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书奇谭:李淳风袁天罡传奇:中国的阴阳师,忍者始祖,揭开术数师的神秘面纱

  术数一门,学问博大精深,门类浩如烟海。
  自伏羲之时,一直是密不外传的帝王之学。
  然而4600年来,为何人们只知隐士却不知术士?
  为何占星、命理、巫蛊、五行等法术迄今多已失传?
  一场惊天阴谋,一次史诗探秘
  带你揭开“术士不死,恐惧不止”的传奇。
  诡异离奇的玄门命案
  惊心动魄的门派斗争
  深不可测的术士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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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好,我是阿傩,原在天涯有个ID叫褚红楼,开过一篇帖子叫《诡西游》。掐指一算今天是良辰吉日,再开一篇新贴,为各位看客讲述4600年来术士门派与术数之学的故事。暂定名《术》,还望多提意见和建议,轻点儿拍砖。抱拳!

  因为平时工作比较忙,有空就更一更,耐心看莫着急!

  楔子

  青城天下幽。
  青城山,自古便是蜀中名山。蜀中圣迹颇多,最有名的有四,一曰峨眉之秀,二曰剑门之险,三曰夔门之雄,四曰青城之幽。
  青城山遍山皆是古木,一年四季郁郁苍苍,加上山势雄奇,如城廓耸立,故名青城。
  东汉顺帝之时,创教天师张道陵来到青城山,因喜欢青城之清幽,便留下来结庐传道,据说山上尚留存张天师当年修炼的天师洞,于是青城便成了天师道的祖庭。历代祖师高道在此地将道统发扬光大,青城道风自此源远流长、长盛不衰。
  青城山道观多集中在前山,大唐建国之初,青城山已有道观三十六座,玄奥观为全山道观之首。
  玄奥观有如此地位,当然不是靠人多势众,而是因为玄奥观不仅是闻名遐迩的道家圣地玄门正宗,更是天下术数的祖庭。
  术数一门,学问博大精深,门类浩如烟海,究其渊源,由来已久。
  话说天地初判,阴阳两分之时,世人尚蒙昧无知,过着与鸟兽无异的生活。人祖伏羲看见龙马神龟驮出河图洛书,心有所悟,俯仰天地,周查万物,而画出八卦,从此石破天惊,中华文明由之滥觞。
  一万年以后,华夏族首领轩辕黄帝与九黎族首领蚩尤氏交战,九天玄女亲授天书三卷,轩辕黄帝得九天玄女相助,得以打败蚩尤氏,从而一统中原。
  三卷天书,一曰《太乙天数经》,一曰《奇门阴符经》,一曰《六壬指南经》。黄帝手下“五大师”熟读天书,相互砥砺,从天书中演化出许多分门别类惊世骇俗的学问,这些学问的根本都不离阴阳五行干支八卦,后世统称之为“术数”。而“五大师”便是天下修学术数之人——术士的祖师。
  三卷天书的踪迹早已迷失不可考,后世几乎无人有幸得见,经文上的真实内容自然也无从知晓。
  一千五百年之后,传说周文王姬昌曾在一个狂人手上翻看过一卷竹简,只看了数行,却被那狂人劈手夺下,扬长而去。文王被囚禁在羑里城的时候,将八卦演化成六十四卦便是因为看过那竹简天书的缘故。
  春秋战国时代,虽然天下大乱,却是人才辈出,大师名士风云际会,如银河繁星交相辉映。术数之学,更在祖师高道之间辗转相传。发扬光大饶益天下的门类,如武术,如医术,虽独成一门,回溯过去,源头却也是术数;其他则形成了诸如占星、占气、占风、堪舆、相术、命理等门类;更有诡异者,如巫蛊、遁术、咒禁、招魂、祝由、隐身、变物等或神奇或荒诞的门类,更使术数显得扑朔迷离神秘莫测。而术士这一族类,也大有领袖天下精英、斜睨群伦之势。
  说到青城山后山,则是人迹罕至。后山古木葱郁,触目皆是十数人环抱的大树。传说整个青城后山的密林,就是一片天生的八阵图迷宫,不是熟识路径的人,进去阵中,很少能活着走出来。更为诡秘的是,传说青城后山乃是幽冥之地。民间传说,距离青城山不远的酆都山是阴曹地府所在之处。既有地府,便有地狱。有罪孽之人,死后鬼魂打入地狱受苦,是老百姓观念里天经地义的事。地狱种类繁多,因生前作孽不同也不一而足,传说青城山后山便有饿鬼狱,因此青城之“幽”,不但表示其“幽深”,更有“幽冥”之意。
  遍布后山的密密麻麻的古树,就像一张极大极厚的毯子,将青城山后山覆盖得严严实实,山路青石上、古木枝丫间经常可以看到悬挂倒吊的森森尸骨,据说便是逃窜出地狱的饿鬼所为,见之思之令人战栗窒息。当然,鬼魂之说大多为村夫野老茶余饭后的谈资,是否真正有饿鬼,谁也无法给出真凭实据。那么,青城山后山的青云坳中隐藏着的饿鬼狱,是否真有其事?
  这时,一位不世出的奇才正行走在青城山的山路上,他也想对这诡异的饿鬼狱一探究竟……
  第一章 装缸

  “站住!说!来青城山做啥子?”
  李淳风抬眼一看,只见一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小道士从路边林中跳出来,大叫拦路。
  这小道士一脸颟顸,稚气未脱的样子,手中横着一把扫帚,眼神却跳过李淳风,不住地往下面山路张望。
  李淳风微微一笑,用蜀语说道:“做啥子?天下之大,行则信步,乘则由缰,难道这青城山是你家花园,我上山游玩你也管得着吗?”
  小道士听李淳风说的是蜀语,嘀咕道:“原来是本地人。”脸色就变得没那么凶了。
  李淳风从岐州(陕西)来到蜀中成都不过三五日,却早已将当地蜀语学得朗朗上口。在山下的酒肆中喝酒,不但让酒肆老板把他认作是当地人,毫不欺生,更聊得昏天黑地,感慨相见恨晚,频频吩咐灶房加菜,要与李淳风彻夜长谈。
  想到这里,李淳风不禁暗自偷笑,小道士见状,以为李淳风不把他放在眼里,心中大怒,叫道:“笑啥子笑!叫你见识见识我青城道术的厉害!”说着,扬手将手中扫帚朝李淳风投掷过来,叫道:“看我木遁!”
  李淳风一侧脸,躲过飞来的扫帚,再看那小道士却已无影无踪。
  李淳风侧耳细听,猛然背后一声大喝:“再叫你见识见识分身术!”尚未来得及回头,一只手臂从后面伸过来紧紧扼住了他的脖颈。
  背后那人叫道:“投降没有?哈哈!格老子这下老实了吧!”听声音竟是刚才那个小道士,李淳风斜眼往后看,背后果然是方才拦路之人,心想:“难道青城山就连小小的道童都会传说中的遁术和分身术吗?”
  李淳风眼珠一转,不由得哈哈大笑。
  背后小道士闻声一愣,手臂不由得松了一松,李淳风猛地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在空中扭了半圈用力反背在背后,情势顿时变成小道士受制于李淳风。
  小道士大声叫痛,李淳风扭头对路边草丛中喝道:“再不出来,我就把他的胳膊撅折了!”说着,手上用力,那小道士大叫:“痛!痛!痛!哥呀,格老子快出来救我!”
  话音刚落,草丛中便跳出一个小道士,长得与背后之人一模一样,叫道:“快放手!难道你不怕我的分身术吗?”
  李淳风嘻嘻一笑,猛的一松手,背后小道士一时脱缚,忙松开扼住李淳风的右臂,又生怕他再下杀手,忙往后纵开。哪知一脚踩空,咕噜咕噜翻了两个跟头,扑倒在山石上,一手扶着脚踝,哎哟哎哟地叫痛。另一个小道士也顾不上装模作样,忙越过李淳风跑上前,“不俐,不俐,咋个样?”
  不俐叫道:“哥啊,脚崴了,哎哟,哎哟……”
  哥哥忙伸手给他揉捏,哪知不俐更大叫起来。李淳风上前一看,见不俐的脚踝已经紫涨起来,表皮蹭破,流血不止,看来伤得不轻,忙道:“不要揉,越揉越痛。”便四下看看,采撷了几株药草,用嘴嚼烂敷在不俐脚踝上。哥哥忙关切地问道:“咋个样?咋个样?”不俐道:“凉苏苏的,格老子,硬是要得(蜀语,很好的意思)。”
  哥哥掀开道袍从内衣上撕下一条布带为不俐包扎起来,弟弟忙叫道:“好好的一件衣裳,撕破了做啥子?”
  哥哥道:“衣服破了还有新的,你这个瓜娃子弟弟,我可只有一个。”关爱之情溢于言表。哥哥包扎完起身对李淳风道:“多谢大侠相救,不知大侠如何称呼?”感激之下,言辞也变得文绉绉起来了。
  李淳风笑道:“在下李淳风,大侠可是不敢当。只不过自己也打过架崴过脚,所以知道一点制敌和疗伤的法子。”
  哥哥道:“我们是两兄弟,我叫柯不伶,弟弟叫柯不俐,是孪生兄弟。大侠如何识破我的妙计?”
  李淳风笑道:“你先前拦住我,却不住地往我身后张望。而且,你投掷扫帚时,是用左手,而你弟弟从我背后偷袭我,是用右臂扼住我。制敌之时,当尽全力,你们一个使左手,一个使右手。你大叫木遁,然后躲进草丛,弟弟出来在背后偷袭我,很显然这并非分身术,只是你们相貌声音一模一样而已。”
  柯不伶挠挠头,嘿嘿笑道:“我们两兄弟也不过刚来两天,哪里会什么道术,我想破了脑袋才想出这个法子,还以为没有破绽呢,哪知这个左撇子让我露馅了。”
  柯不俐叫道:“哥啊,你再想个更好的法子,哪个人上山,咱们再捉弄他一下,你这个脑袋里多得是好法子。”看来不管大哥的法子有多糟糕,这做弟弟的还是照旧崇拜不误。
  这孪生兄弟名字叫做不伶不俐,很是有趣,难得的是天真烂漫不加做作,李淳风大生好感,说起年岁,两兄弟十五岁,李淳风十六岁,柯不伶、柯不俐便称呼他李大哥。
  问起上青城山的缘由,李淳风道:“青城山后山不是传说有一个古洞,洞里就是阴森可怕的饿鬼狱么?我一向对这些东西好奇,便想上来瞧瞧。”
  坐在地上的柯不俐闻言叫道:“我们兄弟也想看看这饿鬼究竟长得什么样子呢,只是听说后山布满机关,古洞位于一座奇门八阵图中央,凡是进去的人都没有活着出来的呢!”
  正说着,忽听山上一阵钟鼓齐鸣,柯不伶叫道:“糟糕,糟糕,只顾得瞎胡闹,观里的法事要开始了。”说着扶起柯不俐,李淳风见状忙扶住另一侧,柯不俐一条腿跳着,三人往山上攀爬。
  一路走着,李淳风问:“现在又不是做早、晚课的时辰,难道有什么达官显贵在观里打醮?”
  柯不俐摆手道:“不是不是,咱们玄奥观的方丈南太玄,就在我们两兄弟来的那天羽化啦!今日正午是他的装缸仪式,全观上下人等都要去的。格老子,光顾得耍,午饭还没吃呢!”
  李淳风听说两兄弟是玄奥观的,心中暗喜,对柯不伶道:“既然是重要法事,你们不去岂不是要受责罚?我索性跟你把弟弟送回玄奥观吧。”
  柯不俐道:“就算回到观内,我这一条腿怎么站得住,待会难道一条腿跳着诵经?”
  柯不伶想了一想,道:“李大哥,你送佛送到西,待会到了观里,你干脆换上弟弟的道袍,站到他的位置上蒙混过关如何?”
  柯不俐连声叫好,李淳风心里暗笑,这做哥哥的怎么一肚子歪主意,又一想,有全观道士列席的法事,机会自是难得,便含混应承道:“到时被人看出来可别叫我背黑锅。”
  柯不伶笑道:“李大哥,咱们年纪身材差不多,看你长得也不错,扮我弟弟想必也不会被人看出来,等过了这一关,我们俩带你到观内四处耍一耍。”
  李淳风对自己的相貌颇为自许,行走在路上,时常会有富家小姐向其投掷钗环手帕等信物,以期得到他的青睐,再看这对兄弟颟顸的相貌,实在是无言以对,只好苦笑点头。
  路上说起两兄弟为何小小年纪便来山上做了道士,柯不伶骂道:“我们两兄弟原是山下崇安镇上一家大户人家的儿子,母亲是小妾,父亲常年在外经商,母亲就被大夫人联合几个小妾活活折磨死了,我们两兄弟气不过,便偷跑出来,想到玄奥观里学一身本事,学成之后去为死去的母亲报仇雪恨。”说到最后,兄弟俩均是泪光点点。
  李淳风心想,这对兄弟想必当初在家里是被人瞧不起的,所以起了“不伶不俐”这么古怪的名字,看他们人虽不伶俐,可是心性却很硬气。此情此景让他联想到自己的身世,不由得心有戚戚,对两兄弟又增加了几分好感。
  山路还颇有一段距离,走了不远遇见一个道士迎面走来。那道士见柯氏兄弟是玄奥观的装束,忙闪身路旁,恭敬肃立、稽首行礼。走了一段,遇见三五个道士结伴而来,看见柯氏兄弟也是如此恭敬,让他们先走。
  柯不伶柯不俐大为得意,笑着对李淳风道:“咋个样,看见了吧,玄奥观在青城山有多威风。”
  李淳风连连点头,心中对这青城山第一道观不由得又添了几分景仰。
  再走一阵,只见古木嵯峨之间显现出一处宫观,宫观背倚群山,面前一道溪水,青瓦红墙之上枯草离离,更增添了些许高古。正门竖挂一块泥金大匾,上写“玄奥观”三个大字。
  李淳风远远看那宫观,层层叠叠,虽不是金碧辉煌,却威严拙朴雄浑大气。
  山势已是雄奇,宫观却顺山势而建,一路向上,最远处的宫观看上去直欲拔地而起腾空飞去。整座宫观浑然一体,盘龙卧虎一般将山势压在身下,却又丝毫不显得突兀,看起来就像是从山上生出的一般。李淳风心想:“这种浑然天成,就是道家玄门所谓的‘天人合一’吧。”
  宫观虽然庞大,远远地却听不到一丝杂音,只有淡淡的檀香侵袭过来,幽幽地沁人心脾,越发让人不禁思量这里藏卧有多少人中龙虎。
  柯不伶带路,却不走大门,绕到旁边一个小木门,推开门,探头探脑看了一看,将头一甩,示意李淳风一起进去。三个人刚走了两步,忽听背后一声大吼:“小王八羔子!当你爷爷眼睛瞎了吗?”
  柯不伶柯不俐一齐惊叫,三人回头一看,只见背后张牙舞爪地站着一个人。此人头发凌乱,胡子花白,脸上也黑乎乎、没洗脸的样子,手持一根大木棍,木棍一头烧焦黝黑,想是一根烧火棍,身上一件道袍补丁摞补丁。
  柯不伶赔笑道:“爷爷,是你啊,吓死我们了,你在这儿专门等我们的?”
