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江南女纸讲述诡异亲身经历,那一年我被一群神秘人掳走进了深山…

  我一转头,林医生也正掏了掏耳朵,满脸雨水的看了看我,很显然刚才的长鸣确实存在停顿,我们的耳朵是诚实的。

  晋卿岛的附近,距离我们不远的位置,有一艘船只也在承受着狂风暴雨!白舒洋的鬼船上一个活人都没有,已经不知道飘向什么地方去了,我觉得它是其他渔船的可能性也不大,毕竟正常的南海人都不会赶在台风季出航,那么,这声声长鸣最可能发出的源头就是——

  小卷毛的船只!

  他们救过我们,他们又抛弃了我们,现在的船鸣是几个意思?!

  我不认为那是他们在寻求帮助,虽然这次的风暴异常猛烈,但我没法去怀疑小卷毛那条船只的质量,也没法去怀疑他的船员们的素质,那些家伙们可都不是无能的主儿,恐怕比这更大的风浪人家也曾经经历过吧!

  “喂——喂——卷毛!”

  “轰隆——”

  “靠,吵死了!喂——咳咳……你们是不是听不见……我在这里啊!”

  我声嘶力竭的喊了几嗓子,便彻底放弃了,就算是给我个扩音喇叭也没用,人的声音在风中会被打散,再加上那该死的电闪雷鸣……除非我现在松了珊瑚岩上的捆绑往岸边跑,否则根本上不了卷毛的船,而一旦我松开绳索离开了背后这块石头的庇护,我整个人就要飞了!我可不能保证自己能飞到正确的方向去!

  “别喊了。”林医生努力的眨着眼睛,想让雨水从眼睛里挤出去,他趁着一声惊雷刚过,抢在相对安静的几秒钟里快速说道,“长鸣,要么是哀悼,要么……是警报!”

  警报?小卷毛知道这种环境下救不了我们,所以在向我们发出了警报?

  光是警报有个屁用啊!天气都已经剧变成这样了,谁还不知道危险似的!

  “啪嗒——”

  雷鸣声越来越紧凑,声音从“轰隆”怎么还转变为了“啪”?我觉得此刻的经历已经堪比渡劫了,到底我是能得道成仙还是撑不过将要灰飞烟灭啊……我筋疲力尽的把头也靠在珊瑚岩上,却听到这块可爱的石头被什么细碎的东西击中了。

  “啪嗒啪嗒。”

  大概是风中吹来的海滩砂石?但是现在根本没有“海滩”可言,存在细石散沙的地方都被淹没了才对。

  “啪嗒——”

  又是一声奇怪的巨响,我感觉珊瑚岩受到了一次不小的撞击,小幅度的颤动了起来。它只是体积较大的一块珊瑚礁残肢,中间有很多空隙并不牢固,如此一阵晃动后,我觉它受到了严重的损坏,就要裂开了!

  一道耀眼的闪电几乎是从我们眼前划过,我在差点儿被刺瞎的同时想到:该不会是低空的雷电劈下来,打中了这附近的珊瑚岩堆吧!那我和林医生岂不是分分钟可能就被天打雷劈了?

  这么想着,林医生已经趟了两步水过来,帮我打开了腰上的攀岩扣:

  “么云可没想到过这种情况,这里已经不安全,我们得离开。”

  “开玩笑的吧……已经这样了,咱们还能去哪儿?!”

  “啪——”

  我和林医生正在面面相觑着,刚刚还为我们遮风挡雨的珊瑚岩又承受了一次剧烈的冲击,突然就在旁边裂开了!被击碎的粉末礼花一样飞溅了我们一头一脸!

  倾盆的雨水只用了一秒钟便将飞扬的浅灰色粉末从我们身上冲刷到了海里去,我被突如其来的大风正对着脑袋,吹得眼前一片空白,我和林医生已经断开了链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就晕晕乎乎的栽进了水里,林医生努力的伸手在水中试图抓住我,可是一个起伏的波浪袭来,我在珊瑚岩堆中卡住了一下便被远远儿的冲了出去!

  我浑身都是冰凉的,到底是他妈道行不够,没有顶住啊!

  “喂——喂啊——”

  又来了又来了,死到临头了,海浪中那个奇怪的呼喊又来了!这一次我该追随你而去了吧,我被淹死以后,肯定是要沉到宁静的深海去的,我终于可以和你相见了吗?

  “唔……”

  我肺里的空气被猛的一下从口鼻中挤了出来,我腰上的绳子突然之间被大力收紧,然后我从水里停了下来,被一只手拎出了水底,面对着应该是珊瑚堆最外侧的一块岩石——

  “咳咳,谢谢……林医生,你身手好牛逼啊……”

  我扶着粗糙的岩石,怎么也没想到他能这么快的赶过来,却听见身后那个人开口道:

  “是我啊……”

  是你?

  是你!

  我似乎听不到头顶的电闪雷鸣,也感受不到身边的狂风巨浪了。

  我呆呆的站在水里,瞪大了眼睛死盯着面前这块珊瑚岩的纹路,我不敢回头。

  我不敢回头,去看他是不是真的站在我的身后,万一又是一场白日梦,万一又是我错认了其他人怎么办?

  可是后面这个人真的抱住了我,我的脑袋才刚到他的肩膀,我的右耳满是海浪狂啸,左耳边似乎听得到他胸口里强劲的心跳。

  他没再多说什么,揽住我将腰间的绳结拧正,重新调整好了攀岩扣。我干涸了许久的眼眶,像是开启了一口泉水,眼泪源源不断的向外涌动着,和瓢泼的大雨融汇在一起,低落进汹涌的海洋中。

  “你——你?!”

  我转过头,林医生刚刚赶了过来,冰山脸上满是慌张的神色,看到我平安无事,舒了口气也一起躲在了这块珊瑚岩的后方:

  “哦,你回来了。”

  “……不回来小矮子就死了!”

  我吸吸鼻子,看着两个人一头一脸的雨水,就这样算是打了招呼,又想哭又想笑,觉得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终于是落了地。

  好了,有什么更大的劫难都可以过来了,我们在一起,没什么可怕的了。

  “冬爷那边不用担心,能抗的过去,就看我们了。”怪人把林医生腰上的绳索握在手里重新打结,又报告了一个好消息。

  “你见过他们了?”

  “不然我怎么能找到你?先不说这些,你们俩都往里面挤一挤,活着撑过天晴再说,它快要上岸了。”

  怪人比我们要清楚这场风暴的情况,他边说着,边把我和林医生往珊瑚岩的中心拉了一把,我感到非常的摸不着头脑:“现在不应该离开这里躲避天打雷劈吗?什么东西要上岸?”

  许久没见,怪人的下巴上都长出了一层胡渣,看起来却依然让我很心动,他愣了一愣,说道:“刚才那动静你们觉得是雷劈?”

  “难道不是?岩石都粉碎了!”

  他摇摇头,直起脊背,从最边缘的这块不算高的岩石上方探出脑袋,回头拖住我往上推了一把:“能看到这个景象,一辈子也就这么一次,注意别滑跤,开开眼界吧……”

  我踮起脚尖,身体在风暴中早已冻得冰凉冰凉,怪人拖着我的手却很暖,我小心翼翼的把脑门探出去暴露在狂风之中,看到原先保护着我和林医生的那片岩石堆上半截都已经不见了,它们不知道被什么力量击碎,然后掉落到水中被浪头带进了海里。因此而被开阔的视线中,有一个朦朦胧胧的东西从海面上伸出来,它的体积非常非常的巨大,从我的角度感觉它和天上的乌云都快要混成一团了!

  突然一道闪电掠过,海洋和天空在那一刹那间被照亮的如同白昼,我看到碎岩后的那个巨大东西突然腾空而起,闪电的光亮照耀出了它的模样——

  像一幢楼房似的躯体,半透明的鱼鳍翅膀一样在空中张开,它有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奇大无比的头部,里面的尖牙歪歪斜斜并列了好几排!

  我无法分辨得出哪里是它的眼睛、哪里是它的鼻孔,我只能看见它那样大张着嘴巴,打开了通往它腹腔的巨洞,似是要把天空给吞并进去似的!

