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可以御火
在我们前面已经消失了五个人,所以不可能没有出路。
我们仨像流氓似的,把洞口附近的树干全摸了一遍,但这树突然变得一点儿也不敏感了,连晃动一下的反应都没有,更别说拉着谁到下面去了!
不过冰雪王子摸到了一块儿黑乎乎的散发着香味儿的东西。
它镶嵌在干巴巴硬邦邦的树干上,触感是柔软的,而且还是温热的!
我们原先闻到的香气就来自于这个东西,怪人掏出匕首来,试图把它从树干里给挖出来——
它的内部变得很粘稠,像没干透的沥青!
“是冬爷和二毛子身上的东西!”我马上反应了过来,“这是从出水口掉进来的那个玩意!”
“冬爷是故意塞进去的。”
怪人的匕首险些没拔出来,他把手腕上的衣袖卷起,像和面团似的,左右开弓把黑沥青一点一点向外揉捏,总算是给全弄了出去!
这样一来,树干上就留下了一个洞。我们小心翼翼的把探照灯凑过去一看,树洞底下是空的,但里藏着一个便携式弹药盒!
盒子是用一根尼龙线栓在那儿的,在它后面的树干内侧,还露出了一些很凌乱的线条,像是故意被什么人刻上了东西!
“他想让我们知道什么?”
怪人把盒子一拿出来,我们就知道这是冬爷留下的线索了,这样的盒子我背包里还有个一样的呢!
打开以后,里面有几发管口很粗的子弹,还有一支炸药,不过它被拆开过,里面的火药洒了半盒子都是!
我们摸不着头脑,又把注意力集中到了树洞里的那行刻痕上去。
我把手伸了进去,连摸带猜,基本上可以断定,那是一条中文留言,上面刻的是两个字:
御火。
如果这字是冬爷留的,他大可以放进弹药盒里,所以,这是小王爷写给我们后面的人看的?
举着探照灯再仔细一看,我忍不住一阵狂喜——
那字是林哲宇写的,他活着来到过这里!
因为这两个字不仅小,而且笔画很细很连贯,如果是用我们的军刀来刻字,刀刃会很粗很重,做不出如此效果。
这字的每一画里,起笔和落笔都工整、纤细、尖锐,在我们有限的工具里能写出这俩字来的,只有林哲宇的手术剪,每一个笔画都是他用“剪”的动作完成的!
我和怪人一块儿陷入了沉思,他留下“御火”是干吗的?
我曾在鲨鱼号上被封为故事大王,在陵鱼没出现、大家关系都还没闹僵的时候,我是在船上讲过很多的故事的。“御火”这个词我常用在描述山海经的珍奇异兽身上,比如某某山有个什么什么样子的小动物,它外貌怪异,却被奉为吉祥的神兽,因为它还有个奇特的功能,就是“可以御火”。
所以林医生写下这两个字,摆明了就是专门给我们看的,如果不是冬煌队里的人看到,肯定会莫名其妙的不懂“御火”是什么。而我们自己人都听过我的故事,也都知道,单从字面上来解释,这是个古词,它的意思是“扑灭火”,或者“避开火”。
古人很追捧“可以御火”的动物,如果家里有这么一只小兽,就等于驻扎了一只消防部队了,一旦有什么要起火灾的苗头,它便会鸣叫来提醒主人避火,或者直接扑上去就把火给灭了。
怪人搓了一下盒子里洒出来的火药,猜测道:“枪弹咱们不缺,他们的目的是让咱仨注意到火药,火药可以消炎,也可以做点火的引子,他们的意思是哪个?”
冰雪王子捏过一小团黑沥青,他叽里呱啦讲了几个单词,我都没有听懂,然后他做了一个呕吐的动作,又很滑稽的扭动了一下身体,含着一口水,一仰头,全喷了出来!
我靠,疯了?
“Big,fish.”他换了几个简单的单词,然后又重复了先喷水后呕吐的动作。
“什么东西?海里面的大鱼……”我觉得自己正在玩一个猜字游戏,“会喷水……你是指鲸鱼?!”
“我知道了,他说这个沥青是鲸鱼呕吐出来的东西!”怪人朝他点点头,递过去一条毛巾,又闻了闻沥青块的香味儿解释道,“这是龙涎香,是鲸鱼没消化完全的食物和肠子里分泌出来的东西构成的,北极的海里肯定也有鲸鱼,这些呕吐物顺着融水流过来,才从瀑布喷出来的!”
我马上就恶心的要死,二毛和冬爷居然是被包裹在了鲸鱼的呕吐物里面!
“这玩意可值钱着呢,烧起来才能体现它的价值,这可是上等的香料!”怪人又抱着鲸鱼的呕吐物闻了几口,回归到了正题上,“这块东西的表面是温热的,刚才我们也问到了香味儿,这说明冬爷烧着了龙涎香,他肯定在这儿点过火,留下火药的用途就是这个!”
我吸了吸那股沁人的香气,又摸了一把大树黑黢黢的表皮,蹭得一手的黑灰,这才幡然领悟道:“你说的对,这里为什么那么多碳渣?为什么满地都是灰烬?为什么这些枯枝一碰就碎了?绝对是冬爷在这儿放了一把火,把这地方给烧了!”
怪人赞同道:“这里四周墙壁虽然是冰,但木材很干燥,我们有打火石、有火药引子、有木头,点把火还不容易吗!”
“可一旦烧起来,对我们能有什么好处?咱们三个人怎么办啊?”
“‘可以御火’!”怪人指着树洞说道。
树洞里面虽然是空的,但它的大小显然是不可能让我们钻进去躲避什么的,那冬爷是留下火药让我们放火,林医生的意思是让我们再紧接着扑灭火焰吗?
我相信自己队友的判断不会有误,他们留下这些线索,肯定是在告诉我们用什么方法才能离开这里!
没有更好的思路了,我们便先动手把弹夹盒里的火药都倒出来,准备听前面那些开路者的话,把它们做成火引子。
我看了一下满地的灰烬,突然冒出来一个让我恶寒的想法:
会不会前面的人都被这树给坑了,放了火却没有灭火,他们全烧成了碳人,这里的灰烬不仅仅是树枝的尸体,也有他们的骨灰……
我赶紧晃晃头,丢开这渗人的想法。我们聚集了一小堆火药倾洒在一条手臂般粗细枝条上作为实验,冰雪王子掏出打火石来,“噌”的一声,擦出了火花!