  老人大声道:“我呸!这会学会装孙子了,你们不去做法事,从这侧门溜进来做什么?!”
  柯不伶道:“爷爷,我跟弟弟在山路上打扫,弟弟不小心把脚崴了,多亏这位李大哥帮忙扶着才赶过来,您看我们累得一身汗呢!”
  老人叫道:“呸呸呸!好好地打扫怎么会崴了脚,定是你这个做哥哥的又生什么坏心眼子,撺掇着做什么胡闹的事,弄得弟弟脚崴了!”
  柯不伶心知老人吃软不吃硬,低头道:“爷爷,什么事都瞒不过你……你怎么没去参加法事啊?”
  老人道:“我老头子又脏又臭,难道去丢脸吗?那些戴着帽子披着大褂的道士躲我还来不及呢!你们还不赶快去梳洗,要不就晚了……”说着,语气也缓和了许多。
  柯氏兄弟如蒙大赦,忙挤眉弄眼示意李淳风快走,走了两步,柯不伶深感方才大失颜面,对李淳风笑道:“别理那个老头子,他是伙房里烧火的,脾气臭得很,没人理他,就知道欺负我们这些新来的,张嘴就知道骂人,一开口就是呸呸呸,也没道号,大家都叫他呸呸道人,他耳朵又聋,眼睛又花,好不容易被他逮到一次,你看他那猖狂劲,死命排揎咱们……”正说着,忽听后面呸呸道人又骂开了,“小王八羔子,说你爷爷什么坏话呢!”
  柯不伶忙解释:“没有,没有!”然后又大声对李淳风说:“你别看他脾气火暴,心眼儿可是最好的。”又扭头去看呸呸道人是否还在听,却见他头也不回地提着烧火棍回伙房了,心中不禁怅然,嘟囔道:“死老头子,夸他偏偏又听不见了。”
  来到所住云房,云房早已空无一人,柯不伶和李淳风把柯不俐放在床上,柯不伶忙找了一件道袍叫李淳风穿上,又对弟弟一番叮嘱,让他老老实实地躺着休息,之后才拉着李淳风往外跑去。
  来到三清大殿之前,青石广场上早已排排列列地站了五六百道士,他们身穿法衣,恭敬肃立。两人悄悄站在队尾,正在扬扬得意,忽听旁边绕过一人低声喝道:“小畜生也!方才死到哪里去了!若是被监院知道你们迟到,看不罚你们跪香去!”言毕,重归原位。
  柯不伶低声对李淳风道:“这是大师父马大哉。”李淳风低头侧目,见那道人生就一张马脸,脸上坑坑洼洼像是斧凿雷劈过一般,远远闻到一股浓烈的口臭传来。李淳风屏住呼吸,心想:马大哉,马脸何其“大哉”!这副尊荣,还满口之乎者也,笑死人了。
  这时忽听钟磬齐鸣,人声大作。李淳风心里一惊,却听到五六百的道士们齐声唱诵起来: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别我师长,驾鹤仙游。”
  唱完一句,如大潮伏地一般跪地叩拜。
  “从今得脱,形骸桎梏。念我弟子,从何依祜。”
  不少玄奥观道士想到恩师昔日教诲,不禁涕泪四溢。
  唱词声音悲怆苍凉,直入骨髓,李淳风不禁浑身打了个激灵,侧耳细听。
  “亦悲亦喜,亦笑亦涕。我情我心,悲欣交集。
  从此永隔,山高水长。盼我恩师,早驾慈航。”
  李淳风听这言辞,分明是领悟世事之后的通达豁朗,可是,通达豁朗之后的境界就是这样的苍凉悲怆吗?怔怔地两行眼泪挂了下来。
  随着唱词的韵律,道士们脚底踏罡布斗,脚步轻盈如行云端,反复吟咏三次,便列队鱼贯进入大殿。
  马大哉站在旁边,望着远处行进的道士,突然喊起来,“倒也,倒也!”
  李淳风随之抬头远望,只见一个道士刚踏上石阶,忽然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李淳风心中纳闷,这丑脸道士难道有先见之明?柯不伶在一旁低声道:“看到了吧,千万别惹大师父,他的嘴巴除了气味臭,说坏话,可是百发百中的。”
  进入大殿,见大殿正中三清宝像下面搭着一座法台,台上四周皆以帷幔遮掩,前面帷幔中间挂着一幅画像,台下摆着香案,案上陈列着香烛花果馒头清茶。道士们站立在法台两厢,高声诵经。
  所谓“装缸”,也叫“坐缸”,是僧侣道人之中使用的一种葬法。道士去世,尊称“羽化”,遗体敬称“遗蜕”,遗蜕大多装进木龛择日焚化。可是,高道祖师道行高深之士,有的则遗言要留下肉身,有的弟子出于尊崇,也会将遗蜕保留。而保留遗蜕,就要“装缸”。
  装缸所用大缸是专门烧制的,分为上下两部分,下边一半空间较大,可容两人坐在里面,上边一半空间较小,只是用于盖合。缸中底部铺满石灰木炭,再装上支架,支架之上放置遗蜕。遗蜕七窍一般会用棉絮塞好,以防颠簸之时体内血水流出。遗蜕用锦缎包裹,周围再塞满用棉布包裹的石灰木炭香料,布包堆积至遗蜕脖颈处,就把上半部分合上,然后以黏胶粘合缝隙,抬到僻静阴凉之处,一般经过两到三年,再开缸检视。若是遗蜕腐败,便即行焚化,遗骨入塔供奉;若是遗蜕不腐,变成不朽肉身,一般便要请出来装殓供奉,享受人间烟火。
  李淳风先前只是耳闻此事,这是第一次亲眼看见,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扬着头往法台上观看。
  柯不伶低声道:“你不用看了,南太玄这个死人头早就装进木龛放在帷幔里了,今天只是把他从木龛里搬出来,装进缸里,这些都是在帷幔里弄的,咱们在外面什么也看不到……”
  突然李淳风闻见背后一股恶臭,想使眼色阻止柯不伶已来不及,只听啪的一声响,柯不伶脑袋上已着了马大哉重重的一香板。马大哉低声喝道:“小畜生闭嘴!监院到也!”
  只见一列道士捧香执幡进入大殿,队列中间是三位身披鹤氅、峨冠博带的道士,想必就是马大哉所说的监院,只是距离太远看不清面目。
  三位监院道士一齐对着幔帐上香施礼,又立在那里高声吟唱起来,言辞高古,腔调婉转,李淳风一句也听不懂。
  看了半晌,柯不伶耐不住寂寞,又不安分起来,看看马大哉在远远地踱步,拉拉李淳风的袖子,道:“哎,还有一件奇事你晓得吗?”
  李淳风低声道:“啥子事?”
  柯不伶指一指法台,道:“你看到幔帐前面的那张画了吗?你知道那是什么画像吗?”
  李淳风道:“想必是什么三清四御大士天尊?”
  柯不伶道:“不是,那是南太玄这个死鬼的遗像。”
  李淳风哦了一声,也不觉得有什么稀奇的。道士羽化之后,挂一张遗像,向它焚香礼拜也很正常。
  柯不伶道:“你看那画像,南太玄端坐在宝座上,宝座下面还站着两位仙童呢。”
  李淳风又嗯了一声,不知柯不伶要耍什么宝。
  柯不伶诡秘一笑,道:“你知道吗?那两位仙童跟我们兄弟两个长得是一模一样呢!看来我们两兄弟还真是跟这玄奥观有缘呢,要是南太玄这个死人头还活着,说不定就直接收我们做徒弟了,那样的话,就跟马大哉还有三大监院平辈了,嘿嘿,嘿嘿,想想真是开心……”
  这时,三位监院已经吟诵完毕,整理衣冠走上法台,后面几个道士跟着一起进入幔帐,想必是要开始为南太玄装缸。
  李淳风伸着脖子往幔帐里看,柯不伶以为他在看画像,道:“看到了吗?像不像?像不像?”
  李淳风道:“这么远,我哪里看得清楚。”
  这时,道士队伍缓缓移动,却是全观所有道士都要一一上前拈香礼拜,李淳风柯不伶跟在队伍尾巴上,一边随着胡乱诵经,一边缓缓前行,柯不伶还不忘提醒李淳风:“待会走到近前要仔细看看画像啊!师兄们都说画像上的仙童就是画的我们兄弟呢。”
  李淳风两只眼睛一直盯着法台幔帐,幔帐低垂,纹风不动,在下面看不到任何动静,李淳风心里痒痒的,很想进去看个究竟。
  大殿中诵经声悠扬响亮,突然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从幔帐中传了出来。大殿中道众一时停住脚步,向幔帐望去。
  只听幔帐中有人低声呵斥:“有什么好惊慌的!”有人低声道:“是是是,师父,可是……可是……方丈他……”话音未落,幔帐中又一声惊恐的叫声传了出来,只见一个道士扑通一声从法台上穿过幔帐跌落下来,他惊慌失措双手乱抓,一把扯落了前面的一幅幔帐和正中悬挂的画像。
  李淳风忙往台上看去,只见六七个道士围住一口大缸,个个脸上神色不定,着急忙慌地要将缸盖合上,想是南太玄的遗蜕已经装进了缸里。
  法台上一个为首的道士沉声喝道:“大惊小怪做什么?没半点威严气度!都退下吧!”
  马大哉忙跳出来,指挥众道士退出大殿。李淳风柯不伶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什么变故,一路上柯不伶连连咒骂那个道士竟把画像扯落下来,以至于都没能让李淳风看见自己的英姿。
  柯不伶终究是挂念弟弟,快步回到云房。这一带云房原有百余名道士居住,法事临时终止,这些道士便四下散去,或弈棋抚琴,或游山玩水去了。柯氏兄弟的云房远在角落逼仄之处,李淳风随柯不伶回屋,柯不伶进屋就叫道:“瓜娃子,你腿脚好点没有?”
  屋内无人应声,李淳风远远看见柯不俐并不在床上,被褥一片凌乱,半落在地上,心中隐隐感觉不妙,忙抢上去,弯腰探头在床下搜寻,床下堆着些旧物,蛛网零落,并没有半个人影。
  柯不伶骂道:“瓜娃子,鬼崽儿,弄啥子,还不出来……看我不把你那条腿打瘸。”虽然骂着,声音却有些颤抖,忽然看见窗户纸上破了几个洞,像是被抓破的样子,心中顿时慌了,嘴里骂道:“鬼崽儿,你别吓唬老子,你别听他们胡说青城山的小道士会无缘无故失去踪影,就扮失踪来吓唬老子,老子……老子……可是跟你一块儿吓大的……”
  李淳风问道:“什么小道士无缘无故失踪?”
  柯不伶颤声道:“青城山后山不是传说有那个啥子饿鬼狱吗?山上道观中经常有小道士无故失踪,据说是被饿鬼抓走吃掉了,这十几年下来也有数百人了。我们……我们两兄弟不会这么倒霉吧?”
  李淳风眉头一皱,宽慰他道:“什么妖魔鬼怪都是胡编乱造出来吓唬人的,何必当真!”
  说着,推开窗户跳到窗外仔细看了看,窗纸是从外面贴在窗棂上的,粘连在窗楞上的纸也被顺势撕了下来,窗外是一带深不见底黑黝黝的密林。李淳风跳回屋内,皱眉道:“不俐想必是被人掳走了,人被掳到窗外,他奋力挣扎,便抓破了窗纸。”
  柯不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道:“我们刚来没几天,没得罪什么人呀,是谁要害我们?”忽然想到方才只有呸呸道人没去参加法事,忙跑到伙房,叫道:“爷爷,爷爷,你看到我弟弟了吗?”
  呸呸道人道:“我呸!你弟弟没在云房躺着吗?找我做什么?”
  李淳风看呸呸道人虽然面目凶狠,却不像是作伪的样子,道:“爷爷,柯不俐方才还在云房养伤,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人就不见了,他腿脚不灵,不可能四处走动。我见云房窗户纸被从外面撕破,想必是被人掳走了,方才爷爷可曾看见什么动静?”
  呸呸道人奇道:“是谁胆子这么大,大白天的就敢在玄奥观拿人,不过话又说回来,捉你那个笨蛋弟弟有什么用呢!”
  柯不伶一时没了主意,又哇哇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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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各位好梦!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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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几名道士聚拢过来,插嘴问怎么回事,一会儿人越聚越多,正在七嘴八舌,马大哉和三监院远远地看见,也走过来,问道:“何其吵闹也!出什么事了?”
  柯不伶哭道:“大师父,我弟弟不见了呀……”
  马大哉听了,指着李淳风道:“这不是你弟弟……咦?你不是柯不俐也!”随即厉声道:“你是谁?!来玄奥观做什么!敢是奸细也!”
  李淳风微微一笑,温颜道:“玄奥观是十方丛林,又不是哪个人的私产,凭什么我来不得?”
  马大哉被他出言顶撞,脸上顿时挂不住,却无言以对,正在尴尬异常,背后一个粗豪的声音道:“哪来的那么多道理,既不是玄奥观的弟子,就趁早滚出去!”李淳风抬眼看这人膀大腰圆,比李淳风竟高出一个头,满脸的络腮胡子,面色黝黑,若不是穿了一身道服,竟像是个披甲上阵的大将一般。
  李淳风微微冷笑道:“在下李淳风,原本对玄奥观仰慕已久,既是玄门圣地,又是术数祖庭,想必这里的修行人个个都是出世的神仙,没想到却是一帮无礼的莽汉!难道你们要仗着人多势众,来个车轮战吗?”
  这粗豪道士也被他一语抢白得无言以对,旁边一人笑道:“这小朋友说得倒也不错。世上万事万物,就连自己这个身体,也非我所有。玄奥观虽说是十方丛林,不是某人的私产,可毕竟也包含了历代祖师的无数心血,你这小朋友说来就来,丝毫不把此地的修行人放在眼里,还要巧言善辩说什么有礼无礼,难道有礼之人来拜谒玄奥观就要从侧门偷偷进来吗?!”
  李淳风一愣,见这人眉目俊朗,五绺长须飘洒胸前,四十上下的年纪,气度远胜那粗豪道士,便道:“听闻玄奥观乃术数祖庭,玄奥观弟子手掌摊开,指节间就遍布阴阳五行干支八卦,掐指一算,无所不知,难道道长便能掐会算?”李淳风见被这人说破,忙顾左右而言他。
  那人不答,道:“柯不伶,是你把他带进来的吧?”
  柯不伶忙跪倒在地,道:“方才我弟弟在山路上扭伤了脚,是这位李大哥帮忙扶进来的。二师父,你神机妙算,责罚我吧,不干这位李大哥的事。”
  二师父道:“你且起来。我哪里有什么神机妙算,你们走侧门,就必然经过一带苗圃,苗圃里栽种的都是三师叔的药草,其中一味‘绿珠草’,每日午时都会在叶子上结成一粒粒绿色的水珠,那绿色极其特别,你们经过之时,绿珠便染在了鞋袜上,我如何不知。”
  李淳风听他如此说,只好嘻嘻一笑,不再言语。见这道士并不像那些江湖术士装神弄鬼,心中对这道士很生好感。柯不伶站起身,在李淳风身边低声道:“这位‘长胡子’是二师父,道号姜中虚,人称‘天子门生’。那个长得像个杀猪似的黑脸道士,是三师父,道号阎至道,人送外号‘十九阎罗’。旁边那位高高瘦瘦像个僵尸的,是四师父,道号俞正欹,雅号‘活死人’。还有——他是个哑巴。”
  李淳风一想,心中便恍然,原来这四位师父道号中间一字是按照“大中至正”排列的,那口臭的马大哉看来是排在三大监院之上了,虽如此排列,看起来却很是良莠不齐。玄奥观排名第一的,竟是这副德行,其他的不看也罢,便拱手团团施了一礼,道:“冒犯了。”
  马大哉哼了一声,道:“奇哉怪也,这算什么,这就算对擅闯玄奥观赔礼道歉了吗?”
