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究竟有多深?光是这么看着,我们根本就无从得知。大家还在卷毛船上的时候,曾经探讨过这儿的信息,据说这里在1974年的时候,被国家级的专业的团队探测过,但是最终由于水况太复杂,深度已经超过了设备承受极限等等的原因,最终还是没能给这里留下一个官方的数据解释。
小王爷想了想说道,既然黑洞是深入了晋卿岛内部的,而在洞里我们能看到水的反光,就意味着这个龙洞已经把此处的珊瑚礁盘打穿了,要么是海水渗入礁盘间的空隙,形成了一个蓄水池,要么,就是龙洞根本没有“底”这种东西,它直接就通向深海了!
想起不久前肥腻腻的胖子和那个犹犹豫豫的船员的对话,我们知道伍书喜在计划利用黑老大以前购置的装备潜入龙洞,但是他们的装备只适用于浅海的捕捞作业,再往深了走就要失去防护效果了。听那胖子的意思,全南海能拿得出可以深海潜水装备的人,只有白舒洋的队伍,而伍书喜早知道这一点,他心里已经做好了某个打算,所以即使只有垃圾设备,他也敢来龙洞!
我不得不怀疑,三位相识多年的老船长都是之前串通好的,邱善研究了水下的道路该怎么行走,伍书喜的补给随后跟上,然后全程所以需要的设备,都由白舒洋来提供,他们三个各司其职,最终约好了在某个时机碰面,这完全说得通啊!
想到那个胖子和白舒洋的设备,我打了个激灵,301的监控录像中,蹲在胖子对面的那个大裤衩不是嘴里在嚷嚷什么“水肺不够用”的吗?
“水肺”这种东西,就是潜水时所必须用到的水下呼吸设备,而当时的那一幕发生在白舒洋的船上,这就意味着胖子几个人、冬冬、大呼小叫的外国人,他们已经拿到了白舒洋的装备了?并且,数量还不够用的?
耗子把边沿几根垂进洞内的降落绳向上提了提,很轻松就能把绳子拉上来一大段,这意味着绳子上没有挂着人,白舒洋邱善他们,已经脱离了绳索找到可以停脚的地方去了。
龙洞内的情形我们看不清,我之前从未对此有过涉猎,完全想象不出解开了绳子的他们可能去到了哪里,难道是穿戴好了潜水设备,直接从散发着诱人光芒的那块蓝色里潜进了大海?
“这么长……”
耗子和冬爷弯着腰把其中的一条滑绳不停向上拉扯着,一看他俩的旁边已经卷起来一大捆了,这绳子还是没到头。
“冬爷,有点吓人啊,咱们不会也得顺着这绳儿下去那么深吧……老子怎么觉得这深度跟禹陵那个破悬崖差不多了!”
“嗯……他们用的这个牌子的攀岩绳是五十米一捆的。”冬爷终于拉上来了最后那个打了结的绳头,疑惑道,“龙洞的深度肯定不止五十米,他们为什么不选一百米的那款,也不用延长绳?我觉得这肯定不是因为装备有限或者粗心大意,是白舒洋知道,仅仅五十米的距离,就足够了!”
“足够什么?跳下去?!”耗子往黑洞下面看了一眼,表情很夸张的扭回头来,“这里不是说进去的人基本没有活着出来的吗?难道都是这么自杀式跳水跳死的?老子才不干!”
“哎呀哎呀!”怪人突然大呼小叫起来,他正翻弄着地上的杂物,摸出来一个塑料袋,打开以后,他伸手一掏,居然从里面取出了一条能量棒来!
我心说这是天上掉馅饼吗,随便翻翻别人留下的袋子,都能找到自己最喜欢吃的东西?我还以为世界上只有朝闻道才会喜欢吃能量棒这种食物,没想到白舒洋的队伍里也有个跟他喜好相仿的家伙!
怪人兴冲冲拆了包装就送进嘴里,林医生一把抢过袋子来,仔细的翻了翻说道:
“只能吃这一个,其他的都差不多要到保质期了。”
怪人有些懊恼的“哦”了一声,还是不甘心的又重新翻了翻塑料袋,取出了其他几包食物,这才奇怪的说道:“不易保存的食物全都过了保质期……怎么回事,干嘛要买生产日期那么早的东西?!”
我听得有些蹊跷,翻翻袋子找到了一块已经霉变的面包干,翻过来一看,上面的生产日期是2010年的8月份。
这就很不对劲了,面包这种食物不是真空包装的,一般来说最长的保存期限也就是一周多一点了吧,虽然白舒洋邱善他们已经提早到达了晋卿岛,但现在可现在是秋日的台风季,8月份还是夏天呢,他们不可能提前半个季节买好食物,然后等到变质才带出门啊!
我们眨着眼睛想不明白,怪人嚼着嚼着能量棒拍了一下脑袋:
“知道了,这是妖妖在很久之前进入龙洞时留下的东西,以前去蓬莱的路上,我跟他住在一个宿舍上下铺的时候,向他推荐过这种里面夹杂着葡萄干的能量棒。”
苏丽妖也下去了!
那就是说他在向我们发出了那封奇怪的信之后,在面包的保质期还没过的时候,就已经进入了龙洞,同时下去的应当至少还有锦夜的李柏山和鲨鱼号的小钢牙!
我感觉浑身一股凉意,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他们到底有没有出来……如果有,那人呢?大家已经到了南海了,怎么那封信寄出去以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我们,也再也没有出现过呢?如果没能出来,那在龙洞的环境里是没法存活这么长时间的,用怪人的思维来说,他们吃什么?
大家的精神紧张起来,小王爷把那个塑料袋全翻了过来,除了食物和泡腾片以外,我们又发现在一个密封着的食品袋里,还有藏着一个发潮的卫生纸包起来的东西。
小心翼翼的打开一看,里面是几枚薄薄的、有点反光、像一层塑料片似的玩意儿!不过除了最底下那片以外,其他都没有保存好,边缘打了卷儿,黑不溜秋散发出一股怪味儿。
“发酵的鱼腥味儿吗?”怪人凑到跟前吸了吸鼻子,“这不会是鱼鳞吧?”
苏丽妖在鲨鱼号上的职务是个厨子,他是很擅长做鱼的,但是总不至于到了晋卿岛也现杀现吃,还保存了几片过油鱼鳞带着?
“这么大一片儿,看来是从一条大鱼身上刮下来的……因为好看才留着做纪念吗……”小王爷把一地的垃圾往袋子中回收,突然停下来一拍大秃头:
“各位,那个苏丽妖给咱寄出来的信封里,不也是有一片挺大的鱼鳞嘛!”
“对啊,林医生不是还拿去化验了……王爷你觉得那片在没风干以前,也是这副模样?!”
“到现在本王还是没想通那鱼鳞是什么意思,南海的鱼多了去了,一片鱼鳞能有什么价值呢,这一包鱼鳞也是,有什么好收藏的?除非……它是来自人鱼的身上,才会比较吸引人吧……”
我觉得很有可能,苏丽妖以前也是海员啊,他哪有那么无聊的攒鱼鳞玩儿,还寄了一片给我们!这些人比我们要早接触南海好几个月,说不定人家真的找到了人鱼,然后寄给我们鳞片时没有考虑太多,只是用一个珍贵的证据想告诉我们,他们在南海找到了人鱼这种生物了!
我迫不及待的想要和他们见上一面,大家继续翻弄着黑洞边缘的零散垃圾,想要找找更多有关他们的线索,但是多走几步就能发现,从某些物品的包装日期和某些仪器上拆换下来的零件我们就可以知道,绝大部分的残留物品还是属于白舒洋和邱善的,他们在前一段时间也步了苏丽妖他们的后尘,降落到了龙洞五十米的深度。
这两方不知道相互之间认不认识,他们的两批下降间隔了那么久的时间,还有机会碰面吗?
