和夜归白领有些相同之处,于是分别拜访了两人。
搜救队员说出事那天夜里他进行搜救工作的时候,透过船舱上的玻璃窗,他发现其中一个已经没有了知觉遇难者,身体四周围着一群皮肤面容腐烂的人似是在争抢那副躯壳。不巧他在窗外的事被察觉,那群腐烂的人竟穿窗而过,缠着他的身体,扯掉了氧气瓶输气管,奋力要往他嘴里钻。憋气挣扎了好久,就在快要绝气的时候,远方传来几盏灯光,怕是支援的同事,那群人才一哄而散,他也捡回了一条命,只是后来没有人相信他说过的话。
夜归白领的供词也跟此事有关。出事后几天的一个夜晚,他回家经过出事河域下游一条河岸的时候,看见河中接连冒出人头,慢慢向岸边靠近,接着又从河中走上了大路。白领躲在暗处看着一整幕,时候还跟在那群人身后,分别进入了几户人家。按白领提供的地点,河中人进入的人家的确和遇难者住址相符,也都是今天前来报警的几户。
基本可以确定了,一些不知名的生物或是亡魂占据了遇难者们的躯壳,又回到了家中,但因为和本体不一样的习惯露了馅,因此家属们才纷纷前来报警。
不过,要是我把这个故事和猜测报告上去,会有人相信吗?说不定我也会被当成精神病。必须有更确凿的证据。
趁着医院中午休息,病人们也都镇静了下来。我找到其中一个“遇难者”,希望从中能问出突破。
“你究竟是谁?为了要占据别人的身体?”
“遇难者”看见稍微有些激动,“警察同志,它和我的身体调换了!”
“慢慢说,说清楚一点。”
“我家是两兄弟,我哥哥前几天在游轮上遇难了,搜救队说连尸体都已经找不到,但是几天后的那一夜他竟然回来了!只是回来的哥哥有点怪,不仅行为习惯不一样,还连续几天都和几个人混在一起商量什么事情。我记得另外几个人,都是声称找不到尸体的遇难者。而就在昨夜,有个白领报告了遇难者归家的事,哥哥说身份快被识破了,于是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把我们俩的身体调换了过来。所以现在家里那个弟弟的身体里,藏着的是不知哪来的怪物,而我这副哥哥的身体,却裹着弟弟的灵魂!”
咋一听真容易让人感觉是疯话,我花了好长时间才消化。简单说就是亡灵借遇难者的身体复生,又继续潜入家属的身体里,为了避免被识破,还先报警隔离了那群装着家属灵魂的“遇难者”躯壳。
我盯着笔记本好一阵,久久无法下笔,到底要怎么报告处理这件事情?更重要的是,我应该相信谁?前来报警的家属躯壳?还是这些遇难者躯壳的话?
我似乎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去选择,因为前来报警声称遇难者回家的案件开始越来越多。
宴席
最近她每晚做同一个梦。
她不知道梦中那个人是谁,只知道自己认识。对方拖着僵尸一样扭曲缓慢的脚步向她逼近,一边让她为自己举办宴席。然后在每一次对方快要抓到自己的时候,她就会醒来。
终于有一次,梦中的她再也忍不住,问出了那个一直以来困扰着她的问题:究竟要摆什么宴席?
