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年退役老兵,为你讲述一件恐怖诡异的经历。

  “找谁?”我愣了一下,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心说:我太爷薛徊二十多年前就去世了,现在怎么会有人要找他?这是拾粪老汉起五更,找死来的?

  老头儿还挺不耐烦,边吃边说:“你这娃娃耳朵咋还不好使捏,额找薛徊,有人让你给他带个信儿。”

  我一听就火了:“这信儿我可带不了,你要有能耐,自个儿去找他说吧!”
  老头儿没反应过来:“额咋找他捏?”

  “出门左拐往前两百米,那有个药店,你买两瓶安眠药仰脖子一喝,晚上就能见到,想快点也行,路口还有个五金店,买把王麻子抹脖子去吧。”
  他听出我话里带刺,有点不高兴:“你娃咋说话捏嘛,额好心跑这么远来给你带信,你娃要不想听,额就不说咧,反正话是带到咧,额吃完饭就回切!”

  我还想损他两句,老毛拽了拽我,使了个眼色,让我先别说话,随后给老头儿倒了杯酒,笑呵呵地说:“大爷,你别跟这憋犊子一般见识,来,喝杯啤酒消消气。”

  老头儿脸色稍缓,端起酒一口灌了进去:“嗯,你这黑娃娃,别看长得黑,说话还算中听。”

  老毛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了一下,好不容易才忍住想打人的冲动,又给老头儿倒了一杯。两杯啤酒下肚,老头儿话匣子就打开了,加上老毛刻意套话,才把事情搞清楚了。
  这老头儿名叫余庆喜,原先在西安给工厂烧锅炉的,后来他儿子买卖赚了钱,就让他辞职回家过退休生活。老头儿忙了大半辈子,突然闲下来也不知道该干嘛去,在家呆着都快闲出屁来了,他儿子做生意比较忙,也没有时间陪他,就寻思让老头儿找个地方出去旅旅游。

  那会儿正巧电视上在播东北二人转,老头儿当下就想到东北去转转,看看二人转尝尝杀猪菜什么的,之后他儿子就给他报了个去东北的老年旅游团,还托了导游帮忙照顾。

  就在旅游团准备出发之前,有一个年轻人突然找到他,那人大概跟老头儿聊了几句,随后从身上拿出一个包裹,让老头儿到抚松县后按照地址,找一个叫“薛王八”的人,把东西交给他,并让带个口信给“薛徊”,最后还给了老头儿一千块钱的带信费……
  听到这里,我有点诧异,老毛也觉得奇怪,“他还给了你一千块钱?”
  余庆喜警惕起来,“那钱是他给额的跑路费,额都存银行咧。”
  “我又不是跟你抢,你怕个啥?”老毛撇撇嘴,嘟囔了一句什么,大概是说什么傻逼不发快递之类的话。
  我此时也有些好奇,问他:“他让你带什么话?”
  余庆喜很认真的回忆,接着一字一顿地说:“说是‘东西不在山上,在水里’…”
  我以为这口信应该很长,结果等了半天,余庆喜闷了屁了。
  我怔了一下,问他:“没了?”
  余庆喜啊了一声,显得很无辜:“没了啊!他就这么跟额讲滴。”
  我不由得皱起眉头,心说,什么玩意儿?这半句话没头没尾的,是什么东西也没说,整句话的关键的信息点就山上和水里,看起来像个什么暗语。
  老毛有点怀疑,“大爷,你会不会记错了?”
  听到这话,余庆喜有点急了,“额咋能记错呢嘛!”说着,他掰开手指,比划着嘟囔起来:“一个‘山’一个‘水儿’,一个‘学坏’,一个‘薛王…’”大概看我面色不善,后面的话含糊得吞了下去:“反正错不了,错不了!”
  我看他说得很认真,不像是在扯淡,就问:“那这话什么意思?”