冬爷思索了一下,现在的我们,手里是任何一套潜水设备都没有的,想要进入龙洞,只能依靠小卷毛,毕竟白舒洋的顶级潜水设备,也都是由他供的货啊!
那我们又要爬出坑去到椰树林里等待援兵咯?
林医生摇摇头,出乎意料很大胆的说道:“其实可以试试先下去五十米,不行再返回来就是。伍书喜那么简陋的设备都自信满满,说不定龙洞里别有洞天,至少五十米以内,这龙洞还沾不到水,我们只要有绳索,就还是安全的。”
我看着黑洞和蓝光,听得有些害怕,但也有点心痒,这次的南海之行从头到尾全是意外,大家一直陷入着一个被动的状态,我是很烦躁很不想再被动的等待下去了,也没有耐心和信心像李柏山他们一样,一口气就在这儿驻扎了好几个月,倒不如我们就按照林医生所说的,去赌一把呢?
反正降落绳都是现成并且牢固的,如果只是去打探一下的话,我们无论是下落还是回爬的速度都是很快的,伍书喜还在运输物资,一时半会儿的他根本也来不了这里。
“怎么样,要不试试看?有赌未必输!”我怂恿着冬爷做决定,不知道怎么的把伍书喜的口头禅也说了出来,“我觉得现在是谁也靠不住了,不如咱先把底下的情况打探一下,来都来到这儿了,心里也有个数再走也不用那么慌!”
耗子是早就按捺不住,听完我说话,没等冬爷点头便掏出了攀岩扣,冬爷瞪他一眼,还是谨慎起见,让我们下去一半留一半,底下的情况就用手电信号来交流。
我一听有些泄气,一般这种派遣出敢死队员的事儿都摊不到我这种弱鸡身上,不用冬爷开口我也知道首发阵容一定是耗子、小王爷、朝闻道。
他们仨也已经习惯了,大致检查了一遍,一点儿磨叽都没有便朝我们摆了摆手,倒退着步子滑落进巨大的龙洞里——
我揪着心听着绳索摩擦悉悉索索的动静,特别害怕这几个人像滑下禹陵悬崖似的去了就玩失踪,我的目光紧紧的盯着怪人,看着他身手还算矫健的越降越深,脊背却是没有挺直过——那儿被珊瑚岩石砸出的淤青都没来得及消退呢!
三个人逐渐与洞口投下的阴影混合在了一起,还好目前看来没有任何异常,我转身想找冬爷要个手电跟他们打个招呼,却发现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递给我,正思考着什么问题:
“小幺妹儿,你说奇怪不,苏丽妖他们在下去龙洞以前,手里就已经得到可能是人鱼的鳞片了。如果那真是人鱼身上掉下来的,那他们是怎么拿到的呢?”
冬爷说话有点儿绕,我反应了两秒才明白过来,这的确是个问题啊,之前我们的思维定势是:一、南海存在人鱼这种生物;二、找到人鱼吃下人鱼,应该有使人不老不死的功效;三、人鱼生活在龙洞里;四、在风暴天气中活活淹死一个人类,有可能会吸引到人鱼。
大家都是因为相信第一条的内容,又为了达成第二条的内容,而来到了第三条的内容里,现在我们在龙洞的边缘就找到了苏丽妖手中的鱼鳞,这只能说明,要么他在龙洞里找到了人鱼,鱼鳞是他爬出来的时候落下的,但这有些不合逻辑,要么就说明在他们没有抵达龙洞之前,从晋卿岛的其他地方遇到过人鱼!
如果是第二种情况,就意味着苏丽妖李柏山他们,手里有一条活活淹死的人命了。
或许还不止一条?成功诱引人鱼上钩的几率还是蛮低的,也许需要多尝试几次,伍书喜显然是没有成功,而间谍船上的那些人也没有成功。不过冬冬是不是还活着,我们已经不能确定了,就算他在海蟹岛上被怪人救了下来,但是风暴那晚可不一定能躲得过去啊……
我这时候就觉得立场没那么重要了,不管他是不是黄雀,我总希望冬爷的这个弟弟活着啊!
相互闪了几次手电,出乎我们意料,三个敢死队员的探路居然如此顺利的就完成了!龙洞好像非常宁静非常适宜旅游似的,一点儿要为难我们的意思都没有!
小王爷收着绳索返回地面,他歇了歇,开口想讲述一下那五十米的见闻,却憋了半天说不出来,他盘腿坐在地上,找冬爷要了纸笔,干脆直接画起了图来——
一个大圆圈,穿过了三根线,然后就是大大小小的各种圆圈套圆圈、圆圈挤圆圈了。
“这……这啥?”
我看他几笔草草画完,目瞪口呆:“还有个配图说明没?”
小王爷放下笔,捂着胃部好像不太舒服:“本王有点密集恐惧症,平时不严重的,可是这底下也太……到处都是,让人眼睛往哪儿瞅啊!”
林医生递过去一瓶甘甜的椰汁,他喝了两口压了压反胃,指点着那幅画解释道:圆形的洞口,从内部看起来,就像是一口深井,三个人顺着绳子一边下滑,一边用脚点在侧壁上控制平衡,却发现鞋底是触不到平面的,整个龙洞大坑的内部全是疙疙瘩瘩和坑坑洞洞。一开始还好,毕竟不止晋卿,整片永乐群岛都是由珊瑚礁构成的,上面如果不存在空隙才不正常。
可是到了三十米往后,那些空隙就大的离谱,如果不小心些选择落脚点,可能整条腿都能插进空隙中去,更有甚者,已经大到像是山洞一般,可以蹲个人进去了!
“但是只是地貌比较奇特,并没有什么危险和特别值得注意的地方?”
耗子和怪人还留在底下没有上来呢,我有些担心的问道:“五十米到头以后,就什么也没发生吗?那之前的人都跳水了吗?”
“不不,用完了绳子,距离能看到的那片海水还远的多了,要不到五十米,大约四十二三米左右,绳子上的人就可以把身体钻到山洞一样的大孔隙中,慢慢爬着走了,道哥和耗子已经去尝试了,洞与洞之间能够连通,而且,总体趋势是环形朝下的。”
小王爷这么一说,等于是给我们吃下了一颗定心丸,龙洞里果然是别有洞天的!大家本来觉得只要进了龙洞,要么就一直吊在半空中,要么就要掉下去沉进水里呢,没想到内坑的侧壁上也能让人停驻!
如果从那些相通的洞穴里就可以下降到底部,而且从目前看来没有任何危险的话,那邱善白舒洋说不定还在最底下的某个洞里没走呢!
怪人和耗子伸出手电来向我们打出一切平安的信号,我发现手电的光芒非常的清晰,一抬头才察觉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经很暗了,大家只顾着把注意力集中在了黑黢黢的洞口上了。
我正想询问冬爷要不要把底下的两个敢死队员叫上来,突然一丝雨滴飘落在脸上,我心头一慌:又来?又变天?
几个人都有点懵,算算时间,这会儿的天色的确还没到夜晚,连夕阳西下的景色还没见着呢,怎么能突然就没了太阳!现在距离下午那阵子要命的风暴过去,也没有几个小时,这应该不是第二波来袭,而是原本的那个风暴团只是从晋卿岛飘向了别处,此刻又飘回来而已,它根本就没有散去!
