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江南女纸讲述诡异亲身经历,那一年我被一群神秘人掳走进了深山…

  “呼——”

  我们四个同时从水面冒出了头,冬爷受伤的半边脸捂着衣服,正焦急的等待着我们,小王爷立刻抛过来一条绳索让我们抓住,旁边辅助他拖着我们上岸的,居然是被爷爷偷走了的小剪刀!

  “她也是刚刚才睁眼,我们上岸的时候,她板板正正的躺在地上正睡着,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耗子扶着我们上岸,搂了一把剪刀向我们解释道。

  我见到爷爷的时候,他身上的白毛都是湿的,原来他早在那之前,就已经把孙女送出了禹陵了,但是小叔和然老头似乎不在这里。

  爷爷虽然是改变了皮囊,但他的头脑是清醒的,他应该明白姒文德的死到底是谁造成的,这样也好,姒家人的家务事我们插手的实在是过多了,让他们自己来处理是最好的结果。

  “我们,回去吧。”剪刀开了口,“我累了……”

  “咱们还不知道要怎么走……悬崖里还住着那么多的蜘蛛……”

  她的神情是恍恍惚惚的,她这一趟的行程经历了太多太多,她疲倦的把脑袋靠在耗子的肩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方巾来,梦游一样说道:“我知道怎么走,这个手帕是我爷爷的,我刚发现他把它放在我身上了。”

  打开一看,上面已经标注好了圆心岛以及东南西北的位置,然后在正西的方向画上了一条虚实交错的线段!

  “这是什么?爷爷给的出路?”小王爷一看就来了精神。

  我都恨不得一头栽倒在地上好好的睡上个十天十夜了,一听说能不用绕路的回去,立马就连连催促着大家快点行动起来!

  每个人都已经到达了体力的极限了,大家吃光了最后的几口干粮,拿出了赌一把的气魄来,三三两两的相互搀扶着,居然真的在正西方向发现了爷爷给剪刀准备好的出路——

  一条隐藏在树丛之中编织长藤!

  而且非常非常的结实,足够支撑我们所有人的体重!

  剪刀转身,朝着禹陵的方向跪了下去,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朝我们微微颔首,带头攀上了这根我们离开悬崖的最后希望。

  “小矮子,过来。”

  我把林医生刚给哄上去,怪人留在最后突然叫住了我。

  “走啊,你还想在这儿呆多久?”

  “你送我的那把新匕首,我真的非常喜欢!”

  我一愣,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有的没的?

  怪人的眼睛在自然的太阳光下,终于又能恢复了以往的神采,他的右手还有些不得力,但是那些奇怪的纹路倒不再那么明显了:“姒文德跟我打的时候,把匕首给甩掉了,本来我能趁着大门没闭合的时候跑出去的,可是我舍不得,我觉得那把刀是你送给我的,它很重要。”

  “……你傻啊,刀比命还重要吗?丢了就丢了,我再给你磨一把就是!”我一听他这话,忍不住来气,有没有搞错啊,我可是拼了命的回去支援他,闹了半天,他磨蹭的那一分钟里,是去捡黑曜石祭刀了?

  “我想了一下,不是刀比较重要,是因为它是你送给我的,所以才显得重要——听懂了没?我是说,你也很重要。”

  我这会儿脑子有些不太灵光,不知道怪人是怎么回事,因为我大义炳然的回去接应了他,所以丫榆木疙瘩开窍了,知道我对他有多好了吗?

  “矮子,我们走吧?”他歪着头瞅着我直笑,然后走过来把我推到那根藤条前,捆了个结结实实。

  我试探着在崖壁上踩了两步,完全没有问题,可怪人却没有放开手,反而,他把我抱住了!

  ……我一下子脸涨的通红,幸好我是背对着他的!

  这不是队友间无意的肢体接触,他把我完全抱进了怀里,下巴抵着我的右肩,我觉得他的呼吸都带着一丝笑意。

  之后是抱了多久才松开,我又是怎么卯足了浑身的劲儿,从倒数第二的位置,一直杀到了最前方开路的剪刀身后的,我全然不知晓了。我只记得冬爷瞪着一只眼睛,特别诧异的看着我咧着嘴巴超越了他,嘀咕了一声:“小幺妹儿偷吃了哪个的糖果……”

  爷爷给出的这条路,是直接通到了会稽山的,我浑然不觉疲惫的撺掇上去,看见了山上那些防护坠崖用的铁丝网!

  “行家……我听到二哥的声音了!”

  剪刀停顿了一下,转头满眼湿润的看着我:“我要回家了,我再也不走了!”

  她也像冲了电似的加速攀爬着最后十几米的距离,她大喊着二哥的名字,得到了同样是哽咽的一声回应。

  姒涧苍那张病怏怏苍白的脸颊没过多久便出现在铁丝网的另一边,山下的青梅姐也紧接着出现了,他们的样子一看就是奔波劳累了许久,一直在寻找着七零八落的家人。

  剪刀一看见他俩,就嚎啕大哭起来,我怎么劝也劝不住。这个女孩子内心的委屈只有通过这样的方式才能得以淋漓尽致的诉说吧!

  “哎呀,可算找到你们了,真要把人急疯了!但是那位小姐姐又偏偏不让报警,真是要命!”青梅姐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隔着帖子网朝我们急切的说道。

  “小姐姐?谁啊?”我小心的和剪刀一块儿把铁丝网剪开,被青梅说的一愣,难道还有其他人拜托她来山上支援吗?

  “名字也没留啊,就说她是老板娘,打了一大笔钱过来让我不动声色的找人,可算是找到了!”

  原来是锦夜的人!前往会稽之前,我们还向老板娘汇报过一次地理位置呢!

  我成功的从铁丝网中一脚踩在了坚实的大山上来,还没来得急坐下歇息,青梅姐又开口道:

  “哦对了,她说还有一条信儿是交给你们的,发送的人名字特别奇怪,叫什么‘苏丽妖’?”

