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答答的油雨洒落下去,嚣张的触手们终于溃不成军了!它们尽力躲避着油滴的狂轰滥炸,发出很委屈似的、“嗞啦嗞啦”的灼烧声,突然像水蛇一样大幅度的扭曲起来,退缩到这间密室最边角的位置,从趴在地上的林医生头顶掠过,开始沿着四壁,疯狂的一圈圈狂奔起来!
十二尊铜像被它旋转的触手不停的扫过,发出力度不一、时高时低的悦耳声响。
一时间,我的魂魄像是飞至了九霄云外,耳边尽是绕梁不绝的飘飘仙乐!这是一场绝无仅有的编钟演奏会,我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激动的发颤,每一根神经末梢都奇爽无比!
仙乐在这空间里回荡流转,我简直忘记了自己所在何处,久久的被震撼着,闭上双眼沉醉在意犹未尽的几声尾音中。
我身体带来的冲击力很快就被抵消了,链条恢复了平静,我浑身都感到一阵柔软,刚一放松,缠绕在手腕的皮带立刻勒住了我的骨头!我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凭着本能握紧了即将抽离于手中的皮带扣!
我他妈还吊在索道上呢!怎么就能走了神,差点被摔死!
难道还魂草有思维?它在想尽办法把我弄下来!
我稳住狂乱的心跳,深呼吸几次做了个引体向上,抱住头顶的结点爬了上去——我看到那些灯油像是一坨坨脆弱的果冻似的,跟随着我摇晃链条的幅度微微颤动着。
“你们都躲开,我要下雨了!”我从天上朝地下喊了一嗓子,示意他们都快点到角落里去,这株草今天非死不可,它是个大祸害!
“尽情的下,别管我。”怪人身边的那丁点儿可怜火星已经消耗殆尽了,可他完全没有要走开的意思。
劫后余生的小触手发现油雨停了下来,好像完全被激怒了,它们从潮水涌动似的速度,瞬间变成了大海浪的咆哮!在仅仅几十秒的功夫里就重新聚拢在一起,修补好了一张面积略小的新网,直接从怪人头顶罩了下去!
怪人隐隐饱含着兴奋神情的脸颊立马就被盖住了,他和耗子一样被淹没了整个身形,正在被收缩成一枚绯红色的虫茧!
他不是来寻宝的,他是来寻死的!
我气的差点没趴稳掉了下去!赶紧稳住身形,骑在一条锁链上,神经病一样摆出各种扭曲的姿势,玩命的摇摆起来!
果冻灯油非常的不给面子,它们颤颤悠悠的,但就是不碎裂!
放手一搏吧!我摸索着站起来,保持好平衡,顺着粗壮的链条一路小跑,从空中冲到了蜘蛛网的中心,那个长方大块头的跟前——
我的妈呀,原来这里悬挂着的是一只大鼎啊!
传说项羽力能扛鼎,但应该不是面前的这个吧!这鼎也忒给力了,它的体积大概有两辆摞在一起的面包车那么大!
我不敢多做什么停顿,在大鼎旁边一个深蹲,然后猛然跃起,重重的落到链条交汇处!
链条“喀拉”一声颤动起来,整个空间里的明亮度立马就降低了,大量果冻灯油连带着感动过我的星光,纷纷扬扬坠落下去。
这下该有个了结了吧!
直到我光着的脚底板再也不能忍受链条嶙峋的棱角、直我的精力再也不足以撼动蛛网的颤抖,我才一屁股靠着大鼎坐下,喘得像头牛。
这不仅为冬煌小分队立了一件大功,这简直就是替天行道、为民除害啊!
没等我刚缓过来神,地上就传来了一声凄惨的尖叫!
我吓得一身臭汗瞬间就冷掉了,我们已经用尽了对付还魂草的所有办法,如果它还没死,下一刻死的绝对就是怪人了!