“日它个仙人板板哟,真是没完没了……”冬爷在不住的咒骂间,硕大的雨滴就已经开始纷纷扬扬砸到脸上来了,“寸步难行,劫难重重,下个锤子……”
我心说四川话真是暴力,要真下的是锤子,大家就成了一滩肉泥……这么看来下的是雨滴,倒也挺仁慈的了……但转念一想到刚刚暖干的衣服马上又要泡水,身上喝的饱饱的皮肤又要开始起皱了,我心头就涌起一阵绝望,到底还要在南海遭受多大的罪呢?我衷心的想洗洗澡回家睡一觉,但是我家里又空空荡荡连个亲人都没有……回不了徐州的话,让我在锦夜的狗窝旁对付着睡一晚也行啊……我真是受不了风暴了啊!
“冬爷,下去龙洞吧。”小王爷的秃头被雨水冲刷的锃亮,他哭丧着脸抬头看了看,主动拎起了冬爷的背包,指了指身后说道,“本王的小猫是没救了……那咱们,与其纠结着怎么在风暴中活下来,不如就近去跟道哥他们俩汇合吧?”
小猫?小猫被放在外面了吗?我心里先是揪了一下,又听得眼睛一亮:对啊,龙洞绝对是个遮风挡雨的好地方!首先风是吹不进去的,其次有山洞可以避雨,而且我们只要顺着绳子,很安全很快的就能到达,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冬爷也正有此意的点点头,我们立刻就开始往身上栓攀岩扣,等不及更密集的雨点打下来,四个人就身体同时向后仰去,探入了南海人谈之色变的龙洞里——
蓝色的、宝石一般的神秘光芒并没有因为艳阳的消失而泯灭,相反在昏暗的天色中更加明显,看来那并不是单纯的反光而已,它现在是我们眼中除了手电以外唯一的光源了。从下往上看去,飘落下来的豆大的雨滴每一颗都十分清晰,每一颗也被映染出了颜色,似乎从天而降的也是那一抹蓝蓝的海水。
龙洞的内壁果然像小王爷所描绘的一样,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坑洞和凸起,比起被退雷兽打烂的那片珊瑚岩石,质地要更加的疏松,空隙更深,还会渗水。和质地紧密的沿海岛面相比,龙洞就是个骨质疏松的老人。
我们必须加紧下滑的速度,龙洞位于一个凹陷的大坑内,渗水什么可以忽略不计,但是四周地面上的积水也顺着这个低洼地势流淌了下来,我的头皮都被那一股股的水流冲击到疼痛了!
“矮子,这边,踩过来我托着你!”
手电光芒闪烁,我转头看去,怪人在我右脚下方伸出头来挥着手,那些空间较大的山洞看起来和孙悟空的水帘洞一般,怪人被浇得一头一脸全是水,眼睛都睁不开了!
这些年的锻炼也把我培养成了一个随时能上蹿下跳的猴子,我熟练的放长手中最后一截攀岩绳,估摸着方向踩着怪人的手,绳头一松,一个打滚就跌跌撞撞的冲进了遮风挡雨的山洞之中!
随后撞进来的小王爷没等我坐起身就一掌拍我后腰上,把我们俩顶到了山洞的最里面,然后由于空间过于拥挤,我和怪人叽里咕噜的就从一个豁口里,滚到旁边一个洞穴中去了!
“矮子你怎么变那么重……压死我了……”
“……我背上还有个包!”
我头上也被撞了个大包,痛的嘶嘶倒抽气,一睁眼看怪人被我压的呲牙咧嘴的,慌忙从他肚子上爬起来,他背上的淤青还没好呢,我再给他个重击估计他骨头都要散架了!我刚伸手他拉起身,看着他狼狈不堪还在朝我笑的样子,不知道为啥就耳根滚烫红了脸,我心说这样不好不好,太不好了,哪有机会儿女情长呢,以后可千万不能在关键时刻看他笑了,刚才万一分了心什么的,我可就摔下去了不是?
我松开他赶忙换了个方向躲到一边去,转头看到耗子正在隔壁更低一点的位置接应着冬爷和林医生。我原先以为洞与洞的联通是曲折迂回的呢,没想到是相邻两个被打通了中间的隔膜……可哪有这种结构的珊瑚礁啊!
大家全员到齐,摘下背包好好的喘了口气,没来到龙洞前,我们连个歇脚的地点都找不到,这进入了传说中危险重重的洞内了,反而是这么安全这么让人踏实,真是讽刺!
除了偶尔从空隙里漏下的雨水以外,这里真的是天然的避风港,瓢泼大雨和外头的积水全都汇入了龙洞的最底层,再强烈的狂风也吹不进洞内,只是穿透了靠近上部的那些小窟窿,发出了类似于笛子一样“呜呜”的风的长鸣。
“这些豁口是被人为凿开的?”
冬爷块头大,在洞里根本直不起腰,只得蹲在地上,摩挲着身边的珊瑚礁横截面:“切口太平整了,嗯……颜色也不一样啊!”
我的小个子优势此刻又发挥了出来,我爬起来凑到跟前去,发现冬爷观察的挺细致,截面内部颜色比外面焦炭似的黑要浅一些,而且疙疙瘩瘩的表面在两洞的交界处很突然的就光滑了起来,显然是使用了某种利器打通了隔膜,才得以缩短了洞与洞之间的段距离。
从工程量和切割的痕迹来看,冬爷说手持式电锯的可能性比较大,看来着手去做这件事的人,对龙洞的结构已经了解的很透彻了。
如果条件能够支持长期呆在这儿,那么靠着打通洞穴来接近龙洞底部是最稳妥的方法,毕竟可以随时休息随时开工,万一遇到了什么意外,可以随时的决定继续前进还是原路返回。但其实,我被耗子哥传染的有些急性子,我倒觉得使用下降绳虽然危险,但胜在速度够快、工期还短不是?只不过龙洞太深了,五十米还好,一百米就够呛了,再往下走,还是只依靠一条绳索的话,保不齐就精力耗尽跌下去了。
开辟出这么一条路子的人是谁呢?一点儿也闲不住、跑到前方探了会儿路的耗子哥回来,递上了一只手套。
这只手套掉落在一个犄角旮旯里,却没有破损,应该是被不小心落下的。它原本是白色,现在被折腾的满是斑驳的污垢,看来已经在这儿使用过一段时间了。
小王爷放到鼻子下闻了闻,说上面沾着油的味道,它就是那种最普通的电工手套而已,手背是白棉线,手心是一层绝缘橡胶。
“油味儿还没散去呢?那这手套也是新丢在这里没几天啊……”耗子也跟着闻了闻,“要说前几天能从这里走过去的人,也就是白舒洋和邱善,老子闻着这油味儿应该是涂在什么机器上的,洞口不是还有不少拆卸下来的仪器零件吗?老子估摸着就是他们那帮子人留下的!”
耗子说的没错,洞口延伸下来的攀岩绳明摆着就是供人进入这些连通好的山洞而设置的,我觉得要想活着到达龙洞底部,这是唯一安全的道路了,肯定白舒洋邱善他们带着大量的仪器和潜水设备,就是从这儿离开的!
“但是切割面已经被有被氧化的痕迹了,在龙洞这个气温里短短的几天不够。”林医生用小刀刮下来一丁点黑色的珊瑚礁,仔细的研究了一会儿说道,“开辟这条道路的人应该是更早以前的苏丽妖,白舒洋他们是只坐享其成罢了。”
我听到林医生这句话,心里莫名其妙的很不舒服,想了想,我发现自己十分反感他所说的“坐享其成”这个词,自从知道了世界上存在着“黄雀”这个组织以后,我脑海里这种自己不动手,而等着偷取别人胜利果实的贬义词,统统让我非常的敏感。
苏丽妖他们一行到达南海已经很久了,他们也需要多方的打听调查龙洞的故事,他们如果打算进来,也得需要潜水设备,连伍书喜都已经认识了,我不相信白舒洋会不知道有这么一帮人存在。
可如果三位船长都认识苏丽妖一行,而又一直在觊觎着龙洞中的人鱼的话,为什么不在当时就提供帮助,三方联手一鼓作气拿下龙洞,而是选择林医生所说的“坐享其成”,在几个月之后才又行动起来呢?