  “你问额,额问谁切!”余庆喜回道,仿佛是看在一千块钱的面子上,又多说了两句:“这山啊水儿的,额也不懂,他就是这么说滴,额一个字都莫有乱说。”
  我心想,且不说这半截话压根没什么内容,那不知姓名的傻逼,花了一千块钱,大老远让人从西安带话到东北,究竟有什么目的?而这口信,他是打算要我回家烧给太爷爷,还是想让我坟头割脉?
  我又问了那人的体貌特征,余庆喜说,那人大概三十多岁的样子,长得白白净净,戴着个眼镜,右脸下边有颗小痣,打扮得很板正,像他们厂里车间主任的儿子似的,操着一口西安口音,可以肯定是本地人。
  我仔细回忆了一下,印象里,根本没有符合这些特征的朋友,别说是西安人,就是整个陕西,我也可能只认识一个干传销的,那人都快六十了。而且,我在东北这件事本身就没几个人知道,就算知道我人在东北,能有具体地址的也只有我的家人和几个亲密的朋友。
  我冷不丁就想到了陈启,昨天才刚接到他失踪的消息,今天就有人直接找上门来,所带来的消息还是跟太爷爷有关,这其中肯定有着某种联系。
  难道陈启是有什么信息要传递给我?不方便自己说,所以才会找了个傻逼转了一手送给我?
  想到这里,我忙问:“他让你带的是什么东西?”
  “是撒你自己看嘛,额又莫看过。”余庆喜搁下筷子,从斜挎包里掏出一个油皮纸封好的包裹,递过来:“就是这个嘛,可沉咧,额一路从西安背过来的。”
  我接过来,好家伙,一入手,沉甸甸的,像是包了三本新华词典一样,通体都是油皮纸包裹,再用胶带整齐的缠了好几圈,上面也没有任何文字信息,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因为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当着余庆喜的面,我也不知道方不方便打开看,万一是什么违禁品,那乐子就大发了!
  正犹豫间,老蔡从后厨端着两盘菜就出来了,招呼道:“葱爆牛肉,葱爆羊肉好了,馒头一会儿给您上…”
  老蔡一出来,我看到余庆喜的眼睛仿佛都亮了一下,他跟着就站起来,叫道:“你不用上咧,都给额打包,额事情也办完咧,准备走咧。”
  老蔡愣了一下,看了看我和老毛,有点搞不清状况。老毛大概也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也叫起来:“我说余大爷,您这不地道了啊,这怎么还兴打包了?”
  余庆喜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那是额点的,咋不能带走?”
  “你点的?那你把这菜钱结了…”
  余庆喜一指我,“是他让额点的,凭啥让额结…”
  嘿,这老东西也太不要脸了,分明是你他娘的要吃肉的!
  不过,此时我也顾不得计较这些小事儿,不耐烦地摆摆手,跟老蔡说道:“老蔡,麻烦给他打包。”
  老蔡应了一声,回到后厨,不一会儿拎了俩袋子出来,余庆喜赶紧抢在手里,对我们说道:“任务完成咧,莫事儿额就走咧,一会儿额还要跟旅游团上白山捏,车不等人,额得赶车起咧。”
  “走吧走吧,麻溜走!”老毛被这看着土拉吧唧的老头儿挤兑得很不爽,嘿嘿怪笑了两声,问候道:“余大爷,您路上吃葱爆羊肉时当心着点,别把牙给崩了。”
  闻言,余庆喜咧嘴一笑:“你这黑娃娃不光说话中听,心眼还挺好,放心,额牙口好滴很!”挤兑完老毛,他朝我这里扫了一眼,随后对我们俩说道:“额走咧~”
  说完,他转身就往门外走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心说,这老王八犊子别看一脸猪相,心里还他妈挺嘹亮。
  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隐约感觉到哪里有点不对劲儿,这老头儿最后说话时的表情有些奇怪,而且也不知是有意还无意,刚才他看我时,眼神有点飘忽,仿佛是有点刻意在瞧什么东西。
  我立即警觉起来,低头一看,靠,是鬼匣的照片?他娘的,这老东西认识鬼匣?!