  闪电转瞬即逝,它又变回了一片与乌云同色的墨团,隐藏在了这场可怕的风暴之中。我像是刚被雷电击中了一样,感觉头皮一阵一阵的发麻,那是什么?来自深海的怪物?!

  “你说,它会上岸?”

  林医生低下头来,显然也是吃惊不小。

  “不是我说的,我是听越南人说的,这个东西在雷雨天会登陆。”怪人把手捂在我脑袋上挡了挡风,不过我感觉这会儿的风力消弱了不少,看来这场劫难也该到头了。

  “你真是被越南人绑架走的?”

  “哎呀说来话长了……糟糕,它怎么还会跳啊!”

  怪人倒抽一口气,急忙把踮着脚尖的我拉下来,恰好又轰隆一声闪过一道雷电,我望向石堆的最后一眼里,看到那只超大的恐怖怪物不知怎么从水里腾到了天上,一条长长的鱼尾摆动着,被映照的雪白雪白!

  看着是那怪物跃出了海面而已,可是这东西如此笨重,鱼鳍又不能真的当做翅膀随风起飞,接下来它是会重重的坠回海洋中的啊!

  怪人把我和林医生一起护在身下,用力的按进了淹没到我大腿的积水之中!

  我没被提示应该怎么做,脸朝下的快速入水使得鼻腔里冲进去一串小气泡,我张开嘴不自觉的咕咚咕咚灌了几口苦咸的海水,这时脚下踩着的几块碎石颤动了起来,涌动的海水颤动了起来,半个晋卿岛似乎都颤动了起来——

  保护着我们的最边缘的这块岩石碎裂了,大块大块的残骸以及细小的粉末不断地掉落到四周,如果不是怪人按着我们躲在积水里,由海水替我们承受了一部分冲击,我们三个这会儿保准要受伤了!

  我突然明白,来自深海的巨兽并不是像怪人以为的从海岸上悄无声息的“登陆”,而是它会从海里跃起,直接就跳到陆地上来了!

  如果只是跳一跳就栽回深海去,岛内的积水一定会大幅度的瞬间上涨瞬间下降,可是我们感觉到的,却是这片珊瑚岛礁都要被震塌了!

  “呼——”

  我实在憋不住,把头从水里冒了出来,随即就开始了剧烈的咳嗽——大雨突然而至又突然停止,空气中到处漂浮着灰色的粉尘,简直是水上陆上都不让人呼吸了啊!

  “快走……咳咳,快走!”

  怪人也在咳嗽,他使劲从后面推着我们俩往前走,失去了岩石的庇护,大家从水里很突兀的站了出来,三个人腰上的绳子还乱糟糟缠在一起呢,也顾不得再去解开,连体婴一样踏着很有阻力的积水就往前跑!

  风小了,雨停了,可是大海怪的威胁又来了!我总算知道了那么大块儿的珊瑚岩是怎么被击碎的了,只要一扭头就能看到,那海怪头部和身躯都如此庞大,却长了一条极不相称的长长的、长长的鱼尾,它的躯体趴在晋卿岛边缘,尾部像在扫描似的来回抽打过岩石堆,把并不牢固的珊瑚岩全打了个稀巴烂,卷起来的海水又把残渣一拨又一拨的冲回了海里。

  原先救过我一命的那么一大片石堆,现在就在眼皮子底下被夷为平地了!

  我们三人的绳子越挣脱越缠得紧,本来跑的就慢,尤其是短腿的我,到最后我们甚至不能并排走动了!再回首一看,废了那么大的功夫其实还没跑过二十米的距离!不过,那只巨兽倒是没有像想象中那样张开血盆大口追击过来。

  我们停下了步子,用刀刃开始分开彼此,我发现海怪从始至终都在那同一个地方甩头摆尾着,我一点儿也弄不明白它从深海登陆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林医生,他是不是在挣扎?我怎么感觉它十分痛苦呢?”

  “……我是外科人医,不是兽医,看不懂。”

  怪人好不容易切开了最后一个缠成大疙瘩的绳结,我听他喘着粗气,好像很累很累。

  我得了自由,转身正要拉他走,却发现他的嘴角不知道怎么渗出了一抹血迹,他用手背很粗鲁的擦了一擦,却还是止不住的又往外渗出了一些。

  林医生看了看他有些驼背的样子,一把掀起了他后背的衣服——

  我看到他的背上出现了一大块淤青,似乎是被什么东西撞击过一次!

  “道哥……你该不会是,刚才被珊瑚岩的碎块砸中了吧!”

  我心里一痛,想起来海怪上岸的时候,他把我们推进水里护在身下,那些碎裂的岩石掉落了那么多在水中,当然也会从我们的上方掉下来啊,是他用后背帮我们挡住了!

  “没事儿,是我把舌头咬破了。”怪人还在逞强,他往外吐了一口血水,呼吸很重的说道,“越南人把那个怪物叫做‘退雷兽’,现在雨停了但是还能听到雷鸣声,它应该还会继续发疯的,咱们得能跑多远跑多远!”

  “你都受了内伤了,还能跑吗?我……我又背不动你!”

  我看着他强忍着难受的样子,心痛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林医生看了看水茫茫的远方,把怪人的一只胳膊架在自己肩膀上,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说,拍了我一下示意跟上,就那样搀扶着怪人从水中艰难的一步步走了出去。

  我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没用过,那个恐怖的退雷兽还在后面翻来覆去个不停,我深呼吸几口止住眼泪,大步赶到他们的前方开路。到处都被淹没了,我们脚程有限,甚至连赶去冬爷他们所在的高坡上都做不到,附近哪儿还有个能栖身的地方呢?

  正犯着愁,我耳边除了浪声和越来越远的雷鸣以外,居然听到了几声猫叫!

  顺着猫叫声,我看到清一色的倒灌积水中,飘来了一抹亮白色——

  是快艇!我们原先拴在晋卿岛头部那里的、从开船大妈店里高价租来的冲锋快艇!

  我感觉真是天无绝人之路,这艘快艇可跟我们经历过水鬼一战,也算是生死之交了,由于它没法在岛屿中行驶,我们便把它独孤的留在了白舒洋鬼船的旁边,没想到鬼船跑了,到了这个危急时刻,它像是有了灵性一样,顺道载了几只野猫,又被风暴带回了我们身边!

  我的腿一直浸泡在水中,又凉又麻,我很想立刻就把怪人送到船上休息去,可是稍微走快一点,就觉得分分钟会抽筋摔倒。看着林医生费力搀扶着怪人的样子,我硬咬着牙,丢了所有背包,干脆整个身体都潜下去,发挥起了我精湛的狗刨技术靠近船只——

  借着海水波动,我觉得游过去倒是比迈腿要快多了!船上的野猫好像感觉到了威胁,一声声叫的格外凄厉,我终于停在了快艇旁边的时候,一只姜黄色的臭猫伸出利爪来居然狂挠起的我扶着船身的手!

  殷红的血痕从泡到起皱的皮肤上一道道浮现出来,我痛得差点就丢了手,但是一想我得去保护怪人和林医生啊,区区几只臭猫还能吃了我不成!

  我把脑袋冒出水面也朝着它们呲牙咧嘴的吼叫了一声,硬是撑着船沿把腿搭了上去,强忍着疼痛终于是站在了方向盘的前方——启动钥匙还插在上面,虽然船医大叔说快艇的马达有点故障,但总还能短距离行驶一段,我说不定能开船带着同伴们离开最危险的区域!

  我也管不了自己会不会开船了,小王爷虽然技术很烂,但至少人家能大方向控制的很好,他说开船和开车应该差不多,我没有驾照,但我小时候可是村里唯一一个开过拖拉机的孩子!

  我挥手赶走了一只野猫,拧动了钥匙,“嗡”的一声船身真的像拖拉机一样剧烈抖动起来,把几只该死的猫咪吓的浑身炸毛蹿到了船尾。

  “林医生你们别费力走了,我开过去!”

  握着方向盘,我胡乱点了几下,这条船发出“哐当哐当”一阵抽筋似的抖动,突然就像脱缰的野马一样,直奔着他们俩的位置就蹿了出去!

  我靠……等一下!我本来就腿软,这被颠簸的直接就跪倒地上去了!我急忙稳住方向盘,刹车在哪里?怎么才能让它停下来啊……眼看着快艇散了架似的闷头往前开,马上就要把瞪大眼睛的他俩给撞飞了!