马上,火药引子遇到了火星,噼里啪啦燃烧起来,我们仨警惕的往旁边躲了躲,等着看会有什么东西过来御火。
果然不出所料,这棵树干燥的树枝很容易就被引燃了,火势由小变大,很有种接着向上撺掇的意思。
林医生留下的两个字意图实在是太模糊不清了,到底是让我们几个人来扑灭火,还是会有什么其他的东西来扑灭呢?
毕竟山海经中,提到御火的都是一些神奇的动物,人类灭火根本就不算是什么本领,而且我们根本就不用“御火”这个词来表达人类的行为。
冰雪王子抱出了一瓶水,等到这只树干烧完,如果还没有出现什么可以御火的东西,我们打算先把它熄灭,不然大家的安全可得不到保障!
树干却始终没有烧到尽头,很奇怪,它像蛇一样蠕动着,整条都冒着火,却没有把木质燃烧殆尽的样子。
怪人跨进一步,想用匕首剖开一下,看看被火烧过的树枝内部有没有点燃。哪知,我看到他的刀尖刚刚往上面一戳,树枝就仿佛很吃痛的缩了一下!
这可不是幻觉,这一抽动,带着小半边树都摇晃了一下,上头的那些黑灰纷纷扬扬落下来,呛的我眼泪直流!
冰雪王子一看不对劲,赶忙拧开盖子,把一瓶水倾洒过去——
这下奇了大怪了,洒出去的明明是饮用水,泼到树枝上却像汽油似的,瞬间就助长了火焰的势力,要不是怪人躲闪的快,突然窜起的火苗就把他头发烧着了!
我心说完蛋,这瓶水闯了祸,原先那一小团火焰,如今几乎是升腾到了半空中,它引燃了这棵怪树好大一片区域!
“噼啪”声不绝于耳,断裂的树枝不断的从头顶掉落下来,我们三个满面惊恐的看着眼前几十秒钟内的变化,完全是束手无策!
浇水不行,要扑灭,面积又太大,我们只有缩到冰墙一边去!林医生不会害死我们,所以那个可以御火的绝对不是我们仨,应该是有其他的东西会出现的!
整个大树都在扭动,它好像在颤抖,伸出来的枝条却并没有抓住我们送到下层去,而是扎了堆似的往火苗上撺掇!空气干燥的要死,我身后紧贴的冰墙却没有任何融化的迹象,只是缓缓蒙上了一层白雾,仅此而已!
特殊的香味儿弥漫了整个空间,那个藏着线索的树洞完全被火焰覆盖住,冬爷留下的那团龙涎香又被点燃了。
我想我们目前所做到的,应该和他做到的一样,可怎么就是等不到任何特殊情况的发生,也看不出来到底什么东西能来御火呢?我们三个傻子所做的一切就像在自焚啊!
抬头看去,头顶冰层的青鸟和东王公在火光的照耀下,从内到外散发着橙红色,我觉得东王公的那张脸,似乎露出了一个嘲弄的神情,而大青鸟的轮廓几乎都融化了!
火苗顺着分叉的树枝攀岩而上,有些甚至烧到了伸出冰墙的枝条上!那些枝条已经被水母吃的光秃秃的了,可一接触到火焰,立马又出现了冰雪王子泼水的那个效果,火焰在冰墙外的燃烧,居然比在里面还要剧烈!
明亮的火光印染了外面的蓝天,我心头一紧:火光不是蓝冷光,这岂不是又要招来那种对光敏感的大鸟?!
第二十七章 深海独角兽
说曹操曹操到,火焰所散发出的亮度虽然不如狼烟手电强,可它面积大啊!那只奇怪的大鸟果然是不出所料的来了。
它煽动着巨大的双翅摸索到我们的位置,先是在烧起来的墙外枝干上磨蹭了半天,然后又发了疯一般开始撞击着坚厚的冰墙!
我们头顶已经没有冰锥可以掉落了,此刻,纷纷扬扬掉下来的,是大块大块燃烧中的残枝。
“这墙……能撑住吗?”我啐了一口,吐出吸进去的黑渣子。我们被震的几乎站不住脚,只能狼狈不堪的躲避着漫天灰雨,“咱们灭不了火,这鸟一个劲儿的撞过来,总有冰墙碎裂的时候!”
“它暂时没这个本事,它的头是圆的,但是……”怪人声音一沉,他拉着我和冰雪王子突然停下脚步,瞪大了眼睛说道,“头尖的来了!”
一转身,我只觉得有个巨大的黑影从眼前掠过,就像冰墙外突然被蒙上了一层黑幕布似的,这个东西比那只大鸟还要大上许多许多,我愣了两秒钟,这面黑布才被拉开——
从后面看过去,这个大黑影的身体非常的圆润,还布满了许多黑白相间的花斑,我认为那是某种大型动物。
透过它扇形的尾巴和冰雪王子喷水的动作我才明白过来,那些缠住冬爷的黑色沥青都是它干的好事,龙涎香是从它体内吐出来的,这里的火光引来了一只鲸鱼!
鲸鱼和大鸟都处在冰墙外的同一个环境里,它们悬浮在蔚蓝中,却一点儿也不突兀。
等到这条超级大鲸鱼转过身体,我才知道怪人为什么会说“头尖的家伙”来了,我没想到的是,在鲸鱼圆润的大脑袋上,居然长着一根和它脑袋差不多长的尖角!
这很不协调,这很不科学!我所知道的鲸鱼,无论是什么品种,蓝鲸、虎鲸、座头鲸,都是圆脑袋大嘴巴,可从没有听说过鲸鱼会长角的!
更何况这根角这么长!它就贴着我们旁边的冰墙缓缓围绕着,我能够看到,那根角简直像长钻头一样,上面还有螺旋形的纹路!
它的功能是什么?身为一条海洋霸主,到底哪里才能用到这根长角?