  我连忙抬头去看那老头儿,却发现他已拐出门口,不见了踪影,此时我有种想把这老家伙拽回来逼问一番的冲动。不过,很快冷静下来,即使我把他叫回来对质,他肯定也不会承认,这老东西虽然看着有点憨,但明显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主,要不然老毛嘴巴那么臭,也不会在他那讨不到便宜。
  如果他真的知道“鬼匣”的存在,那他肯定不是帮忙送信那么简单了,保不齐就是老陈口中,和那件事情有关联的人之一。
  我拽了拽老毛,把心中的怀疑简单一说,老毛有点不相信:“不可能吧,这老东西看着不像啊!”
  “你好好想想,昨天刚接到老陈失踪的消息,今天就有人送信上门,还是我压根不认识的人,一千块钱的送信费,你不觉得这巧合之中有点扯淡吗?”
  老毛有点被我说动,虽然他并不相信我之前那些阴谋论,不过对余庆喜来送信这事儿,他应该也察觉出不太对劲,当下就问我,想怎么做?
  此时,我心中有个大概的想法,说道:“你不是当过兵吗?跟踪个把人应该不成问题吧?这样,你帮我跑一趟,跟着这老头儿,看看他一会儿去哪?”
  “对啊!”老毛一拍大腿,“你他娘的真是个人才!”
  他是个通透人,一定也清楚,如果余庆喜没有说谎,那他现在肯定是要去车站跟着旅游团继续走,即使真有问题,离开了抚松县,也没太大威胁,如果他没去车站,没跟着旅游团走,就肯定有鬼,那样的话,至少能找到他的落脚点,看看他憋了什么坏屁!
  “这事儿你就包在我身上!”老毛很有自信:“跟踪这老东西,那还不是手拿把掐?老薛你等我消息吧!”
  我连忙嘱咐道:“别小看这老东西,他可没有表面看着那么憨!”
  “放心,我心里有数!”老毛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急忙起身就追了出去。
  他出门之后,我坐在原地捧起那包裹,一边瞧,一边思考,心里却弥漫着一种不详的预感,总感觉老陈和我太爷爷的事儿,似乎开始向我逼近了。
  这会功夫,已经了到饭点,老蔡酒馆也开始陆续上人,人多眼杂,我也不方便再拆包裹,连忙跟老蔡结了账,带着东西就回去了。
  一回到宿舍,我就先把包裹给拆开了,扒开几层油皮纸之后,里面的东西露出来了。
  油皮纸内,整整齐齐码着一摞笔记本,本子很有年代感,八十年代的线装书一样,有十来本,每一本上面还都标着序号,从一到九,虽然封皮和内页泛黄发旧,但非常整齐,显然是被人刻意保存下来的。
  我随手翻了一下,发现这是一整套书写于80年代的回忆录,记录的是抗战时期的一段往事,扉页上有笔者的名字——韩醒,旁边还有一句颇有哲理的话:有些世界,就在我们身边,你却看不到。
  这个名叫韩醒的,一看就是个文化人,一手钢笔字,笔走龙蛇,铁画银钩,内文中还夹杂着一些繁体字,显然在解放前就是个知识分子。
  我后来才知道,他的原名叫韩世文,字文昌,是山东淄博人士,父亲还是晚清时代的生员,算是生于书香门第,直到“九一八”事变后,他弃文从武,才改的名字。
  我边翻着本子,边思考那人寄过来这些东西给我的目的,因为打眼一看,这一套的回忆录,跟我压根就没什么关系,那人千里滔滔给我送这东西是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突然我仿佛瞥到了什么,那一瞬间,我就被震惊的呆了一下,以为自己看错了,连忙翻回去,再仔细一瞧,顿时头皮一阵发麻,惊叫道:“这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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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九四二年八月的某一天,当我被日本兵从卡车上拽下来时,我知道自己很可能会死在那个地方!