  李淳风笑嘻嘻道:“那么道长要把小朋友拿下治罪监禁三年吗?”
  长须道士姜中虚道:“师兄,不要为难这孩子了,看他也没什么坏心思的样子。”
  马大哉道:“师父一羽化飞升,酆都山的森罗城、苗疆的素女寨、茅山的万福宫、龙虎山的天师府,哪个不是对玄奥观虎视眈眈,难保不派什么奸细来偷取经书!”
  姜中虚笑道:“师兄太过谨慎了,师父才羽化三日,哪里就那么快散布出去消息了。”
  马大哉道:“那些门派都邪门得很,说不定有什么日行千里的邪法妖术也!”
  姜中虚微微一笑,对李淳风道:“这位小朋友,你来自何方,到玄奥观只是来游玩的吗?”
  李淳风用蜀语答道:“我就是山下崇安镇上的,听说青城山后山有个很深的洞穴,里面就是阴森恐怖的饿鬼狱,心中好奇便来看看。就算看不到饿鬼狱,若是遇见哪位道行高深的道长对小朋友点拨点拨,说不定也让小朋友体解大道呢。”
  高瘦道士“活死人”俞正欹听他说是“崇安镇”的,目光一动,闪电般在他脸上一扫,随即微微一笑,轻轻摇了摇头,很是不屑的样子。李淳风目光刚好与之相对,看他的表情知道他不信,心想这些道士都邪门得很,难道哪里人氏从脸上也看得出来?
  姜中虚笑道:“什么饿鬼狱,那不过是村夫野老的妄谈罢了。说到访道,玄门之中,首重道德。贫道倒要问问你,你可知什么是‘道’?”
  李淳风想了一想,将两手摊开,微微一笑,并不做声。
  柯不伶在一旁道:“二师父,他不知道。”
  姜中虚却心知这少年要说的是大道无形无以言表,知他悟性非凡,笑道:“他是‘知’而不‘道’。”又问:“那么,什么又是‘德’?”
  李淳风又想了想,将双手翻过来朝下,又翻过来朝上,微笑不语。
  姜中虚心知他的意思是“道为体,德为用”,阴阳从中衍生,万物随之变幻。捻须呵呵大笑,道:“有趣,有趣,我看你才智超群,不是常人,你既要访道,我便将你收于门下如何?”
  柯不伶听闻姜中虚在玄奥观很是了得,之所以人称“天子门生”,不但是因为他研习“天部”学问造诣高深,更是因为有传闻说他是内定的继任方丈,见姜中虚要收李淳风为徒,心中很为他欢喜,忙上前拉拉李淳风的袖子,道:“还不赶快跪下拜师!”
  哪知李淳风却不动弹,微微笑道:“多谢道长青眼抬爱,不过我还没打算要做道士。”
  姜中虚一愣,道:“你不是要访道吗?”
  李淳风道:“道长,我只是访道,并非要皈依玄门做道士。”
  姜中虚道:“那你要做什么?”
  李淳风想了想,笑道:“我……只是想做一个自由自在的‘人’。”
  姜中虚道:“入我玄门,修学术数,习得一技之长,小则明天文、懂地理、通晓世间阴阳五行运化的道理;大则遁潜变化、神魂飞升、能知过去未来;入世可以安邦定国不负平生;出世则可以修真养性契入大道。来去自如,潇洒自在,做一个饱学的术士,我命由我不由天,岂非自由?”
  李淳风笑道:“说到术士,江湖之上,测字算命的也有,看阴阳风水的也有,替人画符驱鬼的也有,歪门邪道因财害命的也有,一知半解故弄玄虚的也有,胡说八道欺世盗名的也有,我什么没见过?‘术士’两个字早已没那么简单干净了!”
  姜中虚笑道:“说到‘简单干净’,可见你对术士也并非深恶痛绝,至少你还知道术士原本就该是简单干净的。我玄奥观,五百年薪火相传,何曾因为朝代更迭荣辱兴衰,而趋炎附势迎合世俗?世道纵然衰落,我玄奥观还不是高道大德层出不穷?”
  李淳风一时为姜中虚的言辞打动,却不肯服输,笑道:“如要皈依玄门,遵从你们那些清规戒律,则是有所限制,何谈‘自由’?就算皈依,你那经书上的东西,也需能叫在下心悦诚服。”
  姜中虚还想与之辩驳,粗豪道士“十九阎罗”阎至道早已忍耐不住,哼了一声,道:“这小子狂妄得很,多说无益,还是趁早赶下山去吧!”
  李淳风对阎至道很是不忿,便回敬说:“自己的弟子出了事,做师父的不闻不问,见到一个外人进来,便大动肝火,以我看,做玄奥观的弟子倒也没什么好处。”扭头对柯不伶道:“我陪你去找弟弟。”
  姜中虚一听,心想也是,便说:“不忙,柯不伶,你说到底出了什么事?大家从长计议。”
  柯不伶便将弟弟失踪一事说了一遍,姜中虚想了一想,说:“你们年纪尚小,刚来玄奥观,又没什么仇家,有人将你弟弟掳走做何用处?依我看来,或许是什么兽类所为。”
  李淳风道:“道长,若是兽类,在撕打之时,必定会有身上的毛发扯落,而且,野兽不通人性,柯不俐若是挣扎,必定会被撕咬,云房中也必定会有血迹,可是,我方才仔细看过,并没有这些蛛丝马迹。”
  马大哉插言道:“既不是人,又不是兽,难道是鬼?难道像外面传闻被饿鬼狱中的饿鬼抓走吃掉也?”
  姜中虚道:“师兄,你是师父的亲传弟子,何不推算一下此事的吉凶?”
  柯不伶闻言忙叫道:“别,别,大师父你可千万别算!”
  李淳风心知柯不伶怕马大哉说出什么不吉利的话,反倒应验了。马大哉白眼一翻,哼了一声,道:“算什么算,这小子必死无疑也。”
  柯不伶哇的一声,坐倒在地上,大哭起来,道:“大师父这么说,看来是没救了。”
  李淳风见状,心中不忿,对姜中虚道:“就算马道长能掐会算,可毕竟活生生的人在云房失踪了,总该派出全观道众四处搜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啊!”
  姜中虚点头道:“说是这么说,可是这么大的事,要出动全观人等,非方丈不能发号施令,可是方丈刚刚羽化,要搜索青城山,万一再发生什么意外,谁担得了这个干系。需我们师兄弟几人从长计议啊。”说着,两眼望向马大哉。
  李淳风叹了口气,摇摇头道:“这分明是推脱之辞。”
  马大哉道:“难也,难也!要不这样吧,师父虽然羽化而去,可是师叔还在,咱们去藏经阁请示一下师叔如何?”
  马大哉所说的师叔,乃是镇守藏经阁的龙太乙,此人是南太玄的师兄,号称“雷神”,是玄奥观中辈分和论资格最老的长辈。按其修为,当今世上唯有茅山九霄万福宫的住持王元智和龙虎山天师府的第十代天师张子祥方能与之抗衡。
  @风庭沧浪 2012-2-29 10:43:00
  看了第一章就不想看了 根本写的不是道术 假借道术之名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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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谢捧场,呵呵。
  小说是用文学的一种表达方式,既不是算命打卦,也不是道术的说明书。就像日本的忍者未必就像漩涡鸣人那样。
  如果阁下对什么是真正的道术有真知灼见,或许可以另辟专版,一定会去聆听教诲。呵呵。
  姜中虚摇摇头道:“师兄,自从我来到玄奥观,就没见过龙师叔迈出藏经阁一步。何况藏经阁中全是机关,传说那栋木楼竟是活的,不明就里的人进去无一可以走出来。师父羽化而去这么大的事,龙师叔都不曾下楼来,如今因为这事去找他老人家……”
  马大哉点头道:“是也,是也。哎?那个呸呸道人不是专门给龙师叔送饭的么?叫他进去请示师叔如何?”
  呸呸道人在一旁听闻,忙不迭地喊道:“我呸!好差事不会想到我,这种挨骂的事,就想到我老头子了!马大哉你也不看看,你虽是南太玄的大弟子,可哪一样比得上你的师弟们!成日里端着一张臭嘴,就会到处作威作福,我老头子虽是玄奥观的人,可不服你的管教,别把我当成那些小孩让你喝五吆六……”
  姜中虚见呸呸道人说得不中听,微微皱眉道:“你不去也就罢了,闲扯这些做什么。”
  马大哉脸色很是难看,哼了一声对柯不伶道:“罢也,罢也!既如此,就怪不得咱们不讲人情了。你们兄弟刚来玄奥观没几天,就自己惹出这样的麻烦,如何能为了这一个人劳师动众?除非……除非你能做成一件事。”
  柯不伶道:“什么事?”
  马大哉道:“此事倒是不难也!明日你若能将方丈的坐缸抬到大罗院,这也算有功于玄奥观,我就担着这个干系,命全观道众到山上搜寻你弟弟去也!”
  此言一出,围观的道士纷纷低声议论。
  大罗院是青城山全山道观的塔院,羽化道士的遗体都在那里焚化建塔埋葬,装缸的遗蜕也是暂时存放在那里。
  呸呸道人道:“我呸!马大哉你不救人也就是了,为何想出这个借口推脱,你这是想害死这孩子啊!”
  柯不伶不明就里,“抬坐缸倒没什么,只是我一个人怎么抬得动?”说着环视四周,玄奥观的道士与他不熟,谁肯与他搭伴,一个个面无表情地纷纷往后退。
  呸呸道人道:“孩子,爷爷一个烧火做饭的,也帮不上你什么忙,我就跟你一道去大罗院吧!”
  柯不伶深为感激,趴在地上连连磕头。
  李淳风见这些道士一个个漠然而视,心中感慨,道:“爷爷,我说话直了点,您别生气,您毕竟有了年纪,山路崎岖颠簸,如何受得了。我与这两兄弟很是有缘,索性好人做到底,我跟他一道去吧!”
  马大哉闻言,脸上似笑非笑,阴阳怪气地对李淳风道:“休要逞强也!李淳风,你肩膀上将要挑起的是玄奥观的方丈,你的力气担得起吗?”
  呸呸道人哼了一声,道:“上通天文下晓地理的术数大师们呢……还不如一个外来的小朋友……”


  夜里,李淳风就在柯不俐的床上休息。
  山间的夜晚异常宁静,窗外林间时不时传来悠长的风声,风声里还隐约夹杂着野兽凄厉的嚎叫。
  与李淳风柯不伶同一间云房的还有四名道士,墙角有两人睡不着,在一边低声说话。
  一个道:“哎,你知道今天在大殿上的装缸仪式是怎么回事吗?”
  另一个道:“不是有人叫闹鬼吗?究竟怎么回事?”
  一个压低声音道:“你知道吗,是装缸的时候,方丈的尸体突然睁开了眼睛,眼睛里流下了两行血泪呀……”
  另一个惊叫一声,道:“啊?是这样,这真是闹鬼呀,难道……难道方丈并非羽化成仙而去?”
  一个道:“谁知道呢,哎,不是说方丈画像上那两个仙童跟姓柯的两兄弟长得很像吗?莫非失踪的那个是被方丈的魂魄勾了去,到地府里陪伴老方丈?他们长得跟方丈遗像上的仙童一个模样,早就注定要死的……”
  另一个道:“哎,你知道吗,大罗院那个地方阴森诡异,平素没人敢进去,听说存放在那里的尸首,不知怎么就会被剥掉人皮,据说有个叫剥皮道人的,行踪诡异飘忽不定,一直在青城山的深山老林里晃荡,这回他们抬着坐缸去大罗院,说不定遇上剥皮道人就再也回不来了呢……”
  柯不伶听了,不由得一个冷战,紧紧咬住被角,浑身发抖,低声啜泣。怕别人笑话,不敢大声,嘤嘤哭道:“弟弟……弟弟……你快回来呀……”
  李淳风也听见了那两个道士的闲话,叹了口气,对柯不伶道:“早点睡吧,明天一早还要去大罗院呢。”来到玄奥观第一天就遇到这么多的怪事,李淳风心中也很是不安,只觉得玄奥观上上下下都充满着诡异的气氛。
  李淳风虽然自小清苦,却深爱洁净,云房里的被褥都透着一股霉味,摸上去一把糯湿,也不知被多少人盖过。初来乍到,没奈何只好和衣而卧,听着窗外的风声,心中起伏不定,一会儿想,柯不俐虽然失踪,毕竟还有个哥哥在挂念着,比起自己形单影只强之百倍。又想,说不定很快就可以见到“那个人”了,想到这里睡意全无,心中却又不由得一阵忐忑,不知“那个人”究竟会是什么样子。
  辗转反侧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地也不知是睡着还是醒着,恍惚之间来至一处,触目所及一草一木很是熟悉,却又说不清是在哪里。
  信步所至,来到一处山崖之上,抬眼望去,远处是九条山脉,如巨龙一般磅礴奔腾而至,龙头会聚一处,看那会聚之处,一马平川,林盛草美,一条长河屈曲环绕。此时山风悠长,山花翩然漫天飞舞。
  李淳风见此奇异景色,心潮澎湃,却不知该如何赞叹,忽听背后一人笑道:“不错,这就是‘九龙捧圣’的风水宝地!”
  李淳风回头一看,背后站着一人,那人头戴一字巾,面色微黑,浓眉大眼,鼻隆唇丰,一身青衫,衣袂在风中翩然飘动,一派敦厚耿正之气。看这相貌,李淳风不禁一愣,面前此人仿佛早已相识,却一时说不出在何时何地见过。
  李淳风拱手道:“不知兄台所说的‘九龙捧圣’是何意?”
  那人忙回礼,道:“堪舆相地,重在寻气。气行于土中,便生山泽树木。历来名山大川,其下必有真气贮藏。你看这山势磅礴,层峦叠嶂,可知下面蕴藏之气为真气正气。九为阳数至极,九道龙脉真气会聚于此,左有倚,右有护,前有照,后有靠,藏风聚气,所以林盛草美,在此地修建阴阳两宅,都是上上之选,可谓千载难逢的风水宝地啊。”
  李淳风恍然道:“原来兄台精通堪舆之道,还没请教兄台高姓大名。”
  那人忙道:“谈不上精通,兄台谬赞了,在下袁天罡。”
  第二章 捉鬼



  “两位小哥哥,且莫急着行,住住脚步,问你们一句话。”
  李淳风、柯不伶正抬着南太玄的坐缸在山路上前行,忽听一声又甜又糯的声音传来。
  两人抬头一看,路边一块一丈多高的大青石上抱膝坐着一个少女。
  那少女约莫十五六的年纪,头上颈上银饰簇拥闪亮,身穿墨绿紧身袄,下穿黑色百褶裙,衣裙边缘都绣着五指宽的色彩艳丽的花边,裙摆下露出一双粉白精赤的脚丫,看这身打扮不像是汉人。她容貌小巧,眼眸亮漆一般,一双眼睛好似要滴出水来,鲜红的嘴唇似笑非笑。背后衬着墨绿色的山林,真是艳丽不可方物。
  李淳风、柯不伶一时都愣住了,不知该怎么答话。
  少女见状,嘻嘻一笑,飞身从大石上跳下,头上颈上银饰一阵哗啦作响,她轻轻落在两人中间所抬坐缸的缸盖上,蹲坐着笑道:“怎么啦?小哥哥。你们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抬着的又是什么物事呢?”