这件事情有两个可能:一、他们当时也在一起尝试过,但是失败了,所以这次是总结教训再来一次。二、他们抱着黄雀的思想,提供了一定的帮助,然后全身而退,等待着别人的果实成熟之际,偷偷摸摸地出击。
毕竟冬冬上过白舒洋的船,她船上的监控摄像还被改动过线路,说不定这位船长就像禹陵里的那个小叔和姒然一样,也被黄雀洗脑了。
雨势依旧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我们躲在山洞里倒是觉得凉爽自在,除了小王爷一个劲儿的念叨着那只小奶猫的安危,他在上一轮的风暴之后把它安置在椰林底下的草丛中了,虽然当时留下了足够它生存的水和食物,可谁也没想到风暴团还会杀个回马枪,我估摸着那个地方现在已经被淹没了,小猫咪恐怕……
我安慰着小王爷,如果不是我们把它从母亲尸体旁边找回来,也许它早就饿死了,小猫在天之灵只能感谢我们照顾过它一回,这种事情自责是没用的。
小王爷唉声叹气的朝外看了一眼,说小家伙胆子小的很,一个响雷打起来,就吓得差点抽过——
这话都没说完,外面就很应景的传来“轰隆”一声巨响,似乎风暴团就紧贴着龙洞顶部似的,接着我感觉一个隔着半层水幕,有些模糊但十分十分、十分十分巨大的黑影从底层腾空而起,直接就要蹿出洞口而去!
“干!不是吧……退雷兽?”
怪人驼着背弯着腰站在那儿,嘴巴长的老大:“退雷兽是从这里跳出去,然后才出现在海边儿的?那龙洞的底部到底是什么!”
我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因为震惊而竖立了起来,退雷兽长长长长的鱼尾从我们眼前一闪而过,接着我感觉到整个龙洞猛地一震:它奔着电闪雷鸣,又出动了。
我们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站着,傻眼了好久,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之前进入龙洞人不会选择我所认为的“一条绳子滑到底”这个办法了,如果我们这会儿没躲进洞里还垂在半截,就已经进入了退雷兽的血盆大口中了!
与此同时,我心里出现了和怪人一样的疑问:退雷兽显然是来自深海的巨型怪物,如果它能从龙洞里冲出去,就说明龙洞的底部并不只是一潭蓄水池而已,难道那里真的是直通深海的吗?
怪不得我们听到的关于龙洞的传说中,有提到这里会出没大型的深海巨兽,看来传闻也并不是空穴来风的,那另一个传闻说这儿是水鬼的老巢,这点也能相信吗?
说实话不仅是我,队里的男人们也都被刚才退雷兽的雄伟英姿吓着了,这个龙洞远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么平和,我们手里没有潜水设备,等到风暴过去,大家是不是还得先返回地面,死皮赖脸的再去投靠一次小卷毛呢?
这么想着,小王爷把头伸出去洞口的水幕,想去看一看外面的雨势如何,可他一仰脖子,被流水呛了一口,接着很激动的边咳嗽边漫骂起来:
“操它祖宗,世事难料啊……咳咳,咱们谁也别想回去了!”
“凭什么?”
我跟着凑到洞口,脑袋穿过一层水帘后,心里是“咯噔”一下:我靠,真的回不去了,那四条五十米长度的攀岩绳没法用了!
龙洞虽然直径很大,但退雷兽的体积也不小,它冲出去的时候,不知道是因为鱼鳍碰到了,或者是带起的那阵子气流太过强大,居然把垂下来的几条绳索全向上甩起,其中一条挂在了高处的一处凸起上;两条纠缠在一起打了个结扣;还有一条我们压根儿看不见踪影了,估计是直接被甩回了洞口的凹陷边沿上去了!
人算不如天算,冬爷本来考虑着先进来躲一躲风雨,如果情况有变,我们还能利用绳索全身而退,现在可好,这个距离我们就变变成长臂猿也触碰不到绳索,压根儿就没了退路了!
“你们别光顾着抬头了,也看看底下吧……”怪人从隔壁洞穴中也探出头来,却提醒我们换个方向,“太屌了,这个地方原来是个晋卿鱼塘!”
我甩甩头发上的水,抓紧了洞穴边缘的缝隙向下看去,我发现幽幽的蓝光变得很暗,龙洞底部被一大片黑影遮挡住了,而且还在不断的蠕动变化着。
我没有怪人的夜视视力,只得狂眨着眼睛,把流进眼眶去的雨水都挤出来,好不容易才看清,那一大片蠕动的黑影……是密密麻麻的一个庞大鱼群!
那些鱼儿不断的跳跃着、翻涌着,在小鱼群的中间,还夹杂着几只大鳐鱼和说不上来名字的其他物种,这些家伙们也是和退雷兽一样,是从海洋深处冒到这儿来的吗?
“这要是一网子抄下去……咱们就算在这儿住上十天半个月的,也不愁饿肚子了!”没出息的怪人一个劲儿的感叹着,倒是把我们紧张的气氛一下子化解了不少,“妖妖不知道去了哪里,如果还有他做鱼的手艺在,啧啧……”
耗子也把头伸了出来,扫了一眼壮观的景象说道:“用网抄多费劲啊,要是老子就直接一个雷管炸下去,全都跑不了!不过道哥,说不定那个不男不女的苏丽妖还真的就像你说的一样,用他做鱼的手艺支撑着李柏山那几个人活了这么久呢,不然你说之前就没发生过风暴吗?那之间的那些鱼哪去了?”
我觉得耗子的想法不靠谱,那么多那么多鱼儿,怎么可能全被几个人捕捞的一干二净,最后吃的什么也不剩呢?但是这些鱼群跟退雷兽比较起来,就是大象和老鼠的体积差别了,它们跳不出龙洞,不能从外面再回去深海啊,难道就这么一直挤在龙洞底层吗?
我没想到怪人原先兴冲冲的语气突然就变了,他叹了口气拜托道:“耗子哥,别说妖妖的坏话,他也蛮不容易的……”
“我操?到底是住过一个宿舍的,替他说好话呢?不过吧老子这人性子直,是真心的看不惯他那副不男不女的样子啊,你说当个女人看吧,偏是个站着尿尿的,当个男人,又长的了个娘们儿脸,都省钱去泰国看人妖了!”
“……别那么说,妖妖本来就是泰国人的啊。”
我靠,“泰国人妖”这四个字我一直当作是鲨鱼号上的船员们挪揄苏丽妖而起的外号,他居然,真的是???
怪人一脸的唏嘘讲述着当年妖妖睡在他上铺的时候,边哭边自述的那段往事:
【苏丽妖】这个名字,从我听到的时候起,就感觉特别的奇怪,虽然是【苏】这个姓氏,但是正常的中国父母谁会给孩子起这么个名字呢?原来,那并不是妖妖的本名,而是他泰国名字的中文译名,就像我们经常会混淆一些金XX、李XX的韩国译名一样。
他出生在泰国,成长在泰国,而且他真的是一个人妖。
我从怪人的口中才第一次知道所谓的“人妖”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恶心那么变态,在那个国家,大多数的“人妖”曾经都是穷困人家的孩子。
苏丽妖在12岁的时候,就因为父亲嗜赌成性败了家,而被卖给了一个小剧团,剧团老板看中了这个孩子清秀的眉眼,便从那时起定期给他注射雌性激素,几年之后,这个经历了一个非常扭曲的青春期的少年,皮肤白嫩,举止文雅,清纯动人,每个周末的晚上来剧院里专门看他演出的客人一次比一次多,以此为职业,倒也让他攒下了不少积蓄。
我们面面相觑,谁也想象不到,没成为鲨鱼号厨子之前的苏丽妖,居然是个小有名气的歌舞剧演员!