“北极的独角兽……”
怪人的双眼映照着明亮的火光,他的神情很兴奋,动作却很警惕,他护着我们压低了身形,实际上,我不认为这只独角鲸鱼会注意到我们,和它相比,我们实在是太小了……
可它却突然掉头游走,在很远的地方停下,然后把尖尖的角指向了我们!
“它要助跑!”
我心头一凉,一下子明白了独角鲸这个动作的含义。大鸟的体积小、面部也比较圆,它自然是无法撞破坚固的冰墙,可独角鲸的力量是它的好几倍,加上这个钻头似的长角,冰墙的防御要玩儿完了!
@asd4632 10433楼 2013-09-22 15:30:00
回复第9257楼(作者: @松花小姐 于 2013-07-09 11:13)
咳咳、虽然更完了,一打开电脑还是习惯性的点开了天涯的页面。
每一个篇章的结束都是另一个崭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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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个才女!如果不是己结婚,非得找你当老婆,让你天天给俺讲故事。哈哈,那才叫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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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o ⊙ )啊!谁告诉你我已婚的?
它的行为究竟是要吃掉我们,还是单纯的趋光性本能啊!
“真是……坑死人了……”怪人慌忙拉着我们俩蹲在地上,屏住了呼吸——
它撞过来了!
眼看着巨大的黑影由远及近,我的脚都差点撞离了地面!火树上的碎片疯狂的散落在怪人的大衣上,牢固的冰墙突然以一个点为中心,延伸出了一张巨大的蜘蛛网裂痕!
独角鲸再次游向远处,它丝毫不给我们喘息的机会,又一次冲刺而来!
“哗啦——”
我和怪人一块儿栽倒在地上滚了两圈,满身蘸的都是温热的黑炭灰,一抬头,蜘蛛网的中心已经有冰块掉落了,大约十五公分的长角插入了这个空间的内部!
等一下,如果说鲸鱼不能飞,它只可以在水中畅游的话,那就意味着,外头的这片蔚蓝根本就不是天空,而是我一开始以为的海洋!
我对这里的结构完全理解了,这冰山是深入海面以下的,那只大鸟可能是一条翅膀较大的鱼,会飞的天使是海洋中的浮游生物,水母的伞盖喷出的不是气流而是冰水。
我们三个,根本就是处在一间大型的全透明水族馆中!
那么,当独角鲸把长角收回去的时候,海水岂不是就涌进来了?
我这么想着,它就行动起来了,随着长角的撤出,一道像喷泉似的水柱,从那个冰墙漏洞的中心,以极大的力量,喷薄而出,直接浇到了燃烧的火树身上!
可是,这只鲸鱼绝对不是来“御火”的,我们尝试过,用水来熄火的话,只会火上浇油!
果然,我们仨根本无力阻止,沾到了这丝海水的树枝立马疯了!它们顺着延续不断的水柱,在空中就烧了起来,火势竟然从这个大空间里,蔓延到了连接起来的外面的海洋中!
在海下,内部的压强肯定小于外面,海水源源不断的向里面喷入,在我们与火树之间,形成了一面燃烧的水幕!
这景象是极其壮丽的,眼前的这棵大树,完完全全的被烧着了!我们就像在参观炼钢厂似的,站在一个火红又巨大的熔炼车间里!
唯一不同的是,这儿的温度虽然升高了一些,可并不烫人,有的火星直接掉落在我的手背上,感觉也就和冬爷的烟灰不小心掉在我身上差不多。
燃烧的水温也还能接受,它们迸溅到身上,就像一个巨大的淋浴喷头在运作似的,根本就不会在皮肤上燃烧起来,反而洗干净了一身的灰尘!
我们在这北极的冰山之中,冲了个热水澡!
漫天纷扬的尘埃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水冲刷了下来,空气一下子就柔和洁净了许多,水流搅拌着我们脚下厚厚的尘堆,感觉越来越粘、越来越浓密。
我嗅着龙涎香的气味,看着渐渐钻出黑色焦枝的那一根嫩芽,还混乱的以为自己正站在田间的泥土地上。
原来这棵树,是需要火焰来重生的!
数不清的新枝芽以肉眼能够看见的速度,从被烧的污痕斑驳的残枝里钻出来,像是一条条蠕动的小蛇,一扭一扭的享受着火焰和热水。
整个空间通红明亮的火光渐渐暗淡了一些,并不是木质被燃烧殆尽了,而是它们好像被大树给逐渐吸收了进去。我终于明白过来,所谓的“御火”指的是什么意思。
火和着火的水,是这棵大树的养料吗?
随着最后一点儿树干上的火光熄灭,这个海下冰山的负二层重新恢复了安静和黑暗,飞蛾扑火般的大鸟终于停止了撞击,带着严重负伤的头颅消失在了我们的视线中。
独角鲸却没有立刻掉头,它再次把长角对准那个冰墙破洞,又重重的撞击了一次,然后发呆一样愣在那里好久,似乎在确认此刻从破洞里流进来的海水再也不会着火,它才终于把长角指向了别处,扭转庞大的身躯,扬长而去了。
我想它和头破血流的大鸟不同,它不是靠着本性来攻击发光物体的,不然的话,早在火焰熄灭的那个时刻,它就该离开了。我觉得它更像是一个有着自己思维的高级动物,它的所作所为是出于某种意图。
难道,它是来浇花施肥的?
我们的目光追随着它的远去,看向了被浸染成橙黄色的海洋深处,我甩了甩温热湿润的头发,突然浑身发紧!在独角鲸即将消失的那个方向,缓缓的,显现出一个人形!
近大远小,鲸鱼都成了一个书柜大小黑影子,想必距离我们已经非常遥远了,那么按照它的体积作为比较,旁边的另一个人形,就是货真价实的超级大块头!
“小卷毛的字条上说:‘小心巨人’!”怪人倒抽一口气,握紧了我的手,“他要过来了……”
那个人形在海洋中缓缓的迈着步子,走进我们,独角鲸像只宠物似的跟在他身后。
他的轮廓、四肢、和五官都逐渐的清晰起来,我看到他的脑袋上,没有头发。
我突然就心如明镜了:这是那个深海巨人!
我在从虞渊跳入海里的时候,曾经见过他,我对视过他巨大的眼睛!