  我不得已一个猛打方向盘,快艇像要翻个儿一样来了次大甩尾,把船尾上坐着的那只姜黄色夜猫一下甩出去老远老远!

  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真没报仇!我手忙脚乱不知道怎么控制行进,开着快艇围着怪人和林医生直打转儿,眼看着他们俩都要成为漩涡中心了,我不管三七二十一胡乱拍打着面板,也不知道是碰了什么键,快艇猛地静止下来,我跟着惯性就贴到了挡风板上!

  那些野猫知道我掌握了水上漂移的独门技巧,便不敢挤在船头,也不敢放肆的嘲我吼了,一只只装得像乖巧家猫似的,全都缩在座位底下老老实实。我叹口气,顶着一头一脸猫爪印子,拉着两个惊魂未定的同伴上船,不知道刚才我又乱按了什么,把重新更换的船头灯也打开了,怪人站在那儿赶紧捂住了眼睛,他不能见非自然光的毛病是越来越严重了。

  “矮子……你这开船的技术是谁教的?这么狂野……”怪人吭哧吭哧扶着座椅随着涨起的浪花晃悠,一转头,他又突然大喊了起来:

  “开船……继续开!不对不对,调头开!”

  我愣了一下,条件反射的就去拉刚找到位置的油门,抬头一看,我靠!那只大海怪怎么就在前面!

  


  今天画的中秋贺图,节日快乐哦!

  它原本一直睡在岩石堆里翻来覆去的挣扎着啊,现在却突然不再甩动尾巴了,它就趴在我们的正前方三十步距离,用看不出哪里是眼睛鼻子的硕大头部对着船头,猛然之间张开了嘴巴——

  我们的船头灯笔直照射过去,它的牙齿间滑落着粘液和水滴,通红的口腔就是一条通往它胃部的火车隧道,我已经感觉到那种虎视眈眈的马上就要把我们吞下消化的意思了!

  我愣了几秒钟,和它那样静静的对峙着,突然之间我们两方同时行动起来,它摆动鱼尾鱼鳍,张嘴朝着这边冲了过来,与此同时我急打方向,大喊一声“抓稳!”就拉起油门直往海洋里逃!

  林医生很想过来接替我的活儿,毕竟人家开过车啊!但是这只船在我蹩脚的掌控下跟得了羊癫疯似的,林医生双手抓着栏杆一站起身都险些被甩飞,更别说转移到船头来了!

  大海怪扭曲着身体,不断调整着冲向我们的方向,它的笨重是我们唯一能逃脱的漏洞了,但是这家伙好像没长眼睛,它怎么能在我每一次的急转之后,都那么准确的转向船头呢?

  快艇的噪音比我开过的拖拉机还大,它已经快要散架了,如果不是我漂移耍的好,拼速度我们早就进了海怪的肚子,可是一时的侥幸起不到什么作用,也不知道它到底会追击到什么时候,如此下去这快艇燃料耗尽或者突然熄火,不就是我们的死期了?

  “两位大哥快想办法……我们身上这点肉还不够它塞牙缝,快艇这种铁皮它也无法消化,退雷兽没长眼,是不是嫌这船太吵了?要关掉引擎试试吗?可是关了再后悔可来不及了啊……”

  “要不你关上试试……或者,只关掉船头灯呢?”怪人轻咳了一声说道,“光线这种东西,不用眼睛也可以感知得到,更何况它是从深海爬上来的,会更敏感的吧!”

  我至今还不知道仪表盘上哪个是灯光按钮,再一个漂亮的大甩尾之后,我还错按了几声“滴滴”的喇叭,才终于是将船头灯熄灭了。

  那只深海巨兽果然停下了横冲直闯,我想起来在风暴刚开始的时候,我还打开过一只防水手电,林医生也有一只,后来躲躲藏藏的太过慌乱,就把手电不慎掉落到水里去了,它会去攻击珊瑚岩堆,不会也因为感受到了那种强光吧?

  退雷兽并没有返回深海的意思,原本盘旋在我们头顶的乌云被他赶走以后,逐渐向西南方向转移了过去,现在我们能看到永乐环礁的西南部开始亮起了闪电,退雷兽的征途在这场风暴完全结束前是不能够终结的,它转换了方向,从水中摇摆着长长长长的鱼尾巴,向着西南部琛航岛那座高高的灯塔出发了。

  我突然之间对这只极度丑陋的怪兽产生了好感,它简直像个英雄似的,奋不顾身往灾难最重的狂风雷电中冲去,虽然风暴肯定是时时刻刻都有变化的,虽然这种深海怪物甚至分不清闪电和灯光、雷鸣和马达,但是它叫做“退雷兽”这个名字,说不定真的是拥有能喝退雷电,守卫西沙这片海域的使命呢?

  它走以后,被掀起的海浪渐渐平和下来,大概用不了多久,晋卿岛上的积水也要退回海洋中了。不过退雷兽施展腿脚的范围太广了,我这个拖拉机司机已经把船开到了海洋里,想张望一下小王爷那个半桶水船长的情况呢,可是珊瑚岩堆已经夷为了平地,我难以辨别还在岛屿上感知到的方位,晋卿岛的中间这一段区域崎岖不平,哪里才是冬爷指向的高坡呢?

  天光一丝丝从浓厚的云层里漏出,这意味着这场风暴的渡劫已经过去了。

  我握着方向盘的手太过用力,这会儿都僵硬的简直缩不回来,一身的海水没来得及风干,又被紧张流出的冷汗浸湿透了。我感觉全身都没有了力气,只想躺在干燥的沙滩上晒一会儿太阳。

  噢我去他妈的,谁说与天斗其乐趣穷的?活着可真累啊……

  “道哥,你的伤怎么样了?”

  我没工夫休息,赶紧凑到怪人的跟前去,他一路上驼着背喘气那么重,一定比我们更痛苦才是。

  “干!痛死了你还按!”

  林医生的手指头都泡的有平时两个粗了,他掀开怪人的后背,仔细检查了一遍说道:“还好骨头没有错位,这个伤势没法治疗,减少脊背的活动,慢慢吸收淤血慢慢恢复吧。”

  我拧开水壶给他倒了点鱼眼池的水,想了想,又从林医生拎回来的包里翻出了几根能量棒拆开递了过去,这家伙马上就双眼放光了:

  “哎呀简直舍不得吃……看样子退水还得再等等,跟你们讲讲你们不知道的故事吧!”

  我心里早就憋着一大堆问题想说了,赶紧就坐在甲板上打开了话匣:

  “你真是被越南人绑架了?”

  “嗯,不过我还没有那么没用……其实是因为我看见了冬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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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见了冬冬?

  我非常非常的吃惊。他一直潜伏在南海,我们是已经从白舒洋的监控录像上知道了,我惊讶的是,怪人看到他的这个时间点颠覆了我们对他的猜测啊!

  早在我们还被困在禹陵的时候,他就已经到达南海了,他还手法拙劣的撬过三沙市唯一的邮筒,试图阻止苏丽妖送出那封信儿。

  白舒洋的监控编号是由一堆不明意义的字母加上数字组成的,最后的数字越大,表示时间越靠近现在,我看到越南人大呼小叫的那段影像是BSY-S290F-3909301,紧接着冬爷和耗子看到的302中出现了冬冬在指挥船员干活儿的影像。

  所以我们认为,他是跟越南鬼子混在了一起,而在那个时间段里,船只还正常行驶在海上,再往后我跟小王爷从没来得及录完的303中,看到了小卷毛和怪人上船时的情形,也就是说最后一盘在录制期间已经停靠在晋卿岛的岸边了。

  那么冬冬和越南鬼子应该都上了岸,正在前往龙洞的路上才对,可是怪人在台风夜的那晚,在潭门镇的海域里也看到了冬冬!

  那他就是在白舒洋的船停下后,没做多久的停留便返航了啊!