我赶紧伸出头俯视过去——
狗日的还魂草太有心计了!它所有死掉的、和半死不活的枝条都张成了大捕网,集中在绯红色的小触手上方,厚厚的摞成一打,把怪人虫茧保护在里面!
洒在石地板上的灯油雨很快就流动起来,汇集成一大片燃烧的火海,而滴在保护网上的灯油,烫死了一层网还有一层!不过里面的虫茧还是被烧开了两三片豁口,刚才发出惨叫的,居然就是剩下的那一小撮苟延残喘的小触手!
怪人从豁口里伸出腿,任由绯红的虫茧包裹着上半身,笔直的站立起来。
四周的火焰突然“噌”的一下蹿至一人高,仿佛忽然有了灵性般,向怪人游动过去。
绯红色的小触手似乎真的感到了害怕,又发出了那种骇人的尖叫声!
尖叫声只持续了几秒钟就戛然而止,它们猛然四散开来,放开虫茧的纠缠,露出怪人的面目,匍匐在他的脚下。
我被眼前的景象彻底惊住了!狼狈不堪的怪人身上散发出一种安静到极致的气场,他伫立在熊熊烈火中央,右臂伸直向前,手掌像握住了一团空气似的张开。
他轻轻的吐出两个字:“去吧。”
火焰马上扑过来,把小触手和怪人一起吞没进去,我隐约听到了一个小孩子的哭泣声——
是还魂草吗?它在痛吗?
那哭声渐渐远去,满含着哀求、不舍、委屈,我的眼睛在遍地火焰的映照中,也仿佛跟着它一起逐渐融化了。
怪人和煤炭工人一样周身漆黑,从骇人的火焰中走出来,抬起头向我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你他妈的……真是要吓死我啊!
我这才放心下来,长长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瘫坐在大鼎边上,这一切可怕的梦魇终于算是结束了吧……
“耗子哥!你刚才看到没?怎么样怎么样?”怪人从刚才那一刻神佛般的姿态中忽然跳脱出来,像小学生讨要奖赏似的,语气里尽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耗子正夹在门缝里,艰难的用双手把自己推出来:“给你70分吧,和老朱没法比!”
“70就70,你的脸也像70岁的!”怪人不服气的嘟囔着,然后突然被一棒子打醒似的吼了一嗓子,“对了!冬爷!冬爷死了吗?”
“你个砍脑壳的猪儿……我活着呢……”
长廊里传来一声虚弱的川普,和手术剪被合起的清脆碰击声,是林医生在那边救命呢!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休息片刻爬坐起来,看着脸色发白的冬煌、满手血迹的林医生、还有光着上身的眼镜依次钻进来,心想“生死之交”不过如此吧,虽说17年一点点构造起来的世界观被破坏成了残桓断壁,但好在我还能活着接受这些不可能的事实,这段短暂的冒险经历肯定要改变我这个渣渣的一生啊!
“老子和冬爷已经废了……接下来怎么办就靠你们几个后辈了,还有你,天上的小六一,表现不错嘛,老子都有点正眼看你的意思了!”耗子挪过去,和冬煌林医生并排坐在一起,一脸干皮还闲不住嘴。
我被这个原先的仇家夸的有点洋洋自得,一本正经的晃了一下链条回应道:“你们不是说要把这个大鼎放下去吗?打算用什么办法?”
“到这里好像就没有出路可走了,你能看到那里面藏了什么东西吗?”眼镜在下面比划着手势,好像在测算距离。
蛛网链条上的灯光大多被我砸下去了,剩下的那几点残火只够照亮大鼎的外侧轮廓。我转身站起来敲了敲大鼎,手感凹凸不平的,想必是在表面雕琢了什么花纹吧,从触感上来看,这应该也是那种青铜合金铸成的。
蜘蛛网中心的锁链分别捆住了大鼎的四只鼎足,把它架在空中,加上它原本的高度,我是连蹦加跳都碰不到它的耳朵,更何况看到里面的东西呢?
