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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女孩忽然停在了秦单凤的坑位前面，拉动了一下门，秦单凤说：“有人。”那个女孩没有离开只是站在门前不动，秦单凤忽然很想脱裤子尿尿，她真的脱了裤子撒了点尿，女孩一直等在门前，秦单凤问道：“你爱这个坑啊，换一个行不？”女孩不说话，秦单凤说：“我要大的，可能会很久诶。”女孩冷冷的说道：“你出来。”秦单凤知道躲不过了，但是很奇怪，她怎么能发现她呢，提上裤子打开门，问候道：“南地表妹，你好啊，就你一个人。”宋南地站在门前手里端着一个白色的瓷盆，里面是牙具和一管洗面奶，白色的毛巾，漆黑的短发，雪白的肌肤如同透明一样，淡蓝的血管在表皮下若隐若现，一条白色的吊带睡裙，下面没有穿内衣，乳头突了出来，身体没有一点女性的特征，腰很细，削肩膀，血色不足，薄薄的嘴唇呈现淡粉色。除了那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全身上下从头到脚，没有一丝引人注意的美感，但是那双眼睛不能久看，有一种深深的直入骨髓的寒凉。宋南地没有答话，秦单凤又挤出一句：“你不冷啊？”宋南地还是没有答话，秦单凤说道：“那我走了吧。”她也没法厚着脸皮再说出一段荒诞不经为何出现在这里的说辞，出了门走下台阶。宋南地忽然开口了，“你没有你自己想象的厉害。”秦单凤说：“我不是很自信。”宋南地接着说：“我们不过就是被人玩弄在鼓掌之间，任人宰割。”秦单凤不愿意听她说这么消极的话，离开了女厕所，回头看了一眼，宋南地把盆放在厕所隔间的墙头上，进里面关了门。秦单凤心道，老宋家的人就是讲究，上个厕所还得在固定的坑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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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往外走，没有几个人了，便从侧楼梯走到二楼，二楼里异常的冷清，秦单凤走在楼道里赞叹道：“阴气果真很重。”她走近一号房间，上面写着二一三，她问道：“是你的房间吗？”手链轻轻的晃动了一下，秦单凤嘲笑道：“我在这，你还怕什么！”她从头发上拔掉一根卡子，塞进锁眼，挑动了半天终于把锁给撬开了，手链里嗡嗡的女生忽然说道：“我们要是忘了带钥匙就拿硬纸片塞进门缝里，把锁簧压开就行了，你看门缝很宽。”秦单凤怒道：“你怎么不早说！”她推开门走进去，按下电灯开关，没有电，便作罢了。手链里的女孩说：“你别开灯啊，要是别人看到我寝室灯亮了，还不吓死了。”秦单凤说：“反正也没开开，这要是也能吓死，胆子也太小了。”女孩说：“我就是被吓死的。”秦单凤说：“你胆子小。咦，你们是六人间？还有一个人是谁？”女孩说：“没了，就住了五个，有一个还没住进来就申请了退寝室，在外面租房子住，她妈陪读。”秦单凤说：“还好，少了一个冤死鬼。哪个是你的床铺？”女孩说：“靠窗上铺。”秦单凤说：“好位置啊！李茜是你下铺？”女孩说：“是。宋南地是靠门的上铺，下铺是她妹妹宋南垠，中间下铺是李晓晓。”秦单凤说：“中间的是空的，你和宋南地之间是空的。”女孩说：“对，是空的。怎么了？”秦单凤抢白道：“你俩也真够点背的，李晓晓啥事没有，你俩都死了。”女孩黯然道：“我们活该。”秦单凤劝道：“别自责了，遇到她们俩是你们点背。你觉得宋家姐妹谁最奇怪一点。”女孩道：“都挺不正常。”秦单凤说：“行了，我知道也问不出你什么，你要是脑袋清晰点也不至于挂了。我在想……”女孩问道：“小姐姐，你想什么？”秦单凤说：“也许不该让宋家姐妹住在门口，她们俩总被风吹，得了偏头痛，由偏头痛发展到失心疯。”女孩黯然道：“也许你说的是对的，是李茜的爸爸走后门把我们俩调到里面的，其实住在门口的应该是我们俩才对。”