  柯不伶听她语音清亮甜糯,加之浑身带着一股迷离的香气,一时整个人都傻住了,瞪着眼睛,张大嘴巴,僵在那里,浑然忘记肩上多了一个人的重量。李淳风道:“小妹妹,你且下来说话,这缸中是我们方丈的遗体,这样子很是不恭敬。”
  少女笑道:“你不说,我倒以为是抬着什么腊肉酱菜呢。你们汉人倒也奇怪,人死了要装进缸里。”双手一撑,飞身下来。
  李淳风道:“小妹妹,你怎么一个人在这深山老林里?你要问什么话呢?”说着,摇了一下肩膀上的扁担,兀自发呆的柯不伶这才惊醒过来,两人将坐缸放在地上。
  少女道:“好哥哥,我要去玄奥观,可是不知道怎么走,你们给我指一指路吧。”
  李淳风心中一奇,道:“你一个小姑娘家的去玄奥观做什么?”
  少女道:“哎呀,好哥哥,你就莫要问这么多了,就告诉我吧。”她声音甜糯,又一口一个哥哥,任谁也不好意思拒绝。
  柯不伶忙道:“沿着我们来时的路走过去就是了。”
  少女喜道:“原来你们就是玄奥观的,这可好了……”话音未落,忽然立起眉毛怒道:“难道玄奥观的方丈已经死了?”猛地搬起一块大石,砰地一声砸在缸盖上,缸盖立时碎了,“你给我出来!我千里迢迢地来到这里,谁叫你死了!”
  突生变故,让李淳风、柯不伶都大感意外,李淳风虽不是玄奥观弟子,可是往者已矣,这女孩子要毁坏南太玄的遗体,自是不能任她妄为的。便一闪身,挡在坐缸前面,伸手拦阻,道:“你究竟是何人!为何要毁坏方丈遗体!”
  少女哼了一声,气急败坏道:“告诉你也无妨,我是苗疆来的,名字叫做杨花花,我母亲生了重病,她说只有青城山玄奥观才有可以救治她的仙药,所以我便一个人偷跑出来,到玄奥观来给母亲找药,哪知……哼,这方丈却死了!”
  李淳风见如此说,心中释然,看看少女杨花花一双小脚,虽然白皙,却布满了被山石划伤的血丝,可见一路过来很是艰辛,便温颜道:“你为母亲找药,长途跋涉,必是抱着满怀的希望,可是你如今对方丈的遗体发火,也是于事无补。玄奥观高人众多,你又何必着急呢?”
  柯不伶道:“我听说,方丈南太玄的师弟号称‘千手药王’,天底下没有他治不了的病。据说有一年青城山上的溪流被别派的人投毒,全山几千道士中毒奄奄一息,一下子全部涌到玄奥观等着救治。这‘千手药王’来不及一一诊治,便叫数千道士全部坐在大殿前面的空地上,他老人家奋起神威,隔空取穴,一一封了他们的穴道,又甩手发出银针,给他们一一放血解毒,那场景看得所有人都眼花缭乱目瞪口呆,当真是像千手观音八臂罗汉下凡显圣一般。你去求求他,不是更好?”
  李淳风听柯不伶吹嘘得神乎其神,心知他有意要在杨花花面前讨好,自己当然不信,只好摇头微笑不语。
  杨花花闻言,立时转怒为喜,笑道:“哈哈,你说的也是。那我可对不住坐在缸里的老头了。”上前冲着坐缸道:“老方丈,我打搅你休息啦,我这就跟你的徒子徒孙把你好好安葬了!”对李淳风笑道:“咱们挖个坑把他埋了吧。”
  李淳风见杨花花生性率真,怒时雷轰电掣,转眼又晴空万里,有点苦笑不得,只好道:“我们是要将方丈遗体抬到大罗院塔林安放,你要赔礼道歉,跟我们一起去就是。”
  见缸盖已经碎了一个大洞,李淳风只好折了些树枝覆盖在上面。
  三人继续前行,李淳风在前,柯不伶在后,抬着坐缸,杨花花不紧不慢跟在后面,山路上越发幽静,只听见李淳风、柯不伶的喘息声。
  忽然,一阵奇怪而尖厉的声音在林间响起,那声音像是一个人在嘬嘴长啸,啸声里夹杂着狂喜与哀伤,啸声到最后简直有点上气不接下气,嘶哑而破碎。
  柯不伶一惊,道:“啥子东西在叫?听着瘆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李淳风有意吓他,“鬼,不是方丈的鬼魂,就是山间的饿鬼。”
  柯不伶惊叫一声,颤声道:“难道方丈真的连我也要带走?”
  李淳风突然想起他还陷在柯不俐失踪的恐慌中,心中有些后悔不该说这来吓唬他,便道:“说不定是什么山魈野猴子,哪来的那么多的鬼呀!”话音未落,又是一阵啸声,啸声忽远忽近,近时就像是在耳旁。李淳风觉得担子另一头的柯不伶在浑身颤抖。
  啸声过后,归于宁静。柯不伶不想在女孩子面前显得自己胆怯,强打精神道:“格老子,这林子可真是有点不对头。”
  忽听后面杨花花咯咯咯一阵笑,道:“山林有什么好怕的,我就是在山林寨子里长大的。我来唱歌给你们听,听了就不害怕了,”随即唱道:
  “角色哎,
  我要与你相交哎,
  就像镶满宝石的刀鞘,
  要配上亮闪闪的刀哎——

  角色哎,
  我要与你相交哎,
  就像雕琢精美的木碗,
  要配上长柄柄的勺哎——”
  歌声清亮质朴,令人耳目一新。李淳风笑道:“花花妹子,你在唱些什么,什么‘角色’‘角色’的?”
  李淳风生性放达,与人三言两语便会熟络起来,杨花花笑道:“我是在唱我们苗疆的山歌啊,你叫我‘妹子’,我很开心的,我该叫你什么呢?”
  李淳风道:“我的名字叫做李淳风,今年十六岁,我该比你年长,你叫我‘李大哥’就是了。”
  柯不伶忙道:“我姓柯,我叫……”
  话音未落,杨花花已打断他的话,笑道:“李大哥多俗套啊,不行,我要叫你‘角色哥哥’。”
  柯不伶见杨花花不答理他,心中怅然若失,哼了一声低声咕哝道:“这李大哥也不比我好看到哪儿去,什么‘角色哥哥’,怪里怪气的。”
  李淳风笑道:“这个称呼倒是别致,不知是什么意思呢?”
  杨花花嘻嘻一笑,并不回答,又接着唱了起来:
  “角色哎,
  我要与你相交哎,
  就像那七彩的凤凰,
  要落在青翠的梧桐树梢哎——”
  李淳风是何等聪明之人,自然听得出歌中男女暧昧的情愫,多少女人曾对他暗送秋波投之以桃,习以为常,对这些便丝毫不放在心上,只道是又多了一个倾慕他的人而已。一时兴起,也跟着唱道:“角色哎,我要与你相交哎——”
  杨花花咯咯一笑,道:“角色哥哥,你是唱给我听的吗?你是要与我相交吗?”
  李淳风笑道:“我只是听着好听,朗朗上口,就忍不住跟着唱起来了,呵呵……下面该怎么唱了?”
  杨花花笑道:“这歌不是你们男人唱的,你也不能叫我‘角色’。”
  李淳风道:“为啥子不能叫,我欢喜叫,就叫了,哪里来的那么多规矩啊?”
  杨花花闻言捂住嘴笑个不停,李淳风见逗得她很是开心,一时轻狂起来,便信口讲了一些一路上看到听到的男女之间的趣事,逗得杨花花连声叫着‘角色哥哥’,叫他多讲几段听听。
  再往前走,渐渐的现出一片枯木林来,枯木都是数人环抱粗细,看树龄也都有几百年了,只是都已枯死,只剩下蜷曲的枝干张牙舞爪。林间偶尔传来几声鸦鸣,更增添了些许诡异。
  林间露出一带石墙院落,三人来到院落门口,见门墙皆用石块垒成,上面藤萝缠绕,门楣上依稀辨认得出刻着“大罗塔院”四字。李淳风笑道:“妹子,跟你说着话,不知不觉就到了大罗院了,不然一路上乏味得很。”
  杨花花道:“怎么这么近呀,再这么走三天三夜我也不觉得累的。”
  柯不伶哼了一声,咕哝道:“李淳风你当我是死人啊?真是‘重色轻友’,跟我们兄弟没几句话说,见了女人就稀里哗啦说个不停。”
  走进塔院,中间是一条波浪一样弯曲的石径,两边密密麻麻高低错落地积列着无数石塔,不知有多少道士归老埋骨于此。石塔造型千奇百怪,大都一人多高,形态纤细,有的则是两人多高,造型雄浑古朴,想必是级别比较高的道士的。
  走到石径尽头,是一间小小的享殿,李淳风、柯不伶将坐缸放在屋檐下,三人进门看看,正中供着一块“青城山历代祖师大德之神位”,地面上积着厚厚的灰尘。
  出了享殿往后走,地上杂草凌乱,一间石屋歪歪扭扭地立在当中。
  三人还没进屋,一股腥臭气味便扑面而来,李淳风不由得伸手掩住口鼻,忽见杨花花并不怎么介意,也放下手来。
  屋内当中放着一张巨大的木案,案上戳着几把像是肉铺里的大砍刀。杨花花忽见梁上挂着几个白布口袋一样的东西,问道:“角色哥哥,你看墙上还挂着面口袋,难道这里还有一间包子铺?”
  李淳风走近仔细一看,忙转身拉着杨花花、柯不伶出了石屋,杨花花见李淳风脸色凝重,问道:“角色哥哥,你怎么了?”
  李淳风低声道:“那不是面口袋,那是人皮!”
  @wangmingni2012 2012-3-1 21:23:00
  貌似楼主好像前面的那个小说停更了,这个我估计也是个大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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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局都有分别发给需要的朋友,呵呵
  真是对不住大家!一忙就顾不上了。今天更三段!
  杨花花、柯不伶闻言都是一惊,李淳风道:“看来真的有个什么剥皮道人在这里行凶作恶!”
  再看石屋旁边是三座石头垒成砖窑一样的东西,窑里空空的,探头看看,窑底铺着一层厚厚的灰,灰里面散落着几根枯骨;窑壁上看上去油腻腻的,微风吹过,飘出一股奇异的味道,闻起来像是油炸的果子长了霉。
  柯不伶伸鼻子闻闻,道:“是谁在这里生火做饭?啥子味儿恁么怪?”
  李淳风摇摇头道:“什么生火做饭,这是烧尸体的地方,你闻到的是尸油味。”
  柯不伶大叫一声,蹲在地上捂着肚子呕吐起来,一边骂道:“格老子,我真是见到美女就糊涂了,这里不是烧死人的是什么,还他妈的闻什么闻!”
  这时,头上闷雷滚滚,天色顷刻之间阴暗下来,阴风四起,寒入肌骨。三人都不由得打了个冷战。柯不伶大惊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是鬼……鬼来了吗?”
  李淳风道:“乱叫啥子!不过是山间一时晴一时雨,哪里来的什么鬼神。”话音未落,树叶一片噼啪作响,豆大的雨点泼洒下来。
  三人忙跑进石屋避雨,屋内昏暗迷蒙,三人在木案旁边摸索到一条长木凳,搬到门口坐了。李淳风看看外面天色渐渐暗了下去,叹了口气道:“看样子这雨怕是一时半会停不了了,弄不好咱们今晚就要在这鬼地方过一夜了。”
  柯不伶“格老子格老子”地嘟囔个不住。风雨飘洒进来,梁上几个人皮口袋晃来晃去,被风鼓起,发出嘶嘶的声响。如此诡谲压抑的情景,杨花花原本兴致极高,唧唧咯咯跟李淳风说个不停,竟也打蔫了,三人一时都没了话说。
  这时突然传来一声尖厉的笑声,与先前在山路上听见的一模一样,头上屋顶砰地一声响,像是什么重物落在屋顶,随即又是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柯不伶浑身一颤,指着屋顶大叫:“什么东西,什么东西,是野兽吧!”
  李淳风低声道:“不要说话!这是两只脚走路的声音,是人!”
  脚步声极其轻盈迅捷,跑几步,停下来,又是几声哗啦哗啦声响,像是在掀开屋顶的瓦片,往屋内观看。抬头一看,果然屋顶出现一个小小的空格,一阵雨点飘洒下来,里面一个影子一闪而过。
  柯不伶吓得浑身发抖,低声叫道:“鬼,鬼……他跟上来了,他跟上我们了!”
  杨花花早已不耐烦,抢出一步,站在屋檐下叫道:“什么东西!下来!”
  话音刚落,白色雨幕中,一个白影一闪而没,消失在深草石塔丛中。
  杨花花想追赶,李淳风一把拉住,道:“他在明,我在暗,咱们以逸待劳,看看他想做什么。”
  杨花花笑道:“角色哥哥,听你的。”
  石塔丛中不时发出尖厉恐怖的笑声,白影忽而在左,忽而向右,闪烁不定。
  杨花花归座,皱眉道:“这是人是鬼?”
  柯不伶此时已心神大乱,大叫道:“鬼……鬼呀!必定是方丈的鬼魂来找我了。他带走了弟弟,现在又来捉我了!!”一边叫喊,一边抱着头往木案下面钻,哭喊道:“不要抓我……不要抓我呀……”
  李淳风心知柯不伶还在为画像的事心惊胆战,弯腰去扶柯不伶,道:“咱们三个人怕啥子!而且外面的是敌是友还不清楚,你怕成这个样子,像啥子话!”
  柯不伶疯了一样,双手乱抓,双脚乱踢,李淳风没防备被他一脚踢在小腹上,哎哟一声坐倒在地上。
  杨花花见状大怒,闪身来到案下,一把抓住柯不伶的头发,甩手就是两个巴掌打在柯不伶脸上,裙底飞起一脚,踢在他下巴上,柯不伶顿时七荤八素趴在地上。
  杨花花飞身来到李淳风身边,扶住问道:“角色哥哥,你怎么样?”
  李淳风自小虽家境贫寒,心性却极其骄傲,与人打架就算拼了命也绝不吃亏,此时无端挨了柯不伶的窝心脚,顿时气得眼冒金星,正想发作,忽听柯不伶大哭道:“你们都欺负我!连……连一个小丫头片子也欺负我!”
  李淳风闻言,叹了口气,也不跟他一般见识了,道:“柯不伶,你起来,好好说话!”
