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神的后代
“矮子矮子你看,这是矮子送我的大宝刀!”。
怪人笑得跟白痴一样,从腰间拔出我帮他打磨的黑曜石祭刀来,对着皎洁的月光炫耀了半天:“你看你看,又锋利,又漂亮,又……好!好!”
怪人的词汇量实在是不怎么丰富,我心说他这破酒量幸好是在我们自己人的队里,如果他正儿八经的出去混社会找工作了,一顿饭局还没刚谈两句业务呢就趴下了,老板可就愁死了。
“矮子矮子!”
怪人像复读机似的嘟囔个不停,金色的月光倒映在水面,折射出一层柔和的光线映在他的侧脸上,他眼睛那么亮,他笑得也太灿烂了。
“好啦好啦,好好的保存这把刀就行了。”我看他手腕都有些发软,非常担心他高举着的大宝刀又掉到水里去,只好顺着他的话点点头,把祭刀插回刀鞘里,“你喝多了,如果觉得困,就先睡会儿吧!”
“我才没有呢!今天陪你看月亮我很开心,不想睡觉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样照顾一个喝醉酒的男人,是让他赶紧去休息,还是静静的附和他的胡言乱语呢?
“矮子,你说你这么矮,如果我能陪你一起长……”
“喂,小帅哥!陪姐姐喝一杯吗?”青梅姐捧着一碟茴香豆不小心打断了怪人,她笑嘻嘻的坐到了我们旁边埋怨道,“那群男人也真是的,把我们姒小四都给带坏了!光顾着打麻将也不理我,好寂寞啊!”
“好的,好的,姐姐做饭那么好吃,喝两杯也行!”怪人呵呵地笑着,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就学会拍马屁了。他转头把手里的杯子和青梅姐一碰,我都来不及制止呢他就“啊”的一声,咂了咂嘴巴,喝干了!
完蛋啊,一杯倒刚才喝了半杯,现在,是一整杯了。
“姐,你让他喝了这酒你只会更寂寞的……”我无奈的看着怪人的眼睛眯了一下,对着无辜的青梅姐倒数着,“三、二、一。”
“呼——”
怪人特给面子,在青梅姐难以置信的眼光中,应声就一头栽倒在我的怀里,呼噜呼噜大睡起来了。
“就这小酒量也算个爷们儿?!”
月亮在渐渐的下沉,它被会稽山挡住了一角扇面,像是刻意镶嵌在山间的照明设备。山上的姒家人大概在焚香,从那儿,隐隐地蒸腾出一层紫红色的雾气来,把月亮都给国画一般晕染开来了。
身后的四人麻将桌上,“幺鸡”、“九梭”的吵闹声不绝于耳,青梅姐尝试了几次都没能把剪刀从那儿拉开,只好叹了口气又回到我的身边,借着酒劲透露了一点儿姒姓大家族的秘密:
我们傍晚所见到的那一行人,就是所谓的本家,他们是从村子里脱离出来,只负责驻守在山上的。
被我们缠上的剪刀同学家里,上头总共有三个哥哥:
她的大哥现在已经成家生子,算是这一代正统的姒家传人了,他是真真正正的禹陵守陵人,山下的村民们不仅最近几年没见过他,就算是老一辈的人也几乎没有见过的,他是最重要的长子,只生活在山上。
二哥叫做姒涧苍,一直以来身体不是很好,但他心思很细、记忆力很棒,一般每个月十五这一天的祭祖都是由他来主持的。
三哥比我们的剪刀只大了两岁,叫做姒涧澜,是属于那种看起来挺懂事,其实玩心未泯的类型,他跟剪刀的关系最近,每次剪刀一回家准得挨揍,都是这个三哥在拼命的护着她。
青梅姐很详细的帮忙分析着,如果说我们对姒家有事相求,大哥我们几个一定是见不到的;二哥虽然可以临时当家,但他这个人比较优柔寡断,遇到大问题的话肯定要去请教他们的小叔。
所以最好说话的就是三哥涧澜,他最疼自己妹妹,如果让他出面站在我们这一方的话,事情肯定要好办多了。
介于二哥的身体状况,在老大不在的日子里,他们的小叔其实才是山头上的当家人。但是呢这个小叔警戒心很高,当年那些开发商和当官的开发会稽山风景区的时候,惹怒了小叔,结果那些人差点儿就没能从山里走出来。我们像现在这样的贸然前往,他肯定是不待见的,总会难为我们一番才是。
我涉世未深,是很不擅长处理这种人际之间的关系,凭我是想不出来能攻克他们姒家的方法的。我只能打起精神来把青梅提供的情报都牢牢记在脑子里,等到天一亮再转告给我们冬爷和小王爷,只要有他们两个大佬在,这种事情我是不用去操心的。
山上的祭祖还真是没完没了,我们的两坛黄酒眼看就要喝光了,类似于编钟似的乐曲声还是能断断续续的听到。
我心里还挺感动,姒家的祭祖不是旅游景点为了吸引游客的作秀,而是真正虔诚认真的忙活到深夜,为了祭拜四千年前的那位英雄。
这种世代相传的坚持和至死不渝的承诺放到现在这个复杂的社会里来看,真的太珍贵了。
“青梅姐,你说大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我轻轻的扶弄着怪人的头发,眺望着会稽的月亮映照的树木剪影,思绪飘到了很远很远和从前。
“你觉得呢?”
“是一个非常质朴的人吧!他那么的勤恳那么辛苦,带着百姓疏了洪水平了山川,我总觉得他一辈子都很劳累啊,堪称朴实劳动者典范!”
“我和你的想法不一样哦……”青梅晃悠着最后一层黄酒,和我又碰了个杯子说道,“在我以前接待过的游客里,大家都差不多。在他们的心目中,大禹是一个戴着斗笠扛着锄头的农民形象。”
她仰头抿了一口酒,特别坚定的说道:“而我认为,他是一个神!”
青梅的表情好像回到了少女时代,她眼角的细纹在此刻都舒展开来,双眼散发出兴奋的神采,眉飞色舞的说道:“外面的人都不相信关于他的传说,包括来这儿考察的那些大学教授也都觉得,我们禹村里的人都是最普通不过的百姓,有的很愚钝、有的很顽固。那么,如果我们姒家人不是骗子的话,一代代追溯回过去,大禹也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他有着平凡的血肉之躯,他需要吃饭睡觉,他也会劳累受伤,只不过他有着很强的信念,才成就了他的那么多辉煌。”
我觉得她说的很好,便点点头示意自己正在认真聆听呢。
“其实,和外族的人刚好相反,身为他的后代,血管里流着他的血,我们认为姒家人是不平凡的,真的……我不是有意拔高自己,但我就觉得,我和你们不一样,我们从一开始就有着绝对的区别的,因为我们是神的后代!”
会稽山上响起了一声非常沉闷的钟声,祭祖仪式应该是到此结束了。
伴随着此声此情此景,我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一样。
“神的后代?”我放下酒杯,看到怪人好像很热,一个劲儿的想把t恤脱下来,便帮他轻摇了一下芭蕉扇,才继续跟青梅探讨道,“你的意思,是大禹不仅仅是一个被神化的英雄,而且他流传下来的那些神话也是真的?”
不仅在民间故事里,在确切的古籍记载上,大禹的故事都是被演绎的出神入化的。他可以化身成熊劈山引水,也可以变成黄龙飞向九天,有人说他建立的夏朝以后寿终正寝了,有人说他原本就是天神,只不过日子到了又被召回了天上去。
不同版本的大禹事迹,我们很难去考证真假,他的年代实在是太过久远了。
青梅姐却言之凿凿的说道:“是的,他是神,我是深信不疑的!你想想,四千年前,新石器时代的末期,在那个时代的区区一个人类,怎么可能有大禹那么出色的能力呢?所以他一定是个神,他在平时隐藏神力,以一个农民的形象带领百姓治水,在危难之时,他又可以展现出来,为我们斩杀蛟龙、劈开大山大川。在平定九州后,又为我们华夏子孙建立了地一个朝代来引导我们的进步!”
她的酒劲应该上来了,从特别激动的情绪转而有些结巴:“也许……你看来我不姓姒,是个稍微和本家沾亲带故的外人。就算我是姒青梅,你,还有你身后打麻将的那些臭家伙们,也会觉得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没什么稀罕,我只是在经营着一间快倒闭的小宾馆而已……但是……我真的和你们不同……别小看了,我们……”
“好好好……”
我赶忙伸手扶了她一把,她的脸因为兴奋和酒精从而变得红扑扑的,她也醉倒在了满村的月色中。
此时的麻将声也消停了不少,四个人喝光了另一坛酒,这会儿肯定眼皮直打颤,怎么能有灵光再听牌呢?
剪刀已经伏案睡着了,其他人也歪扭七八的在小船上找了个地儿酝酿着。会稽山和禹村空巷是如此的寂静无声。
我对自己跟刘晚庭相似的千杯不醉的体质是哭笑不得,说好的今夜尽兴不醉不归呢?怎么就剩下我在这儿守着他们了呢?
我感受着怪人在我怀里的呼吸,忍不住又是一阵子心律不齐,我们俩不知道还有没有发展前景,趁着现在没人发现,我可以亲亲他吗?
这个念头刚起,我就没出息的自己脸红了。我看着近在咫尺他睡得超香超安逸的脸,到底还是忍不住小鸡啄米的点了一下他的鼻头。
我就那么轻轻探身一亲,特别心虚的觉得好像他的睫毛颤动着扫了我的脸一下,吓得我赶忙抬起头来凝视着快下降到山那头的月亮,一动也不敢动了!
我觉得自己好像偷偷爬到树梢上,在大苹果上咬了一口似的。尽管怪人根本没醒,尽管四下无人,我还是害怕的要命,心脏的跳动简直就要吵醒这整船的同伴了。
我含着嘴里的那一小块苹果,不敢囫囵吞下,慢慢慢慢的将它消化到心里去,在余下的微风中,品尝了一夜的甜蜜。
第二十四章 会稽山
睡得最晚,醒得最早。
我怕吵醒怪人,基本上一夜都保持着那个盘腿的姿势没敢动。天色才刚刚有些泛白,山上的鸟儿在相互啼鸣唤醒彼此,可船的那头,小王爷的呼噜声简直能制造出回音效果来了!
我轻轻活动了一下快要断掉的脖子,发觉大腿以下都被怪人给枕的麻木掉了。
然后我回过神来,才发觉惊醒我的不是这个抱着他脑袋的姿势,而是我腮帮两侧生疼生疼的后牙龈。
这是第二次了,我从梦中被牙痛所惊醒。
那个位置没有蛀牙,只有在北极的时候,某个女巫强行帮我抠出来的一小截智齿。
我张开嘴“嘶嘶”的吸进几口凉气,痛感并没有因此好一些,反而有一段像潮水一样的记忆,慢慢慢慢的涌上我大脑中的沿岸了。
我并不是一夜都咧着嘴傻笑到天明的,在我感受到疼痛以前,我还做过一个梦:
一座山洞、一具棺材、一抹朱砂、一片火海。
我的心脏都紧缩在一起,这些画面让我有些眼熟,在我还没离开J-11的时候,就已经见过它们一回了吧,这让我觉得有点怕:人可以做着同一个重复的梦吗?