我专心致志的围绕着大鼎走了两圈,不仅一无所获,还一脚踩中了链条间的缝隙,险些整个人栽下去!
“你可悠着点!老实的坐着吧,要不就回来,我们再想想办法!”眼镜看我身手够呛,连忙摆摆手,示意我等着就好,“咱们几个的身体状况肯定是不能像她一样爬上去了,只有想办法把那东西放下来!”
原本嚣张的还魂草只剩下了一大堆焦黑的灰烬,此刻正冒着白烟摞成了一个大坟头堆在一边。
我趴在链条上向下张望着,时间一长脖子就有点吃不消了,既然我的下油雨任务已经完成,干脆就回到地面去吧!
“没残疾的都行动起来,看人家小六一手脚多麻利!”耗子拍着和脸颊不相称的双手,催促着我们都去找找可用的线索。
可怜的冬煌是队里受伤最严重的,他颇为无奈的笑了一下,也想为我们的进度出一把力,却刚撑起上身就痛的倒抽一口气。
他的膀子都快裂开了……我们赶紧又把他按回地上,让他在耗子旁边静静的呆着。
怪人刚把他放平扶好,就马上别过头去,蹲在地上拼命的呕吐起来!
“没事吧!”我急忙跨过去,帮他拍了拍后背。
他吐出超级一大滩污水,我们俩距离比较近,那液体都迸溅到了我的脚面上!
耗子叹了口气,自责的说道:“让他吐吧,这是老子的洗脚水……”
说是洗脚水,但应该不会那么简单的,这儿根本没有流动的水源,那个小坑里的液体肯定是放置了两千多年的陈年老浆了……就算没毒也绝对不是什么好玩意!怪人真是挺坚强的,就这也能喝下去,还喝了那么多!
更何况触手在伸进他胃里的时候,他像被做了胃镜一样已经干呕了若干次了,只不过每次都把涌到嘴里的液体又硬着头皮给吞回去了!
这个牛逼闪闪的人物啊……
眼镜从满地滑腻的油污中捡起了每个人掉落的武器,他又拎起一根长明灯架丢在林医生身上,没好气的说:“现在你的伤比他们轻多了,有了这拐杖,你就是个健全的人,起来走两步吧!”
林医生点点头,把剩下的半板消炎片丢给冬煌,一瘸一拐的走开两步,然后提醒我们道:“还魂草死了,上面那东西被捆着,能入手的只有这些人像了。”
林医生往四周一指,我才开始认真的审视这些奇怪的巨人:
它们的神态都是统一的肃穆,但形象面貌各有不同,从下往上看去,它们的五官是有点夸张的,总之不太像标准的中国人,而且就衣着服饰来看,和项羽所在的那个秦末汉初的时代风格也有点区别。秦服的普遍样式是把左边的衣襟加长,向右绕到背后,再绕回前面来,腰间以宽带系住。这些巨人的穿着却千差万别,各有各的独特设计。
我想起之前那个站立巨人的头顶,和蛛网之间是有一根链条连接的,那么其他的铜像呢?坐下和起立的两种姿态又是什么意思?
我又找了个衣服皱褶比较多的坐姿铜像,想爬到它的头顶看看那根连接是否同样被栓在了脑后。
不过这尊铜像的肩上披着一条打磨光滑的长巾,我完全找不到可以下脚支撑的地方,尝试了几次跳跃也抓不住任何能继续向上的凹槽。
我停下来呆了一会儿,突然发现目光平行处,有一块疙疙瘩瘩的刻痕。那片东西正好刻在铜像的前胸上,被披肩投下的阴影覆盖着,不费点眼力是绝对看不出来的!
我从披肩底下伸手摸过去,感觉那些刻痕有点类似内衬衣服上的暗花,但又比暗花的分布密集了许多,它们好像符合着什么样的弯曲规律,一朵朵整齐的排列在前胸位置,乍一看每朵都是独立不同的纹饰,仔细观察又觉得相互之间有些共同的联系。
直觉告诉我这玩意是有猫腻的!