  柯不伶不理,还是趴在地上大哭。
  李淳风起身正色道:“柯不伶,我们是为了观里能派人出来找寻你弟弟,才来到这大罗院的。还没遇到什么艰险,你就吓成这样,还怎么找弟弟?!就算找到弟弟,你这个窝囊样子,又怎么能学好本事,下山去给你母亲争气?!你是哥哥,不俐的安危尚未知晓,你自己先垮掉,有什么用!你但凡有一点肩膀,担一点事情,有一点志气,不要把心思用在胡闹上面,好好学点东西,谁会欺负你?谁敢欺负你?”
  说着,一时想到小时候的种种心酸,声音不由得哽咽了。李淳风生性要强,发现自己失态,叹了口气,便不再言语。
  柯不伶把李淳风的话都听在耳朵里,哭了两声,自觉没趣,便爬起来,拍拍尘土,擦把眼泪,道:“李大哥,是我没用,我长得没你好看,又没你聪明,连名字都叫不伶不俐。小姑娘见了你,都争着投怀送抱。我就觉得我真是没用,又没人管,方丈的鬼魂又要来抓我,我就……我就心里空落落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你……你还好吧?疼不疼?”
  李淳风被他气乐了,摇摇头道:“你胡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男人要的是肩膀,脸蛋漂亮有什么用!”杨花花白了柯不伶一眼,低声骂了句:“狗屁叨叨。”
  这时,忽听一声阴恻恻的冷笑,三人抬头一看,屋檐下正站着一个身材矮小的道人。
  那道人头上松松地绾着个道髻,用一根树枝别着,瘦骨伶仃,更显得两只眼睛像鸡蛋一般大,嘴里牙齿横七竖八,龇在嘴唇外面,身披一件宽大的道袍,在风里晃荡晃荡,背负着双手,冷冷地看着三人。
  “几个小崽子不请自来?想是皮痒痒了吗?要不要我剥皮道人给你们挠一挠?”
  李淳风、柯不伶心中一凛,原来这矮子就是道士们私下传说的心狠手辣的剥皮道人!
  李淳风施礼道:“道长,我们是送玄奥观方丈的遗蜕来的。天降大雨,我们只好在这石屋内避雨,若这里是道长居住之所,请恕我们擅闯之罪。”
  剥皮道人哼了一声道:“什么?那是南太玄的尸首,亏他自命道行高深,怎么死了竟像一具枯木头一样,害得老子剥不成皮,吃不成肉。”
  柯不伶大惊道:“什么枯木头!你……你还要剥皮吃肉?你把方丈的尸体怎么了?”心中暗自着急,心想:“要是这道人把方丈的遗体毁了,被大师父和监院知道了,还怎么帮我找弟弟啊?”
  剥皮道人不答理柯不伶,一双眼睛在杨花花身上上上下下地打量,杨花花看着他的眼光,只觉得被看到了骨头里,浑身感觉不舒服,白了他一眼道:“看什么看,再看把你一双眼珠子挖出来!”这话原是说给李淳风听的,她心想:“要是角色哥哥也会这么看我就好了。”
  剥皮道人闻言,突然仰头尖厉地大笑起来,笑声像枭鸣一般嘶哑难听,道:“老子我平生就爱杀人剥皮剔骨吃肉,越是不老实的,我越是想弄死他,你这小妮子这么厉害,把老子的心都弄得痒起来了!”
  话音未落,一个闪身,李淳风、柯不伶尚未看清楚怎么回事,那道人已经鬼魅一般闪身在杨花花背后,袍袖中伸出一只鸟爪一般的大手朝杨花花脖颈捏过去!
  李淳风、柯不伶都是一凉,二人在云房就听道士们低声议论过这剥皮道人,想不到他行动这么诡异,还没来得及叫杨花花闪躲,杨花花就已完全受制于他。
  眼见大手就要捏在杨花花脖颈,忽然,一道红影一闪,剥皮道人一声尖叫,往后几个倒窜,站在桌子另一边,捧着右手,手上鲜血淋漓。
  再看杨花花肩上蹲着一只红色小兽,嘴里咯吱咯吱地咀嚼着什么。
  杨花花笑道:“皮皮,你还算来得及时,不然我要打你屁股了。”
  那小兽闻言,张开嘴来,舌头上赫然几截断指,杨花花笑道:“咬得好!谁叫他这脏手不老实了!”
  李淳风、柯不伶大为惊异,忙上前,见那小兽样子很是奇特:一身火也似的红毛,身体圆滚滚的,四条短短的腿几乎被淹没在皮毛里,头顶上生着一只角,两只眼睛乌溜溜的;咀嚼完了断指,咽了下去,张开嘴巴打了个哈欠,嘴巴大得竟装得下一个人头!
  柯不伶叫道:“这是啥子东西,怎么连骨头都吃了下去!”
  小兽闻言,张开大嘴,哈哈哈地叫了几声。
  柯不伶瞪大眼睛,叫道:“这……它是在笑吗?”
  杨花花眨眨眼睛,笑道:“对呀,我们家皮皮会笑的。”
  李淳风心中也大为惊异,他也见过不少世面,可这样的异兽却从未见过,道:“原来它的名字叫做皮皮,这是什么物种?我竟从未见过!”
  杨花花笑道:“皮皮,叫角色哥哥认识一下。打个招呼问个好!”
  皮皮闻言,在杨花花肩上忽然转过身来,撅起屁股,小尾巴竖起来左右摇摆。
  李淳风愕然道:“什么意思?”
  杨花花笑道:“你仔细看看。”
  李淳风凑近仔细看看,柯不伶见杨花花不叫他看,悻悻说道:“当心它放屁!”
  李淳风见皮皮尾巴下面也是长着齐整的红毛,并没有粪门,大叫道:“难道……难道这是一只貔貅?!”
  皮皮四腿一跳,转身过来,张嘴哈哈大笑,杨花花也跟着大笑,道:“角色哥哥,你真是见多识广!”
  李淳风道:“我只是听说过,世上竟真的有这种异兽!而且,它还会笑!”
  杨花花笑道:“是呀,可惜只有这一只,我倒是一直想给它找个伴呢。”说着,两眼看着李淳风,抿着嘴笑,话中之意不需明言,又道:“我要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跟着皮皮一笑,就烟消云散啦!”
  忽听对面冷笑一声,剥皮道人道:“你们把老子当成死人吗!”
  剥皮道人右手鲜血淋漓,食指中指已经被皮皮齐根咬断,大喝一声,右手猛地往前一推,一股黑气扑面而来,只听轰的一声,李淳风三人面前的大木桌竟被炸得粉碎,木屑四下乱飞。三人忙挥袖遮挡纵身闪躲。
  再看剥皮道人断指处一经用力,越发鲜血喷涌,他咬着牙恨恨地望着李淳风三人,李淳风大惊,心想:“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雷法’?若不是皮皮将他手指咬断,失了准头,说不定我们三人早就血肉模糊尸横当场了!”
  雷法是术数门中一种极有杀伤力的功法。
  此功法相传是创教祖师张道陵得太上老君亲授,炼精化气,炼气化神,修成内丹之后,将内丹运行于奇经八脉,蓄力自掌心“鬼路穴”发出,其威力足以碎金裂石,故称“掌心雷”。相传当日张天师以此绝技降妖伏魔,无往不利,无数妖魔在其掌心雷之下魂飞魄散。
  经过后世高道祖师研习发现,可以发雷之处并非只有掌心,不同的人,因其先天体质的不同,便有不同的最佳发雷穴位,人体四肢百骸无不可以发雷。所以,便统称该功法为“雷法”。可是,龙虎山一脉,却自然坚持张天师亲传的“掌心雷”才是“雷法”的正宗。
  剥皮道人冷笑着逼近上来,皮皮在杨花花肩上龇牙咧嘴,作势欲扑,杨花花生怕它被雷伤到,忙伸手阻止。李淳风忙站在杨花花前面,伸手拦阻,叫道:“道长,一场误会,大家有话好好说!”一边说一边四下里顾盼,希望找到什么利器御敌。
  杨花花见李淳风挺身护己,心中很是欢喜,却不知李淳风生性喜欢照顾弱小,在李淳风眼里,杨花花就是一个娇小的小姑娘,就算被剥皮道人的雷打到,也该是自己这个男人先来承受。一旁的柯不伶见了,心中暗自惭愧,面对剥皮道人的雷法,其实李淳风与他是一样的白丁,可是李淳风却敢挺身挡在前面,可见女孩子喜欢他,也不仅仅是因为他长了个好脸蛋,自己不甘落后,忙一闪身,从案板上抄起一把大砍刀,挺身上前,大叫:“你别过来!”
  剥皮道人看见眼前这人,脸上忽然现出一种难以置信的神色,瞪大眼睛看着柯不伶。
  这时,忽听院中塔林里发出一阵阵凄厉的笑声,剥皮道人闻声大惊。那笑声忽而东忽而西,白色雨雾中隐约可见一个白色的身影在长草塔林中忽隐忽现,阴森诡异。
  剥皮道人对李淳风等人哼了一声,“小崽子们,先洗干净皮肉等着,老子片刻便来享用。”说罢,双足点地飞身进入塔林,又几个起纵,已经站立在塔林中最高的一座石塔上,他俯身四下张望,厉声叫道:“有胆子鬼叫,就没胆子现身吗!给老子出来!”
  李淳风三人忙站在屋檐下,往院中塔林张望。那白影仍在四下乱窜,柯不伶道:“这就是方才在屋顶作怪的东西吗?这……这是人是鬼啊?”
  李淳风却在想:“这道人为何方才看见柯不伶会是一脸那样难以置信的表情?难道他认识柯不伶?”
  剥皮道人见那白影仍是不出来,心中大怒,连连挥手发雷,可是,一来白影奔跑迅速,二来剥皮道人失了手指真气外泄,白雨中,黑气滚滚,剥皮道人大声呵斥,炸得石屑纷飞,却仍是伤不到那白影。
  李淳风心中暗想:“这东西好狡猾,这分明是在慢慢消耗剥皮道人的真气!”再看一会儿,又想:“不对,看这白影往来奔跑,只是胜在快速,可是奔跑的路线却是不变的,不,这白影不只是在诱敌,他是跑不出那片塔林!这塔林,本身就是一座石阵!”
  石塔顶上的剥皮道人也想到了这点,飞身跳下石塔,钻入塔林,只见一道黑影左右闪烁,展眼间窜到了白影附近,一阵呼喝声起,长草石塔中,一黑一白两个身影此起彼伏,搏命厮打。
  那白影终究敌不过剥皮道人的雷法,猛地纵身攀着一座石塔爬到顶端。
  这时,李淳风三人才看清楚这白影的真实面目:一身白色泛青的皮肉赤条条的,两只火红的眼睛足有鸡蛋大小,满嘴的獠牙倒翻出来,四肢极其细长,手脚的指甲尖利蜷曲,全身皮包骨头,奇怪的是肚皮却像圆滚滚的一面大鼓。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白色蜘蛛抱着塔刹,蹲在雨里。那怪物肚皮一鼓,一声尖啸,一道烈火从口中直喷出来,四下扫射,剥皮道人见敌人攻势凶猛,也只好暂时在石塔背后躲避。若不是外面大雨滂沱,那火焰几乎要烧到石屋这边了。
  李淳风、柯不伶见了这怪物样貌,心中一亮,异口同声叫道:“饿鬼!”
  看这副样貌,这怪物不就是传说中的饿鬼吗?
  剥皮道人哈哈大笑,叫道:“看样子本事不小么,有本事才打得过瘾哪!”说罢也纵身上了一座石塔,与那饿鬼遥遥对峙。
  李淳风见剥皮道人虽然大笑,声音却已微微颤抖,身子也摇摇欲坠,低声道:“不好,这道人真气大耗,还在兀自逞强,看样子不行了!”
  杨花花道:“角色哥哥,咱们该帮哪一边?”
  李淳风摇头道:“我也不知道,看样子,两边都不是善类。而且,这塔林本身就是一座石阵,咱们不懂,进去了,兴许就出不来了!看看再说!”
  这时,忽见大罗院四周石墙上人影闪烁,转眼间,石墙上齐刷刷地落满了三四十条手持长剑、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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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人飞身来到石屋屋檐下,摘下斗笠,却是马大哉。马大哉道:“小畜生何其幸也!尚未伤了性命。”
  柯不伶道:“大师父,你们来得正好,再晚一刻,我们就性命不保了。”
  再看那饿鬼突然仰天大笑起来,笑声很是不屑,剥皮道人立时会意,哼了一声道:“畜生!你在笑老子要靠人多势众赢你吗?你放心,老子与这些人没有干系,擒你这畜生,老子一只手就绰绰有余了!”
  饿鬼听了越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几乎从塔刹上摔下来,分明是嘲笑剥皮道人强弩之末还在大吹法螺。剥皮道人几乎气炸了,将手一摆,厉声道:“周围的人听了,这畜生由老子一人收拾,哪个不识相的敢插手,老子手里的雷可不认人!”一语既了,一个又凶狠又猥琐的矮瘦道人竟也显得神威凛凛!
  李淳风心想:“这饿鬼懂得用激将法,不是一般的聪明呢!”
  马大哉看看天色越来越暗,心想若是这饿鬼逃出塔林,窜入林中,这漆黑的夜里,到哪里去抓它?不由得焦躁起来,对李淳风道:“你方才见剥皮道人从什么方位进入塔林的?”
  李淳风想了一想,伸手一指,道:“那里!”
  马大哉哦了一声,低头沉思,李淳风见他衣袖边缘微微颤动,知道他的手指在飞快地掐算。
  再看塔林中人影闪烁,一人一鬼又缠斗起来,剥皮道人掌中黑气纵横,打得石屑乱飞,那饿鬼频频口喷烈火,毫不退让。白雨,黄草,黑气,红火,交杂在一起,令人眼花缭乱!
  马大哉涌身跳到院中,骂骂咧咧大叫道:“这样纠缠下去,几时才算休!真是有勇无谋也!”墙头上三大监院也是暗自心焦。
  突然,塔林上方一阵火光乱窜,闪电如银蛇一般乍隐乍现,雷声滚滚,一团一团的白气积聚在塔林上方,墙头上众人只觉得一阵彻骨的寒气扑面而来,天气陡然变得阴寒无比,好似霎时进入了滴水成冰的隆冬季节,修为尚浅的玄奥观弟子不禁浑身发抖起来。
  这时塔林上方一片银光闪烁,众人一时眼睛都睁不开了,塔林中打斗的剥皮道人和饿鬼却都齐声惨叫起来。这时众人才看清楚,原来方圆一里的塔林上方的白雨,此时竟都凝结成了尖利的冰柱。冰柱齐齐坠下,就像尖刀利刃一般铺天盖地朝剥皮道人和饿鬼袭来。
  众人都暗自讶异,不知是哪位高手在暗中施展异术!