  




  《地下秘藏》第四卷禹山神陵结束啦,多谢各位一路支持,接下来就是第五卷的更新了哦!
  马上开始第五卷,在这之前,写过两篇小故事,直接复制链接去看吧

  【地下秘藏】故事背后的故事是你不知道的小故事1——http://tieba.baidu.com/p/2944424578


  【地下秘藏】故事背后的故事是你不知道的小故事2——
  http://tieba.baidu.com/p/3022538105

  
  “说是寂寞的秋的清愁,

  说是辽远的海的相思。

  假如有人问我的烦忧,

  我不敢说出你的名字。



  我不敢说出你的名字,

  假如有人问我的烦忧:

  说是辽远的海的相思,

  说是寂寞的秋的清愁。”



  合上这本充满江南气息的诗册,天已经亮了。


  隔壁床上的同伴还没睡醒,我们在医院里,躺着度过了剩余的2010年夏季。

  事实上在大家被青梅姐他们抬上车以后,就根本爬不起来了。

  真的太累了,禹陵中那样的一番不眠不休、生死追逐之后,能活着跑出山全凭着一股意志支持,每个人的身体都受了不同程度的损伤:

  我的左肩经历了刀切、针缝、水泡和二度撕裂以后,溃烂的非常严重,直到现在还没法把手臂抬高,那道浅褐色的疤痕大约要跟着我一生了。

  小王爷的ET大脑袋消了肿,可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总觉得他的秃头比原来显得还要更亮、更鼓一些;冬爷的脸颊被息壤的寒气侵袭的冻伤了,经过一番治疗以后,红印消退,可半边脸上的细纹增加了不少,那缕额前发丝上的白色是无论如何都褪不了色了,冬爷也不打算染发,权当那是禹陵留给他的纪念。

  怪人被我逼着,到皮肤科和眼科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番,结果很意外的是,任何病症都没有检测出来,除了左眼是极其罕见的重瞳、引得眼科的大夫护士们一阵骚动之外,其他的功能一切正常。至于他右手臂上隐约浮现的藤蔓,皮肤科的大夫观察了大半天,居然告诉我那是与生俱来的胎记!

  哪有长得这么艺术的胎记啊!我反复确认了这位大夫的挂牌真假,还是无法说服自己相信他。

  “胎记也有很多种啊,像他这种就属于‘咖啡斑’,是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逐渐在皮肤上加深扩大的,小时候身上看不到也是正常现象。”这位大夫不耐烦的瞥了一眼我的满脸急迫,摆手解释道,“不影响美观就无所谓治疗了,看他的身体状态也不像会引发神经纤维瘤的样子,目前可以放宽心!”

  我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拉着怪人走出皮肤科。出了禹山以后,那些藤蔓又开始变得很浅,不抱着他的手背仔细观察的话,基本可以忽略不计了。怪人停下来,抽手扭着我的脸扯开一个僵硬的笑容,他也觉得自己命硬,不想让我担心。但是,我明明见证了一枚种子在他的皮肤之中生根发芽,缓慢生长的整个过程啊!所谓的“咖啡斑胎记”还可以受到外界的环境影响,而在几年的时间里突然改变状态吗?

  那位大夫说过,这种病症多半和遗传有关,我在想如果怪人的父母双全就好了,如果他的父母身体上没什么大碍,我才能放心的推测怪人在以后的日子里,不会因为那奇怪的藤蔓而受到什么病症折磨。

  在发生重瞳现象的病例中,遗传所得的几率也很大,我和怪人一样好奇,生出这种站在生物链顶端的吃货的父母,究竟是一对什么样子的男女?

  我们俩穿着病号服,坐着电梯下楼,绕过一座郁郁葱葱的花坛,又走进了相邻的另一幢病楼里。

  此时此刻,修养了多日,大家的身体都恢复了七八成了,可最让我们担心的队友却不和我们住在一起。

  林医生的伤势和我们这些外伤比起来,需要更加特殊的治疗,他的家人正在另一栋病楼里照顾着他这些日子以来的衣食起居。

  天气很好,天空很蓝,这里是杭州。林医生虽然一直跟着我们的队伍上山下海、忙里忙外的,可说到底,他只是协助者而不是保密人。老板娘在跟青梅姐联系上以后,就直接安排了和绍兴市相邻的这家杭州重点医院接治我们。

  这儿的医疗设备是顶级的,之前也有不少锦夜的老前辈在这里定点修养过——

  这个城市是林哲宇和高小雅的老家,这座大医院的院长,就是传说中那个神秘兮兮的高平!

  林医生早在几年前就因为刘晚庭的事情和家里闹僵了,除了偶尔通个电话以外,他是极少回去家里的。但是嘴头上再硬,天下父母的心都是肉长的,一听说唯一的儿子正躺在家门口的医院里,林爸和林妈马上就忘了这个不孝的孩子之前做过的孽,用了最快的速度赶到了他的身边。

  林妈妈一看儿子涣散的眼神始终找不到焦点,哭的坐在地上根本起不来,林爸爸应该是放下电话就直接冲出来的,我看到他的脚上踢踏着一双塑料拖鞋,脚趾头都因为急速的赶路而磨破了。

  我突然觉得,林医生一定是个好男友,但绝对不是一个好儿子,这些年来他一直在为了刘晚庭而不顾死活的奔波着,可他的父母过的又是什么样的生活呢?

  林医生对于他们俩的印象也变得很浅,但好在他对于母亲伸过来的那双手没有躲闪,医院对他的脑袋拍了片子之后,得到的结论果然如我们所料,是暂时性失忆。

  在他推开我跟剪刀的时候,脑门磕到了石床的边角上,颅骨受到剧烈碰撞造成了脑积血,血块又压迫住了一部分记忆神经,这才导致了失忆。

  值得庆幸的是,这个损伤还没有达到不可逆转的地步,他已经通过手术把颅内积血给吸了出来,接下来的日子里,他需要等着术后余下的淤血慢慢的吸收殆尽,记忆神经逐步的恢复功能就好。

  我松开怪人的胳膊推开病房门,林医生头上缠着一圈绷带,正出神的望向窗外,他的爸爸看见进来的人是我,倒茶的那只手明显的抖了一下。

  这个反映已经够平静的了,还记得他们俩第一次见到我,是林医生被推进手术室,他俩等在门口的时候。林妈妈本身就焦急的不行,只瞥了我一眼,就差点昏倒了!

  那时我才猛然意识到,这里既然是发生过那么多林医生往事的杭州,那么他的父母是认得我的这张脸的,并且,应该是憎恨这张脸的吧?

  可长得再像,我看上去也就是个学生妹啊,林医生的父母呆站在我面前,而我们谁也没法三言两语的解释出我和刘晚庭之间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关系。

  我是他们儿媳妇转世?我是他们没有血缘关系的孙女?