我赶快转过头去,把瞎转悠的几个人全都喊过来,指给他们看了看这一片奇怪的前胸。
“完全……看不清楚!”
眼镜很无奈的耸了耸肩,地面到我所处的位置是有一段距离的,站在那么远的地方肯定看到的只是一团阴影下的疙瘩而已,更何况眼镜连眼镜都没了。
“道哥,拓印膜还在吗?既然咱们都不上去,让她带下来一起研究吧!”眼镜转向怪人,推了他一把。
怪人指指我,做了个很下流的手势,摸了摸自己的胸部。
我楞了片刻才明白过来,他是说我身上的冲锋衣口袋里有东西!
我鄙视了一下自己的思想,赶快拉开前襟拉链,从内侧口袋里摸出了一沓滑滑的纸张。
“这是拓印膜,外面的公安机关用来给车牌做记录用的。”眼镜解释着,像我比划了一下,“你把它展开,贴在你说的图案上,用力刮一刮就行了!”
我照着他的方法,把那张纸用力按了上去,一点点抹平翘起的边缘——只见铜像上的暗花渐渐反着出现在了纸张的背面,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拓印啊!
“你既然能上蹿下跳的,就去看看这个上面有没有吧。”我刚刚回到地上,林医生又指向隔壁墙上的铜人,把我派遣了出去。
有点意思,在前胸的同一个位置,每一尊坐着的铜人身上都有相似的暗花出现,而我明确的记得,这在站立的铜像前胸是没有的。
几个人都来了兴趣,纷纷坐回冬煌的身边,相互传阅着那几张奇怪的暗花图。
“一点儿都看不懂,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耗子把我辛苦记录下的拓片哗哗在手里甩动着,一张干瘪的脸皱巴的更难看了,“老子汉字都认不全呢,还是你们有学问的去研究吧!”
可怜的我怀揣着剩下的几张拓印膜,正一尊一尊的为他们收集着线索呢,听到耗子这句话,突然来了灵感:“说不定这就是什么文字呢?”
“可我一个都不认识……”眼镜不确定的回应道,“汉字肯定是不可能的了,难道是项羽那个年代的文字?秦末的话,用的是小篆吧?”
“其胸前铭。”林医生仿佛大彻大悟般打断了他们,自顾自的说道,“‘金人高三丈,其胸前铭,李斯撰文,蒙恬书写。’三丈等于8到9米的高度,正好符合,这是秦氏天书!”
我刚结束了最后一尊铜像的拓印工作,听到这话,心里不禁一动。
林医生顿了顿,扫过几个人诧异的神情,把目光停留在我的脸上:“你明白我说的是什么吧?这是秦氏天书,这些铜像是十二金人!”
……真是死而无憾了,我啃着馒头在图书馆里翻阅的那些史书记载,此刻就真实的穿越了两千年的时空,静静的伫立在眼前!
