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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贵听到这里赶紧巴结地问道:杨壮士,不,杨大人原来有官身啊?
杨志也完全忘了自己在说申冤告状的事,开始介绍制使的待遇,像公共食堂里吃的多么好,特供衣料外面买不到,等等等等。
“所以林兄你看,只要你为大宋流过血,朝廷绝不会忘记。一般人都觉得,我们将门子弟享受的这么好待遇不公平,但是想当年,我们的父辈脑袋挂在裤腰带上打天下,子孙后代的待遇哪能跟普通品老百姓一样?只能说,我们这种人生来比较幸运......”
这些话只能糊弄朱贵,林冲很快就听出了破绽。
制使不过是个八九品的小官,更何况差遣(实际岗位)还是管理仓库,不可能有这些待遇。
于是他提了个问题:那你去东京怎么没有差旅费?
杨志的表情一下子凝固了。
杨志自我介绍里的不实之处就是:他的官早就丢了,此刻的真实身份其实是逃犯。
在大宋,库管不随手顺点东西几乎不可能,但是杨志做到了。
可惜别人未必能做到。
首先做不到的就是跟穆桂英。
如前所述,穆老太太的精神状态不是很稳定。
白天还对领导的慰问感激涕零,晚上就大骂朝廷负心,拖欠几十年的工资奖金不发,家里几十口人都揭不开锅了——这话不是夸张,在杨志当官以前,穆桂英七老八十的人了还要出去捡破烂自食其力。
杨志担任库管之后,她的症状就升级到梦游的程度——天天晚上来仓库搬东西,同来的还有几十个亲戚。
这些事隔天白天有人问起,穆老太太就说不记得。
问那些跟班的亲戚,他们就说老人家有病,半夜跑出来不跟着照看哪行啊……
穆氏杨家的人丁不旺,杨志这一辈人只剩下他一个。
也就是说,跟着穆老太太来搬东西的全是他的长辈。
因此杨志实在不好意思管,只好听之任之。
地方衙门对此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来因为仓库的东西都是朝廷的,又不是自己的,丢了也不心疼;二来穆老太太疯名在外,抓住了也不好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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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大家都相信穆老太太是疯子,也不太可信。
只要看看她搬仓库的手段,是人都会明白:疯子不可能这么谨慎。
老人家每次都是先把里面的货掏空了,再把外面的货堆成原样,任谁都看不出来。
假如不是这样,杨志也不可能任职好几年也没有东窗事发。
但是这个办法在没有起重机的年代,实践起来比听起来难得多,坚持好几年就更令人佩服了。
实际上,老人家曾经被抓过。
上面来的一位巡检很真诚地询问她:为了几块砖,几尺布,每次一忙活就是一宿——你累不累呀?
老太太立刻用精神病特有的坚定语气大义凛然地说:“人民群众还怕这点麻烦?!”
当场被放回家了。
在穆老太太的带领下,杨家人成功的解决了温饱问题。
库里有绸缎他们就偷绸缎,拿回家做完了衣服做被面;
库里有棉花他们就偷棉花,于是这年冬天家里每床褥子都至少有二尺厚——这种褥子后来被阿拉伯人买去用来挡十字军的弓箭,后来传到欧洲就成了沙发床的原型。
有时候他们连石头都偷。
有一次杨志得到了个差遣去押运一船石料前往东京,杨家人不辞辛苦赶到黄河边上,连夜把其中一船石头搬回老家垒猪圈。
后来杨志弄明白了这船石头是干什么用的,出了一身冷汗:
那是徽宗著令各地上贡的花石纲,砌假山的上好石材,每一块都价值连城。
好在花石纲这东西本来东京方面也就订购了两吨,下面层层加码,收了两百吨都不止,因此丢一船也没什么。
他回去说船翻在黄河里了,居然什么都没发生。
那几年,杨志在官场上混得不错——他的酒量号称整个西军第一,不少领导抢着要调他进自己府上当秘书。
假如他知足常乐,日子也不是过不下去。
偏偏他去年在官府查阅文档,发现原来这么多年来朝廷一直在补发杨家的俸禄,但是这些钱全被折氏杨家截留了。
他咽不下这口气,写了好几封信向兵部反映,年底就得到了处理结果:
经查杨志患有遗传性失心疯,不适合担任重要职务,就地免职,由本单位负责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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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贵听说杨志丢了官还被迫害,兴奋异常,又想劝他入伙。
他说,杨壮士,你这个案子可不好翻啊......”