对方幽幽地回了一句:“我们的婚宴啊。”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总算想起了那个人。那是她孩提时上幼儿园的同学,两人十分要好,上小学、中学都一直保持着联系。当时两人还小,搞不清楚状况,糊里糊涂地互相承诺等两人长大了就结婚。
想想噩梦开始的那一天,那个人刚好十八岁,如果他还活着的话。
他早已经死了,在两年前的一场车祸里面。
她当然不想要冥婚,但又无法摆脱那个噩梦,心里总有一种感觉,要是那个梦继续下去,宴席一旦开始,她就再无法回来了。
换了几家医院,没有解决方案,还差点被当成了神经病。医生们结论基本一致:她压力太大,太疲劳了。
道士。虽然她从来不信,但现在没有选择。
睡觉前,她拿出道士给她的黄符,点燃,把燃烧后的灰烬倒在茶里,搅拌几下,顶着难闻的气味,一口气灌了下去。
“再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挠你。”道士说的话让她稍微安心了几分,渐渐睡去。
还是那个梦。
她带着红头盖,身穿红色的旗袍。头盖被慢慢掀开,她看见了红色的蜡烛、红色的床帘,和当年车祸现场一样满脸红血的那个人。
宴席开始了。尖叫在婚房里久久不散。
一道士在坟前烧着香烛,望着碑石上的黑白照片说道:“儿子,我给那丫头喝下了安眠符,不会醒来了,安心举办宴席吧。再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挠你……”
引魂灯
接到母亲的电话,她才明白房间里那只蝴蝶的秘密。
外婆去世了。母亲在电话里通知她时,那只蝴蝶已经在房间里绕了整整一天,从早上飞进来开始一直重复着同样的轨迹,她都快要眼花了,又不忍心赶走它,总觉得那只蝴蝶有点亲切的感觉。
外婆连续卧病在床,昨夜终于撑不住离开。那蝴蝶一定是外婆。她想,咋看之下杂乱无章的飞行轨迹也在她眼中呈现出了非凡的意义。
她马上向大学请假,坐车赶回了家。
已经入夜,刚进屋她就趴在外婆棺木上大哭,撞倒了棺木上的油灯。传说棺木上的灯是死者的引魂灯,引导死者前往阴间,不至于迷路。舅舅见状赶紧把油灯重新点燃。
她在家里呆了一个星期,帮忙处理外婆的身后事。舅舅每天在门口杀一只鸡,供奉在香火台上。家里的女人则把外婆的衣物用品全部烧掉。
由于走得太急,外婆什么也没有说。于是在头七那夜,舅妈特意请来通灵师,让外婆回来最后说说遗言。
降灵会开始,通灵师念了会咒语,突然全身抽搐,眼珠反白,竟然叫出了全家人的名字。
那是外婆的声音。
外婆跟每个人告别,然后把大宅和田地分配给了舅舅,母亲得到了剩下的小块肥田,而她只得到外婆平时最爱的古董玉梳。
突然风声大作,通灵师倒地剧烈抽搐,七孔流血。一家人吓得想开门求助,无奈门窗死死闭着,无从打开。
背后传来窸窣响声,通灵师站起身子,肢体扭曲,向门边方向扑来。她拉着母亲跑到墙角躲起,紧闭双眼,只听见舅舅和舅妈惊声尖叫,许久才平息下来。
她和母亲回过头的时候,通灵师、舅舅和舅妈已经没了气息,面目狰狞倒在地上。事后村里的人说那通灵师一定是道行不够,招来了恶灵,才导致了这幕惨剧。
她的手指其中一节肿了起来,正好是撞倒引魂灯的那一部位,疼痛难忍。母亲带她进舅妈生前的房间找药酒擦,刚进房间,痛楚明显减轻了许多。更奇怪的是,随着她在房间里位置不同,痛感轻重也不尽一样。她寻找着痛楚最弱的地方,最后在一处木柜的归脚暗格处,找到了一包白色粉末。
鉴定结果是砒霜,长期定量服用会慢性中毒,症状和外婆死时一样。突然肿胀的手指,指引她找到了舅妈密谋杀害外婆,串通冒牌通灵师获得遗产的证据。