  我能看出来,这对夫妻是害怕“我”的,他们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甚至在之后的几天中也拒绝我们这帮人的探病。

  那么久之后的现在,术后修养中的林医生听到了开门动静,转头看向这边,嘴角上扬就朝我笑了。

  除了记忆力之外,当时他的智力也受到了损伤,再次清醒过来以后,他就变得很爱笑了。虽然他笑起来非常的干净,但这一时半会儿的让我们都非常不习惯,而且,他只会对我笑而已。

  他脑袋里的记忆是呈阶梯型重新构建起来的,而且是多座阶梯同时构建,每一座阶梯就代表一段时期对于某些事物的记忆,这其中有承载着家庭关系的、学业工作的、世界认知的等等等等。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阶梯会越建越高,他的大脑借由记忆的高度看到的过去也更多。只可惜所有阶梯都不完整,大夫也说不准他在哪个层面的哪一段过往上,就少了那么两三级台阶。

  拥有这个不稳定大脑的林哲宇,已经从刚住院时浑浑噩噩的状态,逐渐恢复到能准确认出这座医院的一些设施位置、能记得几个留在医院里的老相识的程度了,但是如果问他某某某是怎么跟你扯上关系的,他就头痛的根本想不起来,其实他们的关系是大学的几年舍友啊!

  从过去到现在,那些年所发生的一切,在这短短的几月余夏中爬着阶梯在他的头脑里重来了一遍。我其实很希望能闯进他的脑壳里,去破坏掉属于刘晚庭的那一座,忘了她,对于他所背负的东西、对于他的家庭来说,都该是一种解脱的吧,可是我没法去掌控他的身体,并且,他从始至终都是认得我的。

  这让我非常的难过,我在他的心里又和她混淆了吗?

  既然林医生能回忆起医院里曾经共事过的几位大夫,同样的,那些他的医学院的同学和之前的同事也认得出病床上躺着的人是他。

  我们之前都从未想过,林哲宇这个家伙啊,一个普通外科医生而已,居然在这么大的医院中还挺有名气的,虽然那可以算作是臭名了。我在自己的病房呆着的时候,也会有八卦的小护士跑到门口来对着我的位置悄悄指点一番。

  检查身体的时候,我这份镜面右位心的档案跟刘晚庭的那份重合了起来,小护士叫来当年的那位医师,他一眼就看出,我连这张面孔都是和她一样的。

  冬爷分明是以开玩笑的语气调侃了我和林医生之间关于“小爸”的那段关系,但在别人的眼里,这可是个能翻出陈年旧事来再唏嘘一番的重磅消息。

  这座医院的大领导可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高平,有关他的事情,可是许多双眼睛在关注的。曾经的实习医生林哲宇、院长千金高小雅、稀罕的镜面人刘晚庭,他们三个在这里可上演过一出爱恨情仇的狗血剧啊!

  对于当年发生的事情,大家闲着着没事儿的时候,从护士口中已经听过了堪称是午夜档肥皂剧的三四种不同版本了,我们饶有兴致的听完,哈哈一笑全当是解闷,外人把这段故事传的太多情,也把他们三人的身份和关系想的太简单了。

  谁能想到故事中这三个人的命运在几年之后,会被颠覆成现在的这幅物是人非的模样呢?

  尽管怪人很生气,但是我却没有禁止谁来看我这张脸的热闹。我在离开禹陵,从崖底站起来的那一刻起,就决定拿出勇气来面对现实了,无论它究竟是多么的残忍和离奇。

  被动的去接受摊在眼前的事实,不知道还要在自己的疑惑中纠结多久,是时候主动出击,去挖掘关于那个女人和我之间的真相了。

  保密人的死亡率那么高,我们每一个人都是时刻站在鬼门关前的张望者,我觉得我不想死,我更不想到了那个无法改变的时刻还死不瞑目!

  我大大方方的回应扫过我脸颊的那些眼睛,我就要让更多的人知道有这么一个跟刘晚庭如出一辙的女孩子出现在了杭州的这家医院!

  因为啊,我一直在等着一个契机。

  我其实在等待高平发现我。


  我渴望和高平有所接触,我知道在目前的情况下,我只有通过他,才能最直观的了解刘晚庭和林医生背后的秘密。

  但眼下,想要找到他这个人物的困难程度,远比想像中要大得多。以高平的年纪来看,已经到了退居二线的时候,院长室里最近几年都见不到他的身影了,医院里的大小事务都交给了各位行政领导,他本人只需要挂个名就好,根本就没有现身在此的理由。

  我一个普通患者的身份更是不可能得到大院长的任何信息的,因此,我要大幅提高曝光率才行啊!

  八婆们以她们天马行空的编剧思维,到处传播我这副身躯的故事,来吧来吧,使劲儿造谣,我巴望着这些流言蜚语能传进院长的耳朵里去呢!这还不够,我还得在这段时间的休养中,频繁地穿梭在医院各个装有摄像头的回廊里。

  高平虽然人不在此,但他说不定还会通过监控偶尔远程了解一下医院的运作情况呢?我对着病房外的天花板神经兮兮的咧嘴笑着,快看到我,快把我抓走做你的小白鼠去吧!

  不仅是我,队里的几个人都感到了让人很有压力的危机感,身为保密人,但有黄雀无孔不入的渗入,锦夜的秘密早已被陆陆续续的泄露出去了!

  这个组织可以说在千百年来,一直是锦夜甩不掉的阴影,历代的掌柜也多次清理过门户,只不过那只能保证几十年的安宁罢了,每隔一两代人,黄雀总会卷土重来的。

  因为这个世界的秘密总也挖不完,总有人觊觎这些秘密,又想坐收渔翁之利。到了这一届的掌柜时代,清理门户的工作还迟迟没有开始,冬爷和北京那边联系了一下,带着小王爷提前回去了,而且去了以后,变得非常忙碌,通过几次的电话,我们都隐约觉得总部那里出了什么大事。

  我只知道,那位胡涂教授和大明星正在破译小王爷从姒然手里翻出来的黑盒子密码。

  关于小王爷带来的黑盒子,我们得不到任何的提示,它究竟有多少位数?包不包含字母、符号和数字?胡教授说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只能使用“穷举法”,也就是用计算机编一个程序来进行暴力破解,把一切可能的组合都逐一尝试一遍,直到找出那个真正的密码来。