  “本来只是想抓几只海蟹饱饱口福,毕竟和你比赛输了嘛。”怪人狼吞虎咽的两根能量棒下肚,看着我笑了笑,“想着虽然不认识路,但是给你吹嘘过的海蟹,万一抓不住有点丢人,就硬着头皮从海岸一直找,问了问码头很忙碌的几个大哥,他们很着急的只说了句‘自己往南走,去找海蟹岛’。”

  我心说当时潭门镇所有人都在积极备战台风,谁还有那个闲工夫给一个要抓海蟹的神经病指路呢!怪人也太是个实在人了,人家说南边有好吃的,他还就真的一路杀向南海了!

  “游了很久,海螺和鱼虾看见不少,但就是怎么都看不到大海蟹,我原本是想回去借一艘小船再重来的,但是渐渐的能听到有人在喊我。”

  我听他这话,心里一动:“有人喊你?怎么喊的?是不是‘喂——喂——喂啊——’这样,只能在水里听到的?”

  “小矮子你也听到过?没错就是你说的那种,那是人鱼的歌声。”

  “啥???”

  我掏掏耳朵确认自己没听错,那个来自海洋中的呼叫,是人鱼发出来的?

  “嗯,是来自人鱼,往后说道的时候我再跟你讲……”怪人托了一把我差点惊的脱臼的下巴,继续说道,“总之就那样跟着跟着,起了很大的风,我觉得累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回不去潭门了,而前面不远的地方,有块突出于海面的小岛,我终于看到了那种体型超级大蟹肉超级多的螃蟹!”

  “等一下,在那个时候,你有看到附近停泊着船只吗?”林医生突然插进了一句。

  “一开始没有,毕竟海浪很缠人,我的精力得用在活着登岛上……后来踩上去以后,我晚上视力还不错,发现另一侧岸边拴着一条黑灯瞎火的渔船,还插着中国国旗,然后走了两三步,就看到冬冬躺在地上。”

  “他看到我,和我看到他一样惊讶,他小声的叫了声‘道哥’,都快要哭出来了,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身子被绳索绑着根本没法挪动,海水那个时候已经开始了上涨,他的头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淹没,然后死在这里!”

  我越听越觉得匪夷所思,这完全跟我们脑子里的故事发展不同,冬爷和怪人口中的冬冬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林医生想了想说道:“他毕竟是黄雀,之前能骗过我们所有人,这次要骗过你,也是易如反掌吧。”

  怪人点点头:“我也想到了这一点,不知道他要演哪出,就试着跟了跟戏,装作挺关心的问他出了什么事,然后他压低了声音让我帮他松开绳索,他说那艘没开灯的船上有一群外国强盗,他们绑架了他,要在今天晚上把他活活淹死,以此作为诱饵来吸引海中的人鱼!”

  “我给冬冬松了绑,那边船上可能察觉了动静,有人打开手电往岸上扫了一下,我就赶紧趴到远一点的地上装背景去了。”怪人掀了一下右脚的裤腿,展示着他只剩下一串的龙船花脚链,“总感觉不太对劲,但是又猜不到究竟是怎么回事,正好身边摸到个螃蟹洞,我就把脚链拽下来一串藏了进去,万一我出了什么意外,我想小矮子这么聪明,留下点线索你一定是会来岛上找我的吧?”

  他说的我脸都有点红,我也掀开裤脚,他的另一半脚链现在跑到了我的右脚上去了,我弯腰刚要取下来还给他,他却笑笑阻止了。

  什么意思,不用物归原主了吗?该不会是把对他那么重要的东西就放在我这儿保管了吧!

  “哎呀晋卿岛的水开始回退了,我得说快点。”

  怪人四下里扫了几眼,接着说道:“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冬冬还没变,还是我们认识的那个书呆子,他被我松了绑,可能是太害怕船上的人,也可能是因为海浪涌动的势头太吓人了,他跳起来就往海里栽,好像是打算靠着游泳躲开船上那些外国人的视线!但是那显然是不可能做到事情,那时候的海简直可以吃人,别说他那个小身板,就算是我也根本游不回潭门镇的。手电光束一下子多了起来,船上跑下来五六个人,他们都不用去海里把人捞回来,一个大浪就把冬冬又送回了海蟹岛上来了,领头的一个家伙重新将他捆好,正要把人丢下再回到相对安全的船上去,结果电闪雷鸣开始下起了阵雨,冬冬躺在地上一个劲儿的喊着‘有退雷兽,有退雷兽’,那几个人嘀嘀咕咕一会儿,把冬冬拉起来,推着一起上船了。”

  一只避水的野猫从座位底下钻出来,怪人轻唤它两声,又开始发挥了他的独门绝技——抓痒神功。

  “当时我还不知道退雷兽是什么意思,但我知道靠自己一个人呆在巴掌大的海蟹岛是没有活路的,反正船上的人谁都没发现我,我就趁着暴雨和夜色,跟开了隐身一样混到他们船上缩着去了。”

  我想着怪人对那艘船的描述,一下子猜到了后面发生的故事:“那艘船插着中国国旗,外表装饰成潭门渔船的模样,其实是越南人的间谍船,后来你们在船上没抵得过风暴,四分五裂遇难了?”

  怪人点点头:“那些外国人里除了越南人还有其他国家的,甚至中国人也有,有个会说多种语言的翻译巴拉巴拉讲个不停,我把自己捆在舱门边上,听得很清楚他们的对话:越南人说这船和诱饵都不适宜停在海蟹岛了,雷电就在附近,很有可能会招来冬冬嘴里说的‘退雷兽’那种东西,到时候别说人鱼等不到,这船会不会被撞翻都是个问题,结果这话还没刚说完几分钟,我是躲在船舱外面的,就首先从海洋里看到了咱们刚才也见识过了的超大怪物了。”

  说话间几只不久前还把我的脸颊挠出血痕的臭猫咪,这会儿都死命的往怪人的怀里钻,希望能被舒舒服服的抓会儿痒,简直要把我蹲下的位置都挤没了!怪人口中再往后的故事,就是如我们所料,也如赵村长所见,那只退雷兽的尾巴抽到了间谍船,在那种体型的力量下,龙骨立马就断裂了,然后整条船只从飘摇的南海上解体,所有人都被冲散卷走,怪人和木质的舱门以及一大块船体碎片被冲到一片雨都已经结束的遥远海域上,他到底是命硬的很,没有沉下海去喂鱼,就那么飘忽着撑到了宁静的黎明!

  然后单独行动的小卷毛和他在海中央不期而遇了,就这样两个人结了个伴儿,在我们之前赶到了晋卿岛,又率先上了白舒洋的鬼船。

  那个党员活动室里的录像带顺序,是他们调换的,302出现了冬冬的那一盘带子,他俩已经看过了,这下怪人可就百思不得其解了,几天前明明那几个外国人也在船上,甚至绑住了冬冬的其中一个中国人,就是我也在301那盘中见到过的那个胖子!

  所以冬冬和他们是反目成仇了?最后也没了冬爷和耗子看到的那副指挥的嘴脸,居然被捆着将要淹死在海里,当成引诱人鱼的饵料?!

  怪人口中的这个故事,所包含的信息量超过了我的预计范围,除了冬冬处境的疑问之外,我还闹不明白,为什么外国人认为,要现场活活淹死冬冬,会有可能引来人鱼呢?

  而在怪人前往海蟹岛的途中,他还真的听到过“喂啊——喂啊——”的呼喊,我也听到过好几次,究竟是什么在吸引着人鱼靠近我们?

  “你怎么能确定那种奇怪的叫声就是人鱼的歌声?”林医生沉默了一会儿,提出了一个问题。

  “哦,那是后来遇到小卷毛以后,他告诉我的。不过这件事情又是他以前在和白舒洋打交道的时候,白船长告诉他的。”

  白舒洋一定是因为死去的丈夫出现了复生的奇迹,她才去那么努力的追寻南海的秘密,才会去研究危险的晋卿岛龙洞,小卷毛和她结识的时候,她就已经对人鱼这种生物有所了解了!

  她的船队可是全南海最擅长水下作业的团队了,我想她一定经历了数不清的惊涛骇浪,她在水中也一定不止一次的听到过“喂——喂——”的奇怪呼喊。

  我们都是新手、是外人,而她不一样,如果她可以确定的告诉小卷毛,人鱼的歌声就是一种类似于人类的呼喊,那么在她得到这个结论以前,她自己一定是进行了无数次的假设和求证的,既然她说“是”,我想再也没其他人拥有资格去反驳她了。

  原来人鱼的歌声是没有歌词的,他们为什么不说话?或者,他们能不能说话呢?