  剥皮道人霎时被冰柱砸得披头散发满脸鲜血,气得大声咒骂,一边挥舞着衣袖扫开冰柱,一边闪身找寻路径。那饿鬼赤身裸体,而塔林中都是锥状石塔,无处躲避,顿时浑身鲜血淋漓。
  李淳风见状心想:“这分明是谁在暗施异术,逼塔林中的一人一鬼出来啊。看样子,剥皮道人必定熟识路径,而那饿鬼也必定冒死跟随剥皮道人跑出来。可是,塔林方圆一里有余,墙头上玄奥观的人只有三四十人,那么多的出口,如何能堵住跑出来的饿鬼。”
  这时,忽听院中马大哉尖叫道:“不得了也!我命休也!朝这边跑出来了!”
  石屋中柯不伶连声叫苦道:“这不是正冲着咱们的方向吗,咋个办,咋个办,我就知道早晚要死在大师父这张臭嘴上!”
  墙头上姜中虚闻声,心知这大师兄虽然是师父座下大弟子,却最是不学无术,除了在一干弟子面前作威作福,其他一概不成,如今身临险境,自然只会大叫救命了,忙飞身跃到马大哉身边,只见面前长草一阵哗哗响动,一个身影闪现出来。
  姜中虚扬手一道白光飞出,咔嚓一声响,所发之雷正中脑袋,那人不曾防备,闷哼一声,便倒地不动了。
  阎至道、俞正欹带领玄奥观弟子一齐跃下墙头,见长草中还在窸窣作响,又跑出一人,便一齐上前,数十把长剑将他围了个水泄不通,一看剑下却是那遍体鳞伤的饿鬼,便不由分说捆了个结实,怕它又要喷火伤人,又用细铁链将它嘴巴上来回缠绕了十余圈。
  说来也怪,饿鬼此时被擒,塔林上方便连声响起几个霹雳,将阴寒白气震开,冰柱也随之止住。众人都四下打量,不知这暗中相助之人藏在哪里。
  再看地上躺着的剥皮道人早已是面目稀烂,奄奄一息。
  姜中虚哼了一声,“我以为是那饿鬼,原来是这怪物,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话音未落,剥皮道人忽然大叫一声,弹跳起来,张开两只嶙峋的大手,朝姜中虚扑过去。姜中虚后退两步,腰上长剑挥出,寒光闪过,将剥皮道人拦腰斩成两段。
  剥皮道人半截身体落在泥泞里,兀自张牙舞爪,嘴里含混不清地像是在咒骂什么。姜中虚冷笑道:“这怪物还不甘心就死!”举步上前。
  李淳风在石屋内突然想起剥皮道人看见柯不伶的表情,心中电光石火一闪,忙喊道:“道长且慢动手!”
  话虽出口,却为时已晚,只听啵的一声闷响,姜中虚一脚将剥皮道人的脑袋踩进了泥泞里,脑壳碎裂,一地污秽。
  姜中虚对马大哉道:“师兄勿惊,这怪物已经死了。”
  马大哉顿足大叫:“苦也!苦也!”
  姜中虚奇道:“这厮作恶多端,剥人皮吃人肉,已经羽化之人的尸体他也要糟蹋,那些失踪的小道士只怕也与他有关,早就该遭天谴了,我这是替天行道,有什么苦的?”
  马大哉道:“师弟呀,你不知道,这剥皮道人是森罗城的人质。他在咱们青城山虽然作恶多端,却没人敢管他。我们都唯恐避之不及,宁可凡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森罗城与玄奥观为了互不侵犯,方丈在世之时,与森罗城城主万通神订立盟约,互换人质。所以森罗城虽然是凶神恶煞,而且离青城山很近,两家却是一直和平相处。其实,万通神对玄奥观中的术数典籍早已垂涎三尺,先前碍于方丈的威名,不敢有所行动。现在方丈仙游,师弟你又杀了他的人质,他不是正好可以趁此时一举荡平玄奥观,将所有术数典籍收于囊中吗?哎,苦也!苦也!”
  姜中虚闻言,脸色也变了,失声道:“怎……怎么会这样,我怎么不知道?”
  酆都山森罗城,民间皆称之“鬼城”。酆都山从汉代开始,就是传说中的地府所在之处,后来有高人在酆都山开山立派,专门修习术数门中幻术一类,行事神秘莫测,如同鬼魅。后来声势逐渐壮大,更筑城立寨,名为森罗城。传至今日,城主名为万通神,号称“面燃鬼王”,传说幻术已经修习到了通神的境界。森罗城在江湖上虽不是肆意妄为一味作恶,可是惹到森罗城的人无不惨遭横死,而且手段毒辣,令人发指。所以江湖上谈及森罗城,无不色变,见到森罗城的人,唯恐避之不及。
  马大哉叹气道:“此乃机密也!我玄奥观乃是名门正派,而森罗城所修习的都是为我等正派之人所不齿的邪术,与之互换人质,并非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有什么好张扬的,所以,师父只将此事告诉了我一人。”
  阎至道哼了一声,道:“就算惹了森罗城又怎样,咱们玄奥观数百年的基业,人才济济,难道还怕了他们这些邪魔歪道不成?师父虽然不在了,咱们几个衣钵弟子,好歹也不会堕了他老人家的威名。咱们只要尽快推举出继任方丈,振臂一呼,青城山全山道观必定响应,怕他做甚!他万通神是鬼王,我阎至道便是阎王,看看到底是谁法力高强!”
  马大哉听了,还是连连叹气,低头不语。
  姜中虚道:“师兄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姜中虚既然杀了森罗城的人质,便一人做事一人当,来日便上酆都山向万通神当面说个明白便是。”
  马大哉叹气道:“就怕你还没上山,他就派遣来使,来青城山作乱了!罢也,罢也,咱们先清理了此地,再回观中从长计议吧。”
  被缚住那怪物虽然被冰柱戳得遍体鳞伤,此时稍得喘息,又咬牙切齿,呜呜低吼起来,不住地挣扎,想挣脱身上的绳索。
  大雨此时已停,李淳风三人也凑到近前观看。马大哉一见杨花花,叫道:“怪哉!你这女娃娃又是哪里来的?穿得这么怪模怪样,来青城山做甚?” 阎至道、俞正欹闻言,都在杨花花身上上下打量。
  杨花花用手在鼻子前连连扇动,道:“好臭好臭!”
  忽然,姜中虚一闪身来到杨花花背后,猛的伸手将她的衣领向下拉开,杨花花肩上的皮皮护主心切,张开大嘴就咬。
  李淳风心中一直感念姜中虚的风度,方才虽然他杀死剥皮道人手段过于狠辣,毕竟还是有担当的,忙大叫:“皮皮,不要咬,他是好人。”
  姜中虚在杨花花后脖颈扫了一眼,闪身退下,在马大哉耳边说:“她大椎穴没有陷下去,不是素女寨的人。”
  杨花花心中大怒,就要发作,李淳风忙低声道:“这些人怕素女寨的人怕得要死,他们见你这身打扮,误以为是素女寨的,你就不要跟他们一般见识啦。他们自己已经内忧外患了,你就少说话,别再给他们添乱了。”
  杨花花笑道:“角色哥哥,你这是为我好,你为他们求情,我便不找他们的麻烦。”果然便守住嘴巴,不再说话,心中还是不平,哼了一声,扭头对皮皮道:“记着这个坏人!早晚再咬他一口!”
  李淳风忙又笑着对马大哉道:“大师父,她只是从苗疆来青城山找药的,不相干,不相干。”
  马大哉哼了一声,道:“多嘴也!方丈的遗蜕现在何处?交给你们的事完成了吗?”
  李淳风忙道:“坐缸就在前面享殿,可是方才剥皮道人说他剥不成皮吃不成肉,想必已经看过方丈遗蜕,不知遗蜕有没有被他毁坏。”
  李淳风、柯不伶引着马大哉等人来到享殿,众人举火一看,马大哉大叫起来:“苦也!苦也!”
  原来南太玄的坐缸已然四分五裂碎在地上,石灰木炭散落一地,一具尸体歪在中间。
  这时,李淳风才真正见到南太玄的遗蜕。
  这具尸体呈端坐的姿势,可是只有两尺多高,就算南太玄生前身材瘦小,也不至于瘦小至此。而且身上的道袍看起来松松垮垮的,显然并不合身。再看南太玄的面容,一张脸竟是皮包骨头,而且脸上皮肉紧紧贴在头骨上,一个去世三四天的人就算是包在石灰木炭中,又怎会枯槁至此?
  尸体双眼睁开,眼珠已缩成小小一粒,在眼眶中若隐若现,嘴巴大张,舌头也已干瘪成薄薄的一片。
  李淳风暗自奇怪,他听那些道士私下议论说南太玄的尸体在装缸之时突然睁开眼睛,而且眼中流出鲜血,看此时的模样,显然并不像道士们所描述的。若是道士描述是真,那么,只能说明南太玄的尸体在装缸的时候并不是这样,而是在装缸之后,还在继续干枯,以至于变成现在的模样。便忍不住上前弯腰在南太玄脸上摸了一把,触手干枯僵硬,如同木柴一般。
  马大哉见状大叫:“小畜生何其无礼也!”
  李淳风转身对马大哉道:“大师父,你不觉得方丈的遗蜕很是诡异吗?难道一个修行高深的人死后就是这个样子?”
  马大哉一愣,想了一想,道:“确是怪也!不过,师父羽化之前几日,便是粒米不进,上吐下泻,整个人就瘦了一大圈。这也是修行之人羽化之前洁净自身的一个法子。可是,要干枯成这个样子,还是……还是……有些奇怪。”
  李淳风道:“大师父可曾见过方丈排泄之物?”
  马大哉道:“然也!然也!我是他老人家座下大弟子,虽没本事继承他老人家衣钵,他老人家临终之时侍奉汤水却是应该的。我见他老人家排泄的都是清水一样的东西。”
  李淳风摇头道:“若是净化自身,那排泄出来的便应该是污秽之物,大多应该是黑色或者灰褐色。以此看来,方丈并非自然羽化!”
  马大哉苦着脸道:“何意也?师父羽化之前,确是身体不适。他老人家跟我说,这只是尸解的前兆。”
  李淳风道:“何谓‘尸解’?”
  马大哉道:“这你就不知也!修道之人修行圆满,便可以舍弃这个肉身。舍弃的方法有很多种,有的像凡人一样病死,而神魂却得以飞升;有的只留下头发、指甲或者衣冠,身体消失;有的借着刀兵之祸,让肉身死去。这就是‘尸解’。或许师父的尸解,就是选择像凡人一样病死。”
  李淳风点头道:“道长说得好,只要是尸解,那么这个修行人必定是生死自由的,可以自己选择离开的时辰的。可是,看方丈现在的模样,何曾有半点来去自由的洒脱。”
  这时,有弟子从一旁搬来一口完好的大缸,一面忙着收拾地上的石灰木炭,把南太玄的遗蜕重新敛葬进去,又重新诵经念咒一番才罢。
  马大哉哀叹道:“师父死得蹊跷,又惹上了森罗城,方才有人助阵,将落雨凝结成冰,看那样子竟是茅山派的五行术,虽是好意,却难保不是茅山派派来的奸细,哎!真是内忧外患祸不单行,山雨欲来来日大难啊。”摇头晃脑嗟叹不已。
  几个道士找寻到一个大铁笼子,将饿鬼塞了进去,用幔布盖好,一行人离开大罗院。
  李淳风走在最后,看着两旁的塔林,心想:“就这么几座石塔,能有多大的威力,怎么会走进去就出不来呢?”趁人不注意,一扭身向左一抬脚,窜进塔林里。
  刚一站稳,忽然感觉四下一片雄浑的罡气一齐呼啸而来,一瞬间几乎窒息。神魂稍定,抬眼看看周围,哪里是一座座石塔,分明是一队队一列列执戈披甲的大军,个个军士面目凶狠咬牙切齿,好像要把李淳风碎为齑粉。李淳风只觉得头晕目眩,胸中烦恶,暗叫不妙,扭头看看来时的方向,哪里还分得清路径,早已被军士塞得水泄不通。
  李淳风心想:“我只是迈进阵中一步而已,怎么竟有如此大的变化!好在我还不曾深入……”眼看军士就要将长矛刺到他身上,他闭上眼睛,向着来时的方位退回一步,再睁开眼睛看时,还是站在枯草离离的石板路上。
  此时,李淳风确实有一点心悦诚服,心想:“玄奥观的术数果真不是浪得虚名,一座塔林便有此威力。”
  @diodio1989 2012-3-5 11:55:00
  河图洛书不是黄帝时候的事么?
  怎么变成伏羲得了河图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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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普遍的一种说法是伏羲氏得到龙马神龟献给他的河图洛书,并受到启发画出八卦。
  小说里采用的是这种普遍的说法。其实河图洛书的历史太过久远,几乎已经无从考证它的来源了。
  第三章 拜师
  回到玄奥观,已是曙光微露。
  一行人刚要迈进大门,马大哉扭头盯着李淳风道:“你不是来青城山看饿鬼吗?现在饿鬼已经看到了,还留下来做什么?”
  李淳风一愣,有点尴尬,道:“我想……在玄奥观学习术数……”
  马大哉笑道:“真是奇哉怪也!先前姜师弟要收你做弟子,你不答应,现在反要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姜中虚闻言笑道:“大师兄何必这般计较,年轻人总归是心高气傲的。”
  马大哉哼了一声,“可是他把玄奥观当成什么地方了。”扭头转向李淳风,“你是当真要入玄奥观?”
  李淳风点头应是,心想这马脸大哉肚子里不知又在生什么坏水了。
  马大哉道:“好也!”左右看看,见门口一个少年道士在低头扫地,一班人马回来,他却丝毫不在意,可见极其专心。便招手叫道:“你过来!”
  那少年道士闻言抬头,见是马大哉,提着扫帚走过来,施礼道:“大师父有何吩咐。”
  马大哉对李淳风道:“你要入玄奥观,可以,但是你要从最低一层开始。”指着少年道士说:“你就拜他为师吧!”
  少年道士闻言忙道:“大师父,这怎么可以,我只会洒水扫地,怎能做别人的师父?而且,未经师父许可,怎能乱收弟子。”
  马大哉道:“你是谁的门下?”
  少年道士恭恭敬敬道:“弟子是三师父门下。入门三年,只是听三师父讲过几次道,并没有什么才学。”虽如此说,神色却很是泰然。阎至道在一旁微笑不语。
  李淳风闻言一阵恼怒,正想出言拒绝,扭头看见那小道士的模样,不由得愣在那里。
  马大哉在一旁微微冷笑,心想这个心高气傲的年轻人必定不堪其辱愤然离去。
  却见李淳风对少年道士抱拳施礼道:“还没请教高姓大名?”
  少年道士忙还礼,还没言声,李淳风抢先道:“可是姓袁?”
  少年道士一愣,道:“正是。”
  李淳风又道:“大名可是天罡?”
  此言一出,少年道士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半晌道:“你……怎么知道?”
  术数门中,大师级的人物往往有未卜先知的本事,马大哉暗自奇怪,心想难道这小子深藏不露,竟已到了如此境界,如今说要在玄奥观修习术数竟是戏耍于我?我还让他拜一个扫地道士为师,岂不是滑稽?