  但是这需要耗费不可估摸的时间,如果碰巧的一次尝试正确了,也许几分钟之内盒子就能打开,如果黄雀设置了多位数混合密码,我们说不定要花费一年半载的时间才能破解完毕。

  从青梅姐和剪刀那里,我们已经弄来了姒然的生辰八字、以前上学的学号、身份证号、银行卡号等等等等可能用到的信息,但显然这些作为黄雀一个装置的密码都太随意了。

  两头奔波的耗子哥几天后也要从绍兴赶过来与我们汇合,姒家的烂摊子他已经帮着剪刀收拾的差不多了,但是那个小姑娘在家族的秩序没有恢复前,是死活都不愿意再离开会稽山了,我们和耗子哥就算再不舍得,也没法去左右这个拥有特殊身份的孩子的意愿。

  我们在被青梅姐和姒涧苍送上救护车以前,已经被刀尖逼着,向着会稽山的石头起誓,一旦离开,绝不会将禹陵中的一切透露给外人知晓。因此当耗子闷闷不乐的回来医院以后,我们一反常态的没有聚众吹牛,谁都不再提起今年盛夏的那些往事了。

  我们没有资格再去打扰姒家,而且,留在医院的怪人手里,还有另一件事情需要我们费心斟酌:

  苏丽妖的信儿。

  早在我们从北京启程前往绍兴两个礼拜左右的时候,锦夜的老板娘就收到了署名为【苏丽妖】的一封奇怪的信件。

  她没有拆封,但对着手电筒照了一下,两层牛皮纸很透光,里面是没有信纸的,只有一小块不怎么规整的圆片。

  能够把这样一封奇怪的信件发送到锦夜来,让老板娘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她斟酌了许久,算算时间我们也超过了应当从姒家回来向她报信的日子,这才想方设法的联系到了山脚下禹村的青梅。

  因为“锦夜客栈”是没有留存地址的,千百年来都是如此,在通信设备还没发展起来的那些时代,在北京城的几个角落里,比如什么二手书店、豆腐作坊、百姓戏院这类的不起眼地方,才是收信和接头处。

  苏丽妖根本没去过北京,他也不是保密人,这信件上写着的“美玲粮油店”这个地址,他是怎么知道的?

  但收件人的名字,写的是【朝闻道】,他俩关系很好,我们凭直觉认为这信又确实是苏丽妖本人发出的。

  大家想了想,这意味着苏丽妖在寄信的时候,身边一定是有着另一个真正属于锦夜的保密人,是他告诉了他使用这个粮油店的地址。

  我们在之前已经得到了消息,从蓬莱逃出的那为数不多的几个人之中,李副官是老前辈,他带着鲨鱼号余下的船员跟我们分道扬镳,去寻找许多许多年前他未完成的长生项目去了,那么如果苏丽妖的信是他给的地址,这也根本没什么好奇怪的。

  老板娘说,奇怪的事情是:即使有着李柏山在旁边,在他所活跃的那个年代,“美玲粮油店”压根儿还没建立!

  

  蓬莱的那群谋反者当中,团座是张作霖被日军炸死在皇姑屯的1928年进入的;李副官则是1938年国共二次合作时期进入的,但是美玲粮油店是为了1946年以后战争时期的地下党接头才开张的,这个地址李副官也不该知晓啊!

  老板娘摇摇头说,六十多年的时间过去,粮油店的主人都向后更替了两三代了,知道那个地址的人先不说肯定早已从锦夜退休,算算年龄也差不多该归天了。隔了那么久那么久,突然寄来的这个信封实在是让人想不明白,苏丽妖一个外人是听谁说的这个地址啊!

  更奇怪的事情还在后面:我们满心疑惑的剪开没有信纸的信封,从里面掉出的果然只有老板娘看到的那块不规整的圆片。

  这个圆片呈现出斑驳的黑色,经历了长途跋涉和炎热天气的洗礼,它变得十分脆弱,拨弄两下似乎就要碎掉了。

  林医生的脸上,以往的冰冷神情正在逐渐取代呆滞的目光,休养了那么久的时间,他的大脑总算是有点起色,反应稍微还迟钝了一些,但智力水平肯定是恢复过来了。

  他拎着信封从化验室走出来,神情有些疲惫,他居然告诉我们那块黑色的圆片的主要成分显示,它是一片风化变质的鱼鳞!

  一封突如其来的信,却只有鱼鳞,其他只字未提?

  怪人晃了晃脑袋嘀咕着,妖妖虽然是个厨子,但他不可能这么莫名其妙的以一片鳞作为请帖,让我们去吃鱼啊!

  这片鱼鳞显然是有着其他含义的,从信封上的邮戳我们可以看到,苏丽妖发信时所在的位置,是海南省的琼海市。

  海南有南海,南海有很多鱼不假,可是……李副官是带着他们继续未完成的项目去了,怎么会跑到中国最南方的领地去?

  即使同在一个组织里,保密人之间也很少去交流自己手头未完成的项目,从老板娘那儿我们只能知道他们的目的和我们非常类似,但具体内容是什么,我们还非得见了他们一行人,由他们的嘴里说出来,我们才能了解清楚。

  大家的身体已经恢复到了可以出院的健康状态,我们开始商量着,要不要真的为了那封信而去海南看一看。

  我们守株待兔的等候已经够久了,却什么也等不到,高平为什么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动静了?他不是要林医生抓我回去作为刘晚庭的试验品吗?

  而林医生的回忆库中,还没有想起来这么一段过往,我也没法从他的嘴里套出任何可以跟高平连上线的途径。

  也说不定,他是故意在装失忆?