不止是梦境的重复,我的疼痛也是重复的。难道说,只要我一做噩梦就会牙痛,或者只要牙痛,我就会梦到那些景象吗?
我不知道北极的女巫对我的智齿做了些什么,我也不知道噩梦中的画面代表了什么意思。事不过三,如果还有下次,我认为我有必要到算命先生的摊位来个周公解梦了。
重复的梦会让人非常的心慌,而且梦里所出现的东西,没有一样是吉祥的征兆。
我扭头想找林医生要些止痛片,目光搜寻了半天才想起来这个人已经掉队了,他没有参与我们昨夜的狂欢,也不会又一次在我被惊醒的时刻,出现在我的旁边了。
现在的他到底在哪里呢?
随着痛感的渐渐消退,我脑袋里的记忆也跟着越来越模糊。
就像电影的回放一样,那些片段在一点一点的被撤回去,逐渐空白下来。
棺材中的油墨,微微颤动的黄纸,跳舞的那个诡异白纸人,还有……
等一下,我的耳膜有些刺痛,脑子里一闪而过了一个东西,那是“脚步声”?
在梦中能看到色彩已经够厉害的了,我在这一次居然还听到了以前所没感觉到的声音?
人们常说,判断一个人在不在梦中,只要给他一巴掌就行了:如果没有感觉,那就是在做梦;如果能觉得疼,那么一切就都是真的。
这个说法用在我身上却并不合适,我惊恐的发现我的牙痛根本就是伴随着梦境出现的,这也太让人匪夷所思了吧!
好在只有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那段记忆和痛感就伴随着朝阳散去了,我长舒了一口气,又趁着怪人还在我怀里,贪心的抱紧了他一些。
太阳一旦完全的蹦出来,这小船上晒的根本就呆不住。大家擦擦口水清醒过来,陆陆续续的爬回小宾馆,该洗澡的洗澡,该吃饱的吃饱,强迫自己从昨天愉快的退休生活的状态回过神来,开始投入到保密人艰难的工作项目之中。
禹陵跟禹村之间是只间隔了一座桥,隔河相望的。我们收拾妥当背上行囊,向青梅姐挥手告别,和昨天刚刚从那儿走过的姒家一行人一样,列成一路纵队通过小桥,沿着开凿好的山路阶梯快速朝上进军。
远处看起来还好,深入其中以后我才发现,会稽山还是蛮大的,这个季节的花草树木相当的茂盛,而且在山间,居然还有一座小瀑布呢!
夏季的蚊虫特别多,我们全都带着大帽子,穿着长衫长裤闷头赶路。汗水捂在衣服里粘粘的痒痒的,幸好这里已经被开发成了完整的风景区,我们只要沿着石梯向上爬就行,如果是让自己从山中摸索而上,那可真是要累死个人呐!
虽然说是叫禹陵,但按风景区来划分的话,这还是存在着好几个景点的:禹庙、鼎台、广场、祠堂。不过我们一心奔着剪刀的本家而去,并没有过多的去关注那些额外的事物。
正道旁多出了一条分叉的小山路,我们绕开那块刻着鲜红色“大禹陵”三个字的巨大石碑,蜿蜒的好像走到了大山的另一侧去。
这边虽然有路,但两旁的土地上插有“山路危险”或者“游客止步”的警示牌,两旁的杂草显然是从来都没被修剪过的样子,横七竖八长的比我还高!我们在逐渐的脱离景区,一步步进入了姒家的领地中。
看惯了刚才对外展示的那几座富丽堂皇的精美建筑,在几颗大树的后方,露出来的一间相当相当简陋的小屋子就显得非常扎眼,要不是剪刀说了一句“前面就要到了。”我还以为那只是用竹材随便搭起来的茅厕而已!
既然是大家族,又占领了半个山头,那怎么说应该被修建的气气派派的,像古装武侠剧里面的什么“折剑山庄”啊、“龙泉山庄”啊之类的,有沉重的大门、有伶俐的门童、有迎宾的一大系列繁杂礼节,然后我们大家会进入一个宽敞的大厅中,等待着主人向我们边抱拳道“幸会幸会各位英雄好汉”,边吩咐管家帮我们就坐看茶。
可现实太残酷了,我所设想的那些情境,居然一个都没有出现。
我们脚下连开凿的石阶都没了,这边山头的路明显是硬靠着人的双脚走出来的。
远远的,那种竹子拼凑成的小屋越来越多越来越大了,从一扇门扉中终于走出来了一个迎接我们的人。
他可不是我想像中的提刀侍卫,而是一个花白胡子,眼睛中好像放射着精光的老头子。
剪刀走在最前面,都不太敢抬头跟他对视了,怯生生的跟来人打了个招呼:“然大爷,Hi……”
“又回来了,准备好了吗?”
这位“然大爷”没怎么搭理剪刀,他稍稍倾斜了一下身子,瞪着她身后排了一大溜长队的我们:“你带来的?又惹什么事儿了?”
“没有没有,这些是我在外面认识的朋友!他们有点事儿,想请教一下我那几个哥哥……”
“什么事情?予约了吗?”
那个老头站的笔直笔直,挡在通向后方唯一的小路上,丝毫要迎宾或者让路的意思都没有。
“没有预约,比较突然嘛,他们是锦夜的人。”
“那又怎么样,锦夜的人我又不是没见过。”
我心说这老头好屌!在我的心目中,提到“锦夜”这两个字,就像突然亮出了什么香港皇家警察的执法证一样拉风,对方应该露出“久仰久仰”那种神情来才对,这老头却眼皮都没抬呢!
“这位大爷,行个方便吧,我们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和府上少爷商谈,我是队长,我叫冬……”
“我管你是谁。”
老头子很不客气的打断了冬爷的自我介绍,冬爷的香烟掏了一半,很尴尬的停顿了一下又收了回来。
“那个……其实,其实是那个张小爷叫他们来的,我哥哥他们应该对这些人也有所了解!”
剪刀提到了“张小爷”这三个字,那臭老头的脸上才有了些改变:
“时间掐的很准嘛,两个少爷都刚起床。”
看着老头儿倒背着手又返回了屋里,我们赶忙跟着剪刀往上面跑,这样一来,我们算是被默许着可以参见主人了?张小爷面子真的好大啊……
看得出来,这姒家人根本就没打算过招待客人,我们几个就那样直愣愣的站着,也没啥会客厅能去,而且来来往往的几个亲戚也没人搭理我们。
剪刀自然是把跟她关系最好的三哥叫了出来,这个人看到妹妹回家明显的是很欣喜的,不过一见到我们,态度马上180度转变,那语气就好像我们是一群人贩子似的!
整个姒姓本家对待外族人的态度都和山下禹村的青梅截然不同,一个拒之千里,一个笑如春风,我觉得山上的这拨人不仅对我们外人,简直对外面的世界也有一种抗拒的情绪。
是因为我们打扰了他们?还是像青梅的醉话一样,人家血管中流淌着高傲的血液,不屑于跟我们为伍。
不过一说到我们手里有一张貌似跟大禹相关的拓印,三哥还是产生了一些兴趣的。
小王爷从背包里把冰棺拓印一拿出来,我觉得我们的拜托就有些着落了,三哥的眼睛简直是猛的一亮!
我跟着凑过去看了看,发觉这拓印做的果然是很专业的,在冰棺那种透明材质上还很难看出什么端倪,但在J-11上我们把它晾晒了好多天,上面被太阳光和氧气腐蚀出来的锈迹变得很完整很明显,再将它们拓印到白纸上来,我鼻子中就嗅出了藏宝图的味道来了!
“然大爷,叫老二出来喝药,然后到酒窖找我,我先带人过去一趟。”
三哥朝那个臭老头嘱咐了一下,招招手就让我们跟着走。
“应该能找到老大了。”
我站的很近,好像听到他跟那老头快速的又补充了一句。
第二十五章 姒家的烦恼
在山间行走了300米左右,这个姒家的酒窖就到了。
从外表看起来这里就是一片茂密雨林而已,可那位三哥踮起脚尖来拉下了挂在树杈上的一条粗麻绳,一块地皮连带着上面的花花草草就掀起来了!
我刚一探身进入那个酒窖,就知道这个姒家果然不是表面的竹屋看起来那么简单的,这儿名为“酒窖”却没有让我嗅到一丝一毫的酒香,而且我们的脚步声在里头形成了比较悠远的回音呢,看来空间挺大,这山里头有个秘密基地!
姒家不是什么坏人,前头还有剪刀在,我的恐惧之心全都转化成了好奇,四千年的守陵生活给他们带来了什么?
酒窖里和设计跟正儿八经的住宅一样,桌椅板凳、水源灯光全都应有尽有。我们跟随着三哥的指引,在类似于水浒聚义堂的板凳上坐下了。
“拓印哪里得到的?”
三哥挑着眉毛,等我们刚一坐定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说来话长,是在一个棺材上切下来的一部分。”冬爷回答道。
“哦?哪里的棺材?”
“大禹的棺材!”
我吓了一跳,我原本以为冬爷会先把北极的故事重新讲述一遍呢,没想到他敢直接就在姒家人的面前说出这话来!
“胡说八道!”三哥也被冬爷的说法震惊了一下,马上又提高了语气说道,“大禹陵是由我族一直守着的,你们哪里能看到大禹的棺材!”
“前因后果不想多说,我们来是请正统的姒家人鉴别一下拓印而已,如果能心平气和的继续谈,我们就愉快合作,不然我们就按着图自己去看个究竟了。”
我心说冬爷真牛,这么一句话就把三哥的胃口吊起来了。看来他设计了一个圈套,想把姒家的信儿给套出来。
不过这个三哥似乎和我同岁,他语气还挺老成的,可喜怒哀乐都掩饰不住的表现在脸上,我们一看就知道他心里的真实想法了。
他的表情告诉我们,他这里绝对有什么线索,拓印上的东西和姒家有关。
“老三,把泡茶机器打开,客人们爬山挺辛苦的。”
一个略微阴柔的男声响起,我们扭头看过去,从草皮门的方向又下来了一个人,看情形,这就是剪刀的那个二哥姒涧苍了。
三哥蛮不情愿的按下了一个石台上的按钮,那上面有一座小巧的假山,还有成套的精美茶具。我们终于等到了“看茶就座”的待遇。
“几位跟张小爷是什么关系呢?他也没事先给我吗打个招呼,之前怠慢了。”
二哥说话慢条斯理的,让我有一种这是古代人的感觉。
冬爷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朋友。”
“你们可知他现在人在哪里?怎么没有一同上山?”