  白色的岛屿渐渐从积水中浮现出来,我这才看出来自己把快艇驶离了晋卿岛有多远,连忙叫怪人和林医生抓好扶手,我插上钥匙重新启动,从算是风平浪静的海面上返回岛岸。

  日复一日的浪潮运动对于这些珊瑚礁、对于水手来说,一点儿也不稀罕,却是几乎次次要了我们的命。我发现所有人鱼出现的时刻,一定都是在大风大浪中的,是因为这样的水文环境适合戏水吗?还是因为这时海洋上可以目睹他们的人类稀少?

  海蟹岛上的那艘间谍船上的人说,要把冬冬活活淹死在岛上,才能成为吸引人鱼的诱饵,这又是为啥?

  想起我和怪人听到人鱼歌声的过程,似乎都是我们身处危险的时候、很有可能淹死在狂风大浪中的事情。

  往好了去猜想,这些人鱼都是雷锋,他们感觉到有人快要死亡了,就会发扬风格现身营救;往坏了想……我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人鱼是虎视眈眈的想要吃将死之人的肉!

  这就和陈子川的故事相反了,按传说,他是吃了人鱼肉的人类,难道人鱼还会反过来对人肉有需求吗?

  人类这种生物啊,极度的自私和贪婪,先不说我们站在食物链的顶端,放眼万物就没有我们人类放不进嘴里的,只要说人鱼肉跟唐僧肉功效相仿,那万一逮着一只,当然得不管口感如何吃上几口再说!可是人肉就除了公孙大娘的人肉包子以外,没什么特殊的作用了,不然现在一定是个到处人吃人的社会。我觉得人鱼应该不是觊觎新鲜尸体的生物,或许他们觉得人能吃鱼,鱼也要吃人,这是一种复仇,或许一具新鲜的尸体还能够提供人肉以外的,对他们有所帮助的东西。

  方向已经乱掉了,我根本找不到冬爷他们立足的小高坡。怪人说,他本来一直跟着小卷毛身后,就等着扮演成一份惊喜大礼与我们汇合呢,结果小卷毛看了看那几盘录像带,看了看船舱里的各项数值表他就明白过来,这里已经被黄雀盯住了,船长室仪表盘里的电力值在耗尽以后被重新注入过两格,以此才能支撑起监控摄像头在后面两天的继续运作,而且那些线路被动过了手脚,镜头中的一举一动的确是像林医生猜测的一样,可以被传送到其他接收源上!

  我忍不住朝后面的林医生投去了敬佩的目光,到底是心思缜密考虑周全,他在敏锐的发现这一点跑去演戏的时候,我还傻傻的想要去拉他回来……

  小卷毛得知自己被黄雀的人看到了以后,非常非常的生气,怪人说从来没想到整天嬉皮笑脸、没个正形的卷毛小畜生也会有被激怒到底线的时候。之前在北极,黄雀的人半道上打劫了查尔斯,一直冒充着人家的角色来算计我们,这就已经让卷毛发誓跟黄雀势不两立过了。

  对于他来说,海洋是一切,他是绝对保持中立的,他还自诩过自己是世界上最最自由的人。卷毛借着晨雾之海作弊了时间,他在外面的世界里活了很久,他认识那么多船,见过那么多人,以他手中的资源和实力,是任何一个势力集团都极力想要拉拢想要盯住的,但是始终没人能成功,未来也不可能。

  我可以理解,一个抱有整片海洋般自由的男人,突然被一个口碑很差劲的阴险团体算计在内,他该有多么的不舒服。

  于是很不高兴的卷毛君拉着怪人提前离开了白舒洋的鬼船,怪人没和我们正面联系过,还以为我们又改变了碰面地点,便跟着一起返回了他自己的船上,还见到了格外想家的开船大妈。

  卷毛有很多很多朋友,我们也只是其中的几个而已,他犯不着为了帮助我们而让自己的人暴露在黄雀的视线中,他决定不再等待我们的人了,但也没从南海离开,卷毛要用他们自己的方法拿到心仪了很久的“人鱼”这件好货。

  所以怪人和他分道扬镳,返回头来踏上了寻找我们的路程,紧接着风暴降临,他看这个情形,知道见过一次的“退雷兽”可能就要来了。

  当他凭借着那只黑暗中的夜视眼找到了冬爷他们仨的时候,三个人正在从高坡上往下走,林医生的担心是对的,高处虽然不用担心被淹没,但是高处的风比积水要更加的危险!巧合的是,跟着怪人一同从卷毛船上下来的开船大妈也出现在了附近,她的快艇我现在正在开着,她手里只有卷毛大发慈悲派给她的一艘烧柴油的小冲锋舟而已,她只是不想去龙洞送死,便一直漂在岸边的冲锋舟上等着能回家的机会,没想到风暴一来,她这小舟根本就靠不住!四个人凑到一起挤上了船,听到远处船只的长鸣,他们决定向着那个方向寻求帮助,应该是卷毛的船还没走远。

  之后发生的事情就和我眼中所见一样,怪人在我差点被冲进海里的紧急时刻,出现在我的身边了。

  这么说下一步的我们也只能选择继续开着这艘即将散架的快艇沿岸行驶了,冬爷他们上了开船大妈的柴油冲锋舟,去再次投靠了卷毛,我们上了岸肯定是不如水里追的快的!

  拖拉机一样的快艇颠簸得我呼吸都颤抖了,我们三个带着一船的野猫一点点移动,我觉得张开嘴说话要让他们听的见实在太费劲,怪人的历险记讲完了,干脆大家全都闭了嘴巴,等待着从视线中看到卷毛的救援船出现。

  怪人的故事我直到现在还没消化完全,感觉他带来的新信息又把我们引回了南海老故事的线儿上,不过事情也因此渐渐清晰、渐渐被充盈起来,我又重新整理着,觉得这片海洋可真是沉重啊……

  伍书喜在我们到达以前,他是跟李柏山鲨鱼号上的那拨人打过了照面的,他们对他还有所交代,他用了那串数字暗号确认了我的身份。可是他在找到了我们这些碰头对象以后,却又向着南方远航了,我觉得他是在酝酿些什么吧,他什么时候才会再次出现呢?

  他曾经是个英雄,也是个无药可救的赌徒,直到他从自己开辟出来的南方航线上,带来那一副破损严重的人鱼骨架。从鱼眼池被冲出来的一份档案里,我们知道有几个外国人拿到了伍书喜赌徒时期留下的一些文件,他们在这么多年后的这个时候,发现了某个端倪,将要前往晋卿岛的龙洞。是不是当时在伍书喜输掉了所有的赌注以后,他使用了某个深藏已久的秘密又赌了一把?

  邱善这个人是我们重点关注、却至今也没见到面的关键人物,他师从伍书喜,却奇怪的把精力放在了研究水下并不是给人类准备的路子上。我认为他去倒腾水下《更路簿》,就和伍书喜找出了一条南方航道一样,是在为能够潜水的人类开辟道路。

  他应该就是林医生的二爷爷,林枫笔记上出现过的那个叫做【林岳】的人名了。如果找到了他,那么我们从他那里便可以知晓写在他名字旁边的【建国】和【星彩】以前在南海经历过什么,顺道说不定还能得知我的养父在捡到我之前是什么样子,还有冬冬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

  接下来是最晚出场,却谜题最多的白舒洋。她的船队以精通水下作业闻名南海,她曾经还有个感情深厚的丈夫陈子川,直到一场西沙海战击碎了这个和和美美的家庭,陈子川被越南人的子弹击中,战死在了珊瑚岛。

  随着时间的推移,白舒洋的女儿也有了孩子,而且,这个孩子见到了死去多年的外公重新出现在了汹涌的浪潮之中,陈子川复活了!本来这是件不可能的事情,但海边一直流传着吃过人鱼肉的人类可以不老不死的传说,我想白舒洋去追寻人鱼的踪迹,正是因为她相信了这个没法被证实的传说!