结果杨志说:我想过了,我们家问题的根源还是在于先祖杨老令公的投敌案。
只要这个案子翻过来,其他的都会迎刃而解——这回我有必胜的把握。
他变戏法一样从背后的领口抽出一样东西,揭开缠在上面的层层破布,说,“就是这个。”
林冲一看,原来是一口宝刀,刀鞘破旧,看样子年月很久远了。
杨志拔刀出鞘,只见上面刻着几个字:“建国大业”。落款是赵匡胤。
林冲琢磨了半天,还是不得其解,问:这跟杨老令公的案子有什么关系?
杨志有点失望,继而激动起来:“‘建国之功,莫大于(杨)业’!这是太祖皇帝的御笔!你们没见过吧? 我们家捡了十年破烂才淘到的!虽说这个案子是太宗皇帝钦定的,但是太祖皇帝总比太宗皇帝大.....”
林冲虽然不是很精通政治,但是也知道单凭这样一口刀去京控,成功机率几乎为零。
他决定劝劝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过期高干子弟:
“杨兄,在下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有道是公道自在人心,杨老令公为国尽忠,杨家满门忠烈,天下有识之士无人不知,能不能平反,其实不必操之过急……”
杨志却不以为然:“林兄,能不能平反差别可大了。你看,这事要是成了,那我们家老祖宗至少会被追赠太尉,位极人臣*......推荫(北宋的一种干部子女接班制度)起来我现在起码是从八品……”
(*依宋制,正二品太尉是武将升迁的最高级别)
“那又如何?”
“那我就可以去当个禁军教头,买套宅子,把全家接到东京,给慕容老祖养老送终......”
林冲看着杨志满脸通红唾沫横飞的癫狂神态,不禁替他感到可怜。
他不明白为什么那种差点让自己送了命的生活,居然人拼了命要尝试。
仔细想想,他又能理解——自己当年不也是这样吗?
他想告诉杨志,那种活法自己已经试过了,跟受刑差不多,不值得豁出一切去争取。
但是他没开口。
因为假如当年去东京武学报道的路上有人这么劝他,他肯定不会理睬。
林冲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了。
他和朱贵目送着杨志踏出了店门。
沉默良久,林冲问朱贵说,我那投名状的事咋办?
朱贵这时候又想拉林冲入伙,但后者不答应——第一次上山的时候他把林夫人的骨灰坛子放在山上了。
朱贵见识过他的武功之后,生怕把他惹火了,只好口述了一封证明,然后按了手印。
当天晚些时候,在梁山聚义厅,王伦拿着那张投名状皮笑肉不笑的说:
“林教头,哈哈,误会,误会。既然事情都搞清楚了,您今后就是山寨的人了!至于位次吗,这样吧, 您先暂时排第四,以后有时间,咱们再搞一次大规模的职称评定活动……”
林冲冷冷的说:“林某得一容身之处足矣,那敢奢求什么位次?”
林冲从此留在了梁山。
发送者:秋水无际 日期:2012-5-1 08:44:00
您好!您的文章《[连载]妖言水浒:九百年前的那场山寨盛世(笑死算自杀)》已被推荐至"论坛首页"的"副版热帖榜"栏目,感谢您对"论坛首页"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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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鬼话!