当晚,手指恢复了原状。她告诉母亲,回家那天,她看见舅舅准备在门口杀鸡,知道鸡血可以阻止灵魂进出,于是她假装不小心推倒了引魂灯,让外婆灵魂无法走远,依然逗留在家。舅舅洒下的鸡血没能阻止外婆回家,相反却把外婆进一步困在了家中,最后得以报复通灵师和舅舅夫妇。
一只蝴蝶飞进屋内,她认得那是上次在大学宿舍看到的蝴蝶。这次它并没有像上次那样,反复用飞行轨迹写着舅妈的名字,只是绕着她转了几圈,而后飞出屋外消失在远方。
夹层
我没有看错,办公室天花板的夹层里,确实有什么东西。
连续几次,当我坐在自己位置上无意朝前方天花板上看的时候,总会看到其中一块铺设天花的四方型铁皮被掀起一角,一只眼睛也往我的方向看。
就在刚才,我甚至看到了几根手指用指甲把铁皮撬开,从夹层里伸了出来,把铁皮掀起一小段缝隙,一颗眼珠就出现在夹层的阴影里。
我和几个同事提到过这件事,大家都笑我看花眼了,说天花板夹层里除了电线和老鼠,不可能有其他东西。同事们回答的时候,样子总是很诡异。说起来,从今天早上来上班的时候开始,那些同事就都这样神经兮兮。
夹层里一定有东西。从那颗眼珠,从那手指掀开铁皮的角度,我绝世那是一个人,侧卧在夹层里看我。
我是个新人,对办公室还不能说太熟悉,然而我的同事们,似乎知道那里面的秘密。
看他们的表情,又偶尔聚在一起悄悄商量着什么,时不时还朝我这边偷看,我感觉他们很快要采取什么行动。
下午是例会时间,我的心思一直放在夹层上面。要是再慢一点,说不定大家要把夹层的秘密销毁了。
我假装肚子不舒服,从会议室溜了出来。趁着大家在开会,我要揭开夹层里的秘密。
利用办公桌做垫脚,我站在上面,把花板上那块会动的铁皮顶开一条缝,漆黑的缝隙里,一颗布满血丝的眼珠赫然出现我面前。
我吓得一个趔趄,就要从桌上摔下,赶紧攀住天花夹层的边缘,没想到把附近的几块铁皮都震扯了下来。
一副尸体从夹层中滑出,卡在抠掉了铁皮的空洞中,倒吊在上面不停摇晃,死白的脸和我的鼻子撞了好几次。
这次我直接吓得从桌上跳了下来,办公室门口挤满了同事,一致抬头看着天花板上的尸体,表情依旧严肃诡异。
看见尸体的瞬间,记忆也回来了。
昨晚加班得很晚,突然收到同事小美的邮件,说有事想在天台聊聊。我上去的时候,看见天台边缘挂着小妹平时穿的白纱裙,心里一惊,心想难道小美要自杀,就赶紧跑过去探头张望,公司楼下没有灯光,看不到下面的情况。刚想转身下楼查看,只见披头散发、满脸鲜血的小美立在身后不足一步距离,我下意识往后缩,却绊倒了天台边缘,摔了下去,过程中,我看见天台边缘探出几个同事,在慌乱中摘掉化妆的恶作剧道具,紧张地伸手想要抓住我,然而抓住的只有空气。
从天台掉下之前我下意识伸手乱抓,扯掉了小美的项链,他们花了好大劲也没能把我的手掰开。因为我手里的证据,没法伪造成意外,他们只好把我的身体藏在了天花板上,待商量好更适合的地方再进行转移,而我却忘了这一切,依然回来上班。
我的身体变得越来越轻,渐渐开始淡化,消失之前,我看见同事们相视一阵,又环视一下四周,然后果断向我的尸体走来。
天葬
天葬是把尸体安放在山顶或悬崖,让秃鹫啄食的一种殉葬方式。信奉天葬者们相信,这样死者的灵魂就能在天空和风一样自由,无限接近于天殿……
然而,人类快要灭亡了。
两年前,陆续出现秃鹫入侵城市攻击人类的事件。起初是公园里玩耍的小孩被啄去了眼球,后来逐渐演变成婴儿接连失踪,直到有攀岩运动者在悬崖上发现成堆婴儿的骸骨,人类才开始明白,秃鹫在猎食人类。
人类开始防范秃鹫,在城市边界设置大型音箱,并雇佣专人站岗,希望依靠声波在秃鹫靠近时将其吓跑。但在某一天,有人目睹一只正常体型5倍大的秃鹫出现在市区中心,轻易用利爪抓起一个成年人,展翅远去。