  伍书喜带回过人鱼骨,邱善在寻找人类从水下可以开辟的道路,白舒洋在为了复活的丈夫求证人鱼存在的踪迹,三位船长各自有所区别,却又共同守护着的秘密,就是人鱼真实的存在,人鱼可以使人类不老不死的这件事情了。

  他们在前往龙洞,他们想要捕捉人鱼。

  我想,大概是年纪大了,他们也要为自己拼一把,去寻求不老不死,再次驰骋于南海的机会了!
  我的开船技术可谓是登峰造极,抽风一样的行驶了十分钟后,船尾被我硬生生抖掉了两颗螺丝,掉下去一大块铁皮板,紧接着挂在船侧的工具包也掉进了海里,救过我们也害过我们的船头灯,不堪颠簸,最终也“咔”的一声离开了我们。

  马上这艘快艇就要在海边上自行解体了,我却掌握着方向盘越开越来劲。噪音这么大,也可以当作是它在代替我们呼喊队友不是?一路上始终不见冬爷和开船大妈他们的踪迹,他们应该已经安全的抵达了小卷毛的船只上了——

  我刚想着他们可千万别没挺过风暴结束,眼睛扫过前方的岛岸,赫然看到了一个躺在海水中的人!

  马上快艇就要从他身上开过去了!我喊了一嗓子丝毫没得到回应,事态紧急,我就算急转弯都可能会把船尾打在他身上,情急之下只好一把拔出了启动钥匙!

  发动机轰然停了下来,我预感它是再也打不着了,怪人身边的猫咪被惯性带的全飞了起来,又被挡风玻璃拦住,挤成一团摔在我的脚边,我心系着水里那个人的安危,赶紧稳住了身形,贴在玻璃上一看——

  船都停到眼皮子底下了,他怎么还是无动于衷呢?

  该不会是个死人?我边起身准备下船边想,不对不对,如果死了,该随着海水飘远才对,怎么能游泳似的恰好停在这个位置呢?

  大家脚上泡起的褶皱还没恢复,又一次踩到了恼人的海水里。我喊了那个家伙两声依旧是没有回应,凑近了一看,他是脸朝下趴在不算深的沿岸海洋中的,露出水面的只有他的头发、背部、还有衣服,很显然,他这个状态早已被溺死了!

  之所以尸体没能被水流带走,是因为他的身上还拴着几条麻绳,绳子捆住了他的手脚让他无法挣扎,另一头固定在岸上的一块凸岩旁,这分明是什么人犯下的一场蓄意谋杀啊!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长袖马褂,显然不是我们熟悉的任何一个人。怪人愣了一愣,走过去推了一把尸体,在浮力的作用下,那个人晃了晃,像翻身一样转了一面朝上,露出了他惨死的面孔——

  “刚死没多久。”

  林医生探身看了看他的眼睛说道,然后又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一副非常劳累的样子。是啊,我们这一路上光他验尸都经历了好几次了……

  这具尸体的眼睛瞪得非常大,眼珠简直要从眼眶里掉出去似的,他的鼻孔和嘴巴也张的很大很大,他在临死前是在极力的渴求着空气,他的整张脸都被泡到变形,感觉五官都要从满是海水的脸上融化流下来了!林医生说他刚死没多久,不久前这里的风暴是将大半个晋卿岛都淹没了的,那么就是有人将他捆起来,慢慢的让他享受临死的感觉,直到海水彻底没过了他的脑袋?

  这也太他妈残忍了,海洋上任何的死亡都可以做成“死无对证”,既然决定要了他的命,干嘛还不给这个可怜的家伙一个痛快呢,到底是多大的仇恨?

  林医生还是在揉捏着他的太阳穴,我突然反应过来他是不是又开始头痛了?有哪段记忆被唤醒了吗?

  “这个人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他的名字是不是叫做……【老轨】!”

  我被吓了一跳,林医生停顿了一下,伸手解开了尸体那件黑马褂的第一个纽扣,那里有一片位于喉结下方的深色皮肤。

  老轨,他真是鲨鱼号上的老轨!他在蓬莱被三千童子抓去做苦力,顺道给去除了发音器官,那样的大苦大难之后,他都能活着回到外面的世界,怎么就被极其惨烈的谋杀了呢?!

  “不对啊,咱们在南海也见过他一次,他……他不是被关在了那个黑大个儿的船上吗,咱们和伍书喜告别的时候,从船身的窗户里还看见过他招手来着,怎么他能死在这儿?”我看着怪人一脸茫然,想起那个时候他还坐着门板在海里漂着,又把目光转向了林医生,“你的记忆没错,这就是咱们认识的那个【老轨】,关键是他不该死在这里啊,他该在黑大个儿的船上……”

  我一下子闭上了嘴巴,我们三个相视一眼就明白过来:那条船也来了,伍书喜和黑大个儿的船只已经从另一个方向抵达了晋卿岛,知晓南海秘密的三位老船长,终于是齐聚晋卿了!

  我们知道鲨鱼号的人被李柏山带着,跟伍书喜打过照面,但为什么其他人都不见了,偏偏留下了一个老轨呆在黑大个儿的船上,我还记得当时从船身窗户里看到他的情形,他看见了我们是非常激动的,一半拍打着窗户,一边拼命的挥着手,而我们上了那条船的时候,他却没有出来跟我们见面。

  看来老轨更像是被囚禁在那扇窗户之后了,现在,这个倒霉的囚犯离开了船舱,却又被活活淹死在了风暴里。
  我不忍心再去看他,拍拍怪人想清他把绳子都切断,让老轨以一副自由的身躯随着浪花入海为安,怪人却没动弹,他挠挠头发说道:“在出现风暴的天气里,把一个大活人捆住,眼睁睁的看着他慢慢慢慢的被淹没,然后死亡,老轨这是一条‘诱饵’啊!”

  “你在海蟹岛见到冬冬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的?”林医生想了想问道。

  “手法肯定有所差别,但是这种变态行为没有区别吧,为什么要现场淹死人来当作人鱼的饵料?”

  我站在尸体旁又想起了那具越南人的浮尸,鱼眼池旁的地势那么低,也不知他漂到了哪里去,在这片南海看不见的地方,还沉没着其他根本数不清的陌生人的尸体。我站着有点反胃,总觉得脚底下的水很不干净,赶紧返回快艇倒了点清水冲了冲脚,突然又想起,实际上这水也是浸泡过越南鬼子的不是吗?

  我无奈的插进快艇的启动钥匙尝试了两下,它果然是被玩儿坏了,发动机不仅憋半天打不着火,还冒出了一缕吓人和黑烟,所有的野猫都弃船返回了岛屿之中了,我也只好作罢,再强来大概会爆炸的吧……

  我忍着恶心,重新踏进水中走上岛屿,折腾了那么久,我们应当已经偏离了晋卿岛的腹部,进入它的鱼尾之中了,我看了看远方催促道:

  “先不问使用刚死之人作为饵料是出于什么样的缘由,现在老轨会死在这里,意味着伍书喜到达了晋卿岛,他在风暴中淹死了老轨,是想要吸引来人鱼的。还记得那个船只的长鸣吗?咱们以为那是小卷毛回来救人了,其实应该是当时的黑大个儿把船开到了这个地点吧,那么冬爷他们投靠的,就是伍书喜而不是卷毛君了,不知道他们现在会不会在一起,这里是晋卿岛鱼尾,距离龙洞应该不远了,咱们得抓紧时间在认识的熟人们进入那里之前赶过去汇合一下,不然人生地不熟,还没有个靠山,咱们找到龙洞也是进不去的吧!”

  怪人点点头,掏出我给他带来的那两把匕首,挑断了所有的绳索,给了死去的老轨最后一点尊严。

  他的尸体慢吞吞往海洋中心漂过去,直到消失在我们的视线中。算算和他认识也蛮久了,到现在我们也不知道他的名字到底是什么,只知道他是鲨鱼号上的轮机长,“老轨”是小钢牙苏丽妖这些船员对他的尊称而已。

  老轨死了,那么其他人是什么下场呢?