@海的温度 2012-5-1 20:15:00
一口气读完了。。。老妖你太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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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
@暗黑山老妖 2012-4-27 18:1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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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幸福的草民都是相似的,不幸的草民各有各的不幸。
有的是因为生逢乱世,有的是因为生逢盛世。
有人说,水浒的时代跟今天有些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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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鸦鸣叫 2012-5-1 22:33:00
第一句话就让我想到了白洁。。。算是借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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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尔斯泰要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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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传上说,杨志在东京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上下行贿,然后得到了面见高俅的机会。
这种说法暴露了施大爷对大宋司法体系的无知。
从史料来看,大宋有一套完善而庞大的京控体系,光受理机构就有三个——最低级的叫登闻鼓院,高级一点的叫登闻检院,更高级的叫理检院。
只有这三个衙门都不受理的情况下,你才能冒着被当街杖毙的危险去拦御驾,向“军头引见司”递状纸(也就是说,见到高俅),跳级递状纸是明文规定的违法行为。*
以上四个机构层层相制,权责分明, 设计得非常合理。
但这个系统也有个缺点,那就是没有十万工作人员根本无法保证它的日常运行。
因此假如想用行贿的方式来疏通,恐怕蔡京都负担不起。
由此可见,杨志当年在东京无疑度过了很长时间。
*(《宋会要辑稿》职官3之69:初诣登闻鼓院,次检院,次理检院。”
《续资治通鉴长编》卷107:“其冤滥枉屈而检院鼓院不为进者,并许诣理检使审问以闻。”
《宋会要辑稿》刑法3之14。“未经鼓院进状,检院不得接收;未经检院,不得邀驾进状,如违,亦依法科罪。” )
关于大宋登闻三院的设置,杨志是知道的。
杨家历代倒在京控路上的前辈给他留下了丰富的口头资料。
但是同样因为他们都倒下了(要么死了要么失踪),一些关键性的经验杨志就没有学到。
比如说,他得知有这么多机构可以申诉后居然很高兴,认为衙门越多,解决问题的希望就越大。
这完全是没有社会经验的表现。
只要你生在北宋就应该知道,有关衙门越多,办事就越难,因为他们往往会把你像皮球一样踢来踢去。
比如去投诉个事情,很可能村长让你找派出所长,所长让你找法制科长,科长让你找县长,县长让你找国务院,最后国务院没进去,你自己进了检察院。
另外每个衙门光副职就有几十个,宣布处理结果时在你面前一字排开,让你讲理讲不过、动手也打不过。
杨志不久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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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山东去东京,进城前要经过东北方的陈桥驿(今河南省新乡市封丘县)。
这里是当年宋太祖赵匡胤黄袍加身的地方,徽宗登基后在这里建了一座规模宏大的道观作为纪念堂,名叫”显烈观“。
杨志在那里见到了一幅壮观的景象:数万衣衫褴褛的叫花子一起冲着赵匡胤的金身烧香叩头。
他本来以为是丐帮聚会,摇着头要走开,却被门口卖香的小贩叫住:这位看样子也是去京控吧?请柱香拜拜太祖吧,保佑你告下来。
杨志很纳闷:太祖皇帝虽说伟大,但也不至于死后成神吧?
这话被旁边一个烧香的老汉听见,当即跳出来斥责杨志:你这后生怎么这么说话?太祖好啊,一条棒打遍四百州,救我大宋黎民于水火!那时候乡里没有贪官,朝中 没有奸臣,谁敢惹咱们大宋?辽国人都被打得闻风丧胆,到现在还说,不怕宋军床子弩*,就怕再出赵太祖!唉,这些事小年轻都不记得了……
*(宋军的招牌远程打击武器)
这些话杨志半信半疑。
他从小熟读战史,对太祖皇帝的武功如数家珍。
他明明记得,赵匡胤当了皇帝以后不但没有招惹过辽国人,还在全国进行了大规模的二三线建设,光首都就建了四个(东京是其中之一),好像在准备跟什么人躲猫猫,实在不像有恃无恐的样子。
不过看这老人激动得涕泪涟涟,他也不好意思反驳,就掏出五文钱买了一束香,虔诚的跪下磕头,因此没看到小贩在背后分给老头两文。
看过赵匡胤画像的人都知道,此人是个黑胖子。
显烈观里的泥塑水平虽然很高,但是终究不是蜡像,又终年被烟熏火烤,因此整个漆黑一团。
杨志叩拜了几次,抬头看着这团硕大的黑煤球,心里默默祈祷:太祖啊,求你老人家保佑我杨家沉冤得雪。你老人家要是不显灵,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关于杨家的情况,杨志在金门店介绍了很多。
听到的人都会觉得这一家子混得真够惨的。
实际上杨志碍于脸面,只是介绍了比较光明的一面。
不那么光明的事实是:在他上路之前,他们全家已经流离失所,露宿街头了。
根据前文我们可以知道,他们家又是叛徒后代,又是受招安的土匪,成分很不好。
然而这么一群人居然一直住在西军大院,让各方面的人很不爽。
穆桂英前不久中了风,身体每况愈下,眼看油尽灯枯了。
剩下一个杨志也被掳夺军职,宣布成了精神病。
西军方面再也没有了顾忌,连夜把穆氏杨家赶出了大院。
大家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凑了点钱,买了匹老马,让杨志去东京告状。
杨志临走前拜别穆桂英的时候,她躺在窝棚里的破床上,嘴歪眼斜,话都说不清楚。
杨志跪在床前,低声发誓:老祖宗,我一定为全家讨个公道,重塑杨家的威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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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志又磕了一个头,继续许愿。
他说,如果小子能京控成功,再获官身,一定来还愿,给您老人家重塑金身。
这就是极具中国特色的祷告模式,程序跟在批发市场还价差不多:
先是提要求——这个5毛钱卖给我怎么样?