收天下兵,聚之咸阳,销以为钟鐻金人十二,皆夷狄服,立阿房殿前。
秦始皇一统江山后,终日惶恐不安。这天下之大,流落于民间的旧国贵族必不服秦的统治、必在伺机侯着一个起兵造反的时日,他刚坐稳的皇位尚不知能流传几世。
在身边几个方士的怂恿下,他召集各方奇能异术者,为保大秦命脉永世磐固而设坛作法,请来了一位仙人。
这位仙人带来了一卷天书送给皇帝,并指点他说,只有将天下间的利器全部销毁,使百姓手无寸铁,再也没有可以利用的武器,才能彻底化解异心者暴力夺权的可能。
送走仙人后,秦始皇立刻下旨,把战争中散落于民间的兵器全部收缴起来,连菜刀都要登记在册,统一运到咸阳城,将它们全数融化成铜水,铸造了十二尊以外族的夷狄人为原型的巨大铜像。
那卷天书的内容经过丞相李斯的破译,由蒙恬将军亲自书写,被印刻在了铜人的前胸上,除了秦氏皇族和机要大臣之外,均无人可以参透其中奥秘。
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
秦始皇倾尽世间能工巧匠,在骊山秦陵和扩建阿城两个庞大的工程中,不停的耗费着大秦的财力物资。这镶嵌着天书的铜像铸成后,就被矗立在阿房宫前,闪耀着金子般黄澄澄的光泽,以示民族融合、江山稳固、天下太平。
因此这些铜像就被称为十二金人,它们身上的文字就叫做秦氏天书。
可大秦江山仅仅延续了15年就走向了灭亡。项羽不仅灭了暴秦,还一把火把阿房宫给烧了。
要么那个仙人是假的,要么这一切只是秦始皇以顺应天意为理由,用来收缴兵器的政治借口。
史料记载,十二金人在那场大火中重新化作了一地铜水,和天书一起永远的消失了,这令不少考证那段历史的专家唏嘘不已,纷纷把这怨怪的矛头指到了项羽身上。
而眼前的事实证明:它们其实毫发无损的被运回了徐州,躲避开了争战不休的两千年乱世,在这间诡秘的藏宝室中被深深的掩埋了。
在这个世界厚厚的土层底下,应该还埋藏着其他历史段数不尽的奇珍异宝吧!
我把铜像的来龙去脉向神情激动的几个人复述了一遍,大家都觉得见到了天书的自己比原先要牛逼了许多,耗子更是抚了抚拓片的折角,凑在干瘪的嘴唇上亲了一口。
但天书毕竟是天书,那些刻痕并不像小篆的字体,我们之中又没有古汉语专家,琢磨了半天也没拼出来半个可读的文字。
“还是别费工夫了,都给我吧,带回去给大掌柜的看看!”冬煌伸出手来,向我们索要手中的珍贵拓片,他转向林医生说道,“没意见吧,你之前答应过的,除了心脏以外,所有的东西都归我们。”
“这么说的话,你同意把心脏让给我了?”林医生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却死死攥住了拓片的边角,问道,“我能相信你吗?”
冬煌也不急着拿回拓片,他两个指头捏住另一个边角,和他各自坚持着:“那我们能相信你吗?”
两个人互不松手,四目交接,把纸片拉扯的笔直笔直。
“冬爷你就答应他呗,反正出去之前把他弄死就好了!”耗子笑了起来,让人摸不清他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决定了林医生的命运。
林医生在对峙中渐渐败下阵来,他轻叹一口气,松开了天书拓片,开始在自己的背包中翻弄起来——
他拉开内侧口袋的小夹层,从里面掏出几张卡片,依次排列在地上,语气诚恳的说道:“我真的需要龙的心脏,那东西在你们手里发挥不了什么,甚至有可能被破坏掉,而我至少比你们专业,我有把握保护好它!”
我凑过头去一看,地上的东西依次是身份证、工作卡、名片、火车票。
原来林医生是个南方人,他的大名叫做“林哲宇”,是个有资格证的外科大夫。
这个举动的意思是……他要给自己的身份洗白吗?
我拿过身份证,举到他脏兮兮的脸前,仔细比对着照片,完全不敢相信上面那个青涩的小伙子就是林医生本人!
现在的林医生眼神像刀锋一样凌厉,整个人散发出一股沉稳又冷漠的气场。而证件上的那个头像,羞涩的抿着嘴巴,好像在相机前很不自然的样子,脸庞上干干净净的,透着江南人特有的那种小味道,完全是个没成熟的大男生。
我的身份证是十六岁的时候办理的,有效期是十年,林医生的这个有效期是二十年,那么这张照片就是在他二十五六岁的时候,领取新身份证时的面容。从他的出生日期推算一下,时间也就过去了两三年左右,他整个人的气质居然发生了这么大的改变!他经历了什么啊?