他是深海的守护神吗?他是……大海神?龙伯人?
靠,我一拍脑门,原来我跳进海里见到他的那个时候,我就已经被归墟的海水冲向北极了!而赤金楼阁里的那张世界地图,画的也就是这里!
我的思绪飘回了到了静谧之城毁灭前的那一刻,在三层楼阁的天花板上,有一张天圆地方的世界地图,在最上端的北冥之地里,雕刻着许多高低不一的山头,在它们的下方,存在着另外两座超大体积的山峰,而在这四周,还雕有几朵代表着水流的波浪!
我现在明白了,那些波浪代表的,就是冰墙外的海洋;错落有致的山脉,指的是禁地之上不断移动的冰山!
按照梁阿婆小册子里的传说来看,沉没在海底的两座大山,一座是岱舆山,一座是员峤山,它们原本是被巨鳌负载、漂浮在世界东方的五座仙山之二。
我猜,现在的我们就处在其中的一座仙山之中!
谁说冰山不是山呢?
而那位北极深海里的巨人海神,想必就是被放逐在北冥之地的龙伯族人了!
第二十八章 血肉养料
他和独角兽停在了远方,静静的看着我们这三个闯了祸的入侵者,就像坠入海底的雕塑一般,再也没有多余的动作了。
这倒让我们仨很心慌,要杀要剐你倒是直接表态啊,我们也好想办法应付,可这么安静的杵着、注视着,搞的我们像做了错事的孩子似的,一动也不敢动,手足无措!
他又走进了几步,直到我再次可以和他的巨眼对视。
他缓缓的抬起手来,掌心朝着这边,好像抓住了海水一样,猛然向后一退——
从冰墙破铜喷涌出的水流突然渐弱了,它淅淅沥沥的挤出最后一道水柱,直至停歇。
我心说我靠,难道他能呼风唤雨、控制海洋?这他妈才是真正的海神!
没有了那股水流的压力,就连冰墙上的蜘蛛网也跟着愈合了起来,它一点点修复着白色的裂纹,逐渐恢复着原先晶莹透明的样子。
我心知肚明神鬼论都是夸张迷信的学说,但看着眼前这个匪夷所思的龙伯巨人,看着他的那样的动作和样貌,我发自内心的就把他神化了。
其实想想,以龙伯巨人那样的体积和力量,当然可以把水流的方向瞬间改变一下,而冰本来就是固态的水,只要外面新流过来的海水的温度够低,冰墙按理说也是可以被修复的!
龙伯巨人没有再向我们展现其他的神迹,他静静的矗立了片刻,便把山川一样坚实的银灰色脊背对着我们,和他到来时一样,从容又安静的一步步远去,带着独角鲸、带着燃烧的海水,直到那样一片橙黄色的明亮海域彻底脱离了我们的视线。
怪人朝和我都是从蓬莱逃出来的,我们俩都见过海神,也在跳下虞渊之际见过一次刚才的那位巨人。冰雪王子是出奇的冷静,他眼睛不眨一下的死盯着他,一看就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他属于小卷毛的J-11,小卷毛又对海洋了如指掌,我想他对于巨人也是有所耳闻的吧。
所以还好是我们三个有所准备的家伙凑在一起,还不至于被巨人吓住,我们在震惊了片刻之后,还是比较快的恢复了冷静的。
已经不再有水流注入进来了,墙上的裂纹越来越浅,要不了多久它就该恢复原貌了,我们脚下的海水灰烬混合物,此刻完全就是融合成了坚实的土地。
独角鲸凿开了一个洞放水,龙伯人又停止了放水,而我们仨全都毫发无伤的站在这里。我们是被放任不管,还是被无视了?
我想起之前遇到过的几个小个头海神,他们嗅觉很敏锐,习惯于依靠不同的味道来辨别事物,而视力却很一般的样子。海里和天空不同,这里的生物不需要老鹰似的眼睛,海越深,那里的生物越是瞎子,我记得有一种什么大鱼,眼珠子占脑袋的三分之一大,作用却只是感光。
说不定这个龙伯人只看到了火,而不知道火光熄灭后,里面还有人。
可是如果没人进来的话,北极也不会莫名其妙的着火啊!
我管不了那么多,没了火焰和海水的滋养,刚刚才发出来的新芽很快就变了颜色,当我们小心翼翼的回到大树跟前的时候,所有的一切就像我刚掉落进来的时候一样:坚实的树干经过了火焰的洗礼,又包裹上了一层厚厚的黑灰;那块龙涎香的表面温温热热的,散发着沁人心脾的香气;被我们折断的枯枝由新芽顶替了上去,而它们也逐渐在空气中变为了千篇一律的黑炭色。
如果不是有两名同伴在身边,我肯定以为突然出现又消失的龙伯人和独角兽是我的一段臆想!
我觉得冬爷他们肯定也是经历了这么一场奇怪的火灾,可问题是现在的我们依然毫无进展啊,他们暗示我们仨放一把火,就是让龙伯人露个脸?
唯一有些不同的,就是我们脚下刚刚由树灰和热水形成的土地。
它在动!
我们还踩在它的上面呢,这种感觉就像地面铺了一条地毯,有一个力量正在前面缓缓的从你脚下抽离这条毯子,似乎试图把毯子卷起来收好!
我用余光看到,这儿和和上一层一样,地面也铺着一层金属地板。
冰雪王子蹲下去,在地上摸了摸,顺着土壤的走向,绕到了大树干的后方,那里正是藏有弹药盒子的树洞位置。
定睛一看,这树洞此刻根本不叫树洞了,那叫做一扇小门!虽然说我们堵在洞口的龙涎香经过燃烧,稍微变小了一些,可原本连我都钻不进去的小洞口,不知道怎么被扩大了那么多,连怪人这个个头都能勉强塞进去了!
更为奇特的是,两三根很长很长的树枝如同两只手,从树洞入口处抓着外面的土壤向里送,乍一看上去,就像是在树洞里面,坐着一个正在收回地毯的仙人!
