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北堂]怪谈系列之殡葬传说

  一问之下,谁也不知道袁师父去了哪里?昨晚从‘养尸地’回来,袁师父说他白天睡够了,船舱太挤,把位置让给了我们(其实把锅灶移出去,舱里还是能容的下九个人的),众人都不忍心,说山里太冷,他上了年纪,容易受风寒。我和向风抢着要去睡树林,袁师父把眼一瞪,你们两个小兔崽子瞧不起我是吧,别看我上了年纪,身子骨硬朗着呢,都给我船上老实待着!…说完倔强的一仰头,很牛逼的背着手走了…

  眼看就快八点了,袁师父还没有回来,众人都有些担心,提议分头去寻找,师父说再等等。

  近九点时,江上冷风四起,愁云蔽日,看起来要变天的样子。我把外套解下来披给了晨星,惹来一众关注的目光,晨星脸红的就像秋天里的苹果。我悄然去看凌志飞时,只见他表情黯淡,将头扭向了别处。

  “小丫,你冷吗?”向风温柔的问。

  小丫微笑着摇头,向风还是硬把外套脱给了她。

  “老娜,咱俩苦命人没人关心,把你的外套脱给我吧。”丝丝做出一副要哭的表情,牵扯着娜娜的衣角,她比娜娜要矮半头。

  娜娜原本有些落寞,被她逗的‘噗哧’一乐,“一边玩儿去,少跟我装可怜。”

  “靓妹,我的给你!”

  凌志飞就像赌气一样,‘呼啦’脱下外套,丢了过去。

  “呀!谢谢帅哥!”

  丝丝笑得跟朵花儿似的,一蹦一跳的披上凌志飞宽大的外套。凌志飞看向晨星,晨星只是静静的偎靠着我,好像一点都没注意。

  “怎么袁师父还没回来?”向风皱眉道。

  师父掐灭烟头,‘呼’地一下站了起来,“你们留在船上,我和冷儿去找找。”

  刚要下船时,就听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林间转出一个人,正是袁师父。

  “袁大叔!…”

  袁师父笑的一脸褶子,“哎,哎,这几个丫头片子,真讨人喜欢,大叔给你们找好吃的去啦!”

  袁师父身上满是泥尘,神情有些憔悴,衣服还刮破了一道口子。他手上提了一只袋子,里面装满木耳、草菇之类的‘山珍’,还有两只野山鸡,也不知他怎么逮到的。几个女孩儿给袁师父又是端茶,又是倒水,又是捶背,忙的不亦乐乎,袁师父乐的下巴都歪到了一旁,对晨星三人说,阿冷有你们三个老婆,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大叔,这是什么?”我急忙打断了话题,除了袋子以外,袁师父手上还有一只小包,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里面蠢蠢欲动。

  “给这小子准备的。”袁师父指指凌志飞。

  打开来,一条蛇蹭一下子蹿出半截身子,众女孩儿吓得惊叫四散。

  除了蛇以外,里面还有一条色彩斑斓的大蜈蚣,此外,还有两块人骨头,袁师父说是他从荒坟里刨出来的。
  “这…这是…”凌志飞吃惊的问,脸色煞白。

  “药。”袁师父说,“给你驱‘尸毒’的药。”

  这种驱毒的方法,叫作‘以毒攻毒’,除了把毒蛇和蜈蚣炖汤以外,还要加入袁师父特制的一种丹丸,人骨则捣成粉,混汤服下,用来拔除体内残余的阴气。

  船行数里,来到刘二蛋住的那个村子,我们跑去市场,买了一只熬‘药’用的小砂锅,又买了一只小炉子,另外还添补了不少食材。

  回到船上,前舱甲板做饭,后舱熬‘药’,众人忙的不亦乐乎。我和师父蹲在沙滩上,默默的抽着烟。

  阴沉的天空,不时有零星的雨点滴落,烟雾就像我的思绪一样,缓缓弥散。

  “师父,你说那‘村女’跳到佛像上到底在躲什么?难道说,那天晚上我出去以后,有什么人或‘东西’去过庙堂里?”

  师父弹了弹烟灰,目光怔然望着江面,“反正,应该是一种让她感到害怕的‘东西’。”

  我点点头。

  “那么,失踪的那几个村民,究竟是变成了行尸,还是鬼魂,为什么回去‘探家’的却是鬼魂呢?”