“他当然是不想让你们知道他的行踪,你知道的他身份特殊,不然凭着你们两家的关系,就亲自来一趟了不是?”小王爷说谎也不带打草稿,我差点也跟着相信我们是张小爷的朋友了。
我觉得有些奇怪,如果姒家和张家是历代亲密的世交,剪刀怎么会对“张小爷”这个人不算熟悉呢?
她看起来还是很害怕这个二哥的,她也清楚我们这边的情况完全就是在硬撑,怕心思细密的二哥再详细询问,剪刀慌忙帮我们圆谎道:“哥你问这么多干嘛?张小爷又不是叫他们来串门的,他们来是找你有别的事情要商量!”
“死丫头,你给我滚一边儿呆着去。”没想到二哥根本就不给剪刀好脸色,他很不高兴地瞪了她一眼,“小叔等到中午就回来,你那顿揍是躲不了的了。”
剪刀一听说还是要挨揍,立刻吓得脸色煞白直往三哥的身后躲:“我都这么大的女孩子了,能不能不要再打我了啊!很痛好吗?!”
“那谁让你跑的,跑了你干嘛还回来?几次了?”二哥声音虽然有些阴柔,但语气却一点都不客气,“千挑万选给你物色个对象,你就这么突然之间不告而别,弄得我们一家人给你收拾烂摊子!有本事你跑了就别回来!”
我知道他在拿剪刀逃婚的劣迹说事儿,忍不住表示同情的和她对望一眼,吐了吐舌头。
“我……我这回是真的没打算回来,要不是他们……”剪刀很委屈的瞪了我们一眼,又不好意思拆穿我们编造出来的谎言,气的猛一跺脚,把头别向了一边去。
二哥丝毫不给面子的继续当着我们的面儿数落着她:“我就知道你这性子,就算找个上门女婿都制不住你,你还是得嫁到外面去才行,你说张小爷多好一个人家,这边刚商量好,你这边拔腿又跑了!让我们姒家的脸丢大了!”
这一番话,让我们几个都忍不住有些意外,听姒二哥的言下之意,在这回剪刀离家出走前,姒家原本想把她嫁给张小爷?!
“我妹妹这个孩子比较顽皮,专程送回来让几位费心了。”二哥朝我们点点头致意,“如果张小爷觉得还合眼缘的话,回去以后也该商量一下下一步的事情了。”
“二哥,你开玩笑的吧!难道上一回,小叔说我要嫁的那个人,就是张小爷?”剪刀瞪大了眼睛,连连向后退,“是‘张’小爷啊……小叔发音太有问题了,我一直觉得是桑树的‘桑’,那个猪脸大胖子呢!”
二哥厌烦的挥了挥手,让老三把剪刀赶紧带走。
我心里替剪刀纠结了半天,张小爷的那个性子,和剪刀的这个性子,怎么想都是完全合不到一起的呀!怎么会把他们两个凑成一对儿呢?
虽然说两个都是源远流长的古老大世家,联姻自然是很好,可是我了解他们各自的心思,要说他俩出现在同一张结婚证上,这种感觉真的好怪!
我挺八卦的想了想,张小爷之前一心都在追求高小雅,而剪刀本来是要嫁给一个上门女婿的。然后,高小雅加入了保密人,剪刀离家出走把上门女婿蹬了,然后又回到了姒家。
这样一来,张小爷恢复了单身,姒家小姐也要在家人的包办下寻找一个能够制得了她的好人家了。
双方就这么有了凑成一对儿的意思,可事情还没谈到有眉有目的地步,姒家小姐又跑了,而随后我们一行人从北极回来,张小爷知道了高小雅退出锦夜还要结婚的消息。
于是,就发生了聚仙楼的那一幕,而此时的剪刀离家出走,已经来到了河北唐山寻找耗子。
之后发生的事我们就都能顺下来了。我心说人与人之间的牵绊还真是千丝万缕啊!这都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却能如此巧妙的联系在一起!
队里的都是聪明人,大家很快就明白了张姒两家间的联姻未遂关系。趁着现在我们的身份在他们看来存在着一个误会,而此刻的张少爷因为高小雅的事情肯定忙得焦头烂额不会那么轻易出现,我们稍稍的利用一下他的面子也未尝不可呀!
“嗯,他们的事情,还是得回去问问张小爷的想法,我们不敢做主。”小王爷有模有样的回应道。
“那好……”姒二哥正了正神色,把话题终于引到了那块拓印上去,“看门的然大爷把各位的来意已经转告给我了,我想问的是,需要鉴别的这样东西,是张小爷从哪里得到的?”
“在鉴别完成前,它的来源我们还不方便说,不知道涧苍先生从上面能看出些什么来呢?”冬爷故弄玄虚的卖了个关子。
姒二哥盯着拓印纸凝视了好半天,说道:“我能够确定的是,张小爷很有眼光,这样东西是属于姒家的,从画法来看,它有着姒家惯用标注方式——”
顺着他的手势一指,我看到拓印上的那些笔画旁,有一段大写英文“I”型的线段,但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没错,张小爷的意思,就是一辨真伪,如果它的源头是姒家,那这张纸就要物归原主了。”冬爷很大气的手一挥,把那宝贵拓印就这么卷起来递给二哥了!
“这是禹陵。”冬爷递过去,松开手,一副神秘莫测的高人模样。
“……多谢归还。”二哥站起来跟他握了握手,又说道,“因为我不是长子,并没有真正的去过禹陵,所以这张拓印上的东西只有我家的老大才能看透,但是他现在有事不在,所以我在这儿替他把东西接下来了。”
“没关系,只是请问,当家的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呢?我们好一睹姒家正统传人的风采!”
“具体日期不清楚,我们也在等他回来,可是,他没回来。”
我想起在进入酒窖前,三哥对那个然大爷所说的“应该能找到大哥了”这句话,现在这么一分析,姒家的这位大哥似乎是意外失踪了。
剪刀是一脸诧异的表情,看来在她离家出走之前还是可以见到大哥的。而青梅说过,大哥一般人是见不到的,但每个月的阴历十五都要进行祭祖。这是不是就意味着,昨天晚上,无论大哥是已经进入禹陵开始守陵了,或者是因为其他事情在会稽山上奔走,他应该会提前回来参与祭祖的,可是直到现在为止他都没来,姒家人想要寻找可是又不知道该往哪儿找。
第二十六章 两个禹陵
我们在从北京向着浙江出发以前,对会稽山这个地方是有所调查的。老板娘弄到了整个风景区的规划平面图,但在那上面,“禹陵”这个景观的所在位置和拓印上是完全对不上号的。
毕竟地质地貌经历了四千年自然和人为的改变,你很难去揣摩它之前和之后的样子。
所以冬爷的那句话,其实是一个模糊的引导。我们猜测拓印上的指示跟禹陵有关,却没法判断那究竟是禹陵中的机关设置情况,还是说那儿标注着禹陵所在的位置。
但三哥的那句悄悄话,显然是比较倾向于后者的。
先不管我们的说辞中,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但姒家人既然能上了这个道,相信我的话,也就说明在他们对禹陵的所知中,和我们的谎言有一部分是重合的。
四千年前的墓葬中当然不会像两千年前的霸王宝藏一样,设计的如此精妙复杂,还需要一张地形图来标识出其中走向,要是让我来选,我也会选择后者。
如果是这种思路,那也就意味着,会稽山地区,存在着两座禹陵。
一座,是对外的展示,它的位置大概就是我们在上山的途中,所见到的那一块写有“大禹陵”三个红字的石碑下。它是如此的引人注目,不需要任何的地图就可以摸到它的位置。
当然,这个地方是假的,大禹怎么可能真的就被埋在那里,它的作用只是作为一个景点、一个让后世旅客们凭吊的展出地而已。
而真正的禹陵位置当然不能大白于天下,不过它一定还在会稽山姒家人的守护范围内。那个地方只有姒家的正统传人才知晓,那也是姒涧苍、姒涧澜,以及我们需要寻找的地方。
让我没想到的是,冬爷把拓印纸送给他们的举动居然是当真的!我还以为他是客气一下,好减轻敌意呢,可二哥小心的把它卷起来,就那么收好放到自己口袋里去了。
冬爷见状,豪迈的就要拱手告辞:“姒小姐已经带回来了,这拓印既然涧苍先生需要,留在会稽山也无妨,只是,我们虽然是张小爷的朋友,但依然都是属于锦夜的人,有自己的规矩。拓印上的内容还没有得到最后的鉴定,我们现在回去复命也不能把它封在档案里。”
二哥表示理解的点了点头。
冬爷继续说道:“所以我们还不算是完成了任务,希望等到当家的回来以后,再次把拓印确认一下,联系我们一次,这样我们才能真正的把这件事情告一段落,不再打扰姒家。”
我听他这意思,好像我们马上就回去等通知,这一趟绍兴之旅就此结束了?这也太简单了吧!拓印就这么拱手让人了,而最关键的玉牒线索我们根本连问都没问呢!
“我们山上的姒家地方很小,很少留宿来客。除了这间酒窖,我们连像样的会客室也没有,所以也不方便让各位久驻,一直都没有这种规矩的。老大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请各位下山先忙其他事物,如果空闲就到村里找青梅住上一段日子吧!我这边一旦有了老大的消息,会去山下通知她的。”
没想到这个二哥也没有任何要挽留我们的意思,我只好悻悻的背起包,准备返回村里好好的问问冬爷是咋想的了。
剪刀一看我们要走,着急的赶紧跑过来拉住我。我也不想跟她这么愉快的相聚又这么快速的分别。但是剪刀她三哥一个劲儿的抓着她的另一只手,跟我像拔河一样对峙着!看这架势我就知道,剪刀一回来就不可能再被放出去了,除非等到她又一次的离家出走。
“走吧矮子,有空再来喝茶,等她跟张小爷结婚的时候,别说茶了,喜酒都能喝上!”怪人拍拍我的肩,掰开我们俩紧握的手,又偷偷挤了挤眼,示意我先离开这儿。
看到他这个举动,我心里才稍稍放心下来,难道我们队里还有其他的打算?
对了,我想起来,棺材板儿原件就只有一块,放在锦夜那儿特殊处理后存起来了,但是拓印却可以有相同的好多张啊,冬爷只是送出去了一张纸,我们的手里保准还留着一页拓印副本!
我们客客气气的跟一身中药味儿的二哥告辞,可抬手一推那扇草皮门,却推不动了。
“不能让他们离开,谁让你自作主张的?”
我听到一个陌生、而且非常嘶哑的声音从上头传了过来,这个人应该烟瘾很大,似乎是个多年咽炎患者。
“小叔你这么快就回来了?”二哥眉头皱了一下,摆摆手让我们松开门把。
“小叔”?我记得,当时剪刀跟我们介绍叫山魂的那群队伍的时候,说过个头最高的那个就是他;青梅透露的情报里也说,姒家二哥优柔寡断,但凡遇到重大的事情很难做出判决来,每次都要先询问小叔的意见才行。
那么这个小叔的地位应该是很高的吧!