然后是许诺——只要按我的价钱,以后一定多来你这进货。
能跟神仙这么交涉,充分证明了所谓神祗在中国人眼里地位并不比倒腾服装的温州人高多少。
当年有个英国人曾说过,中国人没有宗教,如果说有的话,那就是做官。
杨志就是这个论断的活证。
他此次京控的目的不单纯局限于家族的生存,还有点私心,那就是当官。
其实这人不像说起话来那么二,也知道自己不算真的高干子弟——自打搬进大院那天起,他就很清楚这点。
在整个童年和青少年,能让他稍感快意的地方只有两个,练功场和院外的胡同。
大院的外边是成片的破房子,里面住的是郊区农民,也就是被大院成员蔑称为土鳖的那些生物。
这些土鳖把围墙里边的人看成有钱人,每当看到杨志出现在院墙外,就一股脑围上去,带着崇敬的目光问这问那。
这倒不是因为杨志人缘有多好,而是因为其他大院成员根本不拿正眼看他们,杨志是他们了解神秘的墙内生活的唯一途径。
“杨大哥,院里的孩子是不是都有自己的盔甲?”
“杨志,大院里的食堂是不是每天骑马把饭菜送到桌上?”
“大院里的地面是不是银子铺的?”
每当听到这些不着边际的谬论,杨志心里都会有一种优越感油然而生,令他暂时忘记了里面的白眼和冷遇,大笑着批驳这些荒诞不经言论,然后再补充一些更离谱的内容:
大院里管爹不叫爹,叫长官!
看见了没有?我穿的什么?官靴!这说明我是朝廷命官!
盔甲可不是谁家的孩子都能穿的,得看级别——我们家级别当然够了......但是不能穿到外边来......
一开始,杨志带着苦涩的笑容讲述这些他想象出来的胡话时,心里还有些惭愧。
后来愧疚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洋洋自得:虽然这些东西现在没有,但我是大院里的,早晚会有这种机会。
再后来,现实对他来说已经没有意义。
那些幻影完全占据了他的头脑,决定了他一生的志向:我要当大官!
在京控的路上,这种精神动力居功至伟,否则杨志不可能几乎一分钱没花就走到东京。
每当挨冻,挨饿,挨打的时候,他总是回想起那些曾让他愿意用生命去换的东西——锃亮的盔甲,猩红的头缨,长筒官靴,高头大马,出入有亲兵随行,前后有下级致敬......
这种从小养成的精神力量无比强大,让杨志能吃常人不能吃的苦,受常人不能受的罪。
只要在心里默念“要当官”这三个字,他就成了个异种生物,耐饥渴比得上骆驼,脸皮厚得过犀牛,抗击打能力直逼终结者。
多谢各位鬼话大佬力挺!
@姻合 @雪冷凝霜 @光头胖鱼 @海的温度 @铁铁铁铁铁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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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志自己也觉得这样跟太祖皇帝讨价还价不太好,恐怕会显得自己心不诚,于是赶紧又磕了一个头,说:当然了,不管结果如何,我对朝廷,对官家的忠心绝不会变!小子此生一定会尽忠报国,生是赵家臣,死是赵家鬼。
作为现代人,可能会不太理解杨志的这种愚忠:朝廷一直在整你们家,你怎么还会那么忠心?这不是贱吗?