秦单凤说：“别往心里去，我说着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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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单凤把一支动物的犄角放在空地上，盘膝坐下道：“别打扰我，我要冥想了。”她说着拿出打火机点燃犄角，一点点火苗在角上燃烧，发出淡绿色幽微的光芒，女孩说：“小姐姐，你别这样，要是别人看到了，会吓死的。”秦单凤说：“没事，外面看不到。我要唤起你生前的记忆。”女孩说：“可我什么也感受不到。”秦单凤说：“没事，我感受得到就行。”
藏在女寝楼下小树林里幽会的一对初三的小情侣正抱成一团又亲又咬，女孩忽然尖叫了一声，吓得男孩住了嘴，问道：“我咬痛你了？”女孩颤抖道：“我眼睛花了。我看到那个凶宅有道亮光。”男孩问道：“就是黄焕和李茜的那间寝室，那不是凶宅，她们俩是死在厕所里的，又不是死在寝室里的。我怎么没看到亮光。”女孩说：“是你没注意，反正就闪了一下。”男孩说：“全世界我只看得见你！”女孩捶了他一下娇嗔道：“讨厌。”男孩说：“我得给你留点时间喘气，可能是窒息了，眼冒金星了吧。”女孩说：“抓紧点，再过一个点就到九点半了，到时候我们俩必须回寝室了，不回就进不去了。”男孩笑道：“进不去我正好在这里抱你一晚上。”女孩忽然又叫了一声：“啊，又亮了，咦，真是我眼花了吗？”
犄角上的如豆火花忽然熄灭了，秦单凤打开打火机接着引燃，说道：“放太久了，受潮了，不太好用。咱们得抓紧点了，准备好了。”女孩问道：“需要我干什么？”秦单凤说：“你歇着就行。”她接着在犄角前盘膝坐好，闭目沉思，淡淡的幽光照的她脸上忽明忽暗，阴晴不定。
一个圆脸头发有些枯黄的女生在中间的下铺铺床，她的床单是迪斯尼的图案，颜色鲜艳，但对于一个已经上了初中的女生来说，真的有些过于幼稚了。一对中年夫妻走进来，看他们的穿着和长相，家里条件不会太好，但也不能很差，一般的小康人家。中年夫妻拎着大包小包放在地上，丈夫还拿了一个大西瓜放在桌子上说道：“孩子们，我就不切开了，你们自己吃。晓晓，我和你妈不能多呆，东西放这了，我们走了。”李晓晓跳下床道：“爸爸妈妈，我送你们出去。”站在窗户旁边的两个女孩说道：“叔叔阿姨再见。”其中一个是黄焕，另外一个应该是李茜。李晓晓和父母刚出去，两个女孩就嬉笑着偷摸的打开包裹看，取笑道：“真是个吃货，怪不得脸那么圆。”她们俩是一个小学过来的，本就熟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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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响起李晓晓轻快地声音，李茜和黄焕连忙把拉链拉上，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接着整理床铺，李晓晓推着门进来，点头鞠躬的作揖道：“姑娘们，请进。”滑稽可笑，然后就是一个鹅蛋脸的女孩进来了，这女孩说不上漂亮，但是清秀可人，眉宇间和宋南地有些相似，一样的漆黑的大眼睛，但不像宋南地那般冷冰冰的，也会笑。宋南地跟在她身后进来问道：“小妹，我给你铺床，你想住上面还是下面。”李晓晓惊喜的说道：“我就说嘛，原来你们真的是姐妹。”宋南垠笑道：“姐姐，你喜欢住哪里，我就住哪。”李晓晓天真的笑道：“你们俩感情真好。”宋南垠娇笑道：“不是，我就是喜欢抢她喜欢的东西，她就是喜欢把自己喜欢的东西让给我。”李晓晓憨厚的笑道：“有姐姐真好。”那边李茜和黄焕已经鄙夷的窃笑了。