“是不是海边儿的人都喜欢赌一把?伍书喜就是个没救的赌徒,怎么苏丽妖他爹也是?赌的把孩子都卖掉了,还赌个锤子!真是他妈的操蛋!”冬爷叹口气,“没想到妖妖那孩子这么可怜,早知道当时一条船上的时候,对他好一点了……”
“更可怜的还在后头。”怪人耸了耸肩,继续说道,“妖妖的老爸在他出名后又回来找他了,这本来是件好事,但没想到他爸的回归,完全就是找他要钱接着赌,要了一次又一次,还逼着妖妖去找给他小费的客人借钱!”
“那个畜生老爸根本就没有把妖妖当作自己的孩子看待过,甚至根本就没当人看,最后那个爸爸放下话说再拿不出钱来,就把妖妖带到中国去找个有钱的老板卖个好价钱算了,妖妖实在是忍受不了,他也不想就那么结束掉生命,便偷偷从剧团逃跑,就那么找了个海边儿的货船队跟着打打杂做做菜。后来找了个机会就跟着有贸易往来的船队从泰国边境偷渡到了中国来,然后为了避免在南海遇到他爹,辗转几次前往了更遥远的东海,在那儿就遇到了吴锦城那一帮奇怪的家伙,他反正也生无可恋,活不了多久了,就跟着闯进了能改变时间的晨雾之海。”
“等等,什么叫‘活不了多久了’?妖妖看起来还是很漂亮,年纪不算大吧?”我奇怪的问道。
“但是他从小就一直在注射雌性激素,这种东西可以把男人伪装成女人,可以使他们这些‘红艺人’变得漂亮,但所付出的代价就是被损耗的生命了,泰国这个群体的平均寿命只有三十五岁啊……”
我听得一阵阵心痛,苏丽妖喜欢很温柔的叫我“妹妹”,虽然我一直嫌他肉麻又娘炮,但能感觉出来他人是很好的,没想到在他那个所谓“人妖”的外表下,居然藏着这么多令人难过的往事,而我一开始还把他当作是跟我在抢怪人的情敌,一度对他的态度特别恶劣,现在想想真是太不应该了……
“本王还没见过这个人,希望他还活着,在龙洞的某处让我有机会好好的会会他!”
“嘘——嘘——先都别乱说话,老子怎么听着,有什么东西掉到水里去了?”
我们都在感叹着那位老朋友的不容易,耗子哥突然捂住了小王爷的嘴巴。
耗子哥的耳朵是我们当中最为灵敏的,他这么一说,大家就急忙收了声,倾耳一听——
这会儿的风雨渐小,我听到似乎是有几个石头之类的东西从洞口掉下来,先砸在内壁上弹了几下,又深深的掉落到了底下满是鱼群的海水里了。
“日哦……咱们那绳子上趴着的是什么!”
冬爷伸头出去看了一眼,然后回过头来压低了声音说道。
我心头猛地一惊,我们使用的攀岩绳不是刚刚被甩到上方去了吗?还会趴着什——么……我靠不是吧!
我探出半个身子一抬头,吓得一个激灵差点掉下去!怎么在那两条缠在一起打了结的绳索上,蹲着一个黑黢黢的影子!
由于外面的天空被乌云遮挡住,龙洞底层的蓝光又被鱼群遮挡住,只能从不断变换的缝隙间透露出几丝微弱的光芒,我根本不可能看清那个黑色的影子是什么玩意,但是它旁边似乎还有轻柔的东西飘荡了两下,那是……长头发吗?
但是不可能有人类会那样一个状态蹲在洞穴上半截侧壁上啊,刚刚我们抬头去检查被退雷兽带上去的绳索的时候,明明还什么都没有的,难道这会儿是伍书喜的船员也要来这儿遮风避雨!
忽然之间,我察觉到一丝微光晃动,原来龙洞里不止那一个身手矫健的黑影,还有另一个隐藏在看不清的阴影之中,它根本就没有用到四根攀岩绳,不知道它是怎么做到的,顺着疙疙瘩瘩的内壁直接就快速的移动了起来!
不过好在,黑影的目标并不是我们,我看到它俩一前一后直冲向下方,奔着那稀稀拉拉的蓝光而去!蓝光忽明忽暗的快速闪烁起来,鱼群一阵惊慌的四下逃窜着,可鱼儿的数量庞大,无论移动到哪里,底部的水面还是随便一把下去,就能捞到鱼的密集状态,接着转眼之间,那两个影子就已经到达了龙洞的最底部了,原来他们是奔着捕杀鱼群而去的!
“头都给我伸回来!”
惊讶之后我感到怪人抓着我们的肩膀,将所有好奇之人都拉回了洞穴之中,他将我朝里面推了一把说道:“尤其是你,别暴露出去,我看得见它们的样子,长的很像晨雾之海的龙伯人!”
冬爷倒抽一口冷气:“龙伯人?怎么可能……哦是了是了,那一定是水鬼了!”
林医生转过身去,从包里摸索出一只电筒,按下开关放在了我手里。这道明亮的光线让我们看清了彼此脸上的恐慌,也刺痛了怪人脆弱的眼睛。他在黑暗中看到的应该是长着白色头发的水鬼,怪人在抵达晋卿岛之前和我们不同路,所以没有经历无月之夜那晚的战役,他还不知道世界上存在着介于龙伯人和东王公之间的“水鬼”这种生物!
大家立刻翻弄着背包把所有的手电都摸了出来,顷刻间这个不算宽敞的洞穴内跟安装了五十瓦电灯似的,灯火通明了!
看来,生活在海洋中的水鬼,果然还是要吃鱼的,龙洞此刻的状态对于它们来说,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足够美餐好几顿的了!
所以它们才对我们暂时没有发动攻击吗?可是……如果当作食物的话,那种数量的鱼群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吃光的啊,难道在食物没有吃光前,水鬼都不会离开这儿吗?那我们还得要提心吊胆到什么时候!
小王爷的脑袋反着光,似乎也在帮忙提高着洞内的亮度,他把水鬼的情况三言两语告诉了捂着眼睛的怪人,然后懊恼的说道:“去他丫的,传言还真不能听听就算了,说有巨兽,说有水鬼,本王一开始都不信,这短短十来分钟内居然全都应验了!早知道就早做十全的准备再来了!”
“谁能想到这么远呢……这不是真弊吗,好不容易聚齐了所有人,结果风暴来了,水鬼来了,退路没了!”耗子哥忿忿的嚷嚷道,“幸好交过手,知道它们怕什么,咱们手头的照明设备暂时还能撑上一阵子,不过一直躲在这儿也不是个办法……冬爷,反正咱回事回不去了,干脆打着手电往龙洞底下走走?”
冬爷点点头:“虽然水鬼在外面,可咱们只要不丢了手电还是安全的,既然回不去了,就前进!”