  当时一同被押送过来的,还有一百来号人,大量的俘虏、逃兵、农民,甚至是土匪…对于日本人来说,这都是最好的劳动力。
  在密不透风的罐头车里颠簸了十几天,每天只有少量发霉窝头和水供应,我们早已饿得头昏脑涨,不少人被拽下车时,一屁股就瘫倒在地上,但旋即就被日本兵用枪托砸得哇哇大叫,挣扎地爬起来。
  另一边负责接收劳工的几个鬼子,像在漫长的无聊中,找到了一丝乐趣,呜哩哇啦地交头接耳说着什么,不时发出一阵嘲讽的大笑。
  那是赤裸裸的羞辱,但我已感觉不到多少愤慨,自“九一八”之后,我们身上已发生过太多惨绝人寰的经历,对于置身战乱被俘的我们来说,你所能做的,除了忍受,剩下的,也只有麻木了。
  我扶着车屁股勉强稳住身子,连忙搭手拽起旁边摔倒的喜子,那几乎用尽了我全身的力气。
  喜子全名叫刘二喜,贵州人,原是国军第9军新编师团下的一等兵,41年时,在中条山东线战场大败被俘,我们曾在来时的战俘营一同被关押过几天,算是半个熟人。
  其实在抗战初期时,日本鬼子几乎不设战俘营,他们对于中国人一向是一杀了之,直到战争中后期,迫于各大矿厂/工程劳动力、伤兵血源、人体实验等丧心病狂的特殊“需求”,在各地设置了关押中国兵的战俘营,我和喜子以及一同到来的战俘、逃兵就是在这种背景下“有幸”存活下来的。
  喜子身体很虚弱,小脸蜡黄蜡黄的,他瞧了瞧四周,小声问我:“韩哥,这是啥子地方哟?咱们似不似要死球球喽?”
  “死?暂时还死不了。”我张了张嘴,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小声说道:“小鬼子费劲把我们从各地抓过来,关押到集中营,再一起运到这儿,怎么会让咱们轻易死掉?”
  趁着日本兵拢人的工夫,我悄悄打量了一下周围。
  那时,我并不知道我们所在的位置,来时卡车棚封得很严实,窝在车里根本看不到外面,单纯从日本押送车行驶的路程路况,和此时眼前的地形地貌来看,只能大概推算出是在东北极深的深山之中。
  此时正值八月,放眼望去,目之所及之处,是看不到头的深林,高低起伏的山脉上,全是郁郁葱葱树木,那种没有任何人烟气息的原始荒凉,让人无比窒息和绝望。
  而在我面前的,是极大面积的军事工程施工场,包含整整一个山头,到处是被日本兵看管下,麻木又机械的中国劳工,在他们肌瘦的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和生气,他们对于我们的到来,也几乎没有任何反应。
  四周沿着地势走向,围着密集的三道铁丝网,旁边是延伸的壕沟,迎面有几座依靠大树修建又被伪装过的塔楼,上面挂着探照灯和轻机枪枪手,居高临下,射界开阔,地面施工场有岗哨,有巡逻队,远处峭壁之下还有日本兵营房、仓库、弹药库等建筑设施,里面不知道还藏着多少小鬼子,这还是我明眼看到的。
  仅仅粗略一看,这里的工程量以及日军对此地的戒备程度,就让我感觉十分震惊。
  我并不是第一次被小鬼子抓去做苦力,自山东沦陷,家人失散,我从兵营逃出来寻找双亲,曾先后在保定府和热河的兴隆县被抓进劳工营,修筑仓库、营地,甚至是铁路等军事附属工事,那些工程规模以及日本人的重视程度,与这里相比,完全不在一个量级上。
  联想到来时路上小鬼子对我们的严密防范,以及之前在劳工营的一些见闻,我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声:这绝对是一座日军正在修建的绝密军事要塞!