李晓晓拿出一把水果刀擦干净切开西瓜，吸着鼻子道：“一听这声音就好吃。”切下两片大红瓤的西瓜屁颠颠地跑过去递给李茜和黄焕，又切下来两块拿给宋家姐妹，宋南地冷冷地说了一声：“谢谢，我不吃。”宋南垠笑道：“我姐姐不能吃凉的东西。”李晓晓把西瓜递给她道：“你吃。”宋南垠笑道：“我也不能吃。”李晓晓问道：“是不是因为那个来了，姐妹俩连这个也一起来，真有意思。”她自己切下一般西瓜拿着勺子挖着吃，说道：“你们要吃别客气，自己切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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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了，李晓晓和宋南垠头对着头，李晓晓问道：“你比你姐姐小多少？”宋南垠说：“一年多一点。”李晓晓问道：“你多大？”宋南垠说：“八六年的十二月份。”李晓晓羡慕的说：“你这么小就上初中了，真厉害，我以为我都够小了，我和你姐一样大，八五的，我家没钱，所以我爸妈就让我早点上学，早点供出来。”宋南垠说：“我大伯是小学老师，就是我姐的爸爸，所以我们俩很早就上学了。”李晓晓问道：“这个娃娃是哪来的？”她指的是宋南垠枕边靠着她的头放着的一个白棉布的娃娃，做工很粗糙。宋南垠说：“是我喜欢的人做给我的。”李晓晓咯咯的笑道：“好丑哦。”宋南垠说：“它听得见，会生气的。”李晓晓说：“哦，真对不起，其实你很别致，我可以摸摸它吗？”宋南垠说：“不行，会带来厄运的。”宋南地忽然说道：“南垠，睡觉吧，别说了。”李晓晓从手腕上褪下一只镯子，是红木的，推到另一张床上，宋南垠怕她碰到娃娃，把娃娃拉进被窝，李晓晓轻声说道：“送给你，我们是朋友了。”宋南垠接过说道：“谢谢。”戴在自己的手腕上，红褐色的细镯子很衬她白皙纤细的手腕。秦单凤明白过来为什么李晓晓没有死。
晨曦，小小的寝室里充斥着李茜尖锐的喊叫声，一只白布的娃娃四肢上拴着四条白线悬挂在床铺上，贴着她的脸，纽扣缝制的黑眼睛就像是有了生命一样，轻轻的转动，宋南地最先醒来，跳下床铺很快把娃娃揪下来丢在宋南垠的被上，迅捷的爬上了自己的铺位盖上被子接着睡觉。秦单凤知道这还是两年前，宋南地就已经有这么好的身手了，自己还真的未必是她的对手。宋南垠把娃娃捞进被窝里，似乎一直在沉睡。
李茜抓着被子无声的饮泣，李晓晓迷迷糊糊的爬起来小声劝道：“怎么了，做恶梦了？别害怕，别哭了。”李茜只是不说话，宋南地冷冷的声音从上铺传来：“晓晓，都睡觉呢，别说话。”李晓晓小声争辩：“南地，李茜吓哭了。”李茜硬挤出一句话：“别烦我，我没事。”宋南垠不失时机的唔了一声，李晓晓只好爬回自己的床，盖上被子再睡一个回笼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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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铺的黄焕也惊醒了，紧抓着床单，脸色苍白，她贴在头顶天花板上的F4的海报上，她喜欢这样，每天早上一睁开眼睛就可以看到梦中情人，里面四个人的眼睛都被红油笔涂成了红色，昨天晚上还是好好的呢，要是谁半夜里爬上她的床干这种无聊惊悚的事儿，她肯定知道。还有一种可能，她昨天晚上看到一个女孩倒着爬在天花板上，拿着一支红油笔涂眼睛，她只能看到女孩的后背，手心紧贴着天花板，连脚心都贴在天花板上，她一直没有睡觉，直到起床铃响起，才逃一样的逃出寝室，故意没有去看住在门口的宋家姐妹。
黄焕的鬼魂讲述，那天早上早自习结束后，校门打开，她随着出去买早点的同学们一起出了校门就直奔妈妈工作的地方，哭天抹泪的说什么也不肯回学校，但是她妈妈对她连打带骂的逼着她回学校，还骂她不听话。她提出不想住在寝室，但是她妈妈也是不同意，还打了她一顿。黄焕只好无助的回到学校，每天晚上都生活在胆战心惊之中，成绩一落千丈，成天精神恍惚，而她妈妈只是认为她没有专心学习，甚至怀疑她早恋，严厉的训斥她。