可是,我所感受到的,正好相反。
我觉得,二哥这个人虽说确实是阴柔了点、弱不禁风了点,可他还是很有自己的想法的。从刚才他皱眉的那个表情来看,更像是小叔的出现惹得他很不高兴。
小叔这个人的警惕性果然像青梅所说的那样高,他在外头声音沙哑的说道:“你们这些来路不明的人,应该不会那么老实的就回宾馆睡觉去吧。让我猜猜,你们打探到了拓印的虚实,手头还存着一份复件,等离开了我们的视线,你们就打算按照拓印去找大禹陵了是吗?”
冬爷一愣,赶忙回应道:“外面的这位先生多虑了,你尽可以来搜查我们的包,拓印也是机密,锦夜只给了一份而已。”
“你们不是想等到老大回来,能够确定那张图的真伪以后再回去复命吗?那好,这山上虽然没有客房,但是酒窖供给你们几个人住还是绰绰有余的。老大回来以前,我会好吃好喝好招待,别走了。”
我觉得这真有意思,当家人不在,二哥和小叔两个有权利说话的,一个是想让我们尽快离开,滚的越远越好,一个偏要把我们留住,想出都出不去。
我看关于姒家人的关系的传闻根本就是假的。我觉得眼前的情况是:老大不在,二哥想自己当家,但这个小叔总是想掺合一脚,把事情都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了决定。所以从表面上看起来,二哥柔柔弱弱的,姒家的大小事务由他提出,然后最终由小叔决定。
这样不妙啊,家族内部出现这样的权利纷争,我觉得会拆散血缘间的紧密连接,姒家人本来就够少的了,还有什么理由不团结吗?
草皮门外传来了什么东西被从远处拖拉在地上,逐步向我们靠近的声音。然后门缝中“哗啦哗啦”散落了一大堆尘土,再一推门,就连一丁点活动的空当都没有了——这扇门被上了栓子,还有一块很重很重的东西搭在了上头,从内向外是肯定打不开的了。
想困住我们吗?可是我们身后还有二哥三哥剪刀呢!
“呸,老不死的东西!”
三哥狠狠的咒骂了一句,我更加确信刚才家族成员不和的猜测了。
“不好意思。请各位还是先回来继续喝茶,在山上多歇一歇吧。”二哥无奈的耸了耸肩,陪笑了一声又按照原位子坐了回去。
我们沉默无语的喝了几盅茶后,从黑暗里没开灯的角落中,传来了急匆匆的一阵脚步声。
看来这酒窖果然是一个秘密基地,没开灯的地方还有其他的出口、其他更广阔的空间呢!
剪刀一听这脚步声,吓得赶紧放下茶杯,抓着三哥不松手。
很快,相当高的一个中年男人就从黑暗中大跨步走了出来,直奔着剪刀方向而去。他一把抓着她的长辫子,将她从三哥的身后的拽出来,上去就是一巴掌!
这一巴掌打的相当干脆加清脆,我听到这声音,觉得剪刀真是快要痛死了!
直脾气的她这回却没有顶嘴反抗,而是捂着马上就肿起来的脸颊,害怕的向后挪步,眼泪啪嗒啪嗒直往外掉!
我气的抬脚就要过去拉开他,可冬爷却牢牢的按着我的肩膀,还把手伸过来在我的嘴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他在告诫我别人的家务事不要参与进去。
就这么眼睁睁的看小剪刀连续挨了好几个大嘴巴子,我真是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了,换做是我,我也离家出走啊!
她这顿揍其实是因为我们才挨的,是我们在恩威并施、威逼利诱的把她给弄回来的。
眼看着我就要爆发,三哥终于英勇的护在了小妹的面前:“小叔,差不多了。还有外人在,给她留点面子吧!”
那小叔自从进来以后,看都没看我们一眼,现在依然是高傲的不肯转头呢!他也不理睬姒老三,像拧麻花似的把剪刀的头发挽在手里,然后推着她就往黑暗中似乎有一扇门扉的地方走过去。
剪刀哭的委屈极了,嘴里一个劲儿的喊着二哥三哥的名字。三哥一脸的心疼,一跺脚跟在后面追了出去:“小叔,先别打先别打,你听我说一下……”
等到三个人的动静走远了,二哥才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挺僵的朝我们一笑:“先喝些茶,没事。都是教训小孩子的家务事。”
“你放心,不该管的事我不会乱管。”冬爷的表情真的就像什么都没看到一样,低头吹了吹面前热茶里冒出来的蒸气。
“我还有些其他的事情需要处理,这里水电都齐全,小叔想留各位多呆些时日,也许他有自己的想法。没他在各位是走不了的,这段时间,先将就一下吧,一会儿到了中午我们会安排各位就餐的,抱歉请多包涵。”二哥欠身站起,将泡茶器的水壶中注满了水,向我们点点头后也向黑暗中走了出去。
每个人都比我的想像中冷静,大家似乎都不觉得被囚禁在这里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我可没想到他们怎么会变得这么突然的通情达理起来,我甚至可以清楚的听到,间隔不远的一个地方,有门被带上,而且还上了锁的声音。
我们居然能乖乖的蹲在山上的监牢里?
“呼——就这么混进来了!”小王爷倒很轻松的舒了一口气,他双腿叉开很大的坐在椅子上,又以他惯用的那种拉风姿势抽起了烟。
“冬爷你可真厉害啊,脑子转的也太快了!”怪人也竖起了大拇指由衷的赞叹道。
我满心的疑惑问道:“难道我们真的和那个‘小叔’说的一样,还多带了一份拓印,要去找找看禹陵?”
冬爷摸摸我的头哈哈笑道:“这得多谢你从青梅那里得到的情报啊,既然他的小叔是一个警戒心特别强的人,那他但凡感觉到危险就得有应对的办法。看起来,他似乎是怕我们先他一步找到禹陵和老大的位置,所以先稳住我们别出去,他好去把拓印先用掉再说。”
“所以你们是猜到了小叔的预谋,然后根据他可能制定的预谋,计划了另一个预谋?”我暗自感叹着自己太过简单的头脑,什么时候我能练出两个大佬的演技和老成就好了。我继续问道,“可是,总待在酒窖也不是办法吧,咱们的目的其实是想进入禹陵,找到玉牒碎片的不是吗?”
“是啊!但是你看姒家上下的这个态度,他们可能会把玉牒的线索告诉你?而且你说出‘造化玉牒’这几个字,我估计除了老大之外其他人都听不懂吧,他们和张家不一样,消息是很闭塞的。”冬爷伸了个懒腰,把两张凳子并在一起想要打个盹儿,“昨天没睡好,补个觉,等情况定下来,看耗子表现!”
他这么一说,我才突然想起来我好久都没见到耗子哥了!
他……是从什么时候不见的呢?我记得跟剪刀拐弯上小道的时候他还跟着后面,之后从见到了姒家第一个人开始,他就再也没出现过了,而从冬爷刚才的说法看来,他是故意避开了姒家的视线,除了我们的队伍以外,没人知道在这附近还藏着一个等待着接应我们的同伙!
我心里一阵欣喜。有他在,我们就没有“被锁困住”的这个难题了!
第二十七章 当家人
小王又摸出了那一张由胡教授和Alex共同研究出来的演算纸,细细地琢磨起来;冬爷也悠然自得的玩儿起了他的山羊胡子。
我和怪人好像除了喝茶以外,啥事儿也没得干了。
向四周一张望,在这座山头下隐藏的秘密基地中,是由全木质构造了一个房屋的框架的。由于会稽山上的气候比较潮湿,地下却又几乎见不到阳光,所以在那些木质的边角上顽强的长出了许多的青苔,还有被怪人拨弄了两下,不知道能不能吃的小蘑菇。
我朝黑暗中走了走,这里还有几扇看不清的木门,只不过全是锁起来的,不知道是藏了什么东西还是可以通向其他的地方。门面上蒙着一层雾水潮湿的厉害,在这样的环境下,木头比较容易腐朽,我用手掌抚摸了一下它的新旧程度,觉得这儿少说也得有几百个年头了。
我转了一圈又回来,看到在这个类似于聚义厅的地方,一直焚烧着几柱香,而香炉后头供奉着的,却不是我所以为的大禹雕像。
凑近了一看,那是一块轮廓特别模糊的石头而已。
这块石头背后的那些棱角肯定不是天然形成的,它被人为的开凿过,却没有精细雕琢,似乎是有个石雕师傅拿到这块料子,草草地画上了几笔,想要雕出某个东西但迟迟未动手似的。
我想了想,大禹的妻子是涂山氏,他们的儿子启就是从涂山氏化成的石头里蹦出来的,那么后面供奉的这块石头,是和那段传说有关系吗?
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三哥从外头打开锁,跑进来送饭了。
从他丝毫不善于隐藏的表情来看,他的心情很差很差,他的脸颊到耳朵那段距离有些发红,好像是刚刚跟人有过激烈的争吵。
我一看这情形,不禁有些担心起剪刀来:“你妹妹她……还好吗?”
“好屁啊好!”三哥说话很冲,“木条都快抽断了……正撅腚躺床上涂药膏呢!”
我一想那个场景,心里就特别的难受:“不至于打得这么厉害吧?她回都回来了,又没惹上什么大事儿!你帮忙拦一下啊!”
“你知道什么,家法是我说了算的?尺子在小叔那里,我护着他有什么用?”
小王爷看他对我们这个态度,放下纸笔问道:“你是在怪我们么?不该把她送回来?”
三哥没吱声,等把食盒中的碗筷全都拿出来,才坐在旁边闷闷的说道:“她跑到外面让我们很担心,可她一回来就得挨揍……你说我是该谢谢你们,还是应该怨恨你们呢?我也不知道……”
“要我说,就是你们家族太苛刻了!剪刀喜欢谁就嫁给谁呗,反正你们不是决定不让她待在山上了吗,干嘛还是要包办婚姻呢!换做是我,我也离家出走,我才不要嫁给根本不喜欢、甚至认识的人当老婆呢!”我忿忿的替剪刀抱着不平。
“你以为我们想让她这么嫁?那几个姑爷都人家小叔选的,我能插上嘴吗!”三哥白了我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这我就不明白了,按你们姒家的传承来看,老大是当家的,那么也就意味着,权力已经传到了你们这一代了。你小叔是你的父辈,是上一代的人,你二哥都老大不小的了,他干嘛非得往你们这一代来掺合呢?”冬爷分发着碗筷问道,“我看你和你哥哥有点敢怒不敢言的意思,为什么不直接了当的说出来,别让他瞎操心了呢?”