  林医生的父母在这段时间的接触中,逐渐的也接受了我这么一个奇怪的存在。其实,就算把我换做真正的刘晚庭出现在这儿,他的父母也会接受的。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这么多年孤独的日子过去,“失去儿子”和“多一个讨厌的儿媳”二者比较起来,他们已经在后悔当初为什么不向后者妥协了。

  我自以为还是很会讨长辈的喜欢的,毕竟高度在那儿放着,内心又是成熟的,什么场合该说什么话我都掌握的很好,怪人耗子他们一群老爷们又叔叔阿姨的一直帮着他俩跑前跑后的,一说大家就快走了,林妈妈紧抿着嘴唇,差点就哭出来。

  我们为了表示尊敬,还特意去给林哲宇爷爷的坟头上了个香,看着墓碑上刻着“林枫”这两个小楷字,我们很难想象他和刘晚庭在更早的从前居然是很好的朋友。

  林家的茶园规模不是很大,只有夫妇俩在打理,看着围栏上的一层浮灰,我知道他们的生意也是一般般而已。

  “之后要去海南吗?”林妈妈问的小心翼翼。

  “回北京商量一下,看看利弊再决定要不要去。”

  本来说好喝完这杯龙井大家就要和杭州告辞的,林爸爸心不在焉的冲洗着茶具,最终是一拍桌子站起来,从里屋拿出来一本满是虫蛀洞、好像还烧毁了一半的残破记事本。

  “前两年把老店面转卖出去,收拾杂物的时候发现的。”林爸爸交了记事本,好像稍稍松了一口气。

  我草草翻了两页,粘连在一起的纸张就开始往下掉渣了,这原本是属于林枫林老太公的本子,钢笔字虽然晕染的模糊不清,但字体非常的娟秀。

  其中一页被折了角,上面用保存的还比较好的圆珠笔写下了几个名字:

  【建国】

  【林岳】

  【星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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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顿时就懵了。

  【建国】。

  叫建国这个名字的人,每个人的交际圈里都会出现两三个的吧,尤其是在老一辈中,这个名字是非常流行非常普遍的。

  张建国、李建国、王建国……中国有那么多的姓氏,任何一个姓再加【建国】两个字之前,都是平淡无奇的。

  但是我眼睛看着笔记上的字迹,直觉告诉我,【建国】的全名,就是【刘建国】!

  那是我养父老刘的名字!

  林妈妈接下来的一句话让我已经波涛汹涌的内心又震了一下:“哦,第二个人名,那个‘林岳’,是哲宇的二爷爷,他不和我们住在一起,早些年就在海南定居了。”

  耗子哥差点儿把手里的茶杯给摔了:“我操啊,林枫是你家老爷子,林岳是你家老爷子的弟弟?!”

  把封面的林枫也算在内的话,这本笔记上出现了四个名字,其中三个是我们认识的!

  那么【星彩】是什么人呢?这个两个字都很好听很美丽,从感觉上来说,似乎是属于一个女人的名字吧!

  林爸爸冲洗好了茶具,娓娓说道:“老爷子年轻的时候跑过不少地方,去世前什么也没跟我交代,就传下了这个茶庄而已。后来那个晚庭来我家,说是老爷子以前朋友的时候,我们一直都半信半疑的,虽然没有身份证,但是她看起来比哲宇大不了几岁,老爷子在那最近的几十年里一直在我们的视线当中,他又不会上网,所以谁也不知道那个晚庭是什么时候、以什么样的途径跟我家老爷子牵上线的。没用太久哲宇又被她迷住了,我们都觉得挺烦,就一点儿也不想去关心她的事情了。”

  林爸爸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后来家里资金吃紧,我把一个店铺转卖了,清理杂物的时候在一个烂火盆里发现了这个本子。看见以后,我就知道老爷子以前的故事不会是只有跑茶叶生意这么简单的,我二叔林岳一定也是,还有那个刘晚庭……我知道,我这一辈子老实本分没什么出息,和你们、和哲宇都不是一路人,我也知道你们没找到想要的答案前都不会罢休的,我也阻拦不了你们任何人。所以,我只能尽力的帮你们一把吧……如果你们真要到南边去,可以先去找找我二叔林岳,他毕竟对那边熟悉,我也不晓得联系到他会不会对你们的任务有帮助……”

  “等下,你说林岳定居在海南?他住在哪个市你们知道吗?”怪人转了转一下眼珠子,多问了一句。

  “琼海市潭门镇,这么多年来一直在那边倒卖砗磲,我对他印象都已经很淡了,老爷子过世以后他也不再主动和我们家联系了。”

  琼海市……琼海市?!

  我猛的把笔记合上,苏丽妖的鱼鳞不就是从琼海市发送出来的?在我们思忖行程的关键时刻,突然出现的林老太公的名单也是在指引我们前往那个地方吗?

  建国可能是我的养父刘建国,林岳是居住在苏丽妖信件发出地的林家亲戚,林枫是这本残缺笔记的主人,而刘建国、林枫,又是很久以前刘晚庭的老相识!

  这是怎样一个错综复杂的关系啊?我在心乱如麻的同时也觉得抓住了一点线索,千头万绪总比毫无头绪强多了不是?

  赶紧一通电话把新情况汇报过去,冬爷那边的语气突然变得非常惊讶,然后他挂掉电话,我们足足等了一个多小时,他才回复过来,而且这回是一丁点儿犹豫都没有,直接撂下一句“等着出发”,就再次把电话挂断了。

  出发?去那里?海南?

  我们一头雾水,但是老板娘的效率向来高的可怕,我们啥也不用操心啥也不用插手,在西湖边上闲住了几日,全体队员就拿着从杭州萧山机场前往三亚凤凰机场的航班票集合了!

  这个时候的林医生其实是需要更长时间的修养的,但是谁都知道他一旦执着起来,什么人也拉不住,看我们要走,他便一脸绝决的死也要跟着走!

  林爸林妈唉声叹气了一阵子,知道怎么挽留怎么劝慰都没有用的,干脆放手让他去吧,当他终有一天能解开自己心结的时候,或许他就会安心的回到家里来了。

  这时的杭州已经到了落叶满地的季节,在夫妻俩抹着眼泪的千叮咛万嘱咐之中,我们带着一身伤疤,向着南方出发了!

  平稳上升,我座位前的小桌板上铺着几张照片。林太公的笔记早已破损到只要抖动就会落下残渣的地步,我们拍下了几张便把原件还给了林家。

  但是除了那几个圆珠笔写下的名字清晰可见以外,剩下的钢笔字内容实在是无人分辨的出来,稍微算有点收获的,只有十分潦草的两幅简笔画罢了。

  第一张看起来有点像是吃剩的鱼骨,第二张则所有的人都能一眼看出来,那是六芒星图案!

  六芒星……在林枫的这本笔记里,它到底是在表达我们所熟悉的那个含义,还是说它只是老爷子随手画上的涂鸦呢?

  飞机上的大家各怀心事,冬爷和小王爷从北京回来以后,眉头就没有舒展开过,就连最能闹腾的耗子哥也变得异常安静,他虽然是曾经去过渤海和黄海捞钱的人,但他偏偏晕船晕的挺厉害,这趟去了海南又免不了坐船的吧……

  他手里把玩着一只粉红色的皮筋,我能看得出比起担心自己的身体,他愁眉不展的更加惦记着他的小徒弟剪刀。

  如果没有那么多磨难的话,剪刀是不是有可能填补那个小娟儿留在耗子哥心底的空缺呢?