就在我们愣住的这一两分钟里,我认为洞口又缩小了一些,这棵树似乎在愈合着它被烧伤的疮口。
想想那场火,难道树洞是经历了热胀冷缩吗?我摇了摇头,看着怪人把那块有些融化了的龙涎香清理出来。再探头一看——树洞下方完全变成空心的了!
原先那儿的空间小的要死,现在却能边吞咽着我们脚下的地毯,边像等着迎接更多的土壤似的,扩大了不少,变成了一个黑灯瞎火的可以容下一人大小的深窟窿!
“Get going!”
冰雪王子突然一拍我的肩膀,飞快的背好包裹,抬起腿来就伸进了树洞里!
“你……你要跟着跳进去?!”
我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伸出手想拉住他,怪人却一拍脑袋,转身抓着我的肩膀,用力一甩也给把我的腿给丢了进去!
冰雪王子已经随着泥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我身下滑滑的潮潮的,心里怕的要死,一回头想看看怪人的脸,突然发现树洞口又缩小了!
我脑子里闪过了一条清晰的线索:原来这就是进入下面一层空间的出口!
我知道时间不够再耗费的了,我双手撑着空心树干内侧,仰面朝天躺下,一用力跟着泥土一块儿跳了进去!
这时候怪人钻进来就有些困难了,如果刚才冰雪王子不提醒我们,这个树洞很快又会被堵上,就如同我们第一次看到的时候一样!
身下的泥土争先恐后的推动着我朝下滑行,速度越来越快,同时我也感觉到,土壤中的热量逐一散发了出来,把寥寥可数的空气污染的浑浊不堪。
当我缩着脑袋抱着胳膊、双脚终于踩到了地面的时候,我心里咯噔一下,我的四周依旧是一片漆黑,没有光亮、没有冰雪王子、也没有新鲜空气。
“查尔斯?”我试着喊了他的名字,却半天没有动静。
我用力踹了两脚,觉得原本松软的地面被我踩结实了一些,但源源不断汇入的新土壤又掉落在了我的脚面上。我突然感觉,这颗树就像是个大大的蛇皮口袋,不管是土壤还是人类,只要跳进来,都会被当做填充物塞满口袋里的整个空间,直到这个口袋再也装不下为止。
难道这个树洞底下根本就是被堵住的,冰雪王子就在我的脚下,但他被埋了起来,用不了多久,我也会被泥土掩埋,成为这棵树的一部分,被永远的封存在树干里?!
我越想越害怕,涌进来的泥土已经把我的膝盖埋起来了,我能活动的空间急剧减小,空气稀薄的要命,我觉得再这样下去,我得先缺氧而死!
我只好抽筋似的用力踢踏着双脚,想踢破这个越来越紧致结实的底层,也不知道怪人会不会在我彻底被活埋之前掉下来,我担心的看向上方,想喊两嗓子警告他一下,可一张嘴却被喷了满脸的泥土!
难道我们的尸体也会成为这棵大树的养分吗?
我近乎绝望的这样想着,我的脚已经牢牢的陷入泥土中拔不出来了,土壤的温度越来越低,树干又缩小了一圈,我浑身僵直,睁着眼睛和闭着眼睛都是一片黑暗,我在等死。
又过了一两分钟,我觉得快要麻木掉的脚脖子,突然一阵生疼!
是某根神经抽筋了还是?
还是有人抓住了我的脚?!
我靠!死不了了,我的另一只脚脖子也被抓住了!
抓住我的那个人力气大的很,他连底下的泥土都不用扒拉开,就直接把我往下拖动了几公分!
“查尔斯?”我精神一震,抖动肩膀把压盖在脑袋上的泥巴块儿甩掉,努力弯下腰去,想帮他把我膝盖附近的土壤清理开一些,这样他拉动我也能省些力气。
别看冰雪王子没怎么展露过身手,他的力气可真是大的惊人,也就用了十秒钟,我的腿都能小幅度的活动一下了!
老板娘给我发的鞋子略微大了一号,在那股强力的拖拽下,我的脚居然金蝉脱壳了!
“Hold on!”我喊道。
我伸长了手臂,想穿上鞋子,又怕他听不到我的声音,便去触碰了一下他的手。
……干巴巴、硬邦邦、粗糙还有纹路!抓住我的根本不是人手,而是———大树的又一根分叉树枝!
我的心一下子凉透了,那树枝感受到了我的手,猛的缠过来,顺着我的胳膊,像一条长蛇似的把我紧紧的勒住了!
我还保持着弯腰低头的那个姿势,这么一折腾,我的腰险些就断掉了啊!
我不认为它还会负担起电梯的职责,再一次乖乖把我拉到下一层去了,自从两条树枝缠上了我的全身后,就越来越紧的开始收缩,它冰凉的枝条无孔不入的伸进了我的衣服缝隙里,似乎在用所有的细胞吮吸着我的体温,我的皮肤上感觉到了刺痒的疼痛感,连血管都快要被挤得炸开了!
它是想把我揉烂了融合在泥土里,方便大树吸取营养吗?
这死的也太惨了一些吧!
这时,我感到掉了鞋子的那只脚心一阵瘙痒,似乎又伸过来一根枝条。
我觉得我的嘴唇都被自己咬出了血渍,这种临死前的痛感实在是难以忍受,如果要死,就快点来吧!这种情况下,就请别再搔我的痒痒了好吧!
可我突然觉得,握着我脚的那个东西,传来了一阵温度。
这次来的,是人!
第二十九章 小个头的优势
这回出现的,不止一个人,我的姿势能看到脚边的那块土壤松散了下来,有好几双手在努力的向外刨土,一丝丝蓝色的冷光从那里的缝隙间透射进来,带给了我生还的安慰!
我脚下破开了一个半米的洞口,一只骨瘦嶙峋的手摸索着伸进来,手心里攥着一把小巧的短刀。
耗子哥!
他找准了我身上枝条的缠绕位置,小心翼翼的割了下去——
它们还和以前一样,受到伤害就很痛的样子扭动了起来,然后飞速的枯萎下去,在两三秒之内就化为了一把灰尘。
我的身体终于得到了解脱,我配合着外面的人,穿山甲一样扒拉着满身的土,总算是从那个差点要了我命的狭小树干中钻了出去!
“幺妹儿啊!”