其实只要分析一下这种思想的形成,就会发现它也不是那么怪。
首先杨志从小在努力获得穆老太太的肯定,但是一直没有成功,他想在这个危机时刻拯救全家,在老祖宗面前证明自己。
除此之外还有成长环境方面的原因。
自打杨志搬进军属大院以后,听到的关于祖先的故事跟以前很不一样。
那里的孩子晚上听大人的闲话,转过天来就嘲笑杨志:什么杨无敌,原来先给先周、伪汉卖命,临解放了才投降,三姓家奴而已!
这种传言后果很严重。
要知道,不管在哪朝哪代,军队大院都是一个特殊的世界。
在那里,人的重要性是由父母的职位和派系来界定的,比如说:
我爸是节度使(上将),你爸是都监(上校),那么我们家可以看到朝廷内参,你们家就看不到;我爸是统领(中校),你爸是指挥(中尉),那么我们家出门可以骑七尺高的大马,你只能骑骡子;我爸是都头(少尉),你爸是教头(下士),那么我可以穿官靴,你只能穿懒汉鞋;
同理,我们的爸爸是作战部队的,你爸是后勤的,那根本就不会有人跟你玩。
就连小孩打架,也是由父母的官职决定对错——官职大的就对,官小的就错.....
这么一说,我倒觉得跟外边也没什么差别。
不管怎么说,知道了这些,我们就不难猜想杨志小时候受排挤的情况。
由于家里无级无品,又是叛徒的后代,连食堂大厨的儿子都不理他。
对于杨志这样一个时时刻刻以自己血统而自豪的人来说,这种打击是很致命的。
时间一长,他整个人变态了。
杨志的变态表现在大宋朝廷越是整他们,他越拥护朝廷。
别人越说杨业是个叛徒,他对祖先的崇拜更加登峰造极,还一直叫嚣要给老祖宗翻案。
就好象文革里越是出身不好的子女越热衷于证明自己更革命一样。
这些被称为“狗崽子”的年青人挨了批斗就回家写大字报大骂自己爹娘,跟他们划清界限。
杨志的做法虽然相反,但动机是一样的,那就是希望自己能被革命队伍接纳,然后,跟着一起去革别人的命。
这种想法和做法在中国历史上屡见不鲜。
个人认为,这是一种刻在DNA里的贱,很少有人能够对其免疫。
坦率地说,别看我整天一副刺头作风,但是如果那天领导把我请到某某大会堂吃个饭,给我夹夹菜什么的,我恐怕也会控制不住地感激涕零。
如果有需要,我估计还会在网上给他们辟谣:领导也是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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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志离开陈桥驿到达东京时,初冬的第一场雪刚把整个城市覆盖。
从空中俯瞰,视野所及全是白茫茫的屋顶积雪。
只有身处其中,才能看到灰暗的街景和满街的黑色泥泞。
杨志带着好奇和忐忑,走进了这样一个黑白两色的世界。
杨志已经很多年没到过东京,对这里的一切都觉得陌生和新奇。
他记得上次来的时候,街上还远没有这么拥挤。
如今到处是摩肩接踵,车马喧哗。
无数马车在大街上飞驰,稍微有点空隙就会有人超车,溅起的泥巴弄得路人一脸一身都是。
被超的人从车窗里探出头,很有风度地骂一句“傻x”,然后自己也加速,试图再超回去。
据杨志观察,大部分驾车的人还保持着走路的习惯,想走就走想停就停,因此几乎每逢路口就会引起追尾。
这种情况下,车主就会气势汹汹地跳下车,开始对峙。
东京人按理说也是中国人,长相上没什么区别,但是他们互相打量一眼就能认出对方的籍贯来。
一旦确定是首都市民,他们之间非常客气,也不动手,而是进行冗长的自我介绍:
——我舅舅在刑部!
——我叔叔在中书!
——我爷爷是蔡京!
——我爸爸是童贯!
——放屁!童贯是太监!
只有这种比大小的游戏分不出胜负,两人才会回车里拿出鸟笼子发个短信,不一会儿就会各有几十人蜂拥而至,一直打到禁军赶来。
当然了,对于以杨志为代表的非本地人,他们的处理方式很直接,张嘴就是“外地的鳖孙走路不长眼啊?!”
这种情形让杨志开始庆幸自己在显烈观拜了太祖——在这样一个城市里告状,的确需要神明的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