  李淳风露这一手很是让马大哉难堪,他哪里知道这少年道士袁天罡正是李淳风前日梦中所见之人!虽然梦中所见袁天罡的身形已是成人模样,看面目却一眼便识得出来。
  李淳风心想:“原来这位仁兄与我有缘,尚未见面便在梦中现身。而且他在梦中精于堪舆之术,想必不是凡人,也说不定我与他前世便是师徒或是兄弟,我便拜他为师又有何妨,顺便气一气这马脸的大哉。”
  马大哉正在尴尬异常,李淳风已整肃衣衫,恭恭敬敬跪倒在地,向少年道士袁天罡磕头道:“师父在上,请受弟子三拜!没准备什么像样的礼品,请师父见谅!”说着,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头。
  袁天罡忙闪在一边,将李淳风拉起来,道:“使不得,使不得,这……折杀我了!”
  姜中虚对马大哉笑道:“李淳风这孩子倒是个心胸豁达不拘小节之人。”
  柯不伶在一旁插言道:“李大哥,那你岂不是要给我叫师叔了?”
  李淳风白了他一眼,道:“是,师叔。”又对马大哉、姜中虚道:“两位师祖,李淳风虽拜了师,可是并不做道士,那些三清四御斗母星君,我是不拜的,那些仪轨课诵我也一概不参加。”
  姜中虚笑道:“好了,好了,没人勉强你。”
  众人将关押饿鬼的铁笼放在大殿前,刚散了早课的一众道士纷纷挤过来观看,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几个道士搬过四张椅子,“大中至正”四人分别坐下。
  玄奥观弟子聚拢过来,站立两厢。马大哉看人来得差不多了,起身道:“实乃先师庇佑也!今日得以擒获此元凶!”看看道众都是一脸疑惑不解的模样,又道:“众所周知,我玄奥观为青城山第一大观。全山道众五千余人皆须在玄奥观登记造册,可是,这几年不断有道士无缘无故失踪,累计到今日也有数百人。原本道众出外云游,或登仙或羽化,不再返回也是常有的事。可是近日这失踪的事也开始出现在我玄奥观,再看昨日小道士柯不俐失踪,显然不是自己外出,说不定有人背后阴谋设计。于是我等便订下计策,决意引出这元凶……”
  李淳风听了,心中大不以为然,心想:“原来我跟柯不伶冒着性命危险,竟是他们安排下的计策。”便道:“师祖,原来青城山上一直有人失踪,不知可曾有人失踪之后,过了一些时日,又返回青城山的呢?”
  马大哉白了他一眼,显然对他插言很是不满,道:“多嘴也!正因为这些失踪之人没有一个再返回青城山原先的道观,我等这才怀疑是被人掳走,遭遇了不测。”
  柯不伶闻言大叫:“大师父,那我弟弟岂不是凶多吉少!”
  马大哉点点头,叹了口气。
  李淳风道:“既然是被人掳走,那么何以确定派我与柯不伶去往大罗院便能引出这元凶呢?”
  马大哉大为不悦,道:“此人何其多嘴也!”顿了一顿,道:“原先失踪的道士都是十几岁的年轻小道,原本我们以为是被素女寨掳去做那伤天害理的采补之术……”
  李淳风见说到素女寨,怕杨花花发怒,忙扭头看去,哪知杨花花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浑然不觉马大哉在说什么。李淳风虽然生性洒脱不羁,可是被一个少女这样直视,还是不由得脸色一红。
  姜中虚低声对马大哉道:“师兄,这里有苗疆的人,提防流言外传啊。”
  马大哉又干咳一声,道:“然也,然也……这个……小道士在道观云房中尚且遭其毒手,更何况在荒僻的山路院落中呢?”
  李淳风冷笑道:“原来我们这两个年轻人是做了你老人家布下的诱饵。”
  马大哉脸色一沉,干咳一声道:“这也是我与监院商量的结果。我们及时赶到,你们有惊无险,做一做那个……什么又何妨……”
  李淳风又道:“我们在大罗院剥皮道人所住石屋内看见还有剥下的人皮,此人心狠手辣,性情乖戾,我看他倒是最可疑。”
  马大哉点头道:“然也!”想了一想,道:“什么然也啊!剥皮道人掳走这么多小道士做什么!而且他又是森罗城的人质,怎么会干出这样残忍无道之事,难道他不怕我们查出来,兴师问罪一举荡平森罗城吗?”
  玄奥观乃是术数祖庭,碍于身份地位,很少主动向别派挑战,所以别派的底细也很难知晓。术数一门,论阴毒,当属苗疆素女寨,论狠辣,当属酆都山森罗城。素女寨和森罗城的种种诡异传闻,早已在术士们中间传得沸沸扬扬,可是没人知道他们的手段究竟有多恐怖,说到“荡平森罗城”,实在是心里没底。
  李淳风指着铁笼道:“那么这笼中的怪物又是什么来头?”
  马大哉道:“你们在屋中避雨之时,这怪物就在屋顶上来回窥视,伺机下手。因为那剥皮道人来到,才把他吓跑。”
  李淳风道:“因此师祖就断定这饿鬼就是所有失踪道士的幕后黑手?”
  马大哉一拍大腿站起身来,大声道:“不错!今日就是要三堂会审这饿鬼!看他还有多少党羽在暗中埋伏伺机作恶!”扭头道:“来人,把笼子上的幔布掀开!”
  李淳风见马大哉此时耀武扬威,想起他在大罗院吓得那副模样,不禁暗自冷笑。
  几个道士应声上前,掀开幔布,笼中立刻发出一声尖厉的叫声,几个道士惊叫一声,忙往后闪躲。笼中饿鬼一见光亮,顿时清醒,看看围观众人,大为焦躁,虽被捆得结实,还是不住的呜呜吼叫。
  围观道众一齐惊呼:
  “哎呀!这就是饿鬼?”
  “原来真的有饿鬼!”
  “难道那些失踪的道众都是死于这怪物之手?”
  “不少人去后山就再也没回来,说不定也是这怪物所为!”
  柯不伶一见饿鬼,恨得咬牙切齿,转身拾起一块石头朝饿鬼砸过去。石头穿过栏杆,当地一声砸在饿鬼身上,听声音竟像是砸在铜铁上一般。
  马大哉大喝道:“呔!那畜生饿鬼!你可知身在何处!你可知道爷是谁!”
  姜中虚、阎至道、俞正欹见马大哉这样审问,一时都傻眼,暗自好笑,摇头叹气。
  李淳风笑嘻嘻道:“师祖,它既是畜生知道你老人家大名又有何用?再说了,你怎么知道这笼子里的就是饿鬼?”
  马大哉一愣,想了一想道:“废话也!《太乙天尊救苦经》上说饿鬼‘喉细如针,腹大如鼓,身如铁石,口中吐火’,不就是这般模样吗?”
  李淳风笑道:“看模样确是不错,可是既然是鬼,就应该有别于人,师祖,鬼不都是没有形体,来无影去无踪的么?为什么眼前这饿鬼还会被锁在笼子里呢?”
  马大哉一时愕然,左盼右顾希望三个师弟解围,却见三人都是低着头,一副忍俊不禁的表情,哼了一声,心想:“没良心的东西也!原来你们也在看我的热闹!”
  这时已过辰时,日影渐渐移往正南,大殿之前阳光普照。
  阳光照在铁笼之上,李淳风笑道:“师祖,你看这饿鬼还有影子呢?莫非师祖的计策失误,只是捉来了一只不知名的野兽?”
  话音未落,忽听那饿鬼厉声尖叫,哔哔勃勃几声,已经将身上绳索尽数绷断,又伸手扯掉绑在嘴巴上的铁链,手脚攀住栏杆拼命摇晃。
  马大哉就在饿鬼正前方,见状惊叫一声,后退几步,将背后的椅子掀翻,仰面倒在地上。
  姜中虚大喝:“剑阵!保护大师兄!”一众道士一齐拔出宝剑,围在木笼周围,叫道:“大师父不要惊慌!”
  那铁笼放在大罗院风吹雨淋时日已久,早已朽坏,饿鬼力大无比,哪里经得起它几下摇晃,马大哉战战兢兢还没爬起身来,只听哗啦一阵响,那铁笼已经被饿鬼扯开一个巨大的缺口。
  持剑道众呐喊一声,一齐挺剑上前,寒光闪烁,数十把宝剑一齐剁下,宝剑砍在饿鬼身上,一阵铿锵作响,人人都觉得手腕一阵发麻。
  再看饿鬼虽然皮肉鲜血淋漓,可是筋骨竟像丝毫没伤到一般浑然不觉。正在惊愕之际,那饿鬼伸手抓住几把宝剑,几声尖啸,一阵叮当作响,手中宝剑尽数被它拗断。
  道众惊叫一声,一齐撒手后退。一个稍微慢了一步,被饿鬼一把抓住,扯住两只脚腕,扑哧一声闷响,生生将一个活人撕成两半。脏腑撒落一地,饿鬼哈哈尖笑,抓着地上的脏腑往嘴里塞,吃了两口,却见他肚子一鼓一鼓,嗷的一声尖啸,张开嘴巴,仰天喷出一道烈焰,样子很是凶悍!
  马大哉见状,吓得心胆俱裂,哆哆嗦嗦站不起来。姜中虚、阎至道、俞正欹一齐愤然起身,手中捏诀,就要发雷。
  围住饿鬼的道众一旦撤开,阳光便直射在饿鬼身上。
  忽然饿鬼撇下手中血食,拔腿就跑。姜阎俞三人正要追赶,那饿鬼不防踩着地上的血泊,扑通一跤滑倒,趴在地上长声嗷嗷惨叫。
  李淳风大为惊讶,心想:“这饿鬼刀剑尚且不怕,怎么摔一跤会这样惨叫。”
  再看饿鬼哆哆嗦嗦想要爬起来,连撑几下,好像都无力支撑。眨眼之间,它身上的皮肉竟像暴雨之中的颓墙土灰一般,噼里啪啦一块一块连浆带水地往下掉。
  饿鬼张开大嘴,长声惨叫,李淳风心中一动,闪身站在饿鬼面前,想看个究竟,三人一齐大叫:“危险”、“当心!”、“回来!”
  叫“危险”之人是姜中虚,叫“当心”之人是袁天罡,叫“回来”之人是杨花花。
  李淳风是何等聪明之人,瞬时之间已经明白三人言外之意。姜中虚的一声“危险”,乃是一个长辈对晚辈的提醒;袁天罡的“当心”,是知道李淳风看出其中的蹊跷,既是提醒又是鼓励;而杨花花的一声“回来”,则纯粹是发自肺腑的关爱了。
  李淳风微笑向三人示意,扭头仔细看那饿鬼,不由得大吃一惊:只见它张开大嘴,长声惨叫,口中的舌头竟是齐齐地短了一截,就像是被剪刀剪掉的一样。
  眨眼之间,饿鬼浑身的皮肉像腐烂融化一般掉光,在地上化成一摊黏糊糊的汤水,只剩一副雪白的骨架。
  一股恶臭袭来,李淳风掩住口鼻,倒退几步,再看那骨架咯咯几声响,哗啦啦散落在地上。
  李淳风退回袁天罡身旁,见他双眼紧盯着骨架,左手手指飞快地掐动,像是在计算什么。
  再过一刻,那散落的白骨也慢慢地变成白灰一样的东西,融在了一地尸水里。
  李淳风看着袁天罡,袁天罡手指停住,扭头也看着李淳风,低声道:“两百零六块骨头!”
  李淳风不解,袁天罡又道:“只有人的骨头才是两百零六块!”
  马大哉惊魂甫定,嘴里骂骂咧咧地对李淳风叫道:“小畜生!还说什么!这不是鬼是什么!鬼就是见不得光的嘛!见了光就化成血水,不是鬼是什么!”
  忽然,袁天罡、李淳风同时“咦”了一声,举步上前,蹲在那摊尸水旁边,只见一尾一寸长的鲜红的小鱼在尸水中一跳一跳。
  袁天罡、李淳风对望一看,都不解尸水中为何会有一条小小的活鱼,难道是饿鬼吃下去的东西?怎么此刻竟然还活着?李淳风两指将小鱼捏起,还没看仔细,一阵嗤嗤作响,那小鱼竟化作一缕轻烟消失无踪了。
  围观道众见此情景都大为骇异,“大中至正”四人也索然无解,也无从知晓那些失踪的小道士是不是真的就被这饿鬼抓走,心中都觉得修道数十年来所见的奇异之事都无过于今日。
  四人正想转身回屋,忽听一声甜糯的声音叫道:“几位大叔等一下!”
  李淳风一看,正是杨花花。杨花花笑道:“角色哥哥,我看他们的事也忙活完了,可以说说我的事了吧……”
  话音未落,一人猛地闪身上前,伸手抓住杨花花的手腕,杨花花肩上的皮皮见状就要咬下去,杨花花见姜中虚一手抓住自己,一手捏诀,生怕他手中之雷发出伤了皮皮,忙叫道:“不要咬!”
  皮皮住嘴,恶狠狠瞪着姜中虚,见这人三番两次冒犯自己的主人,早就恨得牙根痒痒了。
  姜中虚冷冷说道:“你方才叫他什么?”
  杨花花斜眼看着姜中虚,道:“我叫他‘角色哥哥’,碍着你什么事了!”见姜中虚凶巴巴地盯着自己,左手像铁钳一样抓住自己的手腕,心中讶异这称呼不知有什么不妥。
  李淳风不知又有什么变故,忙上前道:“二师祖,到底怎么了,有话好好说。”
  姜中虚哼了一声,道:“你还要说她不是素女寨的人吗?”
  李淳风不解,道:“这……何以见得?”
  姜中虚叹了口气,道:“哎,傻孩子,你可知道这妖女叫你‘角色’二字的含义?”
  李淳风茫然不解,摇了摇头,道:“有什么不对吗?”
  姜中虚又叹了口气,道:“嗐,这……这种龌龊的事真是叫人难以启齿。”
  李淳风也顾不得什么“角色”,对杨花花道:“妹子,你不是上青城山来找药的吗?”
  杨花花道:“是呀。可是这些人一个个凶得像鬼一样,倒像是我故意来找碴儿的。”
  李淳风对姜中虚道:“二师祖,她不会撒谎的,你放下她吧!就算是素女寨的,也未必个个都是坏人。”
  姜中虚哼了一声,道:“素女寨中个个都是妖孽,这有什么好说的!”
  杨花花闻言大怒,叫道:“你说什么!我是看在角色哥哥的分儿上,才给你这长胡子几分面子,你真以为我杨花花是好欺负的吗!”
  李淳风忙道:“妹子,不要吵嘴,大师祖和三位监院都在,你要找什么药,现在就说出来,他们都是修道之人,念在治病救人的道理上,他们不会不管的。”
  杨花花哼了一声道:“我来寻药,可并不是求你们!有便有,没有的话,要打便打,不用这么疑神疑鬼得把别人当贼看!我要‘火珠胎’,你们谁手上有这味药?”
  李淳风闻言看看袁天罡,袁天罡一脸疑惑,摇了摇头,看看马大哉、阎至道、俞正欹,也是如此,再看姜中虚,却是脸色铁青,冷冷说道:“丫头,阴寿裳是你什么人!你为何要来找‘火珠胎’!”说着,不由得手上用力,杨花花吃痛,哎呀一声叫,皮皮护主心切,张嘴就咬下去。
  姜中虚与杨花花近在咫尺,无法发雷,忙松开手。杨花花一时脱缚,双足连点,退开数丈。
  姜中虚锵啷拔出长剑,大喝一声:“金锁七杀阵!”姜中虚手中宝剑名为“冰鲛”,长三尺九寸,宽一寸三,长剑拔出,如万年玄冰一般彻寒通透,寒气如刀,四下飞旋,众人脸上顿觉如冰刀划过一般。
  众人闻声大为惊愕。
  @幽寒居士 2012-3-5 20:31:00
  为啥这么有潜力的书没人看的出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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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呵,多谢捧场,再接再厉,希望不会让你们失望!