我天旋地转的睁开眼睛,好不容易呼吸到了一口冰凉但清新的空气,久违的冬爷一个熊抱差点又把我给压死!
“你们……都在!”我回回神,发现我们一路苦苦追寻的冬爷、耗子、小王爷、二毛、还有冰雪王子查尔斯全都蹲在旁边呢!
二毛子看起来还是很虚弱,她经过了一场致命的溺水劫,把身上的那股子彪悍劲儿都褪去了大半,她半卧在一旁朝我点点头,又神色焦急的看向了另外几个男人!
冬爷快速的拥抱了我那一下之后,也是转身就扑了回去,我撑起发麻的身体,发现自己的衣服脏极了,我的浑身都裹着成块儿的泥巴,我正瘫在一大片泥土堆里!
对了,我和这些泥土都是从树干中滑落下来的,如果不是队里的人及时营救,恐怕前一刻我就死掉了!
我揉了揉被勒肿的胳膊,晃晃悠悠的站起来,我看到自己显然是进入了海下冰山的负三层:我们脚下是由若干树枝交叉组成的小平台,上面铺的是野营帐篷的厚布料,眼前的黑色树干露出了一个半人大小的破洞,小王爷举着一把小斧头正站在破洞旁一下下劈砍着,油亮的光头上满是汗珠,还贴着一块血迹斑斑的纱布;冬爷像一只地鼠,他双手都握着工兵铲,跪在洞口前疯狂的向外铲出不断滑落的泥土;耗子攥着短刀,把半个身体都探进了破洞里面,他的大臂一下下挥舞着,似乎在和那些不安分的树枝进行战斗;冰雪王子把他们扒拉出来的灰烬和泥巴清扫出来,分散到四周的平底上,他也是满身的污痕,也是在不久前才和我一样被冬爷他们从树干中拯救出来。
而在那个恐怖的空心树干之中,还有另一个处于极度危险中的人呢!
朝闻道在我后面啊!
我回想了一下,怪人在把我扔进来的时候,树洞都已经很小了,他再往里钻,肯定要废上不少的力气,而等了这么半天他都没有跟我汇合,我猜他是在途中被卡住了!
“日他仙人的,这烂泥巴也太多了!”冬煌累的直喘粗气,我看到他的手上都磨出了成片的水泡。
我也凑到前面去,和冰雪王子一起蹲在他身后,手脚并用的向外刨土,怪人他比我高那么多,自然夹在树干里很憋屈,这么长的一段树干,也不知道他现在停留在哪里!
看着耗子哥不停挥动短刀,我发现那些灵巧的树枝居然是从树干的内部、底部,不断的向上延伸着的,这棵树的构造和我想象中完全不一样,如果用一个例子来比喻,我觉得这像是一截粗电缆:
树干就是电缆外面包裹着的那层黑色皮子,如果从横截面看过去,你就能看到,它的内部,还藏着许许多多细小的电线铜丝!
外皮又老又陈旧,不少铜丝便在表皮上刺破了一些小洞,从内部张牙舞爪的伸了出来,这就是我们所看到的分叉树枝!
小王爷举着斧头一刻都不得停歇,因为这层树皮是在缓缓的愈合着的,我明白了冬爷他们为什么要用龙涎香把那个树洞堵起来,一是引起我们的注意,二是防止树皮把那个洞口给愈合起来!
我站起身来,觉得现在的进度实在是慢,上层的土还在掉落,我们只能制止可以勒死人的枝条向上撺掇,然后从底部一点点向外扒拉,等着怪人滑到这边来,可万一他是卡在了树干的中间位置,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掏空这个树干呢?
“冬爷,我来!”我活动了一下四肢,夺过他手里的一把工兵铲,抬脚就抵在了小王爷劈出来破洞里,“这个空间我还能钻进去!”
冬煌愣了一愣,满手血泡的摸了一把我的头,转身抓过绳子帮我系在了腰上。
我知道我这个决定的危险有多高,但有了这条绳子,无论我是被卡住还是活埋,都不至于丧命!我戴上头灯,使出了耗子哥在霸王宝藏里传授给我的“足背攀岩法”,艰难的把身体卡在了树干里面。冬爷他们在我下方警惕的监视着突然就冒出来的枝条,好让我没有后顾之忧的去解救怪人。
我的背部紧贴树干,双脚用力蹬着对面,用手里的工兵铲一下下敲击着头顶上的土层。幸好我一直没长个子,换个人是绝对没法像我这么灵活的。
我的速度还挺快,低头看去,耗子哥砍伐枝条的那只手臂已经看不清了,我觉得我少说也得往上攀爬了八米左右吧,可怪人的手脚却始终没有出现过。
我跳下来的时候,龙涎香已经被拿出来了,那么怪人钻进来以后,就算发现自己会被活埋、会被卡住,也根本回不去了,他只能委身在树干里,向着看不见前路的泥土中蠕动。他的身手是队里最矫健的,如果他朝下努力,我朝上努力,应该是很快就能够汇合了啊!
但是假如上面的洞口愈合了,下面的出路又被泥巴封住,树干的内部就是个封闭的空间了,那点儿空气压根儿撑不了多久,怪人也有可能是因为缺氧而一直没办法前行!
我一刻不敢停的继续攀爬,感觉到上头的土质变硬了,这和刚才一路上,一碰就松松软软掉下的土层很不同,我非得把铲子使劲插入其中,再用力晃动两下,才能开辟出新的道路。
这虽然让我的速度慢了下来,但我心里一阵激动——怪人应该就在上面了,我原先被困住的时候,不也是把脚下的土质全给踩结实了吗?
我收好工兵铲,改用手指头向上翻弄,他应该被埋的很结实,我怕自己一铲子下去,把他的手给剁了!
潮湿的土壤很恶心,我的手漫无目的搅拌着它们向下掉落,突然摸到了完全不同的触感!
苍天有眼,我终于找到你了!
我心里一松,差点没顶住身体掉下去!我咬着牙拼了命的向上拱,泥巴劈头盖脸的砸了我一身,再一抬手,我摸到了朝闻道一只攥紧的拳头!
原来他是头朝下卡在这里的!