  在上升气流的作用下,机身略有些颠簸,林医生在半空中头痛又发作了,他吃了药也难受的咬牙切齿的,我旁边的小王爷特意跟他换了一个位子,看他太阳穴上的血管都有些突起了,我表示安慰的握了他的手一会儿,结果左边的怪人立马不乐意了,装模作样的“哎唷哎唷”两声,把我的另一只手给攥住了。

  这家伙……实在是有点小心眼啊!

  我有些鄙视的白了他一眼,但也难掩嘴角的那一抹笑意,这种受到了在意的人关注的感觉,让我非常的受用。

  穿越过一层浓厚的云海,赶在天黑以前,我们终于飞到了海南的上空。

  曲折的山路从北部逐渐趋于平缓,通向了南方无穷无尽的碧蓝色大海。

  我正眯着眼睛跟随着飞机的下降,想去看清那些如同点缀的珍珠似的岛屿,突然一尊巨大的观音塑像出现在了一片蔚蓝之中!

  冬爷说那是三亚的标志建筑之一,南海观音,比美国的自由女神像还要高一些,他脖子上挂着的那枚玉坠就是这尊观音像的缩小版。

  我看到林医生抬起头来,凝望着窗外那尊即将消失在视野中的巨大雕像,又低头微微闭着眼睛,好像十分虔诚的在祈祷着什么。

  林妈妈在机场给儿子的手腕上套上了一串很好看的小佛珠,虽然这和他医生的身份非常不搭,但“子不语怪力乱神”也只是在一个人在还没有陷入无助之前才能说出的话语吧。

  当这个世界把属于你的所有光明都熄灭了,人总得找点儿信仰作为精神支柱的。

  机舱里所有人都在向着窗外张望,似乎每个人都向那尊慈悲的观音许下了一个心愿。坐在后面的婆婆念叨着希望外孙学习进步,女儿生意兴隆,怪人笑着看看我一脸茫然,伸手也闭上了我的眼睛。

  管他能不能灵验呢,我也是有着很多美好的愿望的。闭着眼睛的我甚至想象不到明天的我们又会遇见些什么,这一行的变数实在太多太多,眼下我最希望的,就是队里的每一个人都能平安健康的,大家一起相互陪伴着走完保密人的一生了。

  我们已经经历了那么多的生离死别,我再也不要跟任何人分开了啊!

  在夕阳的余晖中,我们平稳降落回到了地面上。出了舱门,扑面而来的新鲜空气让我稍有些伤感的心情立马振奋了起来——

  这就是中国最南方的地域吗?

  我刚在地上欢快的蹦跶了两下,冬爷就急急忙忙的抓着我,绕过出口那些热情到简直吓人的旅行团地导,找到了老板娘安排好的接机人那儿去。

  这里是三亚的机场,林岳此人是定居在一个叫做琼海市潭门镇的地方的,我们无暇去享受三亚的日光,就得塞进面包车里继续赶路了。

  冬爷死盯着我们从林老太公那本笔记上拍下来的照片,我发现他对于那四个名字的在意程度,简直超过了我,他是不是也认识其中的某个人呢?

  可是他和小王爷相视一眼,对于我的问题缄口不言,只说“很快你就会知道了”便打发我快点在位置上老实的坐正。

  不过还好,打开窗户的话还能借着最后一点金色的余晖欣赏沿海风景。这儿的空气含氧量相当的高,呼吸之间让人很舒服,和徐州的干燥、北京的风沙完全是截然不同的感觉!我们顺着东南部的公路蜿蜒而上,沿途还能看到不少历史遗留的景观,比如什么清朝的炮台、明朝的庭塔、宋朝的宗祠等等等等。

  海南岛在过去是被我们中原人称作“蛮荒之岛”的,这个地方在那个时期经常是贬官的发配之所,这儿就是天涯海角的边疆之地。

  我突然想到,中国的边界在更远一些的时期是怎么界定的呢?大禹用他的双脚丈量天圆地方的世界的时候,纵向的区域是“上至北冥,下抵交趾”。

  交趾就是如今的越南,这也就是说在大禹的那个时期,南海以及其中的大小群岛也包含在我们的地域范围内。

  我的脑子突然闪过一道灵光,南方的海域吗?在蓬莱吊顶的那幅世界地图上,不是也有所标注吗?

  层层浪花下的水底,隐藏着一个像是海螺之类的古怪建筑,人面鱼身的奇怪生物正浮游在附近,那是一幅如梦如幻的画面。

  南海就近在咫尺了,难道这里真的存在着长着人身和鱼尾巴的“鲛人”这种生物!

  苏丽妖的那片鱼鳞又在说明些什么!
  抵达潭门镇的时候,已经是宁静的深夜了。

  “潭门”这个地方,我是第一次听说,它是一个不怎么起眼的临海小镇,它的人口和面积都不算多,而且处在这个位置,潭门的名声多半被相邻的另一个小镇掩盖了:

  隔壁小镇的名字叫做博鳌,它因为博鳌亚洲论坛而名声鹊起,到达海南的旅客前往东南部的话,最多也就路过此地买点砗磲工艺品而已。

  所以这个地方如此安静,这里的人们只有海洋。

  没有高大建筑物的阻挡,海风很大。

  墨水似的远方海域上,星星点点的缀入了几片渔火,潮湿鲜腥的空气凝结在我们的皮肤表面,风向旗在简陋的小屋旁猎猎作响,这种地方可没有北京那样灯红酒绿的夜生活。

  在这样的一个时间段去寻找林医生二爷爷林岳的住址,显然是不礼貌而且不可能的,我们就近找了个五十块钱能在大厅住一晚上的破烂小饭店,凑合着先休息几个小时,等待第二天黎明的到来。

  也许是因为之前在杭州的医院里休养了太长的时间,也许是因为来到一个新地方大家有些不适应,总之我们的人虽然都躺在地铺上,却都通通没有睡意。

  小王爷跟顶着一头粉红色头发,还贴着吓人的绿色面膜的大明星从手机屏里交流着密码破译的进度;怪人辗转反侧一会儿,跟耗子出门左拐抓螃蟹去了;林医生戴着耳机瞪着眼睛看向天花板,这几个月他消瘦的非常厉害;冬爷打开了一整卷超市购物小票似的长条纸,搓着小胡子借着窗外的灯光仔细琢磨着——

  那好像是他从老板娘那儿抄来的保密人名单。

  我凑过去扫了一眼,发现虽然名字密密麻麻的,但其中却绝大部分都被划上了两条黑杠,那都是干到中途就退出,或者已经死去的人们。

  冬爷在着力去查找锦夜几十余年以来,无论死亡还是未死亡的,花名册中值得注意的名字。

  清理门户,铲除叛徒吗?