“你以为我们不想吗?可是在家里他是族长,说实话,原本这个当家的位置就应该是他的。我爸爸归仙的时候比较早,那个时候我大哥还小着呢!要不是其他几个长辈硬是给了大哥当家的位置,现在守在禹陵里的人就是他了!我看他现在这个样子,就是不死心。”
我觉得这样的家族实在是太混乱了,怎么听起来有一种宫廷戏的感觉啊!我以为家庭应该是能够简简单单、和和睦睦的相处,大家相互搀扶着奔向好日子去的,这些谁当家谁不当家的事儿争来争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三哥情绪低落,出去后又把门给锁上了。我扫了一眼面前的那些“好吃好喝好招待”的饭菜,实在是有些失望。
这些和青梅摆出来的美味佳肴相比……不对,是没法相比,这连粗茶淡饭都算不上了,午饭只有一碟青菜,一碟腌竹笋,还有一盆白米饭,唯一有点儿荤腥的,就是一个加了一片白肉的葱花汤而已。
饭菜吃到嘴里,我发现连盐也放得很少,这可真是健康饮食的好榜样啊!我没滋没味儿的随便扒了几口,便解决了战斗。
冬爷他们也难以适应从山珍海味到咸菜配饭的差别,他吃完草草的收拾了一下,向我们接着饭前的话题分析道:“姒家挺有意思,这个家族虽然很古老,但并不庞大,咱们能看出来他们不下山不出村,几乎没收入、消息闭塞还尤其的穷,可他们却在争这个当家人的权威。”
“到了现在这个年代了,大家的思想都没有过去那么单纯。你看咱们见识到的这些人,并不是像咱们想象中的那么虔诚神叨,那个小叔更是!老大不在他就想篡权,他还怕咱们先按照拓印找到禹陵。按现在的情况推测,找到禹陵就能找到老大了,他把咱困在这里,归根结底是不想让老大回来的吧。”小王爷用纸巾擦了擦光头,又说道,“或者,只有当家人才能进入禹陵,他没混上当家,可也特别想进去看看?”
“别说他们了,我也很想去看看啊!”我跟着说道,“如果想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的话,难道就不可以跟当家申请进入一下吗?”
怪人无论好吃与否,还是把剩下的米饭扫光了,他抬起头来问道:“先忽略姒家的守陵人身份,是不是进入了禹陵,能够得到什么好处?”
冬爷摇摇头:“不太可能吧,四千年前的那个时代,应该很少会出现什么金财宝之类的陪葬东西,就算有,姒家也不会把它拿出来变卖啊,他们一生的职责就是呆在山上守住这个陵墓这个村子而已,既然他们根本不会出去,那手里存那么多钱财也没有用啊!”
怪人也摇了摇头:“不不,你们想的太狭义了吧,我说的好处可不一定是财产。”
不是金银财宝,那还有什么呢?好吃的?好看的?
我的脑海中混乱的联想了一圈儿,自动浮现出了一个奇异的景象:姒家老大回来了,他的背后出现了像佛祖一样的光晕来,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微微一笑就飞到了天上去,他成为了青梅口中真正的神的后代。
难道小叔是看到当家人的身体上发生了什么变化,所以也想试一把吗?
我拍了拍脑门,觉得自己的想象力过于丰富了。
刚吃过饭还没消化,冬爷就招呼着我们抓紧时间睡个午觉。我觉得这两天真是安逸到又些过分了,吃饭睡觉打麻将,这真的是保密人的生活吗?
冬爷神秘地一笑:“养足精力,备战晚上啊!”
我立刻心领神会,耗子哥还在外头候着呢,到了晚上,我们呆在这里的状况一定会有所转机的。
本来我还有些睡不着,小王爷的呼噜声真是大的过分了啊!但怪人拼了几个凳子,把头往我腿上一枕,我就像昨天晚上一样,一动也不敢动了。
我满心喜悦的抚弄着他的头发,靠着身后的椅背眯着眼睛酝酿睡意。这个过程花费了我相当漫长的时间。
因为,我在害怕。
我怕每当我闭上眼,我的后牙根所释放出来的那种疼痛就会伴着一个重复的噩梦,一层比一层更深的向我袭来。
我尽力的分散着思维,可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还是看到了——
阴暗潮湿的山洞中,横躺着一具大棺材。
这棺材里注满了像油墨一样,分辨不出作用来的液体。
光线挺昏暗,而且有些闪烁。我看到了贴在周围的黄纸也在来回的轻轻颤动着。
那些鲜红朱砂写成的奇怪字符很扎眼,而且让我完全看不懂。
我觉得有什么东西就要出现了,我听到了由远至近逐步靠向我的一阵脚步声。
我想要转过头去,看看后方的景象,可是在这个梦中,我不是上帝视角,所以看不到后方。但我的第一人称的视角也没发控制自己眼睛的移动。
有火光渐渐蔓延开来,这回我看清地上的那些白纸人不是在自己跳舞,而是因为受到了热量的冲击才舞动起来的。
我丝毫没办法挪动,耳边的脚步声就停在了我的背后,他是谁?
我屏住呼吸,紧张的心脏都快从嘴里跳出来了,到底会发生些什么啊!
“矮子矮子!”
我感受到肩膀的一阵晃动,睁开眼睛,我觉得两侧脸颊湿湿的,我在梦中居然哭了?!
“你怎么回事啊?”怪人关切的脸出现在我的面前,他躺在那儿,我的眼泪就啪嗒啪嗒的掉落上去了。
我后牙根的疼痛真是到了刻骨铭心的地步了,我连张开嘴说话都很困难。
梦中的那些景象,再次像潮水般一层一层涌上来,又快速的一层一层退去,我想抓也抓不住什么重点。
“你……你也太爱哭了吧!怎么连做梦还会哭呢!”怪人伸出手来胡乱帮我擦着眼泪,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我了,“别哭别哭了啊……”
“小六一你受啥委屈了?跟哥说,砍死他妈逼的!”
我游离的灵魂一点点的回到现实中的这具身体里,听到耗子哥的声音在旁边响了起来。
揉揉眼睛回回神,我好像睡了很长很长的时间,都不知道耗子哥是什么时候悄无声息的潜进来的。
“做了个噩梦,还牙痛……”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一圈人讶异的眼神,其实我很想把困惑说出来给他们听,可是我发觉,只有在梦醒的最初几分钟内,我才知道我梦见了什么,等到魂归肉体后,再让我去复述一遍梦中的内容,我是回忆不出来的。
“小孩子嘛,长个牙齿哪有不痛的。”冬爷倒了一杯茶递给我,“再忍忍,等到回北京就带你去看看牙医吧!”
“没事没事。”
我摆摆手,想赶紧把这一页翻过去。看牙医有什么用?我的智齿每次只疼那么一小会儿,等我这杯茶喝完就恢复如初了,医生该怎么检查呢?我只是需要林医生的一粒止痛片罢了。
我站起来活动了两下,看到草皮门的缝隙里,还能向内透露进来一些橘黄色的光线,现在应该是下午的四五点钟时间。耗子哥虽然混了进来,但姒家人的晚饭还没有送到,因此在入夜前,我们肯定是不能就这么逃跑的。
“怎么样耗子,外面是个什么情况?”冬爷也给他倒了一杯茶,看来耗子哥也是刚进来不久。
“跟你们分开以后,老子先绕着后山走了一圈,想试试好久不用的寻龙点穴呢,可怎么都不行!先不说大禹那时代信不信风水,这个会稽山脉的地形我都不了解,没法算啊!而且我发现山上有很多景观都是人为制造出来的,咱们路上看的那瀑布、还有一大群鸟窝的那块林子,都是新修建起来,把原先的东西改的乱七八糟,几个比较重要的眼儿都被遮住了,老子算不出来。”
冬爷搓了搓胡子说道:“那张拓印图本来就不完整,只是整个冰棺板盖的一部分而已,咱们也弄不清楚姒家人画图的惯用方法,如果就这么让咱贸然去寻找的话,还不知道咱们在这会稽山上得花费多少时间呢……”
“耗子,那些守陵的把我们关在这里这段时间,都在干什么?”小王爷问道。
“本来老子不想这么快的就和你们会合的,我还想等他们开始找禹陵的时候跟在后头标记一下呢,可是等到老子肚子都快饿扁了,也就光看见那个大高个儿忙的各个房子到处跑,动静闹了不少,但就是没出发呢?老子一直不敢走的太近,冒充走错路的游客往里面冲了一次,哎,可苦了我的小徒弟了,一群人站空地上批斗她,老子差点都没忍住冲上去了!”耗子很气愤的嚷嚷道。
“那就奇怪了,姒家人不是紧赶着想摸到禹陵找老大的吗?还不赶紧试试拓印的真假,耗在家里干什么呢?”我疑惑道,“他们和咱几个不一样,首先在这儿住了那么久,地形非常熟悉,而且姒二哥不是能看懂图上的标记吗,咱们都被困在这儿了,怎么还不直奔主题去呢?”
“肯定是起了争执了,咱们就给了姒家一张拓印,他们家却是分裂成两派的。”冬爷思索道。他刚要往下接着说,耗子哥就突然“嘘——”了一声,他的耳朵一动,四下瞅瞅,连忙钻进了那个供奉着奇怪石头的案几后躲起来了。
有烟雾和阴影的遮挡,谁也看不出来哪儿蹲着一个男人。
很快,脚步声急匆匆的传来,门锁再次打开,三哥姒涧澜进来送晚饭了。
我一看他的脸色,比中午那会儿还不如呢!
不过食盒一打开,我们倒是心情开朗了不少,有烧肉!
三哥臭着脸看着我大快朵颐,居然一直没走,他紧攥着拳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似乎在他的心里,正在做出一个很艰难的决定。
“你再不开口,我们饭就吃完了。”冬爷瞥了他一眼,从怪人的筷子下抢出一片肉来夹给了我,引导他道,“等你从这儿再出去,下回再来找我们就要等到明天了哦?”
“我……我想问问,拓印能不能给我一份!”三哥经他这么一激,终于是说话了。
“不是给过你们了吗?”我奇怪道。
“那张在小叔的手里,我拿不过来。”他做也坐不住了,站到我们的饭桌旁说道,“那家伙在山上活的久了,威信也高,以前我们兄弟太软弱,什么都听他的,到了现在所有人都觉得他才是家里的重心了!”
“无论是他还是你,反正都是要去找禹陵和你大哥的,你跟着他后面一块去,不就一样了嘛!”冬爷不屑的说道,随即他看看三哥的脸色,颇有兴趣的一挑眉,“你……你是想单独去?趁着他还没走,你想要先行一步?”
三哥抿着嘴算是默认了,他四下看了看,抓起小王爷演算用的圆珠笔,把手伸了过来:“你们既然敢让小叔搜你们的包,应该是真的只有一张拓印,但是,那东西在你们的手里放了好久了吧,我不信你们没有一点儿印象,帮我再画一份,不用多精确!”
我放下碗筷,看他一脸坚定的样子,心想这个家伙终于想清楚,要跟小叔反抗到底了吗?
“马上就到夜里了,我得跟他拼速度,快快快!能想起来多少就是多少!”三哥强行的把冬爷手中的筷子抽出来,把圆珠笔给塞了进去,表情非常急切,在那急切中又夹杂着一丝兴奋。
“你小叔年纪比你大,我觉得他对这山上的情况比你可要熟悉多了吧,拓印也早就在他手上,你就这么确定夜里速度能比他快?”我记得刚才耗子还说过小叔那边已经有了动静了,挺担心的问道。
一听我这话,他倒是狡黠的笑了一下:“再多的准备又能怎样?他翻遍整个姒家都找不到的鬼路引在我的手里!”