这样也对,不管怎么说,用这个姿势可以顶住上面的土壤滑落,还能留住一片空间一丝空气,如果直站着,可就得被泥巴封住口鼻了!
我摇了摇他生长着奇怪纹路的手,他却没有任何反应,我顺着那条胳膊往周围狂抓了一气,终于是挖掉了一整块硬邦邦的泥巴,露出了他的脑袋!
“朝闻道!我来了,你没死吧?”
我抓住他的头发用力摇了摇,但他没有理我。
我把头灯推正,仔细一看——他的脸色是铁青的,抿着嘴唇紧紧的闭着眼睛,任由我怎么呼喊拍打都不动!
我试探到他鼻下还有一丝呼吸,想必是缺氧导致了他的昏迷!我立刻把身体往旁边移动了一点儿,希望下方的新鲜空气赶紧涌进来!
他一时半会儿应该是醒不了了,我把腰间的绳子打了一个结栓在他腋下,然后探出胳膊去清理他身上的泥土。
他胸口的土层也很结实,我能想象到被活埋的人该有多么难受,空气本来就稀薄的要命,这还有土块挤压着你的肺部,让你无论如何都动弹不得!
怪人的两条腿是完完全全插进上头的土层里的,我心想靠我自己把他弄出来是要花费太多的时间了,反正他是昏迷的,我抱不动他,想救他出去怎么着都得往下掉落摔一次,那么,不如陪他一起摔个痛快好了!
这么想着,我抓住了他衣服,然后猛的往他身上一跳,把自身的重量全加了上去——
怪人的腿果然朝外面拔出了一小截!我一看有戏,赶紧摘下头灯丢下去,让冬爷他们收到信号做好准备。
“你救过我很多次,你又不稀罕我以身相许,现在可好,终于轮到我救你了!”我自嘲的笑笑,把他腿上的土层拨弄松散了一些,移开体重,然后再来一个猛扑,终于是抱着他的脖子坠落了下去!
我还没和怪人这么亲近过呢,我觉得他好像恢复了一点知觉颤动了一下。
我想,干保密人这行,果然是不能有什么儿女情长、你侬我侬的,在面对种种危机的时候,那些感情只会让你慌乱、分神、浮想联翩。
我护着怪人的脑袋高速下坠,就在这个关头我居然还很希望抱着的这个男人能睁开眼睛回抱我一下,那我就死而无憾了。
这样的心思是不对不对的。
我摇摇头,感到眼前闪过了头灯的光芒,我们摔到树洞底部来了。
第三十章 触发机制
冬爷很聪明,他知道从那个高度掉落,我们一定会多少受点儿伤,而用自己人当做人肉垫子也不实际。
我丝毫没觉得疼痛,稳稳的躺在了那里,在我身下,是树洞底部蹿出来的枝条接住了我们俩!
冬爷在我给出头灯信号以后,就暂停了和耗子的砍伐,放任这些倔强的枝叶向上攀爬。在我们掉落下来的那一瞬间,也只有它们才能如此迅速的做出反应,在第一时间抓住我们的身体,给了我们一个极大的缓冲,不至于摔伤。
现在,这些功臣又成为了祸害,它们开始恣意的缠绕上我们的四肢,越勒越紧,不过有耗子哥在此,几刀下去,它们就变回了枯死的碎片。
几个人放下手头的工具,拖着我们俩赶紧远离了树洞口。冬爷双手按在怪人的胸前,给他做了两下心脏复苏,又和小王爷一起把他身上覆盖着的泥巴块儿清理掉了。
他的脸色渐渐好转,睫毛也微微颤动了几下,应该是没有什么大碍了,可一时半会儿也缓不过来劲儿。
大家每个人都累的够呛,干脆就三三两两的躺在了泥巴堆里,享受着来之不易的平安。
我浑身都是黏糊糊的汗液,还有不少土渣子灌进了衣服缝里,又痒又扎,难受的不行!
我累的站不住脚,向后一栽,仰面朝天的躺下,睁开眼睛看向头顶的那块冰层?———
这儿果然也是有一幅图画的,不过内容不再是青鸟和东王公了,而是特别完美的一个正圆,里面还嵌入了一个正三角形,并且,它是橙红色的!
“冬爷,那是什么?”
“谁知道,看样子挺像一个宗教符号……”冬煌咕嘟嘟灌了一气儿水,擦了擦满脸污泥,奇怪的说道,“诶?我们进来的时候,它还不是这样的呢,这会儿怎么变了?”
我不知所以的问道:“原先是什么样子的?”
“一个人像,东王公。”冬煌小声说道,他偷偷指了指耗子,“他再跟着我们一块儿走,八成又要疯,他说他看着那个人像很眼熟……”
我转脸一看,耗子哥紧皱着眉毛正揉太阳穴呢,他是唯一一个亲眼接触过东王公的人,这里的画像当然会勾起他选择性遗忘的那些过往了……
我抬头想把天上的那个符号牢牢记住,却发现它橙红色的光泽明显的暗淡了下去,再等了一会儿,几乎就看不出来什么了,而一张耳朵上挂着长蛇的东王公人像显现在了冰层之上!
可是负二层已经没有人了,是什么东西在改变这幅画?
我一拍大腿醒悟过来:温度!
能跟随我们一起流逝的,只有温度了,火焰已经全数熄灭,水被吸收,地上的土壤也滑入了树洞里。那么能在刚才那段时间内出现,而现在又渐渐消失的东西,就是残余下来的温度!
那我们在负一负二层之间看到的骑着青鸟的东王公的图像,也应该是常温下那张金属地板的状态,当我们放了火,温度升高,是会出现一个隐藏的符号的!
“上一层隐藏的符号是什么?我们着急慌忙的钻进了树洞,只看到它有所变化,没看到全貌!”我把希望的目光投向了先进来的那些人。
小王爷摇了摇头说道:“我们一直在这儿呆着,等着和你们会合,根本也没发现什么异常情况,本来想留个字条放在弹药盒里,把我们所想到的都告诉你们,可是放了火以后就来不及了,栓那条绳子还耽误了点儿功夫,树洞收缩的速度太快,我们没时间向你们仨解释。”
我一想,他们人多,二毛、小王爷、耗子、冬爷,这么多人都要钻进树洞里,肯定得抓紧时间啊!