  我在心里默默地祝福着这个可怜人来世能投个好胎,背上依旧湿漉漉的行囊,走在两个队友之间开始大步大步的赶路。

  鱼尾的珊瑚礁盘有点偏红色,前方大片的椰树林遮挡住了我们的视线,我的膝盖一直酸痛的厉害,腿还短,步子迈大了,总是一副马上就要跌倒的感觉,害的旁边两个人时不时的就要伸手去扶我一把才行。我一说“谢谢”,怪人就嘿嘿的笑,一副咱俩谁跟谁的表情,而林医生就微微点点头、微微上扬一丝唇角,说不用逞强,累了可以休息。

  我感觉有点说不出的微妙,在我的眼中,一个是喜欢了好久好久的暗恋对象,一个是有些变味儿了的小爸,可在他们的眼中,我是一个什么角色呢?

  我脑子不算笨,其实我心里大概能猜得到七八分,但是再往下去深究,只会破坏现有的平和,将我们的关系推到一个尴尬的境地。我知道现在的这种状态不可能是永久的,但还是顺其自然,不要去打破好了,我还没有准备好。

  椰树上沉甸甸的果实已经成熟了,怪人早已垂涎欲滴,林医生计算了一下我们水壶中的淡水量,朝怪人说了一声:“去吧。”

  怪人做了一个大猩猩的动作,选了一颗树就真的像猩猩一样徒手飞快的蹿了上去,我自诩最拿得出手的技术就是爬树,当然也不想落后,跟着他后面就抱着树干往上爬,虽然现在我的技能里又多了一项开船漂移术。

  “做不到的!”

  我比怪人的速度慢多了,卡在半截正犹豫着要不要认个怂回去地面,突然听到了说话声。

  我低头一看,这个位置太低,还没法看见那个说话的人,林医生在树下超我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让我们先别发出动静。

  “根本不行啊,咱们的设备根本潜不下去!”

  “侬要走,自便。”
  我的大脑在飞速的回忆着,这个声音……这个口音,不是属于林医生所说的那种“无法掩饰的特质”吗,把“你”发成“侬”这个音,是伍书喜改不了的习惯!

  他和另一个人在不远处的椰树下发生了争执,其实一般来说椰子树长的高,树干又光秃秃的隐蔽性很差,但是鱼尾处的这片椰林高矮参差不齐,其中还有几棵歪扭七八弯着腰生长,也不知道是不是跟树苗时期经历过风暴有关,总之说话的两个人我看不清楚,而且听动静,他们发生了争执,伍书喜让那个人离开,那个人还真的就走远了。

  我们该追上去吗?我抬头想把摘椰子的怪人叫下来,却看到他朝我招招手,然后又摆摆手,我愣了一愣,他又朝我招手示意爬上去!

  搞什么?到底是让我过去还是不让过去啊……我小心翼翼的向上爬着,发现越往高处,视线就要宽阔很多,再向上加把劲儿,我看到有个人影从一大块椰树空隙间走了过去,看他的姿势,正在调整腰带,敢情刚才怪人不让我往上爬,是因为他在椰树底下小解呢……

  看来赶走另一个伙伴这件事,伍书喜根本就不在意,那个人说什么设备成问题,一定是出于人身安全方面的考虑,就连这点意见他也听不进去吗?

  伍书喜也要离开了,我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叫住他,毕竟他那里能提供一些李柏山他们的信儿啊,可是想了想我觉得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了,树下的林医生也一直在等着他离开,毕竟这个伍船长能那么残忍把老轨杀死,谁知道他到底是安的什么心!

  再往上爬我就有点体力不支,万一掉下去,身上又没有安全绳,林医生都可以转身就为我收尸了……这么想着,一条绳子从天上垂到我身边,一抬头怪人正在将另一头拴在树杈上!

  好吧,非得赌口气了,我咬咬牙把绳索在腰间系好,没了摔死的后怕便一鼓作气的爬到了椰树的顶端去,怪人把我拉到一个粗树杈上坐着,指给我看了看远方的景色——

  可以说是把至少一半的晋卿岛鱼尾尽收眼底!这里的地势很有意思,椰树是排列成了圆环状生长的,也许是播下种子的人有心,它们简直是一圈天然的屏障,让人从海上看不到内部,从内部也瞥不到海洋!

  我们所在的这棵椰树长得再高也不是瞭望台,有那些屏障挡着,还是存在着不少我们看不见的死角的,我努力伸长了脖子,觉得圆环的中心区域有一片跟四周岛屿颜色不符的地方:

  鱼尾的地面不同于头部的灰白,暗含了一种深红色在里面,而算得上是圆心的那一块地面就有些发黑,像是塌陷了一块儿进去似的,难道那里就是“龙洞”的所在吗?

  这会儿的太阳光还很亮堂,我不晓得是不是我的眼睛看花了,如果盯住那个地方多看一会儿,还能觉得眼睛里冒出一缕蓝光!

  这样的情形让我想起了晋卿岛头部的鱼眼池,那儿的一汪宝贵淡水也是会反射出宝石一样的蓝色的。

  我有些急不可耐的想要回到地面上,冲进椰树屏障里近距离看一看,虽然身上绑着绳子,但这树杈着实有点太高了,我稍微瞟一下树下的林医生都觉得头晕。怪人双腿夹着树干,掏出匕首正像投炸弹似的往下面扔椰子,看我不太舒服,从我身旁割下一只小椰子,撬开递过来,加紧了干活儿的速度。

  原来新鲜椰汁和椰奶饮料的味道是差别很大的,我捧着椰子往嘴里倒,很笨的浇得一头一脸全是!我把身子压低保持好平衡,打算换个角度对准嘴巴,却一下子看到了小卷毛儿的船!

  这个地方本来是有一片大大的椰树叶子遮挡住的,怪人刚刚给我摘椰子时把它按到了底下去,从这儿就能看到一小块鱼尾另一端的海洋了!

  他们已经抵达了鱼尾的另一侧了,人呢?是登陆了岛屿,还是已经进入龙洞了?

  我激动的咕嘟咕嘟猛灌几口,赶紧就和结束收割的怪人顺着树干往下滑,我们很奢侈的把所有空着的水壶全倒满了可口的椰汁,边把看到的情况告诉林医生,边步入了更多的椰树林中——

  谨慎起见,我们还不敢把自己就那么暴露在其他人的视线之内,只能先隐藏在环形的椰林屏障中,四面八方的张望一遍,迂回着观察观察鱼尾的情况如何。

  “他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我吓了一跳,这声音就是刚刚被伍书喜赶走的那个家伙,我们三人相视一眼,停下脚步支起耳朵来——

  “我猜也是这个结果,都跟你说过了找他谈没用的。”不知道从哪儿又冒出来的一个陌生人接茬道,“连害死黑老大,把船夺回来这种事情他都能做到,你不觉得伍老头子是铁了心往死路上走的吗?”

  我心里“咯噔”一下,黑老大,指的不就是那个又黑又高的,买下了伍书喜那艘船的正牌船长吗?看样子说话的这两个人应该是跟我们打过一次照面的船员了,他们居然说船被夺了回来,黑老大被害死了?!

  “咔嚓”一声,有个人点着了打火机,抽了口烟,我听得他们的声音就在斜前方四米左右的树后,只要他俩把背转过来伸个头,我们仨就能跟他们打招呼了。

  “你打算怎么办,反正伍老头子已经赶我走了。”

  “走?走得了哪里去!船在他手里控制着,救生筏总是回不去潭门的!”

  “要不然咱报警吧,把这事儿直接给捅出去,自然会有救援船过来的。”

  “你想蹲牢子?现在根本回不了头了好吧,早知道会后悔,你别拿伍老头的好处,弄死那个哑巴的时候,你别帮忙送麻绳啊,现在已经晚了,这些事儿你觉得能跟谁说的清楚!”

  “我……”

  “伍老头子这一辈子经历了多少大事儿,他手上到底染了多少血!咱们根本不可能斗得过他的,你觉得他手里就不会留点咱们这些人的把柄吗?对他来说南海了如指掌,所有的意外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包括你这个胆小鬼不敢跟他走,他八成也预料到了,你这会儿不听他的话胡来,到后来伍老头反咬一口,咱们谁都没个好下场的!”

  “我……我……唉!”

  两个人默默地蹲在树后抽烟,我紧张的浑身冒汗,我们带着黑老大的那些超市货物踏上三沙市以后,那条船上发生了什么?