  师父说,这也正是他所想不通的,看样子,只有揭开‘鬼娶亲’的真相才会知道。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我想不通,那天晚上我躺在庙顶上做的那个‘怪梦’,为什么我会梦到向娟还有临江村,难道是她托梦给我,指点‘鬼娶亲’的迷团的?和师父商议之下,我们决定先回临江村看看,反正今天才十一月初二,离初四还有两天。

  “阿冷,师父,吃饭了。”晨星在船头喊道。

  饭时,袁师父又要喝酒,被我和向风拦了下来。

  “好吧,我喝多了容易打呼噜,而且叫不醒,不要耽误了正事。”袁师父说。

  我心道,何止是打呼噜…

  我们一路搠江而上,沿途看去,江岸两边都是些零散的村子,不见有什么小镇,越往上游,山势越加平缓。林间村角,不时点缀着一条条小路,蜿蜒绵缓,就像丝带一样。就这样,一直来到临江村。

  还是我和师父二人行动,余人留在了船上。凌志飞喝过‘药’以后,呕了不少黑色的东西进江里,腥臭扑鼻。

  暗灰色的愁云布满整个天空,冷风萧萧,村路上满是凄黄的落叶。

  “冷儿,我去那方子舟的纸人店问问阿生,看有没有方子舟和罗立德的消息,你去陈木升的小店看看。”师父说。

  那罗立德,也就是袁本兴的表哥,我们在他住的地方,发现了一本日记,上面记着很多淫词浪语,从日记上来看,他和那袁静花之间好像有奸情,袁静花怀的孩子也是他的。罗立德失踪以后,直到现在也没有消息,不知人去了哪里…

  来到陈木升家的小店,我惊奇的发现,店门竟然是开着的。进去一看,琳琅的商品摆满了货架,一个身形臃肿的妇人正在理货,正是陈木升的老婆。

  “你,买什么?”

  那妇人先是愣了一下,之后认出了我,不知为何,她的表情显得有些不自然。

  “最近家里,没有发生什么怪事吧?”我问道。

  那妇人慌忙摇了摇头。
  “我可以去院子里看看吗?”

  “啊?哦哦,可以…”

  对于陈木升家的院子,我一点都不陌生,当初他家里闹鬼,就是从这院子里挖出了三口棺材。

  突然,我发现在院子东南角的一个地方,有一片火烧的痕迹,看起来很新,黑乎乎的。

  “这是什么?”我用手指了指。

  “这是…木升前几天过七,我给他烧了很多纸。”

  我发现,妇人言词间闪闪躲躲,而且眼神有些慌乱。我心里十分疑惑,取出罗盘,转了一圈,磁场并没有异样。然后我又去了陈阿旺原来住过的屋子,也没有什么发现,便离开了陈家。

  和师父碰头以后,我问道:“怎么样?”

  师父摇了摇头说,还是没有消息。我便把我在陈木升家里的发现告诉了他。

  “我觉得那女人有鬼,那地上根本就不像是烧纸留下的痕迹。”

  “像什么?”师父问。

  “像…办红白喜事时,支锅灶烧柴留下来的。”

  师父思索了片刻,说,即然陈木升家里磁场没什么异样,暂时就先不管它,寻找那个‘鬼娶亲’的小镇要紧。

  回到船上时,已经是下午的四点多钟,天阴的更加厉害了。江面上‘呼呼’风响,混浊的江水翻滚着浪花。

  渔船‘突突’的冒着黑烟,驱开浪花,一路朝上游而去。娜娜掌着舵,满头发丝被风吹的飘飘而展,嘴唇冻的乌青。师父心下不忍,脱下自己的外套给了她。

  再往上走,已经没有什么山了,偶尔路过几座,或大或小,也没什么植被,就像一顶顶扣在那里的帽子。村镇却渐渐多了起来,景象开始繁华,交错的电线上落着不少鸟雀,被冷风吹的羽翼蓬起,瑟瑟发抖的剔着毛。纵横的公路上,来往着不少车辆,远远看去,就像一只只奔跑的兔子。

  路过镇子时,我们便停下来观望,所见都是些工业大镇,林立的厂房排排远去,塑胶、化工厂的烟囱冒着乌白的烟,看起来一片繁忙安和的样子。

  就这样,一直到了晚上,渔船似乎也累了,机器‘呼噜噜’响,不时便会熄火。到了八点多时,天开始下起了雨。初时,那雨时断时续,被风吹的东斜一下,西斜一下。渐渐的,风开始变小,雨却大了起来,江面上冷黯昏沉,迷迷蒙蒙的。我们只得将船熄火,停靠在岸边。这一带,江两岸全是农田。

  船舱里十分拥挤,雨打在舱顶,‘啪啪嗒’直响。不时一阵风吹来,雨便从缝隙往船舱里钻。

  “等下把船往下游驶一些,我们去岸上找家旅馆住吧,明天再去找那个镇子。”师父说,“挤在这里不是办法,舱里湿气很重,容易生病。”