  根据我后来查到的资料,在1934年到1945年期间,日军为了永久控制中国东北富饶的资源,以及形成对前苏联侵略的作战优势,在东北和前苏联国境线上秘密修筑了大量的筑垒地域和地下要塞,从吉林省珲春,到黑龙江省中苏边境,以及海拉尔和阿尔山5000公里边境地带,被发现至少有17处要塞,要塞群相加大概有1700公里,共有8万个永备工事…
  根据要塞工程的规模、强度、类型以及设施,日本人一般将它们分为绝密工程、重点工程、一般工程和附属工程,而每项工程大多都是重体力劳动,因此在十多年的时间里,日军强征和奴役了320多万人的中国劳工,造成100多万劳工死亡…
  那时,我并不知道日军在国境线上的所作所为,但凭借我对他们的了解,像这种级别的军事工程,小鬼子是要绝对保密的。几乎从那一刻开始,我都可以预见到,即使我们有幸没有在建造时发生意外或被累死饿死,也会在工程竣工之日,被埋进万人坑中屠杀。
  想到这里,我暗自捏了一把冷汗,这与保定和热河那两次能趁夜借机逃跑不同,以我目前粗略观察到的情况,要想从这里逃跑,难度可不是一般的大。
  ……
  随后,小鬼子把我们这波人拢到一起,用枪押到一片空场,排着队挨个登记。
  负责登记的是个日本兵,旁白有个点头哈腰帮忙搭手的矮胖子,那是个中国汉奸,姓熊,负责翻译和管理中国劳工。
  登记的目的主要是对劳力进行区分使用,根据之前在其他劳工营的经验,我知道带手艺的劳工远比做苦力待遇要好,尤其是在如此深山林之中修建要塞,匠人的稀缺性一定程度上决定了日本人的态度,所幸喜子未入伍前在老家做过木匠学徒,我跟着他谎报了出身就混进了另外一队。
  一行百十来号人分成了两波,我们这组只有十七八个,有木匠、铁匠、厨子、铆工…还有做过锅炉维修的,剩余的则全被当成是了苦力。
  登记完之后,日本人给我们每人派了一块粗制的小木牌,上面印着一个编号以及一些日文,木牌上有条麻绳穿着,可以挂在脖子上,听那胖翻译说,这块牌子是我们在此地的身份,不能弄丢,否则连饭都吃不了。
  我翻了一下手里的牌子,上面编号写的“C9842”,看了一眼喜子的,他的是“C9844”,中间隔着一个做过砖瓦工的“C9843”,从号码的连续性上来看,这大概是按照此地劳工人数进行排序的,也就是说,如果这编号是从001开始的,在我们之前,至少有九千多名被抓获的劳工,但我放眼望去,能看到的施工场似乎没有那么多人……
  我们刚登记完没多久,有七八个日本兵从远处的伙房就走了过来,领头的那人叫田中造野,是个军曹,负责劳工营后勤的,他身后的小鬼子抬着几筐东西,扔在了地上。
  我们一瞧,是几筐粗面的窝头,和两桶水。
  连续饿了十几天,乍一看到吃的东西,所有人眼睛都绿了,人群顿时骚乱起来,但慑于小鬼子手里的枪和刺刀,谁都没敢乱动,只能咽着唾沫,直勾勾盯着那些吃的。
  田中瞧着我们的衣衫褴褛,面黄肌肉的样子,面带鄙夷地和胖翻译叽里咕噜说了几句话,言语和神情之中,有种不知所谓的优越感。
  “嗨依!”胖翻译点头哈腰应承着,回过头来,腰杆就挺直了,扫了我们一眼,见我们还都站着,顿时骂起来:“他娘的,都愣着干什么,肚子还不饿是不是?还让老子喂你们不成?你们要是不吃,老子全他娘喂狗切!”