等一下,我掰掰手指头,还少一个人呢!第一个跳下来的高小雅呢?
“她不愿意耽误时间,干等着你们,带着赖皮先到下面去了。”小王爷叹了一口气,朝下一指,“头一回见这么固执这么不要命的女人!她压根儿不适合干这一行,这趟能保住命都是奇迹!”
我趴在这个树杈组成的平台边缘,探头一看——
好家伙,我们的位置只是在负三层的三分之一高度而已,下面还深着呢!
我看不清高小雅在哪里,但是隐约的看到了一个发绿的小光点儿,那应该是高小雅手中的荧光棒。
我明白她迫不及待想找到林医生的心,她加入保密人的目的本来就不是什么探索世界,我觉得就算她死了,只要能见到林哲宇,她就不会后悔的。
“那……咱们也得加快脚步了吧?”我觉得以高小雅的身手,在漆黑的下方指不上又会遇到了什么呢,我活动了一下脖子,看到头上的人像已经完全把三角符号给覆盖住了,问道,“对了,上一层的那个大海神是什么意思,你们也和他对视了吗?”
“什么玩意儿?”耗子一脸迷茫。
再看其他几个人,也都摇了摇头,好像听不懂我的话!
我靠,敢情他们没有把龙伯巨人引过来!
冬爷察觉到我们两拨人肯定是在同一个地方经历了不同的情况,他清了清嗓子,把他们遇到的事情从头到尾复述了一遍。
原来,他和耗子哥从出水口掉下来以后,被那一大块龙涎香卡在了半截,只好忍痛在上好的皮大衣上刮了半天黏糊糊的东西,俩人才顺利连滚带爬的掉落到负一层,跟小王爷和二毛他们汇合了。
那个时候,高小雅已经离开了那里,她在地上留下了几个空空的大瓶子,外面的标签上写着医用酒精。
我猛然想起,我在负一层所闻到的那股刺激性气味儿,可不就是酒精的味道嘛!
冬爷接着说,有文化的人果然就是高端,酒精洒在冰珠上,可以快速降低冰点,稍微提高点儿温度就能使珠子慢慢融化成水了。
总之他们几个人在高小雅清理出来的几小片地面上,看到了青鸟爪子下的枯树枝。他们打开了照明设备想把那东西研究个透彻,结果和我们一样引来了几只具有趋光性的大鸟!大鸟开始疯狂的攻击冰墙,把头顶满满的冰锥都给撞击了下来,几个人慌忙的躲闪着,却根本没有地方可以躲避!
我看了看小王爷光头上的纱布,心说幸好他们帮我们抗下了大部分的冰锥,不然受苦的可就是我们仨了!
慌乱中有人踩到了枯枝,他们那时候正抱团蹲在一起躲避着冰锥呢,便一块儿被突如其来的枝条抓住了,挨个儿被拉下了负二层。
探照灯就是那个时候冬爷留下的,他怕我们也犯同样的错误,便在被拉下去的前一刻,打开了蓝冷光,把灯丢了出来。
我听的有点汗颜,我们虽然发现了探照灯是他们留下的提示,可不争气的我还是自作聪明的打开了手电,照样把大鸟引来了……
在负二层里,几个人和一筹莫展的高小雅见面了,吓得一直夹着尾巴的赖皮突然蹿了下去,一个劲儿的往底层的树干上扑腾。
他们赶过去一看———那里的树干上长出来一件衬衫,赖皮是嗅着它的味道扑过来的。而在禁地寻路的时候,赖皮闻过林医生衣服的味道,从衬衫的款式来看,那绝对是他故意留下的一条线索。
他们用短柄斧劈开树干,试图把拽的牢牢的衬衫扯出来,结果就发现了树洞里面林医生留下的“御火”两个字。
其他人看不懂,冬爷却马上就明白了那个意思,他折下了几根树枝,拆了几颗弹药,点起了一把火。
火焰很快就蔓延开来,冬爷当然也是吓了一跳,不过他晓得饮用水的珍贵,几个人便手忙脚乱的用厚重的皮大衣把火苗给憋熄了。
有了这把火,大家发现,树干是会吸收热量的,那个被劈开的洞口逐渐开始愈合,从树干内部也传来了一阵动静。
冬煌试探着又点起几根柴火,直接从树洞里扔了进去——他发现这些火焰可以使树干里的木质收缩起来,露出一个通向下方的豁洞,似乎在把火焰的热量传输到树干的深出去!而当热量散尽以后,它们又愈合了!
几个人一支接一支的丢下去燃烧的树枝,火光还是把那种趋光的大鸟引了过来,他们刚刚吃过它的苦头,丝毫不敢耽误,趁着热量没散尽、树洞没愈合、大鸟也没发动攻击的间隙,赶紧从洞里跳了进来,把一大块龙涎香和没用完的火引子留给了我们。
听他说完,我真是后悔没跟着他们这些人凑一块儿下来,和他们相比,我们远远没有那么顺利,我们放了火,浇了水,引来了独角鲸和龙伯巨人,把整棵树都给烧了个遍!
托这些状况的福,我们也没有及时的注意到树洞的变化,跳下来的时机已经晚了,要不是冬爷他们在底下等着,我们仨这会儿都还卡在树干里!
我把我们的所见所闻也讲了一遍,一群人目瞪口呆的直竖大拇指!
“你们也太能折腾了……”小王爷叹道,“本王还在想这些泥巴是哪里来的,敢情是树灰混合了海水……”
冬煌站起身来走了两步思忖道:“北极的这棵树,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神秘,它所需要的,就是吸收热量而已!”
他摸了两把安静下来的黑树干接着说:“小幺妹刚才说这棵树吃火、吃水、吃土壤还吃人,其实它要吃的只是热量,火的热量、热水的热量、土壤里的热量,还有我们身体里热到出汗的体温!”
“怪不得那些枝条总往我裸露的皮肤上钻,它是想把我们吸成冰块啊……”我恍然大悟道,“也就是说,我们可以用高温触发大树的活动!”
小王爷也站了起来:“快告诉小雅,她还在没头没脑的瞎找线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