之后的某一天夜里，在寝室，黄焕被尿憋醒了，她忍着，但是实在是忍不住了，轻轻的爬下铺位，推醒了下铺的李茜，她们俩之间有一种默契的相互依存的关系，就是谁也不单独一个人留在寝室里。李茜揉揉眼睛从床上爬起来，跟黄焕一起去厕所，她们出门时故意轻手轻脚的，防止带起一点的风声和动静惊醒宋家姐妹。她们出门后，宋南垠就睁开了眼睛，她漆黑的双眼如同布娃娃脸上的扣子一样，深不见底。宋南地闭着眼睛劝道：“小妹，不要惹麻烦。”宋南垠甜甜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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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茜本来没有想上厕所，但是既然来了，她还是撒了点尿，然后洗了一下手站在水房门口等黄焕，李茜说：“黄焕，我在门口等你，你快点。”黄焕在里面答道：“我好想有感觉了，我还要上个大号。”李茜催促道：“你快点。”黄焕在坑里面酝酿着，但是忽然间她听到了门口砰的一声闷响，她吓得一点感觉都没有了，小声的呼唤道：“李茜，李茜……”没人回答，只有她的声音在安静的水房里回荡，幽幽的。黄焕吓得浑身都起了颤栗，闭上嘴不再说话，膝盖和小腿麻得厉害，膀胱里又有了抑制不住的尿意，没有走路的声音，但是厕所门被一间一间的推开，黄色的灯泡晃晃悠悠忽明忽暗，黄焕在最里面，她跑不掉了，马上就要到她了，但是她前面的厕所门被推开了吱呀作响，她的门却还迟迟的没有动静，但是等下去只是无尽的恐惧与绝望，地上忽然出现一个大字型的阴影，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说道：“抬头啊！”黄焕如同被控制了一般，她的本意是死也要低着头，但是脖颈被掰动，一点点的往上看，最终她的心忽的最后跳了一下，坐倒在坑里，大小便失禁而死。
秦单凤叹道：“你的死法也太不体面了，你看到了什么？”黄焕的鬼魂道：“不知道。”秦单凤说：“你死的太赔了。”她吹熄犄角，揣进怀里轻叫了一声：“好烫。”爬上门口的上下铺之间搜寻，在铺盖角落里搜集几根漆黑的秀发用黄表纸包上，说道：“你们俩终于可以解脱了。”黄焕轻轻的说道：“其实留在人间跟在你身边也挺好的。”秦单凤说：“我不好，你还是该上哪上哪，我不是保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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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单凤离开二一三房间，屋里飘散着一层淡淡的烟雾，如梦似幻。秦单凤来到厕所门口，敲了一下那堵砖墙道：“不至于吧！”这不是只从外面封上了，而是里面都用红砖一层一层的砌死了，就是一整块的大砖头。秦单凤敲敲砖墙柔声问道：“李茜，你在里面吗？”一阵似有似无的嘤嘤的哭泣声响起，黄焕忍不住抢先道：“李茜，是我啊，这个姐姐是好人。”秦单凤急的连忙嘘了一声。嘤嘤的哭泣已经转化为尖利的鬼号。秦单凤怒道：“给我老实点，要不然再让你死一次！”鬼号声更加的尖利，黄焕提醒：“小姐姐，李茜生前最讨厌别人威胁她了。”秦单凤说：“那是生前，她现在不是死了吗！得先把她弄出来再说，封在这么阴森污秽的地方早晚养成厉鬼，你们的同学都要遭殃。这帮和尚学艺不精害死人啊！你们校领导班子是不是很贪？”黄焕问道：“姐姐，你怎么知道。”秦单凤说：“拿脚丫子想的，这帮和尚就是村里跳大神的水平，花不了多少钱。连这种救命钱都敢贪污，你们学校迟早玩完。李茜的生日是什么时候？你要是知道阴历的更好。”黄焕说：“八四年阳历六月九号。”秦单凤说：“好，手机真是个好东西啊。”她拿出手机换算成阴历。在地上铺开一块微黄的白布，上面画了太极八卦，天干地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