从那天起,秃鹫经常成群出动,以成人为目标进行猎杀。越来越多路人被秃鹫抓走,当场啄食,或是半空挣扎摔下,粉身碎骨。也正是那天起,人类对秃鹫正式宣战。
秃鹫巢穴多在悬崖或洞穴,地理位置极难攻陷,而且绝对的制空权和灵活敏捷等优势,让人类没能占到任何便宜。即使偶尔用炸药等强力武器摧毁了几个巢穴,很快在别的地方又会出现新的窝点。
相比之下,秃鹫的攻势要猛烈得多,人类渐渐失去了对城市的控制,变得不敢出门,人类活动一度受到毁灭性的影响。
于是,人类研发了“天网”,简而言之,就是能笼罩城市的巨大网索,防止秃鹫进入城市。但秃鹫利用坚硬锋利的喙和利爪,经常能把天网切开漏洞。几轮来回以后,人类变换了天网的材料,改成无法突破的特殊钢索,总算确保了人类的安全。
每隔一段时间,人类会派出人员出去视察。有一次队员回来汇报,秃鹫模仿人类,形成了阶级,选出了王,似乎在制定攻击战略。
我们从中看到了惊奇,也看到了希望,如果杀死了鸟王,或许能一举歼灭秃鹫。
人类就是这样的生物,安逸的时候会施以同情,去保护濒临绝种动物,而一旦自身受到威胁,便会不惜一切毁灭敌对种族。原则只有一个——只要灭绝的不是自己。
人类编排了有史以来最大批最精锐的部队,配备了最先进的武器,快速挺进到鸟王巢穴,准备大开杀戒,擒拿鸟王。
那是一片山谷低地,和一般秃鹫的高位巢穴不一样,巢穴里空空如也。当山顶上巨石和洪水倾泻而下,秃鹫大军在空中利用超强视力和重力加速度投石射击的时候,人类才知道秃鹫已经拥有和我们相当的智力。
我和残存的几名重伤士兵侥幸回到城市,隔着天网,城里建筑边缘已经满是枝叶堆建的窝巢,秃鹫利用他们小得可怜的脑,入侵了城市,把守着天网重要出入口。天网成了鸟笼,人类的鸟笼,城里的人困在里面无法逃生,任由秃鹫屠杀吞食。
逃离城市的路上,重伤的兄弟们一个接一个倒下,只剩我一个靠着身上仅剩的几口水和两块碎饼干,希望能翻越这座高山,找到未被攻陷的人类城镇,组织反击。当然,在那之前,如果我能活着走过这片山地的话。
沿路上数不清的尸体骸骨躺在山间、崖边或树枝上,就像当初人们自愿把尸体进行天葬一样。
……天葬是把尸体安放在山顶或悬崖,让秃鹫啄食的一种殉葬方式。信奉天葬者们相信,这样死者的灵魂就能在天空和风一样自由,无限接近于天殿……而与此同时,秃鹫因长久吞食人类的基因,将进化成为食物链的顶端。
引力
快到了,快到了,马上就要到达朋友家。最近接二连三有飞机失事,坠毁的位置大多在同一方向。我想起了好些天没有联系的朋友,于是正往他家赶去。
一个月前他还没从公司辞职的时候,突然有一天不知怎么泡到了公司里最漂亮的小云。从那以后,运气好像一直持续上升,开上了豪车,花费也大了起来。
他偷偷告诉我是因为体内产生了奇妙的引力,把所有想要的东西都吸引过来了。
我一直当那是为了敷衍而编的胡话,直到有一天在他家亲眼看到他展示。
他打开窗户,闭眼静坐在床上。我忽然感觉裤兜里有东西在动,几秒过后,兜里的手机“嗖”地飞到了他身上。不仅如此,还有许多手机从窗外飞进屋内,雨点般落在床上。
据他所说,那种能力不仅限于现实物品,连情绪等抽象的东西也能吸附过来。看那家伙一天到晚都笑口常开,我没再怀疑他能吸引快乐。
再后来他辞职了,我原以为拥有那种能力,理所当然可以不上班。但当晚他给我打了电话,说能力失控了,尽管脑子不想,东西还是源源不断向他靠近,今天就曾几次差点被引来的车撞倒,现在躲在家里不敢出门。
当时有个项目在忙,没严肃对待,如今多宗飞机失事的巧合才让我回想起来。
距离朋友家还有几百米路程,附近可以看到飞机坠落的痕迹和还在现场清理的人员。
天色突然暗了下来,明明是正午,要下暴雨了?