大家高举着各自的电筒,开始沿着苏丽妖他们开辟出来的道路蜿蜒而下,我陪着不能见光的怪人走在队伍的最后。为了提防着水鬼会突然闯进洞穴里袭击我们,每个人都得保证身边有一定的光亮才行,怪人不可能躲得太远。那些在我眼中亮度刚好、而且能带给人安全感的光线,在他这儿就像不断伤害着他的利器,我觉得他痛到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
由于空间太小,每个洞穴的形态又不一样,队里的这些高个子们都直不起腰来,我还得时刻盯着上方,以防着哪里突起一块珊瑚岩就撞到了怪人的脑袋,只好拉过他的手,像领着一个盲人一样小心翼翼的往前走。
虽然现在不是个分神的好时机,但我感觉到怪人的手指扣住了我的手背,他干脆闭上了眼睛,很信任的把前路交给了我。
这让我心里升起了一股拼尽全力也要保护他的欲望来,说得再肉麻再恶俗一点,就是那句经典的:我甚至可以为了他去死。
记得在密闭的霸王宝藏、在静谧之城的地下通道、在北极的海底冰山、在禹陵的重重迷雾中,在数不清的那些个黑夜和黑暗里,都是他拉着我的手从恐惧中走向光明。现在,到了其他人的光明中,这个家伙却又只能蜷缩在光明之后的阴影里。我终于可以反过来为他带路了,我感受着那只手上的温度,觉得无论前面的路是有多难走,拼死我也得护得他周全!
刚又吃了两粒头痛药的林医生每隔几步就回头张望一下我们,可能放心不下,最后也磨蹭到了队尾来,我们仨跟在前面队友的手电光可照的范围内,还得时刻提心吊胆的留意着背后的动静。
外面的水鬼应该在忙着进行鱼群的饕餮盛宴,可是在这样可贵的安全时间里,大家走的却越来越慢,前面的洞穴小到以冬爷的块头,非得摘下所有包裹,还要缩脖子、收腹收臀才能寄过去。我看到原本整齐的电锯切割痕迹变得毛毛躁躁的,所开辟的豁洞形状越来越不规整,大概在开路的过程中,妖妖他们突然遇到了什么事情,所以很急的赶了会儿工吗?
“这儿爆了倆探照灯啊!”
前面的队伍停了下来,我听得“哗啦哗啦”一阵猜到碎片的响声,耗子哥从地上捡起来一片蛮锋利的东西,看了看说道:“被什么东西砸中了吧,破损的实在厉害,这是哪一波人留下的?”
“不管是谁吧,看来都和咱们一样遇到水鬼了,不然这洞里小到站不开人,谁同时开两个大灯照明呢?”个子最高的小王爷捶着腰,干脆蹲在了地上挪步,“水鬼应该惧怕这种亮度的吧,会不会是在这里他们双方打了一架,水鬼也是有点儿智慧的,就设了点儿埋伏,砸烂了照明灯?”
我们听完这话更加的警惕起来,可还没再往前走上十步,就又停了下来。
“操,没路了!他们不干了?”
被电锯切割开来的豁口消失了,所有的造路工程到这儿告一段落,难道不需要往前走了,龙洞的底部到了吗?
可这才下降了几十米而已吧!
我们犯难的坐在地上歇了歇弯腰弯到酸痛的脊背,手电掠过一条缝隙都没有开凿出来的洞穴内壁时,我一眼撇到了上面有一块白色的斑点——
“冬爷,没开洞的墙上写了字!”
大家把手电光柱照过去,我看到那是用白色的什么粉料涂上去的完全看不懂的一行字,至少那不是中文。
“开路人留下的提示吗?我日,怎么没有一个能看懂的!哪国话?”
冬爷暴躁的搓着他的山羊胡须,小王爷半蹲着仔细琢磨了会儿,倒是开口说道:“似乎是泰文。”
“我日这么屌,这你也认识!”
“……是以前卓娅教过我的,我也刚刚才想起来。很多很多年前,本王跟她看电影的时候,我分不出来那是泰国人还是越南人,也听不出来那是泰语还是越语,然后她告诉我说,两种语言如果听不出来的话,可以看看写法,越语大多是由字母组成的,而泰文看起来有点像梵文。”
小王爷一提到二毛子,我心里就跟着痛了一下,我听了这话凑上前去看那几个字,就感觉真的很像寺庙中那些写着梵文的经幡了。
“谁会在这儿写句泰语?”耗子哥抓着头皮,看了一眼背对着我们手里光线的怪人,一拍大腿说道,“操操操,这是那个泰国人妖留下的,道哥,你那个好朋友苏丽妖不是泰国人的吗?”
我理了理思路:妖妖他们开辟的这条路到此结束了,墙上的这句话虽然看不懂,但应该是指示着接下来靠近龙洞的方法,那么他就是知道之后还会有人来借着他们的法子进入龙洞,这话是为后面的人留下的!
可他妈为什么偏偏是泰语!
我紧盯着那行字,突然脑子里闪过了一个画面,我摇晃着冬爷说道:
“是那个是那个!距离鱼眼池不算远的地方,不是喷出来一份泡烂的档案吗?里面那张伍书喜被捕的照片在你那里吧,我记得当时他身后的背景上有几个写着咱们看不懂文字的牌子,好像就是跟梵文差不多!”
“我日,那次伍书喜赌输了丢那么大的脸,说是去了东南亚的某个地方,我一直认为是越南,结果是泰国吗?”冬爷赶紧翻包找照片,“日哦,好多外国人,赶去开国际大会吗?”
“老子说句话,道哥你先听着别生气,老子突然觉得,苏丽妖这个人不太简单啊……他干嘛要给泰国人留话呢?”
耗子哥的话也说出了我们心里的怀疑,伍书喜年轻的时候,因为国内禁赌,而经常的跑去临海的一些国家轮流开赌局,在南海的南部,无论是越南、马来、还是泰国,这些东南亚小国家的渔民是经常性的能够凑在一起的,那么当时参与了伍书喜赌局的人,估计也是这样鱼龙混杂。
就在那一次,他将带来的所有的赌注全输了个精光,最后实在拿不出一毛钱来,只能被痛扁一顿,还进了次国外的局子,从冬爷手里的那张照片来看,当时是在泰国的一所牢房里。
最后伍书喜的人是被脱了个精光吊在船桅上送了回来,可他留下了一份蛮厚的档案落在了周边国家的手里。
我想这应该不是个巧合,就在距现在一周左右的时间里,有一帮来自各个邻国的家伙,不知道为什么偷偷摸摸的聚在了一起,他们用了一艘伪装巧妙的间谍船进入了中国的领海,其中几个登上了晋卿岛的人,手里就掌握着伍书喜当年留下来的珍贵资料!
粗略一算,李柏山的队里没有外国人,白舒洋本身的船队里没有外国人,伍书喜和黑大个儿的队里没有外国人,我们队里也没有,小卷毛队里的查尔斯还是个欧洲人,那苏丽妖那句泰国话还能是给谁写的?
显然应该是掌握着档案的那一拨人啊,他们是什么时候连上线的!
我脑子的信息在混乱之中确定了一点:这段时间里在南海的不同地域中,出现的所有外国人,都是同一批,他们的共同目的,就是想得到伍书喜那份档案里,所提到过的那个东西!
我问了问怪人在海蟹岛上所见到的那些说着鸟语的外国人的样子,又回忆了一下监控录像中大呼小叫的越南人,还有鱼眼池边泡肿的那具浮尸,我发现这些人的年龄都处在20岁到40岁之间,这的确是闯荡海洋的最佳年纪,但是对于他们来说,伍书喜的那次赌局就太老了。
照片上的伍书喜虽然被揍得鼻青脸肿,但那时的脸和现在这张耄耋老人的脸差别实在是大到我们差点就认不出来,可想而知这之后的时光又流转过了多少年。当初有机会参与到那场跨国赌局、或者能够听闻到第一手消息的人们,按时间来算应该是这批外国鬼子的长兄和父辈。
伍书喜的那份档案,在当时应该是个挺机密的文件,之所以在时隔多年后的今天又被翻到台面上来,八成是因为老一批中某个人透露了这个秘密,然后新一代知晓以后按捺不住、跃跃欲试,他们才会在此时此刻出现在了我们的眼睛里。
而伍书喜档案中的秘密,一定是和人鱼有关的,不然间谍船上的那些人不可能会捆了冬冬当作人鱼诱饵啊……
我突然惊觉,老轨也是被那样当作诱饵死掉了,外国鬼子一定也是从档案上学习到的这个残忍的方法!