  历年来,要想进入锦夜的实习生行列,其实只要条件满足就可以写进名册里,但是在这个行业当中,死亡率、退役率、失踪率那可是出奇的高,能撑过实习期还留下的人实在是为数不多,在写写画画的几本名册上去挖掘几个内鬼的信息,我觉得在短期内冬爷是做不到的吧。

  冬冬、我、高小雅,在时间上来说,我们三个算是同一批加入的实习生。可是连实习期都还没有过去呢,三个人之中,就有俩被划掉了名字,而唯一剩下的我,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转正的那一天。

  在这些名单中找到一个叛徒是非常困难的事情,在第一遍的目光扫荡里,我们只能凭着直觉去寻觅有没有眼熟的汉字组合——

  冬爷有点花眼,我视力还不错,没用多久就找到了让我非常头痛的【刘晚庭】。

  她的转正时间从名单上我们看不出来,不过梁阿婆的名字出现在她的名字前二十个左右。虽然不知道她是哪个年龄段进入的锦夜,但是冬爷他们都认为刘晚庭是前辈,这也就是说,按照外界的实际年龄来算,她应该很老了,大约跟当初的梁阿婆是一代人,只是蓬莱的时间差扰乱了我们对于年龄的判断,她的外表和她自己所拥有的时间是按部就班进行的。

  这卷名单上并没有【刘建国】,我仔细看了好几遍,连李柏山李副官的名字我都看到了,就是没有他。我家老刘明明是和刘晚庭一起走过禹陵的,难道他只是类似于怪人耗子这样的协助者,而没有正式加入保密人吗?

  那他干嘛独自一人生活,直到死也没娶妻生子呢?虽然说他穷成那样压根儿讨不到老婆,但是在捡到我之前,他多少还能留点积蓄的吧,只不过为了我的生活费、学费,而花得一干二净罢了。不过那都是后来的事情,没有我的时候,他也没跟村里的哪个姑娘或者寡妇好上过。

  锦夜的众多协助者其实相当于聘请来的临时工,活儿是一样干,纪律是一样遵守,但一项任务完成后是可以拿佣金解约走人的,很少有协助者陪着锦夜的正式队员时时刻刻玩儿命,直到退休的这种情况发生。

  因为人总是会累的呀!

  我们队里的这些个家伙们,虽然相互之间感情那么深那么深,比亲兄弟还要深,但总有一天,这队伍要解散,他们是要先走的。

  我一想到怪人会在我退休前离队,去组建他的家庭、孝敬师傅、教导他的“朝小宝”逐渐长大,他会在一个安稳安全的环境中慢慢老去,我的心里突然之间堵的差点儿要掉泪了!

  我赶忙深呼吸几口,劝自己先顾好眼前别想太多,回过神来,我发现这份名单上【林枫】和【林岳】两个名字也都没有。我开始怀疑大家一开始的猜测是不是正确的?仅仅几页破烂的笔记而已,这不能推断出我家老刘是不是笔记中的【建国】,是不是跟林家兄弟认识啊,说不定那只是茶叶生意的记账本?

  可是那个六芒星不像是跟茶叶有关的事物吧……

  冬爷的目光是停留在最边角的一个名字上的,我伸长了脖子一看,那个位置恰好处在他手指的阴影里,我方才都没有看清楚。

  引起了冬爷注意的那个名字是——

  是【星彩】!

  而且这两个字之前,还有一个姓!原来她的全名是叫做:

  冬星彩!

  “不是吧,那么巧?”我看了看冬爷紧绷的表情,“可是‘冬’这个姓氏并不常见啊,冬爷,你是……认识这个人的吧!”

  他没吱声,皱了皱眉头。

  这算是默认了?我很奇怪,大家在杭州还没出发那会儿,冬爷似乎在北京调查着什么毫无头绪的事情,对于我们接下来的安排他心里也没谱。为什么我们的电话打过去以后,他突然之间就决定了海南的行程呢?

  是有什么细节经由我的电话传达给他了吧,那一定是因为他听到了【星彩】这个名字!

  等了一会儿,冬爷还是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他卷起名单,说眼睛很疲倦,让我赶紧的再睡一两个小时。我好奇心那么重,显然是不可能睡着的,便从凉席上滚过去,使出牛皮糖一样的粘功,一会儿挠挠他的头发,一会儿拽拽他的小胡子。

  其实就算没有我在这儿捣乱,冬爷也是不可能睡着的。他叹了口气,终于是悄声对我说道:

  “幺妹儿,这牵扯到了我的家事,也牵扯到了锦夜的安全,越少人知道越好,虽然你是绝对可以信任的,但其实我也不希望有别人插手……因为,【冬星彩】这个人我的确是认识的,因为她我才会来锦夜工作,我是她的继任者。”

  在锦夜的规矩里,到了年纪可以申请退休,但在退休前,你必须得找到一个可以信赖的继任者能接替你的位子才行。我刚才还在伤感于这支队伍总有一天会解散,除了几位队员不是保密人这个原因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冬爷的年龄到了。

  他只要向老板娘提出申请,这支失去了队长的队伍立马就得打散重组。早在2008年他去徐州找我的时候,就已经在磨练冬冬成为他的继任者了,只可惜……冬冬他……

  现在,我才是冬爷的继任者,而让冬爷成为她继任者的【冬星彩】出现在了那几个名字之中,我挠挠头嘀咕着:“你的家事……‘冬’这个姓氏……难道你认识这个冬星彩,是因为她是你的家人?”

  冬爷点点头,小声地说道:“她是我的姑姑,我爸爸的亲姐姐,也是……冬冬的母亲!”

  我心里颤了一下,冬星彩、冬煌、冬冬,这是一个家族链,亲生母亲和堂兄都誓死为大掌柜的效忠着,冬冬却不知道什么原因,成为了黄雀的走狗、锦夜的叛徒!