  众人欣然同意,待雨渐小时,向风便去发动机器。可是,那机器不知道是没油了还是要罢工,怎么都发动不起来,无奈之下,我们只得弃船步行…
  我们沿着江堤,一路朝下游走去。雨还在下着,不过已经小了,蒙蒙的雨丝沾在脸上,凉意沁入毛孔,整个人感觉格外精神。堤下的水田清亮亮的,连绵远去,就像一块块镜子。微风拂漾,一阵阵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置身在清新的大自然间,每个人的心情都很不错。袁师父不时还吆喝两嗓子粤剧,不过,唱腔实在不敢恭维,堪称‘吓死鬼’…

  小路湿滑,我们互相扶持,我拉着晨星,小丫偎靠着向风,丝丝大方的牵住凌志飞的手。娜娜就像一只孤单的小企鹅,有些失魂落魄的,偶尔一个趔趄,便扶住一旁的师父。

  就这样,走了大半个小时,路渐渐变的宽阔起来,终于一个转弯,上了一条小马路。

  前面的远处,灯火密连,正是一个大镇。来到镇上,很容易就找到了一家旅馆。一对打工的小情侣正站在柜台前订房,女孩儿羞涩的低垂着头,不时偷偷瞥一眼我们,男孩儿染着黄毛叼着烟,一副二百五的样子,拿到房间钥匙以后,迫不及待地拉起女孩儿就往楼上跑,嘴里嘀咕着‘快点,快点’…我坏笑着看了看晨星,刚好她也在看我,脸上一红,狠狠捏了我一下。

  “没有黄(房)间啦。”老板看了看我们,操着生硬的广东腔说,“刚才他们订的是最后一个。”

  我心道,离情人节还早啊,怎么这么多开房的…

  从一进来,凌志飞就捂着鼻子,此刻问道,这附近有没有酒店啊,最好是星级的。

  老板从眼镜框缝隙里射出两道目光,扫了我们一圈,冷笑道:“酒店?你们住的起吗?”

  我们连伞都没打,身上头发上都被雨淋的湿乎乎的,再加上衣服好几天没换过,一个个风尘仆仆的,怎么看都不像有钱人的样子。凌志飞火了,摸出一张金卡往柜台上一拍,你这旅馆多少钱?我买啦!…

  还要争执时,被我们给拉了出去。

  “对不起,张师父。”凌志飞满脸诚恳,支支吾吾的说,“我一直想上岸以后报答你,可是,连这么破的旅馆都住不进去…”

  师父笑道:“心意我领了,我一个乡下人,住哪儿都是一样的。”

  这个镇挺大,镇上开有不少旅馆,可是,连续去了三家都说没有房间了。眼看着雨又渐渐下大了起来,几个女孩儿接连打起了喷嚏,师父都有些焦急了。

  “怪了,怎么都住满了,这里的旅馆,生意怎么会这么好?”师父喃喃的道。

  我也十分疑惑,今天即不是周末,又不是节日,镇上工厂也不算很多,难道这些厂子里集体发春药啦,这么多开房的…

  眼看着就要出镇了,还没有找到住处,师父叹道,算啦,我们再往下游走走吧。

  刚要掉头返回时,我忽然看到,前面的街角隐约有一家旅馆,招牌散发着昏白的光。

  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我们朝那家旅馆走去。快到近前,忽然,从旁边的一条黑黑的小巷子里走出几个老头子,看衣着打扮,应该是本地住家的那种,拥簇着走进旅馆。

  袁师父骂道:“他妈的,我这几年没出山,世风日下呀,人家小情侣开房,怎么这些本地的老头子也搞到一起去啦…”

  我和晨星对视了一眼,同时吐了吐舌头,我不得不佩服袁师父的想象力。

  来到这家旅馆,一问之下,庆幸的是,刚好还剩两个房间,我们男的一间,几个女孩儿一间,虽有些挤,但总比在外面淋雨强。

  一进门,我便迫不及待的冲进了洗手间。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出来,我百无聊赖的哼着小曲儿来到一楼,老板正坐在沙发上泡着‘功夫茶’看电视,把我邀了过去。

  这个老板虽也是广东人,但比先前第一个要客气多了。电视里放着无聊的清宫剧,老板有些心不在焉的,和他聊天时也是答非所问,并且不时的朝外面张望,看起来有些坐立不安的,也不知道为什么。

  墙上的挂钟‘嘀嗒嘀嗒’的响着,眼看着时针指向十二点,倦意一阵阵笼上来,我刚准备起身上楼时,老板忽然拉开抽屉,从里面抽出一只八卦镜!

  我一个机伶,顿时来了精神。那老板将八卦镜挂在门外左侧的一颗钉子上,‘忽忽啦啦’的拉下了卷闸门。
  “你们这里的避邪镜,都是白天取下来,晚上挂上去的吗?”我疑惑的问。

  老板长出一口气,勉强笑了笑说:“嗯啊,时候不早了,小伙子,快点去睡吧。”

  他的表情告诉我,这里面一定有隐情,而且,八卦镜都是挂在门上方的。再三追问下,老板无奈,终于告诉了我实情。

  “我不说,是怕吓到你啊。”老板压低声音道。

  “怎么?”