几个人的表情都是一愣,怪人很激动的瞪大眼睛直接站起来了,就好像听到了什么特大新闻似的。
我刚入行,孤陋寡闻的厉害,完全不知道这个“鬼路引”是个啥玩意?听名字就怪吓人的!
小王爷跟冬爷来回的使了几个眼色,然后点点头。小王爷摸了摸他聪明不长毛的光头,接过笔来,在三哥的手背上开始绘制一份翻版拓印。
其实那拓印上并没有多么的复杂的路线,只要记住了大致走向,还有姒家二哥所说的那种特殊“I”型标记,这份翻版图基本就是完整的了。
“谢谢,谢谢!时间不多,我抓紧去了,你们好好睡觉!”三哥看着手上的人皮拓印,眉目一下子就舒展开来了,他快速的向我们点头致意了一遍,然后飞也似的冲了出去,不过临走也没忘了把门给锁上。
这边脚步刚一走远,耗子哥立马蹿出来,扑到饭桌前大口大口的扫荡着我们剩余的饭菜:“这小兔崽子够可以的啊,居然有鬼路引在手!我得想办法借来用一用!”
冬爷跟小王爷也嘀咕了半天,我实在忍不住问了一下所谓的“鬼路引”是个什么东西。
怪人恋恋不舍的搁下筷子说道,这样东西,是个很少有人能见过的宝贝,不过他亲爱的师傅也有一块,所以多少还是比较了解的。
人们常说,活人走阳道,死人走鬼路,“鬼路引”这个名字就是这么来的,也就是说,它是一个可以引导人们走上鬼路的物件。
什么人才会把这种不详的东西当做宝贝呢?
首先就是耗子哥这种盗墓贼,他如果有鬼路引在手,再加上他寻龙点穴的技术,我觉得阎王爷的宫殿都得被他给掏空了。
然后就是从事特殊工作的人群,比如怪人的师傅。我听他这么一说才知道,怪人那个总说他命硬的师傅,其实是个湘西赶尸匠,他在工作的时候,走的当然是死人路。
而守陵人的鬼路引,自然是会指向这山上阴森森的灵柩古墓的。三哥现在有了翻版拓印,再带着它出去,我觉得那位小叔还真赶不上三哥摸到大禹陵的速度了!
“呼——行了,吃了个半饱,应该能撑上一阵子!”耗子哥一抹嘴,伸展了一下筋骨搓搓手道,“怎么着冬爷?行动起来?是我把那小子手里的鬼路引借来,还是把他抓到咱队里?”
冬爷很贤惠的收拾着碗筷说道:“把门开了咱出去,先跟在后头,毕竟鬼路引咱们队里没人会用,拓印图也看不懂,自己单干不现实。”
“好嘞!”耗子说着,就从腰间抽出一条铁丝开始弯钩,他从门缝里把它伸了出去,就那样隔着门开始开启对面的老式大铁锁了。
“冬爷,咱们走了会不会有人发现啊,你说万一半夜三更的,姒家人突然来查岗怎么办?”我不放心的问道。
冬爷笑笑:“咱们和他们只相处了一天,就把姒涧澜的心思摸的透透的,他是个藏不住事儿的人,你说他的二哥能不知道他今晚脑子里想的是什么吗?”
我明白过来,提前去找禹陵是二哥默许过的,山上的人总共就那么一小拨,小叔夜里也会带人出去,压根儿就没人管我们的死活了。
我背上行囊,转念一想,不对,不是没人搭理我们,二哥的意思应该是放纵我们,他在拉拢我们这支突然出现的力量帮他对抗小叔。我记得所有人都说过,他的心思是很缜密的。
如果不把耳朵完全的贴合在那扇木门上,你是根本听不到门锁在另一侧所发出来的轻微“咔嚓”声的。
耗子哥却视这种寻常障碍为小儿科,没费什么力气,还一边儿和冬爷说笑着,就把门给推开了。
出了这扇门,是一条和想象中差不多的昏暗地道。每间隔几米的距离,就用木头固定住撑起一个框架来,以防止松散的泥土塌陷。
走了几步,我的鼻子里闻到了越来越浓郁的一阵酒香,看来姒家人还真没说谎,这个地方的确是可以用来当做酒窖的。
山上的地势有起有伏,所以地道里的路并不是很长。眼前是一个岔道,每条岔道的尽头都锁着一扇门。耗子可是从这儿进来过的,所以不用我们纠结,他熟门熟路的就走到靠左方的一扇门前操作起来了。
酒香很浓郁,我都怕一杯倒在这儿多呆一会儿又得趴下!看来那些陈年老酒坛就是藏在其他的门扉之后的吧!
但是另一侧的木门后又是些什么呢?我禁不住好奇的走过去,想从那些已经开始腐朽掉渣的门缝中一窥究竟,是姒家的粮食仓库吗?
里面可没开灯,啥都看不清,我摸出手电眯着眼睛扫了一下——好像是白花花的一大片什么东西,门缝太小看不完整。
“别瞄了,又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不是老哥,看了会不吉利的。”耗子幽幽的劝了我一句,“里面堆的都是花圈。”
我吓一跳,赶忙从那扇木门前跑开!花圈不是放在坟头或者要送去火化的嘛,存这儿干嘛!
冬爷也一愣:“耗子,你看过了?”
“老子头一回进来又不认识路啊,当然得挨个儿的打开看看了!当时把老子也吓了一哆嗦……”耗子说完,突然转了一个话题,他用铁丝在地上歪歪斜斜的写了两个字,问道,“这是什么?”
我伸头一看:“‘景莫’?”
“‘姒景莫’?这是谁?”耗子奇怪道,“老子文盲,不太认得字,但是第一个字小剪刀写过我还记得,这个名字是写在花圈上的。”
我想了想,剪刀叫姒涧稻,三哥叫姒涧澜,二哥叫姒涧苍,这么看来,他们应该同属于“涧”字辈,大哥的名字虽然不知道,但也应该是“姒涧X”,而这从哪里冒出来一个姒景莫呢?
这个人是不是死了?如果没死,干嘛要弄出送给他的花圈,如果死了,这花圈怎么还不一块儿烧了呢?
我怎么都想不通,这姒家又不是做殡葬服务这一行的,没必要把花圈搁置在仓库里吧。
我觉的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个“姒景莫”还没有死,但他快要死了,山下到山上不好运输,所以花圈提前准备好,给他留着呢!
门锁已开,我们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可不敢把精力都纠结在他们家的花圈上去。
我们能看得到星星点点从树叶间洒落下来的夕阳,时间到了太阳下山的时候了,外面的空气明显的比白天凉爽了许多。
出口通向的这个地方,是完全没有人来看守的。我们顺着小台阶谨慎的一层层往上走,居然是从一个大坑中爬了上来!
四下一看,我们那个草皮门的入口原本就在山头比较隐蔽的一侧,这么七拧八弯的一路折腾过来,这儿都不知道绕到哪个犄角旮旯里来了!反正姒家的那些个小房子是怎么都看不见了。
大家还是小心翼翼的摸索到了几棵大树的后头,整顿行囊观察了一下地势,觉得这边的山头整个就是空了,就连怪人这样动物性比较强的人也没在地上摸索到姒家人走过的痕迹。
耗子挠了挠头说道:“老子是听到小剪刀的哭声跑过来的,到这儿正好看到两个男的带着她从这门里出来,那个年纪大一点儿的家伙看起来挺厉害,老子就没敢露头,等他们走了才出来发现了这坑里有扇门,具体他们是怎么走回姒家去的,老子没看到……”
我一回想,那正是小叔推着剪刀离开,然后三哥又追出去的时候。
“看来这一家子守陵人都是练过的,踪迹隐藏的相当好。”冬爷招招手让怪人别再努力扒拉地上的泥巴了,“这山上潮湿,土地上容易留下鞋印子,他们专门干这一行的,肯定怕有人跟踪在后面导致禹陵被别人发现,估计是走到哪儿都得把脚印习惯性的抹掉的。”
我们虽然得到了自由,但好像就这么迷失了方向了,难道我们还得先下山想想其他的办法吗?还是就这么在山间到处乱窜,直到碰上姒家人?
这个时间段的蚊虫超多,而且它们都飞的很低很低,大家只好把长袖衫又套在了身上。一旦没有了太阳光,气温下降的飞快,但是衣衫和皮肤的粘连程度却变高了。
山上的气氛变得稍微有些奇怪,我们靠着冬爷的指南针,朝着一个方向开始平着行走。我记得那个酒窖中没有斜度特别大的上下坡,那么我们肯定还和草皮门的入口处在山间的同一个高度,这样保持水平绕绕路的话,我们总会找到来路的,那么顺着那个地方往下走几百米,就可以看到姒家的竹屋了!
原本大家还想先盯紧姒三哥,然后跟在他后头摸到禹陵去呢,可是看看人家这个抹鞋印的本事,就知道这个跟踪的方法行不通了,我们得在他没离开竹屋前借走他的鬼路引,或者拉他入伙才行!
听他在酒窖那番话的意思,他是要在夜间带着人皮拓印和鬼路引行动的,既然他能保证夜里出发也可以抢在小叔的前头,那么现在太阳才刚刚下山,我们加快些速度也应该能赶上!
摸清了姒家人的秉性和斗争,我们知道要想弄到玉牒的线索,非得自己到禹陵一探究竟不可,拜托这些家伙是没用的了。其实,这个想法比悠闲的守株待兔可要振奋人心多了,我早就巴不得冲向禹陵一探究竟了呢!
大禹这个人物就藏在我们脚下的这座山里啊,他的陵墓中会出现北极壁画上的那枚玉牒吗?
我心急火燎的一步比一步迈的更大,我还想加快频率冲到队伍的前面去呢!可是我的腿变得很沉,当我一脚踩向地面以后,再把它拔出来就变得一次比一次费力了——
山上的泥土比白天湿润了许多,它们形成了很有吸力的稀泥巴,不仅是一踩一个坑,而且站立不稳的话,还会一脚前一脚后的滑出去!
随着太阳光的消失,山上的空气真是潮湿的像刚下过一场毛毛雨一般!怪人的那件便宜T恤完全浸湿,跟半透明的差不多,他后背的线条我都能看的一清二楚了!
这种闷热潮湿的气候,还得负重、还得急着赶路、还得防着几乎飞不动了虫子,实在是太折磨人了!我胸口很闷,简直想大吼一声“剪刀你家在哪里”!
一抬头,我发觉我看不到远处的树木和临近的几座山峰了。
带来潮湿的罪魁祸首是雾气?