我转头看看天空,一颗巨大的星球穿过了大气层,正往地面接近。
后悔已经太晚,已经来不及逃了,或许我也是被朋友的能力吸引过来的吧。
拼车1
10:22,距离末班车发车还有17分钟,偌大的城轨站售票厅只剩下零散的少数旅人,和那些劝说没票的旅客拼车的司机。
第二天一早在另一个城市有一次难得的面试机会,可是课到晚上9:30才结束,也请不了假。公车加地铁换了两趟到达城轨站后,才得知末班车票早在傍晚就已售完。
“小哥,到S市,马上出发,走不走?”一个拉客司机盯上了我。
我摆摆手走开,然后在售票厅转了好几圈,想尽各种方法,百般考虑后,最终还是回到了司机身旁。
“马上走?”
“马上走!”司机迅速往厅外走去,不时回头催促我。
“就在那桥底,司机在那等着,你自己过去吧。”带了一段路,司机指着前方说完,马上转身返回大厅,大概要找其他“猎物”,我才知道他并不是司机,只负责拉人。
穿过昏暗的大道,城轨大桥底下一处大空地上排着好几辆“野鸡”私家车。一群司机和两个粘在一起的情侣在旁边等着,从不耐烦的表情看出已经等了好久。“马上走”只是为了尽快凑人的说辞,司机一定会等够四人才会开车,这样才不枉跑一趟的油钱。
半个小时过去,司机继续拖延:“末班车走了,过一会就会有人为赶路而来拼车的,再等一下,十分钟就好。”尽管情侣中的男人催促叫骂过多次,司机还是无动于衷。
一个小时后,依然是类似的借口:“再十分钟,再没有人,就你们三个也走。”
我突然有点后悔了,要是再没有人过来,司机不走我们也奈何不了。更重要的是,仔细一看,几个司机无论相貌、穿着、脖子手背上的刺青和言行都像极了社会上混迹的人。那一刻,把人载到偏僻的地方劫财杀害,摘取器官等都市传说瞬间在大脑里涌现。
“你们去哪?”我不敢再想下去,走到情侣身旁轻声问道。
男人警惕地望着我,把女人拥得更紧了。我连忙解释:“我要去S市,你们也想早点摆脱炎热和蚊子吧?要不我们三个拼辆正规计程车走吧?在这里不知道还要等多久、是否能走。”
见两人犹豫,我又把对司机的顾虑添油加醋说了一遍。
不知是想象太烂还是气氛渲染不够,两人似乎没有被吓倒,表情依旧,一言不发。正当我准备放弃走开,男人叫住了我:“有计程车经过吗?这么晚了。”
我答应截到车就通知他们。走到路边等了一会,路的尽头终于出现了两盏车前灯。我挥了挥手,示意那对情侣过去。
那群蹲着聊天的司机马上跳起来,高声问道:“你们去哪?”