  “你是想借由那本笔记,了解到过去的什么事情吗?”我缓冲了一会儿,还是觉得很意外,“冬星彩是你的姑姑,现在退休了她应该在你的四川老家养老吧,你干嘛不回去一趟问问她当年有什么事情发生?”

  我顿了顿,想到梁阿婆告诉过我,女保密人退休之时,就到了她们能够生育的最晚年龄了,我在徐州见到冬冬的时候,他在读研究生,大概二十五岁,这么算来,生他的妈妈现在应当年纪很老才对,该不会已经……去世了?

  冬爷读懂了我的表情,摇了摇头否定道:“还没……她还活着,可是,我已经无法从她那里得到任何消息了,她得了阿尔茨海默病——也就是老年痴呆,什么也不记得、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我正思考着怎么安慰这位病人和叛徒的家属,一边的小王爷关了手机屏幕,接了一句:

  “并不是她这些年身体机能衰退才得了病,她从锦夜回去的时候,就已经满口胡话了,当时还到我们王府住了一段日子修养。”

  冬爷不等我反应过来,又来了个重磅炸弹:“还有,小冬冬的爸爸,我们到现在也不知道是谁,星彩姑姑是怀着他,整个人浑浑噩噩的从锦夜退居二线的!”

  窗外的海风比半夜时猛烈了不少,我觉得整个房屋都有些颤动。

  大家躺在地上听着风声,心里也是各种波涛汹涌,谁也没法安心的闭上眼睛睡觉。

  此时此刻,出了这个小饭店再走上几步就是南海,我们已经身处潭门镇的内部了。如果【林岳】正如林哲宇的爸爸所说,是定居在此的,那么我们找到他是不是就能很快知晓,【建国】是不是我的养父,林枫的涂鸦代表了哪个意思,还有冬星彩当年曾遇到过什么!

  在愈加喧嚣的海风中,我可以隐约听到几声急促的汽笛声,好像还夹杂着喊叫和刺耳的电铃。时间就快接近黎明了,是不是潭门镇新的一天从现在就开始了?

  出去抓螃蟹的耗子和怪人也不知道收获如何了,我们几个按捺不住的站起来想出去看看,可小王爷只是推开门刚迈出半步,我就觉得一阵风带着整个大厅的空气都流动了进来,这时小饭店的老板恰好披着一条毯子,蓬头垢面的从楼上跑了进来:

  “锁门锁窗!那个玩意儿要来了!”

  小王爷把脚缩了回来,大家都愣了一下,啥玩意儿?

  可是饭店老板一点儿也不像在开玩笑,他眼睛都肿着,根本就是还没睡醒就冲过来的样子,他动作很快的把几扇本来就没打开的窗户又牢牢地闭合了一次,还插上了栓子,边忙碌着边喊道:

  “你们这些外地人,来的可真不是时候!外头的落脚地还没找好是吧?那玩意儿的速度加快了,没想到天还没亮就来了,要不你们就多加三百块钱,先住我这儿躲一阵子?”

  情况来的那么莫名其妙,我们都有些傻眼,小王爷摸摸光头问道:“到底是怎么了?我们刚来到这个地方才几个小时,外头有什么异样吗?”

  饭店老板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回答道:“真服了你们了,刮这么大的风,还能睡好?台风要来了啊!”

  “我日,台风?!”

  大家面面相觑,难怪夜晚的潭门镇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家家户户房门都紧闭着没有任何夜里的娱乐活动,刚才我们听到的海风还如此喧嚣,敢情是今晚有台风提前来临了啊!

  冬爷搓了搓山羊胡子,从兜里掏出三百块钱递给了老板,看样子,我们还得在这儿再待上一段时间等台风离开!

  店老板面色有所缓和的说道:“这里可是夏末秋初的潭门镇,八到十月份是台风最高发的季节了,你们来这儿之前该不是不知道吧!”

  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林医生终于舍得摘掉耳机坐起来帮我们关窗了,我回头扫了一眼空荡荡的凉席,心头陡然一惊:糟了,耗子哥和怪人,他俩还都在外面没回来呢!

  即使大厅内所有的门窗都闭合了,我还是可以清晰的听到外面的风声从“喧嚣”的程度,完全转变成了厉鬼的嘶吼了!我的阅历太少,还没经历过什么才叫做“台风”,但从冬爷的脸色上就知道,那应当是一场挺大的浩劫!

  “你们往所有的门销子里再塞点纸屑,窗框太陈旧,我把晃荡太厉害再吹开。我去找他们两个回来!”

  冬爷说着就要开门往外走,在拔出插销拉开门的那一瞬间,我看到他额前的那缕白色头发一下子就给吹到竖立起来的地步了,外面的风到底是有多大啊!

  我也想跟着去找人,但是林医生死死拉着我的胳膊阻止我乱来,我心里总感觉不大妙啊,海风嚣张到这个地步,就算是傻子也该发现异常了,更何况怪人他俩一直都呆在外面呢?按理说以他们俩的机灵程度,早该发现预兆然后提前跑回来通知我们的。但现在距离他们离开小饭店已经过去了一个半小时,总不至于在这么一个小地方还迷了路吧!

  小王爷没闲着,依次给几扇窗户开裂的缝隙黏上宽胶带,我凑过去帮他剪断的时候,一下就被窗外的景色给镇住了:

  无论是大海还是路面还是天空,全都是灰色的。

  这个时间本应该迎来黎明的,稍微有一丝光线驱散了夜幕的黑暗,但是遮天蔽日的乌云又整个的盖在了光源的表面,远处的一切都被污染成了一团深深浅浅的灰。

  距离稍微近些的地域上,那几只橘黄色的灯火缠在现在看来格外纤弱的灯柱上,随着大风不住的甩来甩去,眼看就要承受不住的爆裂开来了;两三个身强力壮的汉子正撑着一块油布拼命的盖在一间破了顶盖的房屋上,看来这场台风已经开始给潭门造成物资损失了,那几个人摇摇晃晃的大喊大叫着什么,似乎下一秒就能被那张大油布带走起飞,一直给吹到南海里去!

  我看着揪心的要死,这种情况下,谁也不可能用生命去看热闹的,朝闻道他们究竟在干什么!

  “不行,本王想起来,清晨还是南海涨潮的时候,再加上这样的风力和海浪,站在沿海就是送死,他们却闷头闷脑的抓螃蟹?怎么可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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