  那时候,已经没人深究他一个中国人对待因抗战被俘的中国军人的态度,不等他说完,已经饿疯的人,伸手就扑了过去,都开始疯抢那两筐窝头。
  窝头是苞米面掺橡子面做成的,吃在嘴里又苦又涩,十分难吃,不过至少能填饱肚子。
  不少人边往嘴里疯狂地塞,一边往破衣兜里揣,但随即被人抢过去,俩人很快扭打在一起。一旁的田中顿时就怒了,大叫一声“八嘎”,他手下的日本兵上去就是一枪托,立马把那俩人砸倒在地上,跟着就是一顿乱踹。
  小鬼子出手很重,不一会那俩人就被踹得头破血流。等到日本兵停手,他们好半天没缓过劲儿,窝在地上,一边擦着血,一边扣着带血的窝头往嘴里塞。
  我看着于心不忍,有心想把他们拽起来,但喜子拉住了我,他告诉我,听一旁的劳工嘀咕说,那俩人不是什么好东西,本就是一伙不对付的土匪,刚抓到集中营时,还想打人来着。
  我叹了口气,没再理会,和喜子一人抢了两三个窝头就躲了出去,边吃,边用瓢往嘴里灌冷水,吃完好一会儿,才感觉身体缓过劲儿来。
  喜子还想再吃,但被我拦住了,饿了这么长时间,一次吃太多,肚子会受不了。我的话很快就应验了,有几个土匪大概是饿急眼了,吃得太快,被噎得不住打嗝,灌了几大口冷水,不一会儿就捂肚子开始冒冷汗。
  但日本人不会管这些,见我们吃得差不多,田中朝着远处大叫了几声,随后就有七八个劳工从施工场各个方向小跑过来,那是各个劳工队的队长。
  日本人在这方面很会计算,他们为了方便管理中国劳工的生活和工作,在劳工营设立了日本监工,还将之前在中国军中有职务或会些日语的挑出来,指定大队长、中队长和小队长,让中国人管中国人。队长也同样需要干活,只不过手下劳工出了篓子后,他们要跟着受罚。这样的制度,能极大地减少他们管理和交流成本。
  我和喜子是木工,属于带技能的劳工,被分到一个名叫何君鸿手下,其他人则分别被各个队长带走。
  何君鸿算是劳工之中有点来历的人,他原是第74军58师下属团部的连长,还是个上尉。
  第74军是当时真正的王牌主力部队,在国民党军队的五大主力中,有靠嫡系上位的,有靠美式装备称雄的。只有第74军,是真正靠本事在抗日战场上打出来的,有国军主力之首的名号,历任的主官包括俞济时、王耀武、施中诚、张灵甫等名人。
  不过何君鸿并没有赶上好时候,他在南京保卫战时,随军防守牛首山阵地,与日军最精锐的第6师团冈本保之部,苦战三天三夜之后,被火炮炸晕,在牛首山阵地失守后被俘。
  他人很不错,虽然也瘦骨嶙峋,穿着破烂的粗布衣,但身子依然挺拔,尤其是眼神非常亮,可以说是那时标准主力军人的样子,他一边带着我们往干活的地方走,一边跟我们介绍这里的情况。
  从他的口中,我了解到日本人在这里有相当严厉的制度,从吃饭要排队,干活时不能四处张望交头接耳,到上茅房要打报告,时间不能超过五分钟,不能靠近战壕、岗哨以及规定外的区域等零零总总,被日本兵发现,轻则一顿毒打,重则能要了小命。
  “最后一点,你们一定要记住,看好你们木牌上的洋码子,就是那排数前面打头的符号,如果有些地方标了符号,跟你牌上的不一样,千万不要私自进去,这个一定要记住。”何君鸿很慎重的对我们说。
  我点点头,知道他所说的是木牌上的洋文字母,那时我才恍然,原来木牌还有这样的用途,日本人肯定是为了保证某些区域的核心秘密不被泄露或破坏,所以才想起来用权限分级制度。
  “那要是脑子倒坎,麻麻呼呼走错了嘞?”喜子问。
  “要是走错了,一旦被小鬼子发现,他们会不问理由把你当场击毙,所以在这里千万别乱走乱闯!”何君鸿瞧了瞧四周,没有人注意到,才小声问我们:“看你俩的样子,想必也是在战场被俘的吧,原来是哪个部分的?”
  我和喜子简单说了一下各自的来历,一个是跟着不听中央命令,不战而撤,致使山东沦陷,让无数百姓陷入无尽痛苦的韩复榘所部,另一个是则是被在蒋介石称为“抗战史上最大之耻辱”的中条山战场上,屈辱大败的第9军新编师团。
  何君鸿听完我们的话后,沉默了几秒,最终很无奈的叹了口气,我能感觉到他想说却没有说出来的话:这简直是国之耻辱,民之悲哀!