  说是一次普通的南方航向作业,但其实目的是避开潭门人的视线,跑到遥远的海域去制造一起船长发生了意外的“死无对证”?超市收银员还说过,那个黑大个儿船长看着很难亲近,其实是一个黑面红心的好人,仔细想想他的确很有义气,他知道伍书喜离不开那条船,就在他最困难的时刻,将那船买下来,还有聘请了伍书喜继续在船上工作,这分明是大好人一个,伍书喜应该感恩戴德才是啊!

  但是从始至终我们也没见到过他对黑大个儿有过什么好脸色,原来在他扭曲的心里,黑船长是“夺”走了他的船的,他一直蓄谋着,甚至还买通了为数不多的几个船员,在收拾东西从潭门离开的时候,就打定了要杀人夺船的主意了!

  我们仨倒退了几步,也躲在一棵椰树的树干后,等着他们起身离开,我本来还想过要不要上去直接碰面,毕竟大家也有过一面之缘,可现在,打死我都不敢露头了,这分明是一船的蓄意杀人犯啊!

  刚才那位船员说淹死哑巴的时候,另一个还上前送了麻绳,这个哑巴显然就是被破坏了声带的老轨了,这么看来,黑大个儿船上的人,也是知道伍书喜有来晋卿岛探究龙洞的企图了,毕竟那种残忍的杀人方法,是用来引诱人鱼靠近的。

  “好了,你挣扎够了没有,咱们人手缺着呢,赌一把又能怎么样,伍老头子不是最喜欢说‘有赌未必输’的嘛!”

  我发现那个一直在劝说别人跟着伍书喜工作的家伙,简直就是伍书喜的忠实粉丝,说客这个角色扮演的可真不错!

  “可是这个真不是我故意找借口的问题,船上的设备,是真的,真的不够浅入深海的!买的时候那就是前老大给咱们浅海捕捞时用的,你说伍书喜非得要我全检查一遍,发下去进龙洞,这不是明摆着找死吗?”

  “呵呵,他又不傻,你只要老老实实照着他的话去做就好了。”

  “再怎么我也不想白白送死,这些设备一旦到了超过它保护范围的深度,就完全失去作用了……早说真要往龙洞里扎,干嘛不先找白舒洋赞助点好设备呢,他们俩那么熟!”

  “你以为他没想到吗?我告诉你,白舒洋就在龙洞里!”

  说着,我听着动静是两个人起身拨开了地上的一些杂草,边说着边走开了,我们仨估摸着安全了,伸头一看——

  “是他?”

  “我靠!”

  我和怪人同时小声惊呼了一句,然后面面相觑:“你也见过?”

  那个一直在帮伍书喜说话的狂热崇拜者背对着我们,一只胳膊搭在那个犹犹豫豫的船员肩上,逐渐走出我们的视线,他身上肥肉很多,即使是从后面看也能知道他有个突出的大肚子。

  这个人抽烟还抽的很凶,随手丢掉烟头,停顿了两秒钟又点起一棵,我一看这个画面就知道,他正是301那卷录像中出现过的胖子!

  录像里当时船长室前的情况是:一个光脚大裤衩蹲在甲板上嘟囔着“水肺不够用”;一个胖子背对着镜头,嘴里的烟雾把摄像头都熏的一层朦胧;还有个败顶的老头子不停的走来走去。

  那个背对着我们一直狂抽烟的胖子,就是刚刚前面走过去的那个大肚子了!

  旁边的怪人又说,因为身材很好认,不光是在录像带里,这个人,他曾经在海蟹岛那艘间谍船上也见到过一次!

  这就太奇怪了……按照时间顺序,这个胖子是先和冬冬同船共度出现在监控中,然后当白舒洋的船停靠在晋卿岛以后,又跟一些外国人混在一起返回了海蟹岛,接着在台风之夜绑住了冬冬当做人鱼诱饵,现在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又跟伍书喜的人搅合在一起了!

  我想不明白他是怎么上的这艘船,赵村长说发现的那艘间谍船残骸已经断了龙骨,它在海上时就已经解体了,怪人是坐在门板和一大块船体碎片上恰巧遇到了小卷毛,而这个人呢?他也是漂着漂着恰巧遇到了南方航线上的伍书喜吗?

  稍微再等了两分钟,那两个人就彻底离开了椰树林。我们仨猫着腰往前跟了几步,看到如果穿过这片屏障往外走,两只黑色的快艇还有一大堆帐篷布包起来的物资堆在地上,伍书喜正站在那里朝海洋挥着手,在往海洋里看,黑大个儿的那艘中型渔船在距离海岸边很远的地方晃动着,他们在利用快艇来回往岛上搬运着物资装备。

  晋卿岛的水况十分复杂,头部的水深适宜白舒洋那种大型船只停靠,到了中部尾部吃水线就很浅了,而且暗藏了不少大大小小的暗礁,船只很难停驻在岸边,只能像我们所看到的一样,远远的飘荡在附近。想必鱼尾另一侧小卷毛的船也是如此,根本找不到适宜登陆的地点。

  这么一看,伍书喜的人都被挡在了另一边,一时半会儿的他们还忙不完,我们仨也大致了解了鱼尾部的地势了,便趁着这个时机冲出椰林一路小跑,想要尽快的赶到龙洞跟前,先得看一看那里面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才能决定下一步大家要做出怎样的计划来啊!

  还没跑出去五十步,我就差点要抑制不住的叫出声来!我万分激动的看到从椰林的另一个方向,冬爷带着耗子和小王爷也在同时向着鱼尾中心冲刺!原来他们没有投靠小卷毛或者伍书喜任何一方,全都毫发无伤的利用了椰树林的庇护!

  不过……开船大妈没有出现在他们的身后,她还是选择不去冒险、也不去找找她的母亲了,这样也好,万一她跟来,再出了什么事情,我是没脸去跟她那个话痨似的儿子交代,这个帮助了我们很多的女人,此刻应该正在椰林的某处看着我们相遇呢。

  我们和冬爷他们从两个方向满面笑容的顺利会师,相互嬉笑着打了几拳,除了林医生的冰山脸之外,我们其他人的千言万语似乎都写灿烂到不行的表情上了,然后大家来不及叙旧,毕竟现在这个关头只要还活着就够了,我们还有正事要办,接着跑了几步,一起停在了那片颜色陡然开始变深的地面上——

  这里很像是被什么巨大的冲击力砸出了一个大坑来,从深色的地面开始,四周就呈现出一个坡度很大的半球形凹陷,直至球心处露出来一个伸向了晋卿岛内部的巨大黑洞!

  向后看了看,我们的动作就可以放心的舒展开了,踩在半球坑里,地面就挡住了我们的身形,就算是没有那些椰林的屏障,伍书喜也是在地平面上看不到任何人的。我摸了摸脚下的地面,看看这个挺骇人的地势,突发奇想的猜测着这个龙洞的成因会不会是来自亿万年前一颗陨石的坠落呢?

  被大气层摩擦至起火的外壳灼焦了当时还很年轻的珊瑚礁盘,来自天外的巨大冲击力足以撞出这个半球凹坑以及中心的黑洞来,那么既然能开出这么深的一个洞,陨石的残骸就是直接从洞中坠入了底部咯?

  我们很小心的一点点走进塌陷的凹坑,我发现我的眼睛没看错,的确是有一丝一丝的蓝光从黑洞里逸进了太阳光线中的,看来里面不仅有水,而且水质应该都含有大量的矿物质,和鱼眼池相似吧,难道这里也能提供宝贵的淡水,两边是连通的吗?

  “我操,到底是又大胆又牛逼,已经有人下去龙洞了!”

  耗子哥已经半蹲着接近了黑洞的边沿,他从地上拎起来一个大大的防水包,又指了指旁边一个拴着攀岩绳套的凸起岩石。

  走进了一看,沿着黑洞的边缘一整圈,零零散散的堆放了很多杂物,这其中有食品包装袋、有钳子和扳手、有成卷的软管和一些看不懂的仪器。

  伍书喜在西边的海岸边,小卷毛的船在东北方向,他们的速度不可能有那么快,绝对是白舒洋和邱善他们已经下到龙洞里去了!

  大家非常小心的接近冒出来的缕缕蓝光,伸长了脖子往黑洞下方一看——

  深不见底!

  如果不是那一抹会发光的蓝色存在,这儿就是个黢黑一片的巨大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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