我们说明事情原委,表示不愿再等,要换计程车。司机先是苦口婆心劝说,得知我们即使马上出发也不打算再坐他们的车后,态度一转,语气和内容突变,连画风都不一样了。
“我不知道他们让不让你们走。”那句话不知是要告诉我们,还是对停在路边的计程车司机说。
虽然不知道“他们”是指谁,但还是能听出那根本是赤裸裸的威胁和恐吓。事情顿时变得不妙。
“X!老子什么时候卖身给你们了?走不走还要你们批准?”男人一点也不怕,强硬顶了回去。
对方人多力壮,我怕会起冲突,连忙想让男人住口,一边希望女人能帮忙劝阻。然而女人却好像有点巴不得抗争下去的意思。就在几步之外,一名司机在打电话,我仿佛已经看到被一帮暴徒拿着武器洗劫围殴的下场。
这时另一辆路过的计程车看见人群,也停在路中央,希望能分几个客人。我马上招呼情侣二人,借先前停下的车作掩护,登上后来的那辆车,让司机马上离开。
车开出老远,心还在砰砰地跳,料想那帮人应该不会为了几个客,叫人追上来找麻烦,才长舒一口气。
然而,那一夜并没有就此结束。
一小时后,从路旁商店的招牌得知,我们到了H市。H市位于出发的K市和目的地S市之间,是通往S市的必经之地。
车突然转入了一条暗路,越开越远,不久道路两边的商店和灯光全不见了,只有高耸的杂草和隔好远才能见到一根的路灯。
我的心又开始发慌。S市以前去过,但没有印象走过这种路。我问司机为什么不走市区,司机说载我们几个没钱赚,走大路距离远,所以选择捷径省省油钱。
路旁不时闪过一座废弃尘封的烂楼,还有那比人高的野草也是绝佳的藏身处,要是司机有意把我们载到这种地方,待会从两边跑出几个壮汉,我们真的任人鱼肉。
即使司机和歹徒不是一伙,平日计程车司机被抢车杀害的新闻也不少见。想到这里,之前不安的感觉又回来了。
“诶!”的一声从司机口中传来,车速也骤然降了下来。
动手的暗号?
拼车2
一股热流涌上大脑,警惕地四处张望。没有人从路边冲出来,后面一对情侣依然挤在一起。注意力回到司机身上,顺着他的视线方向的前方不远处,有一个人独自走在路边,看到我们的车灯招了招手。
车渐渐开近,路边搭客的外貌也越发清晰:一身紧身衬衫和休闲裤,头上戴着爵士帽,随身还有一只不大的手提箱。当他转过脸的一刻,我听见车后座的女人倒吸冷气的声音。
搭客脸上盖了厚厚一层白粉,配合深红的嘴唇在深夜衬托下尤为可怕,活像一具纸扎的假人。
“去S市。”搭客凑近我旁边的车前窗跟司机冷冷说道。我死死盯着前方不敢再看他的脸。
“后面还有一个位。”司机说出那句让人绝望的话,我不知道后座那对情侣什么感想,但那一刻,我的心情是崩溃的。
三更半夜接上这样的人真的好吗?脑子又开始不受控制地狂想,搭客上车后的诡异车祸,途中消失的乘客……
记得曾在大学的时候,有一段声称是葡萄牙诡异车祸的视频在网上疯传。视频由车内一名成员全程拍下:一行人开车走夜路时接上了一名女性搭客,而就在搭客上车开出一段距离后,摄像机清楚拍得搭客变成面容狰狞的可怕女鬼!伴随尖叫声和巨响,视频就此中断。
“兄弟,化妆成这样,上台表演啊?”司机不忘调侃一下。
“嗯,有个晚会,玩一玩。”搭客冷冷地回了一句。
遇见搭客的地点是暗路中段,前后除了野草、废楼和田野,没有一户人家,我不仅怀疑晚会要在哪里举行。
后视镜里突然出现一道光,紧接着一辆计程车从旁边飞驶而过,超到了前面。
拦劫?