  之后他就没有再说话,只是脚步沉重了许多,一言不发带着我们,往分配木匠干活的木料厂走去。
  喜子悄悄问我:“韩哥,我们似不似说错话喽?他啷个……”
  他这个年纪或许还没太想明白,如今在中国各个抗日战场的失利或许有敌强我弱的劣势,以及主事军官的错误,但跟国民党人的政治眼光、军阀派系斗争脱离不了干系,韩复榘的“明哲保身”,中条山战役的临阵换将,甚至是各个派系军阀的拥兵自重,相互斗争…照这样的趋势下去,中国还有多少机会?
  “他也许是感觉无奈吧!”我拍了拍依旧迷茫的喜子,跟了上去。
  ……
  木料厂位于整个施工场的西北侧,陈放着成堆成堆原木和裁切好的木料,供要塞建设使用。日军在此地的工程,除了附属设施和外围火力点之外,主要的建筑工程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要将山体全部挖开,建造内部设施,等修建完成,再用土覆盖,另一部分则是在山体内部进行土方洞挖作业,也就是直接从山体内部挖洞,之后再进行混凝土或砖石加固。
  我们的工作,主要是根据日军建筑师的设计规划,对地下要塞和部分地面混凝土结构的设施,进行模型建造、休整下料或者分拆木料等支撑工程建造。木料厂的木头是在劳工营周边就地开采的,也是那时我才知道,在劳工营外围,还有更多从华北地区被骗招工来的农民,负责开采木料和外围附属设施的建设。
  木料厂设内有日本监工和岗哨,还有几个懒洋洋的二鬼子看守,干活的劳工大概有八九十号人,我们过去时,他们都在闷头干活,几乎没人说话。
  “老炮,来了俩人,交给你了!”何君鸿招呼了一声,旁边正在量木板的一个老头儿抬头瞧过来,看到我和喜子,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黑黄的牙。
  这人叫范老炮,一个看起来老实巴交又带点精明的老头儿,但知道他来历的人,却没人敢小瞧他。

  范老炮原隶属陕西刘镇华部镇嵩军下辖的炮兵营,镇嵩军是当时有名的“土匪军”,最初是由豫西一带被招安后刀客组成的,队伍中龙蛇混杂,什么人都有,包括后来的东陵大盗孙老殿,也是镇嵩军有一号的人物。
  1922年第一次“直奉战争”时,刘镇华被冯玉祥保荐陕西督军掌握军政大权,大力扩充兵员时,范老炮应招入伍,参加过第二次“直奉战争”、围困西安以及“中原大战”等战役。
  1933年刘镇华出任安徽省 ,移调第十五军到安徽时,范老炮感觉势头不对,跑路了,三年后,刘镇华果然倒台了。
  他从镇嵩军中逃跑,到了山西,却被正在扩编的晋绥军收编,两年后因为和新晋的连长发生口角,某天晚上,范老炮带着一支枪和一把刀,趁着夜色摸到连长家里,一口气屠杀了他全家十八口人,随即逃跑到东北落了草,因为范老炮枪法极好,使得一手抬手枪,渐渐被麻伍绺子重用,封为四梁八柱的迎门梁,也就是炮头。据说在后来和“滚地龙”绺子火并时,光他一人就干掉了二十三个土匪。
  直到1939年,关东军上山剿匪时被捕,随后就被带到了这里。
  范老炮是个小队长,算上我和喜子,他手下一共有五个人,其中有两个让我印象很深刻。
  一个叫老疙瘩,原来是奉天城烧饼大娘的小儿子,人长得非常壮实,壮得不像是那年代的人,他站起来就是黑压压一坨,活脱脱像一只吃饱的熊瞎子,他是在奉天城里被关东军当浮浪被抓来的,原本是要做苦力的,后来因为范老炮的缘故被派进了木料厂。
  另外一个人,叫薛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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