不对,我在蓬莱仙岛见识过什么叫做真正的大雾,眼下和那会儿的情况又是有所差别的:
我失去了“一览众山小”的视野,我却能清清楚楚的看到队首的耗子和身后那个一分钟前被我抹了把泥巴的歪脖子树。
形象的来说,就是大雾形成了一道柔软的雾墙,将这座会稽山给包围起来,保护在了其中!
我虽然清楚这样的景象肯定是跟地理课上学的什么山风啦、冷暖空气啦有关,但是在“禹陵”这两个字的暗示下,我总觉得这夜雾神神叨叨的……
弥天大雾把会稽山彻底孤立了起来,我们依旧在跟着指南针上的同一个方向行走,却始终没有发觉草皮门在哪里、姒家的竹屋在哪里、和禹村距离很近的那些旅游景点又在哪里。
这很不对,酒窖的出入口哪能相距那么远呢?而且我们当时打不开草皮门,是因为小叔把一个很重的东西压在了上面,那么那个位置是应该很明显的啊!
“迷路了……”前头的冬爷停下脚步,很无奈的朝我们报告道。
我心头一沉,这样的情况下迷路实在是个超级坏消息,我们如果找不到姒家,三哥和小叔可就全都跑出去了,我们不仅没有鬼路引、看不懂拓印,还在山上摸不清方向,可怎么混进禹陵里去呢?
我抬头看了看天空,突然发现,这雾气是形成了淡淡的一层紫红色的!
对了对了,昨天夜里,我们都呆在乌篷船上喝酒打麻将赏月亮,遥望会稽山的时候,不就是看到了紫红色的雾气晕染了月亮嘛,我还一直跟怪人说那是姒家人焚烧的什么熏香呢!
“冬爷,咱们能看清楚这个紫红色的烟哪里比较薄、哪里比较重吗?”我扬手一指问道。
冬爷抬起头细细琢磨了一会儿:“你是想看清颜色的来源?雾气不是静止的,你要是静静呆着不动的话,能看到它们是从——”
他又低头确认了一下手表上指南针的位置:“从西北偏北方向飘过来的。”
“走,就往根源走!”我挺有信心的跑到了队首去,得意的笑道,“你们昨天要么都盯着麻将,要么就喝趴下了,估计就我一人注意到山间亮起了几点灯火的吧!”
耗子哥小眼睛一亮:“紫烟是从有灯光的地方散开的,有灯的地方有人住,这山上只住着姒家!”
第三十章夜行
大家抠了抠鞋底的泥巴,沿着那些紫红色烟雾飘来的西北偏北方向,一路斗志昂扬的追溯了过去。
我们原本以为希望就在前方,可是十多分钟过去,依然没找到焚香的大炉子。
这山路也太长了吧,从酒窖里逃出来以后,我觉得我们都快绕着山头走了两大圈了,但始终没看到姒家的那些竹屋,或者任何一个人的踪迹。早知道如此,还不如在雾气没升腾起来之前先下山观察观察呢!
那些紫红色烟雾,虽然刚开始是越追踪越浓郁的,好像让我们找到了它的根源,但是再多走几步,它居然又渐渐的消散去了!我们似乎陷入了一个循环中:跟着烟雾走,就必须回头,跟着指南方向走,就始终在绕山路。
小王爷一路上检查了好几次冬爷的手表,那上头的指南针又没被摔过,不可能坏啊!
冬爷让我们全牵着一条绳子又走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说道:“这回是真迷路了,咱们从出来以后就一直没走到正道上去!”
冬爷说,这是对禹陵的多重保护:首先没人可以跟踪到姒家人的行踪,其次这夜间的山雾会夺去山外人的视野,那阵紫红色的烟雾不是焚香,而是误导人们原地打转的设施,而且,就连我们所走的山路也是被动过了手脚的。
即使我们以为跟着指南针的西北偏北前进就能直线出去,但是这座山头的路面起伏、还有树木的排列方式都有些类似于霸王宝藏里那条走廊上的长明灯和怪坡,它们一旦形成了特定的排列规律,就会干扰人们的视线,形成天然的迷魂法阵了。
当夜间起了雾以后,我们就失去了其他参照物,只能看着眼前脚下大约100米的距离闷头前进,我们心里是想直线朝北的,可是双脚和脚下的路却已经歪到了东边儿去了!
青梅姐说过之前有一拨开发商上山,想找姒家商谈一下禹陵的开发呢,结果差点就再也出不了山了!目前看来,他们所遇到的和我们是同一种情况吧!
这才刚刚入夜,雾气不等上几个小时肯定是散不去的。海拔高的地方温差很大,我们满身湿漉漉的衣衫这会儿贴合在皮肤上变得冰凉冰凉,我忍不住连打了几个喷嚏,小王爷条件反射的说了声“一百岁”,就好像二毛子还在我们的队伍里似的。
大家沉默了几分钟,耗子哥才随便讲了个一点儿也不好笑的段子,把他落寞的神情掩盖了过去。
山上有很多乌鸦,它们渗人的叫声惹得我心里又烦又怕,毕竟我们的目的不怎么光荣,虽然口头上说是为了落实那块造化玉牒,但说白了,我们要完成这个任务的第一步就是去刨开大禹的坟子!
这山是人家的地盘,他不会是在生我们的气吧……青梅姐还说他是神呢……
我们不再依靠指南针前进了,耗子把腰间的绳索交给我们牵着,他先跑出去20米,再栓上怪人,我们把一条绳子就这样分成了三点两段,等到两段可以形成一条差不多的直线时,我们后面的几个才先跟上怪人,然后与开路先锋汇合。
走了几段这样真正的直线,我们都深入一米多高的杂草从中去了!外面的山路果然是在绕弧线指向别处的。我的个头就比杂草们高出二三十公分来,只得特别费力的边向两边扒拉、边捂着脖子前进,那些毛糙的草尖擦着小王爷的胳膊肘就掠过去了,到了我这儿,它们却扎的我脖子痒的要死!
“有戏,小六一说的灯光来了!”
耗子哥在前方吼了一嗓子,抬头一看,在紫红色的朦胧中,果然是有一点橙黄色透露了出来!
“快走,看样子就差5分钟就能到了!”
耗子急切的就要扑过去,可绳头被冬爷一把拉住了:“那灯光不是姒家的。”
“怎么不是?”
“他们那小破房子,灯光需要你抬头才能看到吗?”
我一回想,姒家那块地儿,是没有竖立路灯的,而他们的房子根本达不到不远处那个橙黄色亮点的高度!
“不是姒家的灯,那会是什么?”耗子依然想要赶过去看个究竟,“反正有灯就有人的吧……谁都好,先让老子确认一下咱们是不是还活着吧!”
他说着,还是继续往前走了,我们把手中的绳子放松了一些,看着他的身影渐渐的模糊起来——
“我操!操!拉老子回去!”
只听得一阵碎石滚落的声音,耗子大骂了一声,绳索立马被绷得紧紧的,差点把冬爷都给拽趴下!
我们赶忙稳住绳子向后拉扯,这时我看到,在那点灯光旁边三米左右,居然又亮起了一片橙黄色!
耗子的小腿上被石头和树枝划开了一道小口子,他胡乱抹了一把,破口大骂道:“我操,这是他妈怎么回事,前头是个悬崖!”
悬崖?那悬崖的上空怎么能出现灯光?!
“什么都看不见,老子光顾着抬头看那光亮了,一脚踩空啊!要不是这绳子,你们就等着到山底下给老子收尸吧!”
“三盏……四盏……越来越多了。”怪人往四周清点着,向我们报告道。
橙黄色的灯光星星点点散落在山间,紫红色的烟雾袅袅向上弥漫。这情景,跟我在乌篷船里所看到的画面一模一样。
可是人呢?姒家好像从会稽山上蒸发了。
我们几乎把这边的山头别管是错路还是对路都走了一遍了,但始终一无所获。
地上散落着几条断裂的木板,潮湿隐蔽的草丛中,还能拨弄出一具腐朽的看不出来是什么动物的尸体。
“冬爷,你说咱们不会是遇到鬼了吧?”我嗓子发紧的说出了那个字眼,“是不是姒家人早就死光了,咱们看到的是一群幽灵?”
“哪可能啊……”小王爷劝慰道,但他也干咽了一口唾沫,“小剪刀难道也是死过的?”
守陵人、叫山魂、鬼路引、花圈,我越想这两天来接触到的词汇,越觉得心里毛毛的,剪刀……剪刀也是穿着死人的衣服从棺材中爬出来的啊……难道……
我头有些痛,这会稽山上的阴气真的太重了,我们还能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吗?
“这些灯可能是海市蜃楼吧……”冬爷把酒精棉球递给了耗子,“什么光线反射到雾气上形成的倒影之类的,冬冬这个瓜娃子以前说过,他……”
冬爷赶忙闭上了嘴,我们心头一酸,我差点忘记眼镜兄已经不是我们的人了这个该死的事实。
二毛不能提及,王亮不能提及,冬冬不能提及,我体会不到队里的三个人在表面的强颜欢笑下,心里有多么的难过。我觉得我还是幸运的,至少我是女孩子,当我难过的时候,我可以哭它个天昏地暗,而他们不能。
“本王觉得,咱们已经赶不上了。”小王爷看了一眼冬爷的手表,“别管是人是鬼,姒涧澜可不会专门等着咱们,算算时间,入夜很久了,他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带着鬼路引出发了吧。”
耗子“嘶嘶”的倒抽着气,他的伤口在酒精的刺激下痛的厉害:“哎……难不成就这么呆着等到天亮雾散?老子就想不明白了,他们那帮鬼东西是怎么认得路的?就算熟悉山路,这啥都看不见的就往山林里钻,也不靠谱啊!”
“所以老三有鬼路引是占了大便宜啊!”冬爷很无奈的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又突然蹦了起来,摇晃着怪人的肩膀问道,“道哥,你师父跟你说过那宝贝是怎么用的吗?”
怪人挠了挠头说道:“他不让我干他那一行,我只知道鬼路引得在有月亮的夜里用,还得在没有人气儿的地方才行,不然鬼路就被其他的东西看到了。”
“……这么神秘?”冬爷搓着下巴说道,“既然要‘避开人烟’,那说明鬼路是会真实的显现出来,能被使用者以外的‘东西’看见的吧?”
“还有‘只能在有月亮的夜里使用’……”小王爷也在思索着怪人的这番话,分析道,“夜里的月亮是照明用的,如果非得在这个条件下才能使用,是不是意味着使用鬼路引非要借助月光?”
“意思就是,拿着鬼路引这个东西,站在月光底下,面前就会自动出现一条肉眼可以看得见的鬼路来?”耗子总结道。
我心说真巧啊,昨天是阴历十五,他们张罗着祭祖,今天是阴历十六,白天还那么晴朗,俗话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姒老三赶在今晚用鬼路引可真是天时地利人和啊!
不管我们的方向怎么改变,不管我们到底绕了多少次的山路十八弯,月亮这种天体是不会受到任何影响,始终高悬在天上的。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了昨晚的赏月美景:一开始月亮高悬在小河的另一侧,随着时间的推移,是会慢慢移动到会稽山的方向,然后被山峰遮挡住一个扇面,被烟雾晕染成紫红色!