所以要么是伍书喜将他所知道的人鱼的故事,当成一个赌注输给了参与了赌局的外国鬼子,要么是被抓起来以后,他供认出了这个故事才得以被送回潭门。除了那条散架的人鱼骨骼以外,伍书喜还有其他跟人鱼打过交道的宝贵经历!
“我好像记得,在晨雾之海漂着的时候,听谁说起过,苏丽妖找到鲨鱼号的时候,正赶上吴锦城的第三次出航吧,从那以后他就一直跟鲨鱼号的人混在一起了,他哪来的机会接触到新朋友?像林医生一样,来到南海相见恨晚吗?”冬爷说着还挪揄了一下林医生,“幺妹儿,你拼酒的时候看过老吴的航海日志吧,上面时间线是怎么写的?”
我把目光从那行泰文上挪开,脑中的画面回到了凝结起一层薄冰的晨雾之海,那时我刚刚和小卷毛结识,我以惊人的酒量换来了“不醉君”这个曾经属于另一个女人的称号,也换来了翻阅鲨鱼号航海日志的机会。我记得上面写着,一共是五次出航,我们前往蓬莱就是最后一次,跳过第四次,再往前,苏丽妖和小钢牙上船的时间,是三航1991年。
1991年,那个时候海南经济特区刚建立一两年,人们狂热的出海梦还没有褪去,南海正值最热闹的一段时间。
苏丽妖这些年和鲨鱼号的怪物们游走在晨雾之海,年龄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痕迹,那么在他前往东海上船的时候,也大约是二十七八到三十来岁的样子,已经经历过很多事情了。如果按照怪人所说的,他们这种长期使用雌性激素改变身体状态的红艺人,平均寿命只有三十五岁的话,那么妖妖选择留在泰国,也是活不了几年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太敏感,我隐隐约约的觉得,苏丽妖这个可悲的寿命的限制,是不是会让他不自觉的就去想方设法的寻找长生的途径呢?
比如晨雾之海的时间躲避,比如蓬莱传说中的仙丹,比如南海能让人不老不死的人鱼?
“喀拉喀拉。”
我吓得一个哆嗦,外面的雨势渐渐停息,洞穴口的水幕也被拉开了,这个声音清晰的传了进来。而这声音我只听一次就能记一辈子,这是龙伯人的喉咙在空气中所能发出来的唯一声响!
但这里不是晨雾之海,在这里能发出这种声音的生物,是龙伯人跟东王公族的混合体——水鬼!
外面的那两只不是都忙着捕鱼果腹呢吗?我怎么听着这个声音,距离我们不算远?
但是至少我们手里有灯光,大家立刻就警惕的把手电都举了起来。
“绝对不给你,滚回你的海里去!”
我靠……这谁?!
“喀拉喀拉”过后,我们又听到一个男人的辱骂声!
“对了,滚回去吧,别跟老哥抢。”
“风暴来了?风暴走了?风暴又来了?风暴又走了?哈哈哈哈……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我们支起耳朵,听那个家伙叽叽咕咕说了很久的话,没有一句是重点,而且,没有一个人在应答他,简直是个自言自语的神经病!
冬爷不让我们贸然露面,这个声音来自比我们靠下的一些位置,他到底是何方神圣啊,听着声音不是李柏山那一拨人!
“无聊无聊无聊,什么时候才是头啊……一头扎进去淹死算了,不行,老白万一真的回来呢?臭老太婆……”
“看小船多美丽,漂浮在海上,随微波起伏,随清风荡漾……”
桑塔露琪亚?!
我没忍住,“噌”地就站了起来,这家伙居然在唱桑塔露琪亚?他口中那个“老白”,原来是白舒洋!他是鬼船上的队员!
“姥姥的,终于逮着一个活人了!”
耗子哥低声咒骂道,他小心翼翼的把头从洞口的边沿伸了出去,然后扭头朝我们招了一下手。
我趴在地上匍匐着凑过去,满怀期待的露出脑袋来一看——
龙洞底部散发着极具诱惑性的宝石蓝光芒,水还在,鱼全没了!
放眼四周,那两只水鬼也没了。而在我们的斜对面下方,有一个比较大的洞穴里,赫然趴着一个正低头杀鱼的男人!
我们的角度刚好可以从开阔的洞口瞥见他的一举一动,他的身边堆放着少说十来条鲜鱼,他杀鱼的手法非常熟练,一只小刀就可以完成从开膛掏肠,到刮净鱼鳞的所有操作,看起来他在这儿已经呆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了,他嘴里还在哼哼唧唧的一边自说自话,一边唱着那首熟悉的老歌:
“在这黎明之前,快离开这岸边,桑塔露琪亚,桑塔露琪——”
他突然中断了个人独唱会,他也停下了手里的工作,他抬起头来,有点呆的看到了我们。
“……这……嘿,伙计!”
小王爷赶紧的就关了已经照在了人家脸上的手电,有点僵硬却强装自然的打了个招呼。
“妈祖啊……是人来了?”
“……对啊,我们来了!”
耗子哥立马很入戏的就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久等了吧,路上耽搁了点儿时间!”
那个人一脚把地上血淋淋的死鱼踢开,一副马上就要哭出来的表情朝我们嘶喊道:
“没用的废物!这都什么时候了才来!叫伍书喜那个臭老头出来给我道歉!老白他们一去不返了,知道我一个人在这里等了多久吗?知道吗!!!”
“日,危险解除,这人寂寞疯了……”冬爷愣了一愣,听他巴拉巴拉抱怨一通之后,嬉皮笑脸装模作样的道歉几句,这才把他的情绪控制住。
我眨巴眨巴眼睛,终于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他把我们当成了即将进来给他们做物资补给的伍书喜的船员!
果然三位老船长进入龙洞是早有预谋的事情,而且,白舒洋邱善以及他们队伍中的其他人根本不在我们眼睛可及的范围内,他们留下对面洞穴那个可怜的家伙在这儿守着,走了以后就再也没回来。
我们在对面那个空虚寂寞了好久的船员的指引下,成功使用抓钩卡在了斜下方的一处凹槽内,然后我们挨个儿像玩索道一样,从绷紧的绳索上滑了过去。
这个过程还是蛮惊心动魄的,两边的落差不算太大,我又比较轻,身体悬在半空中还停顿了一阵子才重新往前滑过去,吓得我悬着的脚脖子都有点抽筋!正下方的那汪宝石蓝色的水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远比想象中要深幽的多,鱼眼池是清澈见底的,而这里,是一层一层变得深邃,一层一层逐步融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就只有你们六个?伍书喜呢?”
那个寂寞的家伙欢天喜地的接应着我们,我感觉他疯疯癫癫的有点智力欠佳,不过没过多久还是对我们产生了怀疑的。
我的应变能力很一般,正急着转动脑筋想着怎么回复他呢,冬爷叹了口气,倒是不慌不忙的从防水袋里递过去一根有些发皱的香烟,坐在地上一起吐着烟圈说道:“他啊……还在外头候着呢,现在来不了,闹翻了!”
寂寞的有点少脑子的船员看见香烟顿时就双眼放光,我们身上背着的大大小小的包裹加在一起,也是一笔不少的物资储备了,小王爷摸出一包自热米饭又兑了点水往人家手里一塞,那家伙挺没出息的就蹲在满地的鱼腥之中狼吞虎咽起来:“唔……还是饭最好吃了,妈的这辈子不想吃鱼了……你们接着说,接着说,谁和谁闹翻了?”