  老板用手朝门外指了指,说:“离这里大概四五里远,有一个小镇,叫作古岭镇。”

  “古岭镇…”我心中一动,“那又怎么了?”

  “怎么了?”老板脸色一白,“那个镇上,最近闹鬼!”

  我扶着他缓缓坐到沙发上,他用手划了一圈说,“那镇上好多人不敢在家里住,跑到了我们这里,把旅馆都给住满了!”

  我心道,原来如此!

  “这么说,刚才那些老头子,也是那镇上的?”

  “嗯啊。”老板嘴一咧,“唉呀,你不知道啊,听说可吓人了,这段时间,我们这里一到十二点,店铺全部关门,门上都挂开过光的镜子避邪!”

  “到底怎么回事,跟我说说吧。”

  “你确定你不害怕?”

  我心里暗暗好笑,说:“明天我就走了,没什么好怕的。”

  “那好吧…”

  老板娓娓道来…

  古岭镇是一个小镇,一道长长山岭贯穿其中,将镇子分成了两半,古岭镇的名字,便是由此而来。由于地处僻落,经济不是很发达,年轻人大多出来打工,老一辈人则以种田为生。

  镇上最有钱的,是一户钟姓人家,儿子在外面开了家工厂,老两口在家里守着一栋二层小楼颐养天年。这么多年以来,镇上一直都很平静,从没发生过什么怪事。

  前段时间,那钟老头的儿子从外面回来,买下了镇西的一块地皮,准备把分厂建在那里,带动一下老家的经济。

  然而,就在挖地基的时候,挖掘机突然挖出来一座古墓。那墓里除了一具腐朽的棺材以外,还有大量的陪葬品,金银首饰,盆盆罐罐,应有尽有,此外,还有一只小箱子。奇怪的是,那棺材已经快朽烂了,箱子却显得很新,打开来,里面除了整整齐齐的叠着几匹丝缎和布料以外,还有一件大红的旗袍。另外,在那箱子的底部,还发现了两道符纸,交叉的贴在那里,好像是用某种皮革做的。

  整座墓,怎么看都透着诡异,施工队的人一个个心里发毛,谁也没敢动墓里的东西,并且迅速通知了那个姓钟的老板。那钟老板赶到现场,也被吓得不轻。一问之下,镇上的人谁也不知道这座墓的来历。钟老板便给文物局打了电话,由于当时天已经黑了,墓也遭到了破坏。文物局便让把里面的陪葬品保护起来,说第二天派人过来。

  钟老板不敢往家里弄那些陪葬品,于是便放进了镇上一座空弃的老房子里,并且派了两个人守护着,那口棺材也被从墓坑里抬了出来,和陪葬品放在了一起。

  到了晚上,刮起了风,那风‘嗷嗷’直叫,守夜的两个人都很害怕,只得喝酒壮胆。喝到后半夜时,忽然,从那屋里传出一阵诡异的笑声,并且伴有棺材‘吱嘎嘎’的声音。那二人吓得当场就尿在了裤子里,连滚带爬的跑了。

  镇上有个无赖汉子,名叫陈包皮,听说镇西古墓里挖出了很多金银珠宝,动了贪念,后半夜时,按捺不住,跑到放陪葬品的那座破房子那里去看…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据他的老婆说,出去就没回来。

  第二天,人们发现了陈包皮的尸体,坐着死在了那口棺材的旁边。陈包皮面部的肌肉早已经僵硬了,表情极为恐怖,嘴张的大大的,似乎在临死之前声嘶力竭的喊着什么。而那些所有的陪葬品,却都已经不翼而飞了…

  当天晚上,镇上一个老太婆迷迷糊糊看见自己死去多年的老伴回到了家里。那老头儿生前是一个民间艺人,别人家里办红白喜事时给人吹锁呐的。老头儿说,他是回家来取锁呐的,过段时间,镇上有人娶亲…老太婆第二天醒来,发现压箱底的锁呐果真不见了踪影!

  这件事很快就在镇上传了开来,当时很多人还没怎么害怕,可就在当天晚上,真的有人听到了锁呐声,呜呜咽咽,凄凄婉婉。后面几天,除了锁呐声以外,似乎还夹杂着敲锣打鼓的声音。那些声音飘飘渺渺,时断时续,也不知来自哪个方位。

  镇上的人都被吓坏了,晚上好多人不敢待在家里睡觉,妇女们回了娘家,男人们则跑去住旅馆…

  “师父,师父,我找到那个镇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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