怪人也意识到了什么,他高昂起脑袋看了看天空,我学着他的样子一抬头,却发现什么也看不到,现在是一片漆黑!即使用手电打出一道光柱来,也只能看到层层叠叠的浓厚雾气,月亮光是透不进来的。
我突然灵光一闪,如果姒涧澜要用鬼路引,他就要用到月亮,可现在雾气这么大,月光透不进来。
那么,如果他确定今晚鬼路引可以派上用场,那唯一有可能看到月光的机会,就是等到昨夜我们干杯的那个时间、月亮几乎是直照在会稽山头的那个时刻!
也就意味着,当那个时刻来临的时候,姒涧澜一定会举着鬼路引站在一个光线充足的地方,那是我们今晚能够找到他的唯一机会了!
一年前,2013年的1月29号,我在这里打开了第一篇霸王宝藏的大门,当时做梦也没想到,一年后的今天,我居然能为了当时的那个决定,码出了一百多万个字来。
这是我和你们的纪念日,这是我的努力和坚持,这是你们守护一颗种子开花结果的历程。
虽然我的发芽很慢很慢,我也不知道我心里包着的那个故事,到了最后能开出一朵什么样的花儿来,一切都是未知的,一切也都是充满着希望的。
我的心里有千言万语,不知道该怎么和大家矫情,总之,这一年,地下秘藏和我,承蒙关照,非常感谢!

我拉过冬爷的手腕盯着表盘,想把月光出现在会稽山的时刻演算出来。我心里特后悔上学那会儿怎么没混个课代表当当,我记得高中地理专门有一个章节在解释月相的变化呢!
高中时代的学科又多又杂,当时觉得那些完全是教育部在为难我们,现在实际应用起来,我才知道在保密人的队伍里,那会儿积累的知识是多么的重要!如果我在休学前就成为了学霸,那现在无论是天文地理还是什么光学抛物线的,我就能顶替半个眼镜兄了!
阴历十五十六,满月是通宵可见的,它会和太阳交替着出现在天空。那么它们的运行轨迹就应该是:太阳西沉、月亮东升、月亮西沉、太阳东升。
现在太阳在好几个时辰前就西沉了,月亮已经从东方升起,根据冬爷指南针上的方向,我可以推算出来:上半夜,满月会出现在东方天空和那条小河的另一端,要等到中后夜,它开始移动向西边移动,当到达了会稽山方位的时候,我们这里才有可能透过来一丝月光。
从表盘上的指针来看,现在距离昨夜能够出现圆月、灯火、紫烟那个景象的时间,还剩下两个小时!
我们能在这么紧迫的时间里,找到姒涧澜可能会现身的地方吗?
冬爷看了看四面八方闪闪烁烁的橙黄色光点,狠狠的吸了一口略有些受潮的香烟,命令道:“走起!不管怎么着,原地等,百分之百是没进展的,就算是海市蜃楼,这山上也总得有几个实际存在的破灯本源才是!就算今晚赶不上老三了,也得到姒家去,等他回来咱们才能第一个遇到他!”
他抓过耗子哥手中的电筒,开到了强光,朝着悬崖上方照射了一下——
经过这道光芒的干涉,周围橙黄光点可就黯然失色了,如果是真正的灯光,可不会因此而自动调节亮度。
我们全都掏出了背包中的手电来,腰间系着绳索,开始直线向上方攀爬——
高处树木少,月光会比较充足,而且橙黄色的海市蜃楼只在同一个方向出现,悬崖之下不可能有灯火,所以能够映照在那个悬空角度的灯光只可能处在上方了。
这边的路径完全没有被开辟过的迹象,又陡又滑,不知道为什么,好像这里的碎石特别多,稍微一活动就“叮叮当当”一阵子脆响,垂直朝上必须得小心再小心。
我正想着怎么才能把手电别在衣服上,好空出两只手来攀爬呢,突然听到“哒哒”一阵奇特的小幅度高频率脚步声,然后一道黑影就蹿到了我旁边来了!
我吓的猛一拉扯绳子,怪人在后面眼疾手快的护了我一下,那个影子算是蹭到了他的肩膀,然后一个跳跃冲到了最前方的耗子哥跟前!
从这个动作来判断,我就知道那是个身手特别矫健的大家伙!当它掠过我们身边的时候,我闻到了一股很奇怪的味道,像是放置了很久的那种老毛毯。
耗子哥也“我操”一声赶忙往旁边儿躲,小王爷头上戴着倒三角内裤头灯,他一抬头光线打过去,我就看到了一只——
咩咩?大羊?
我诧异的揉了揉眼睛,没错,就是一只长毛大山羊!
它从这山林中蹿了出来,两三步就跃过我们的队伍,昂首挺胸的站在耗子哥斜前方了!
“山羊是生活在山上的?”怪人扶我站稳,饶有兴趣的看着那个毫不畏惧人类的生灵,“还会瞪人,欠吃啊?”
“那玩意是羊嘛……”小王爷的头灯直照的它眼睛都在反光,“和咱们见过的山羊到不怎么像。”
我眯起眼睛好好的观察了一下这个不速之客,它的体型是一般山羊的两倍,两根羊角真叫一个威武雄壮啊,也没有打弯也没有分叉,笔直笔直的竖立在脑袋上,简直可以当做农用叉子刨地了!它身上的毛超级长,最底下一层都耷拉到地上去、沾满了脏兮兮的泥浆。它的脸更是奇怪,眼睛以下全是和身上类似的超级长毛,像是戴上了京剧中老生的假胡子,鼻子嘴巴全都看不见了!
这只大羊瞪了我们一会儿,潇洒的长毛一甩,转身就冲进我们看不见也追不上的迷雾中去了,留下手脚变得特别不利索的我们几个面面相觑。
“那是啥玩意儿?我怎么没听说过浙江产这种动物啊……”冬爷显然也被大羊的眼神镇住了,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继续向上攀爬。
“不对啊冬爷,那怎么看都不像山羊,咱们是不是发现了什么野生稀有物种了?!”小王爷提高音调,好像挺兴奋的。
虽然很奇怪,但这只羊的出现真是让我安心不少,我多少还有些迷信的思想,原本还想象着是不是我们队里的人误闯进了一个无人时空中呢,看到这只羊,好歹我还能确认自己是在人间的,它刚才瞪着我们,倒让我挺有存在感的
“我操!冬爷!不仅发现了新物种,还发了财!”
耗子哥刚向上两三米,又是嗷的一嗓子吓得我猛一哆嗦:“什、什么财?”
他手里握着两块石头,招招手让我们凑过去,然后他用手电抵上去,我能清晰的看到光芒穿透了石头,在上面显示出了若有似无的小纹路来。
“我日啊,这是一块原玉!”冬爷的眼睛立马亮了,“会稽山还产玉?”
我心里觉得挺不对劲的,这会儿的会稽山好像和原先我们顺着旅游景区爬上来的情形相比,有了很大的变化啊!
我满心疑惑的嘀咕着又跟他们向上爬了一阵子,小王爷开口道:“冬爷,不对劲,会稽山又不是昆仑那样的大山脉,它海拔也就是一千多米吧,怎么能让咱们绕了这么长的时间?”
“老子也纳闷着呢,怎么就和原先爬山的感觉不一样了呢?”耗子哥赞同道。
怪人也跟着点点头,提出了一个想法:“这附近也有其他山区,是不是一开始咱们就迷了路,一直迷到另一座山上去了?”
这个说法虽然挺让人难以置信的,但也不是没有可能,雾气这么大,我们从傍晚一直走到了夜里,却始终没有见到姒家竹屋和那些如此显眼的人造景点。虽然人气少的可怜,但路旁也该插着不少警示牌引导牌才对,再说这里的景区是有夜景可供参观的,会稽山的占地面积有限,怎么我们连宣传手册上,那些打着小彩灯的休息亭、滑道之类的地方都没误打误撞的碰到呢?
难道此刻我们脚下所在的泥土,不是属于原先那座会稽山的?!
好不容易爬过了那片陡坡,我们站到了地势较为平缓的一片松针林中。
大家毫无目标的打量着朦胧的四周,满脸无奈。
“冬爷,咱们真的是越走越没有头绪了,该不会真是……瞬间转移了吧?”小王爷擦了把光头小心翼翼的问道,“会稽山应该没有这样的地方。”
我心里百思不得其解,这儿也有紫烟、灯光,唯独缺少个即将到来的月亮,从外表来看它和会稽山一模一样,可深入其中以后,山就变了,绕了那么久的时间我们却没有见过任何一条相同的路,这怎么可能呢?
大家都有些泄气的坐在地上休息,我也觉得有些累了,回想起昨日那么high的时光,我简直想就这么甩手不干了,睡一觉等雾散天明下山找青梅去!
我关了手电往怪人肩头一靠,觉得简直不用闭眼我也能睡着了,四面八方都被浓雾包围着,到处是一片深灰,这和闭上眼睛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眼皮刚一耷拉到一起,突然脑子里一紧,赶忙重新坐直了身体,对着小王爷喊道:
“照片!光听我复述会稽山的夜景不行,咱们不是有照片的嘛!”
小王爷一拍脑门,赶紧翻了翻背包,从夹层中找出了一叠四张拍立得相片来——
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cos成闰土的怪人脖子上挂着麻绳、一手叉腰一手高举着船桨一脸的无辜,他像一尊傻气的雕塑站立在船尾,我们几个全笑的丧心病狂的样子围在他的四周,小剪刀很调皮的伸出了两个剪刀手摆在了耗子哥和冬爷的头顶,小王爷的秃头和身后的河水一样反光,我蹲在船桨下特别敬业的扮演了那只猹,笑的简直五官都扭曲了!
后面的几张我们又变换了其他造型,还有一张拍的很模糊。青梅姐为了方便旅客特意买了拍立得,可惜付给她相纸钱的人还没出现过。
我们在当前这个情况下不敢沉浸在昨夜的欢乐之中,但还是忍不住轮番嘲笑了怪人几句。回忆往事不是重点,我让小王爷拿出照片来,重点是我们小船后头的背景,青梅姐恰好把夜间会稽山的景色拍进相片中了!
虽然只露出三四厘米的山头,但这么一看我们就发现问题所在了:
有灯光、有紫烟,虽然圆月还没有落到山间去,可是即使是在拍立得这种像素的相纸上,会稽山的几丛树木剪影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照片提醒了我,今天和昨夜相比,多出了一场大雾。这层雾气是笼罩着山体,像是要与外界隔绝一般贴在会稽山表面的,就像我不用探照灯从内看不到外面一样,相隔着那么远的距离,我从乌篷小船上怎么能隔着雾气看到树木剪影?
这个问题有两种可能:一、山雾不是每晚都如约而至的,昨天还没有,偏偏今晚被我们赶上了。二、会稽山不起雾,起雾的这个不是原先我们所在的那一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