司机闪了几下灯,又按了两声喇叭,前车减下速度,停了下来。
司机也把车停下,让我们在里面等着,自己下车和前面的计程车司机不知说些什么。
过了几分钟,司机回到车上,以他的车不是S市车牌,进市不方便为由,让我们付一半的车费,然后上路边另一辆计程车,到达后把另一半交给对方司机就行。
两车应该只是偶然相遇,但两名司机却约定俗成地迅速作了交易,要么那是这个行业常有的做法,要么我的预想应验了——司机把我们转交到了不知什么人手里。
我拿出手机,想记下车牌号发给H市的一个同学,万一真有事,起码能指望他能帮上忙。
当我望见车照的时候,心凉了半截。因为沾了溅起的泥水,车牌号码被遮了大半,根本看不清楚,只剩下“粤* 5C***”几个字。
我管不了那么多,把残缺的车牌发给了朋友。
那只夜猫马上来了回复,说附近经常发生打劫或是失踪案,一直没有告破,一般人都不敢在夜里和陌生人拼车,谁知道上车的是什么人,或是什么东西。
而朋友接下来的信息让我更为恐慌。那是一条新闻链接,我没有流量无法加载视频,但从题目可以看出大概意思:省内警方正全力通缉一名疑犯。
那家伙还不忘吓我,说或许那犯人变装抢了车正借深夜逃窜,信息后还加上个奸笑的表情。
我快速把新上搭客和眼下换车的事简单发了过去,叮嘱如果突然没了音讯,马上报警调查刚才的车牌。
朋友马上换上严肃的语气,问清我所在位置,要我想办法到人多的地方,他马上开车来接,明天一早再送我去S市。
我衡量一下,前车有不明身份司机和怪异搭客,而目前司机最坏可能也只是卖人的角色,于是随便编了个借口,继续呆在车里,让准备回头的司机把我带回刚才的商店街。
事后证明我的选择没错。路上司机用车载通话系统接了个电话,通话内容整个车厢都能听到。电话是司机妻子打来的,大意是让司机提高警惕,因为她刚才睡不着看新闻重播时,看到了我先前收到的通缉犯信息,警方据有力情报,怀疑犯人有可能借夜晚搭车跨市。
我能看见司机的脸色刹那间变得苍白,挂断电话后他向我坦言,为了省钱,他们司机经常会把乘客转给路过的S市计程车。晚上出来载客的基本都知道且接受这种做法。
通宵跨市载客的司机不多,做久了几乎能认识彼此,因此每次转让对象十有八九都是熟人,然而刚才超越我们的司机,他从来没有见过。
司机说完后我们一直保持沉默,期间两人大概都在猜测刚才那名司机的身份,还有转移过去的乘客的命运。直到我们回到H市商店街,稀少的人和灯光出现,才感觉气氛明显轻松下来。
朋友顺利接上我的时候,已经差不多黎明,我到他家简单睡了两个小时,立马前往S市参加面试。
后来各种各样的事让我渐渐淡忘了那一夜的拼车经历,但就在将近一星期后的一天,在电视新闻上,我再次看到关于逃犯的报导。
警方在H市某条偏僻的荒地上发现了两具尸体和一名重伤的女人,经过急救和一段时间的恢复,女人向警方道出她经历的惊魂一夜。
那一夜,她在S市城轨站因错过末班车,前往“野鸡车”群准备拼车的途中,被男人用遮蔽在外套里的手枪威逼她假扮情侣,为他掏钱拼车逃亡。
途中当车驶入偏僻地段的时候,男人用枪威胁司机、女人和车上另一名乘客下车,残忍地对个人进行一轮殴打,搜刮完身上钱财,便开车逃离。
事发地点距离市区较远,各人没有通讯工具,背着一身重伤在荒野里过了一夜。最终司机和乘客没有挺过去,遭受了长时间折磨后,在黎明时分痛苦死去。或许因为她是女人,凶徒下手相对较轻,才侥幸保住了性命。
因为长期无法联系司机,出租车公司通过警方找到了一辆丢弃的空车,证实是逃犯抢劫的那辆出租车,车牌是粤* 5C3O1。
看完报导以后我惶恐了好长一段时间,不断浮现出自己在黑暗的荒地上撕心裂肺地喊叫、感受着身体各处的痛楚、血一点点流尽的情景。
女人的脸打上了马赛克,我不太相信巧合,但也不免想要知道,那一夜被泥水遮蔽的车牌号码,和屏幕上的是否一致,那个躺在病床上的女人是否就是当晚坐在后座的那一个。
假若一切都吻合,无法想象,如果当时我跟着大家转移到新的出租车上,那一夜,将会是多么的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