“‘林哲宇’?好,我记下你了,你果然不是专业队医!”冬煌嗤笑了一下,“之前那些冷静都是装出来的吧?我们这行没人会把证件带在身上的,丢了包,你连车都上不去。”
“那些不用你管,我只要龙的心脏,现在我们是平等的了,我有你们的底细,你们也有我的,如果不信任我,出去以后大可再来找我就是。”林医生眼睛都没眨一下,我倒觉得这股气场还真不是装出来的。
冬煌把八张拓片小心翼翼的收好,伸出左手说道:“得了,本来就是你花钱买的信儿,是哥几个一开始就想抢占你的便宜罢了,你出了不少力,再说老子也是要脸的人,既然答应过你,那就还和原先说的一样,你把秦始皇那三种秘术的故事讲完,心脏让你带走,但是咱们活着出去以后,我还会去找你的。”
林医生点点头,把手送过去握了一下,达成了心脏转让的口头协议。
没了拓片,我们几个又有点不知所措了,接下来干啥?鼎那么大,十二金人那么高,难道这里只是个巨人的房间吗?
我猛拍自己的脑门一下,心说真是想着前面忘了后面,我是怎么发现天书的啊?还不是想爬上去看看金人头皮上的链条嘛!见到天书就把原先的初衷给忘了!
坐姿金人有那么拉风的一条披肩,凭借我的水平怕是攀不上去了。我回头看了一眼几个人身后,负责堵住洞口的这尊看门巨人,擦擦手汗,尝试着蹬上了它长袍的褶皱。
“小六一你可真猛啊!老子眼瞎,太小看你了!”耗子在下面看的揪心,不住的发出一声声惊叹。
我尽力不让他们的声音影响自己的判断,一步一步爬至了巨人的侧腰上。
它的服装是一条垂地长袍,中间只用简单的细带扎了条绳结,露出来一小段和披肩一样打磨光滑的皮肤。
按理说我应该无从下手,又因为这样的局面而被迫放弃才是,可在巨人健美的腰肌上,偏偏出现了几条横向的裂纹。
它们绝不是因为年久失修而产生了质量问题,倒像是在铸造时就故意留下的一条缝隙,流畅、隐蔽、贴合腰型。
抬头看去,它的胳肢窝底下有一个很深的凹槽,算算正好相差了两三次攀爬的距离!如果我能抓住那个边沿,再往上的行进可就轻而易举了!
我掏出小刀来抬手插进最下面的那条腰线中——这条缝应该很深,我甚至觉得它是个被腰斩过的罪人。
底下的眼镜又开始大呼小叫的让我千万小心了,我心里一阵烦躁,不再去管他们,借着小刀卡进腰线缝隙的支撑力,点踩了一下,心里祈祷着刀片够结实,翻身跃上了巨人的腋窝。
当我双手抓住胳肢窝凹槽的时候,我还以为那只是金人腋下的皮肤褶皱,最怪也不过是腋毛卷成的一坨草窝窝吧!
直到我好不容易把胳膊肘撑在凹槽之上,脑袋以平行的角度看过去的时候,我心里才暗暗惊呼了一声!
这儿有个带台阶的洞口!
我知道金人是中空的,但从没想过这一具具躯壳里还能藏点什么东西!
金人占地面积不大,但个头像个小别墅一样高,现在连台阶都修建好了,难道它们的真实用途是存储什么宝贝?
金银财宝,古玉明珠!妈呀,可能要发了!
但里面一片漆黑,我只敢蹲在洞口,伸长脖子上下看了看:
无光的内部和有光的外部形成了很大的对比,我才发现除了胳肢窝底下的入口以外,这儿也并不是密闭的,不仅在我插入刀子的金人的腰腹上、在它大腿根、在膝盖处,也是有几道横条缝隙向里面透着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