“还不是伍书喜和老黑吗?你懂的,这俩人一直都是貌合神离,伍书喜性子太倔,这回几句话没谈妥,直接跟老黑就干起来了,闹着让船上干活的人分家!”冬爷编起故事来可真是半真半假,让人难以看破,“这不,都到了晋卿了,还争个没完,恰巧风暴又来了,我们几个不想搀和浑水,帮了谁以后都讨不到好,干脆就先过来送一批物资,毕竟白船长这边等的也急,风暴过去以后,他俩如果争完了才会过来吧……”
“嗨……他俩……行行我懂了,伍书喜脾气就那样,谁也治不了的,老黑人不错但是太死板,咱们这事儿也一直瞒着他,硬要改变航向肯定他也不乐意!”寂寞的船员扒拉的胡子渣上都沾了不少米饭粒,“你们的选择是对的,要是你们再不来这儿,我可能都等不住,自己跳下去了!你们想想这像话吗?多少天了,什么人也见不着!去的不回来,要接头的人又迟迟不来,谁他妈能受得了啊!”
我们顺着他的话嗯嗯啊啊的点点头,也不用多嘴,他一盒米饭吃下肚去,把这些天的抱怨全吐了个痛快,虽然听着很烦,但从中我们也能大致了解了白舒洋来到龙洞的来龙去脉:
三位船长的确有约在先,是要相聚在龙洞之中的。邱善从很早以前就着手在研究水下的道路,终于有了点眉目以后,白舒洋便带着她的潜水装备和技术来岛上支援了。探索龙洞的这件事情必须分批次进行,因为的确像传言所说的一样,千百年来进入过龙洞的人,极少有能活着出来的,他们三个同时往洞里扎的话,万一发生了什么意外,可是谁都离开不了了,所以才会分出前期探路、中期支援、后期补给的分段计划来。
现在,白舒洋、邱善、还有他们船上的大约六七个潜水精英已经全都潜入洞里去了,这位船员就是一直在等待他们回来,或者伍书喜的补给送进来。我心说白舒洋还真是会挑人,眼前的这个家伙显然脑袋不够灵光,但也就只有这样的人才最适合给他安排一个死守阵地的一根劲儿的活儿了。
我想了想这段三位老船长的来龙去脉以后,发觉如果按这么说的话,那更早一步到达的李柏山他们就更是进去以后就没回来露过面了?但那寂寞的一根筋船员好像不知道龙洞里还存在着更早的一批探路者,我们便也没敢多问,只是在心里替他们默哀起来:
先别说他们了,就算是白舒洋邱善,到了这个时候也应该回不来了,毕竟人类不是鱼儿,人类是需要呼吸氧气的,这个洞穴更深一些的位置,堆放着几套没被使用过的设备,虽然设备上可以连接氧气罐,但是如果说几个小时、甚至半天的时间还可以平安无事,真要到了一连很多天都没有返回的动静,那一定是淹死在下面了吧,毕竟没有更多的氧气提供了啊!
不过吃饱喝足的船员看了看我们的表情,反到拍了拍我们,一副不用太过担心的样子:
“不要把龙洞想得太过简单,也别小看了白船长,这事儿连伍书喜都不知道,我们弄到了走私进来的下潜扭蛋,而且啊,再告诉你们一个秘密——龙洞的底下有空气呢!”
我立马傻眼,先不说我根本没听懂那个“下潜扭蛋”是个什么玩意,“龙洞底下有空气”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么一个大深坑里,这么一潭看不到尽头的蓝色海水里,哪来的空气?!
但寂寞的船员也只是了解了个大概而已,那话是从白舒洋的嘴里说出来的。
他们并不是从一开始进去就再也没出来过,头两天她还像正常潜水一样,过四五个小时还能回来一趟休息休息,可直到有一次她带走了几乎全部的食物储备以后,到现在这么多天过去,就再也没露过面了!
所以这位傻等着的船员会有这么大的怨气,好家伙,人全走了,吃的也全带走了,他自己一个人不能跟着往下潜,也等不来伍书喜的支援,就这么孤零零的自说自话,偶尔还能见到一两只水鬼,靠着吃点鲜鱼勉强撑到了现在。
我们很纳闷的一点就是,龙洞那潭水的底部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结构?为什么退雷兽那种体积的怪物可以冲出来,为什么深海的鱼群也能涌出来,水鬼又是怎么在眨眼间离开的这个地方?
寂寞的船员摇摇头,他也根本猜不到蓝宝石底下藏着什么东西,只是这些天来盯着那道光芒看惯了,倒也摸索出一些龙洞的规律来:
此时此刻的波澜不惊是它最常见的状态,但是到了天上落进雨滴,外面卷起狂风暴雨的时候,这里的水流也会像真正的海面一样波涛汹涌起来,似是打开了一个通向了深海的出口,退雷兽和大量的鱼群会在那个时候像被挤出来一样从这儿冒出来,然后当风雨停歇之际,这儿的水面又会卷起一阵漩涡,类似于抽水马桶,将它喷出来的东西重又带了回去。
有点傻的船员这个比喻让我不太舒服,我们的周围还堆了不少鲜鱼呢,他却说这龙洞是抽水马桶,那喷出来的这些鱼儿岂不就是可以比作……
他可察觉不到自己的话哪里有不对劲的地方,他和水鬼的相遇就是因为都想趁着这个时机多捕捞一点食物果腹,不过白舒洋还闲置在这儿不少物资,只要开了探照灯,躲到大大的物资箱后方,它们也是拿这个抢食的人类没辙的,冲又冲不进光束里,石头砸过去还有大箱子挡着,最后就干脆胡吃海塞一阵子,借着那股漩涡一块儿回去海洋之中了。
这么一听,的确是我们这些内陆人把海洋想得太简单了,原先知道邱善正在研究什么水中的《更路簿》的时候,我心里是有点不屑的,我觉得水里不比陆地,还存在着不同的路况、不少的障碍要提前探索和知晓,我以为到了水里就像飘在空中一样,可以随意的想去哪里,就游去哪里的。
其实水中的路子要更加复杂,尤其是南海,这儿的水面以下生长着大量的珊瑚礁盘,洋流和暗涌的情况非常难以捉摸,如果没有水中的《更路簿》,进入了海里就可能被奇怪的水流带去了远方。下潜前他们还听邱善说过,这个龙洞位置恰好处在多股暗涌交汇的地方,稍有不慎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
【邱善】……经历了那么多的波折,再提到这个名字,我终于能感觉到一点靠近他的意思了,他可千万千万别死在下面,我们还有好多问题必须当面向他请教呢!
最冲动的耗子哥正拨弄着白船长剩下的那些潜水器材,他早已对不停念叨个没完的船员不耐烦了,他说与其听那家伙在这儿哔哔叨叨,不如自己穿上设备跳龙洞里摸一遍喽?
但是我不敢,我也不敢让他去开辟这条水中的道路,我深知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海中暗涌是有多么大的威力,最早一批进来的苏丽妖他们心中也清楚的很,因为我们都经历过晨雾之海深处的归墟。
那个地方就有一股暗涌一直通往北方,曾经的东方仙山都被从那儿带去了北极,我们几个也是,大家从蓬莱的虞渊跳下去,不知不觉间居然从结满了冰晶的北极海就露头了!小王爷想了想又说道,最起码现在外头还没有完全风平浪静的时候,我们不能往龙洞里跳,既然那些鱼群像是被“挤”出来、“喷”出来一样,这就说明龙洞的内外还存在着一个压强的作用力。而在阴雨天的时候,大气压是要比平时低一些的,谁知道这会不会改变水中的路况呢?
“人多就好办了,有了吃的和补给物资就好办了。”
那个有点掉脑子的船员劝我们不要吵,他拍拍手从箱子里摸出一本书一样的东西说道:
“我们有邱老大的《更路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