  @寂神寞 2012-3-6 11:03:00
  感觉楼主不应该换ID的,都不好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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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呵,感觉更喜欢“阿傩”这个名字,这不,咱们还是有缘分再见了嘛,呵呵......
  @寂神寞 2012-3-6 11:03:00
  感觉楼主不应该换ID的,都不好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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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呵,感觉还是最喜欢“阿傩”这个名字,这不,咱们还是有缘再见了嘛,呵呵.....
  @幽寒居士 2012-3-7 21:51:00
  看我慧眼识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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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谢鼓励,非常感动,呵呵!点击率是其次的。
  金锁七杀阵是玄奥观中极为厉害的一种阵法,阵势摆开,不但有一百零八名道士参与,更有三大监院从中周旋。金锁七杀阵是从八门金锁阵演化而来,原本阵势有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阵中之人,若是能从生门杀出,便可以脱困。如此设置,也是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的道理,只要阵中之人有能力挣脱,便不会赶尽杀绝。
  可是,金锁七杀阵却只有七门,唯独没有生门。一旦陷入阵中,不但东西莫辨,百余人按方位发动,更能发挥出千万人的威力。剑阵全盘呼应,长剑攻势反反复复,最终敌人只能死于乱剑之下。
  众人见姜中虚一改往日的温文儒雅,声色俱厉号令以金锁七杀阵制敌,虽不知这娇滴滴的小姑娘是什么来头,也只好纷纷拔剑,占住各自方位,霎时间寒光闪闪衣袂翩飞,一百零八名道士将杨花花团团围在阵中。
  李淳风见状不妙,忙挡在杨花花身前,大声道:“二师祖,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此时阵势已然结成,杀气陡然升起,如凛冽寒风扑面而来。
  姜中虚一直对他优遇有加,见他胡闹,不禁怒道:“你出去,与你不相干!”
  李淳风大叫道:“事情没有分个青红皂白,就妄动刀兵,这是什么道理!”
  姜中虚冷冷说道:“我还要跟你说什么道理吗!”
  李淳风心中一凛,他与姜中虚相识不过一日,他知道姜中虚只是欣赏他的才气与聪明,此时杨花花或许真的是犯了玄奥观的大忌,要非杀不可,他要是捣乱,想必也照杀不误了。
  姜中虚长剑一指,大喝一声:“杀!”
  七杀阵顿时发动起来!
  正统术数门中,以炼气为第一要务。玄奥观门下术士皆是个中高手。一把宝剑在一般习武练剑之人的手中,只是用于砍斫杀伤敌人,可是在炼气有成的术士手中,却可以发挥出非比寻常的功用。
  运气于剑,剑发剑气,剑气纵横,皆可伤人。一般人攻守的范围仅限于手中宝剑的长度,可是术士们的宝剑因为所发剑气,却可以将攻守范围扩大到数倍,而且越是古剑名剑,威力便越大。
  只见七杀阵中,剑光闪烁,一众道士各占方位,将手中宝剑舞动起来,剑气飒飒作响。青城剑术以飘逸大气著称,道士们大袖翩翩,衣袂飞动,一条条黑气白气自长剑发出,在道士们身边盘旋飞舞,如水中游移扩散的墨汁一般,煞是好看。有的道士修为较深,所发剑气便成红色。一时场中红白黑三色剑气纵横飞舞,配上道士们飞动的灰色长袍,就像一幅活动的水墨画一般,令人叹为观止。
  可是阵中的李淳风却大为窘迫,剑气纵横朝他和杨花花袭来,二人忙举手格挡,衣袍沾到剑气,立时裂开一道道口子。
  杨花花一双眼睛看着李淳风,丝毫不在意周围的阵势。李淳风扭头道:“我来开路,咱们一道冲出去!”
  杨花花笑道:“傻哥哥,你能敌得过那么多人、那么多剑吗?”
  李淳风哼了一声道:“敌不过也要敌,我倒要看看这些修道之人是怎么蛮不讲理对付咱们这些手无寸铁之人的,传出去的话世人该怎么看玄奥观!”
  袁天罡在阵外听了,不禁摇头暗笑,李淳风在阵中搅和,又以玄奥观的名声相威胁,此时此地,确是有智有勇之举。
  杨花花心中一热,柔声道:“傻哥哥,你会这么一直护着我吗?”
  李淳风生平最见不得以众欺寡以强凌弱,此情此景,令他想到自己小时候被人欺负,一时血脉奔腾,大声道:“对!谁敢欺负你,先打倒我再说!”
  杨花花不由得眼泪也掉下来了,轻声道:“傻哥哥,他们杀不了我的!”话音未落,十余柄长剑袭来,李淳风伸开双臂,大叫:“朝我来吧!”
  南太玄四大弟子之中,马大哉只是虚张声势,并无真才实学,姜中虚则俨然成了方丈的代言之人。道众都知道这个新来的辈份最低的不肯做道士的年轻人深得姜中虚赏识,出手之时原本就不敢下杀手,见李淳风真的挡在杨花花前面,一齐惊叫撤剑,扭头望着姜中虚。
  姜中虚气得连连顿足大叫。
  杨花花叫道:“皮皮,上!”
  皮皮哇的一声大叫,飞身出去,如一条红色闪电在阵中窜来窜去,所到之处,不是长剑被咬断,就是伤了手臂手指。
  姜中虚大怒,长剑一挥,叫道:“变阵!三花聚顶!”
  霎时间,剑阵变成三个陀螺一般飞速旋转的小阵,皮皮被困一个阵中,李淳风和杨花花被困另一个阵中。
  姜中虚、阎至道、俞正欹各主一阵,皮皮陷在俞正欹阵中,饶是皮皮奔跑迅捷,数十柄长剑却始终在它身边数寸的地方闪动。“活死人”俞正欹所使是一柄软剑,名唤“秋水”,长两尺六寸,宽一寸,剑身纤细轻灵,舞动起来如银蛇灵动,上下奔腾,令皮皮无法下口,周围更是层层围困如同铁桶,无法脱身。
  姜中虚主导的小阵将李淳风杨花花困在当中。“十九阎罗”阎至道手持宝剑“乌金”,长两尺三寸,宽两寸,剑身乌黑厚重,舞动起来却是金光耀眼霸气十足,令人不能直视。他主导的小阵左右呼应,任何一方如有不敌,立时变阵加以围困。
  李淳风拉住杨花花的手,大叫道:“你们上吧,把我们俩一起杀了吧!”
  姜中虚大怒,长剑挥下,斩向杨花花的手臂,李淳风心知姜中虚不向自己出剑正是偏向自己,此时怕杨花花无法闪躲却不得不放手,杨花花缩回手臂,一拧身躲过一剑。
  姜中虚见两人中计分开,心中暗喜,大叫:“变阵!六朝金阙!”
  道众闻声,三个小阵霎时变成六个,不但李淳风、杨花花被分别困在一个阵中,就连皮皮周围的包围圈也缩小了许多。
  李淳风此刻只看见四周剑光闪烁,杀气纵横,哪里看得到杨花花的境况,大叫道:“妹子!妹子!你怎么样!”
  杨花花尚未来得及搭话,正在左支右挡,皮皮那边已然不敌,它正趴在一个道士肩上准备咬他的耳朵,却见电光一闪,俞正欹的秋水软剑如灵蛇一般在皮皮腿上绕过,皮皮哇的一声大叫,腿已被削伤。
  杨花花大叫:“皮皮,别管我,快跑!”
  皮皮此时吃了亏,便不再一意攻击,嗖的一声窜到地上,终究是形体小巧奔跑灵便,闪电一般从道众胯下窜了出去,眨眼之间飞身上墙,消失在树丛中。
  姜中虚剑尖直指杨花花要害,剑剑都是毙命的招式,杨花花见李淳风距离已远,此时出手不怕伤到他,咬牙道:“长胡子,你欺人太甚,别怪我手辣了!”
  话音未落,双足一点,跃起在半空中,双手连弹,一阵嗤嗤轻响,指甲中飞出一股股七彩烟雾,那烟雾发出一股异香,在杨花花周遭盘旋,如彩练迎风飞舞,煞是好看。百褶裙底一双赤裸的小脚丫悬在半空,脚腕上的串串金铃在纵横的杀气中丁零零作响。下面的道士们哪里见过如此娇艳的景象,一时都看傻了,竟忘记了出剑进攻。
  姜中虚心知有异,忙掩住口鼻,飞身跃出阵外,大叫:“屏住呼吸!”
  再看杨花花的五彩烟雾之中,如泉水飞瀑一般涌出无数色彩斑斓含香带露的花朵,这花朵样子奇特,都叫不出名字,杨花花在鲜花映衬之下,越发显得娇艳明媚。
  道士们被花香熏得意乱情迷,都不自禁伸手去采撷那些花朵,姜中虚跺脚大叫:“有毒!不要动!”
  说这话却为时已晚,围在杨花花周围的十余名道士伸手触及花朵的一刹那,一个个厉声惨叫,清醒过来,只见手指触及花朵之处,皮肉已经溃烂,滴滴答答往下滴腐水。
  杨花花盈盈落地,背负双手,笑嘻嘻地看着一干道士坐倒在地上惨叫翻滚。
  李淳风此时才见识了杨花花的本事,一时站在那里愣住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心想:“就我这点本事,还妄谈什么护着她……”
  姜中虚将手一举,喝道:“且住!”道众停手聚拢过来,百余长剑远远斜指着杨花花。
  李淳风原本想跑到杨花花身边问候一下,忽然觉得她此时才亮出真本事,那先前岂不是都在有意对自己隐瞒?难道苗疆素女寨的人真的像姜中虚所说的那样不堪?
  姜中虚上前两步,向杨花花伸手道:“解药给我!我们便不再为难你。”
  杨花花冷笑一声,道:“你们若想为难我又能怎样?”
  姜中虚道:“你……”一时气急说不出话来。
  阎至道大声道:“妖女,不要仗着你那点下三烂的手段在这里嚣张跋扈,不要以为我们近不了你身,就擒不住你!”说着,手中捏诀,就要发雷。
  李淳风见状忙上前道:“妹子,别为难他们了,快点把解药给他们吧,大家有话好好说。”
  杨花花柔声对李淳风道:“角色哥哥,这‘花鬼’是没有解药的,不光‘花鬼’没解药,咱们素女寨所下的毒都没有解药!咱们岂会像那些下三滥走江湖卖艺的为了讹人钱财,既配了毒药,又配解药。”
  这话说得虽然很轻声,可是在场所有人听了都是一阵胆寒。眼看地上的玄奥观弟子连声惨叫一个个抱着手臂坐倒在地上,手指慢慢地腐烂,露出白骨,众人都在心想再这么腐烂下去,岂不是整个人都变成一副骷髅?!
  姜中虚心想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上前两步,一道寒光闪过,将一名弟子的手臂从中砍断。那弟子长声惨叫,姜中虚忙叫取来“静穆膏”止血,一面提剑又要砍其他弟子的手臂。
  杨花花见了冷笑道:“你以为切断他们的胳膊就不碍事了吗?”
  姜中虚心中一凛,道:“那又怎样?”
  杨花花嘴角一瘪,抬眼望着半空,道:“‘花鬼’之毒原本无形,在人身体中走的是经脉,你砍断他的手臂,只是制住血脉有什么用?”
  经脉是人体中唯一一种“有名无实”的东西。“气”原本无形,“气”在人体中运行的脉络,就是“经脉”。所以经脉虽然指的出它所在的位置,即使剖开皮肉却找不到它。
  姜中虚看着杨花花这副傲慢的神态,气得几乎昏倒,站在那里浑身颤抖,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忽见马大哉身影一闪,来到李淳风身后,将宝剑架在李淳风脖子上。姜中虚顿时恍然,心想:“我是被这小妖女气昏了头,怎么没想到这一招。”
  李淳风也顿时明白马大哉的用意,心中很是不屑,道:“大师祖,这算什么!”
  杨花花见状,顿时心慌意乱,骂道:“卑鄙的玄奥观臭道士,连你们自己的弟子都可以当成要挟别人的人质!”
  马大哉冷笑道:“这李淳风很是硬气,他自己说过绝不皈依玄门的,既然如此,怎么算是玄奥观弟子呢?好了,你也不要僵着了,要救你的小情人,就赶紧献出解药吧!”
  李淳风听马大哉说得不堪,心知马大哉必然不敢杀自己,哼了一声,索性往前一步。马大哉大声惊叫,忙将剑撤开。李淳风正心中暗笑马大哉呆傻,忽然眼前寒光一闪,胸口吃痛,啊的一声惊呼,却是姜中虚已经闪身过来,手中冰鲛剑刺出,剑尖戳进胸口肌肤半寸。
  姜中虚背对着杨花花叫道:“妖女,你以为我们真的不敢杀这小子吗?!再不交出解药,我手中宝剑再往前一递,他就尸横当场了!”
  杨花花急了,带着哭腔大喊道:“‘角色哥哥’,你怎么了?你没事吧?那臭道士,我说过没有解药就是没有解药!你若是对‘角色哥哥’怎么样,你信不信我叫你们全青城山的道士陪葬!”
  场中一时又陷入僵局,姜中虚低声对李淳风道:“孩子,你为何如此恣意妄为,这一剑刺得我很是心痛……”
  李淳风看着姜中虚的眼神,心知姜中虚心中的痛苦丝毫不亚于他自己皮肉的痛苦,一边是一干命悬一线的弟子,一边是他很欣赏的年轻人,他该舍弃哪一边。
  李淳风伸手轻轻捏住剑身,道:“二师祖,你信得过我的话,我去与花花妹子说说。”
  姜中虚看着李淳风的眼睛,点了点头,轻轻收回宝剑。李淳风哎呀一声叫痛,姜中虚忙取过静穆膏,给李淳风敷上,为他止血。
  马大哉大叫道:“啥个事体也?师弟你要放这小子去了不成?”
  李淳风横了马大哉一眼,捂着胸口走向杨花花。杨花花忙迎上来,扶着李淳风的手臂,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道:“角色哥哥,你怎么样了,我……我方才好害怕呀……”
  李淳风见这小姑娘方才出手制住一干道士毫不惧怕,自己受点伤竟吓得哭了出来,对自己的关切之情实是由衷发出,一时心神激荡,捏住杨花花的小手道:“一点皮肉伤而已,看你吓得,手都冰凉了。”说着,伸手为杨花花擦去脸上的眼泪。
  马大哉远远看了,连连摇头,道:“丢人现眼也!这小子,把咱玄奥观当成谈情说爱的地方了。”姜中虚叹了口气,心想:“这孩子的这份性情,与我年轻的时候倒是很像啊……”
  李淳风柔声道:“妹子,咱们不跟他们结仇好吗?把解药给他们吧。”
  杨花花脸色一沉,道:“角色哥哥,怎么你也不相信我么?我说过没有解药就是没有解药。”
  李淳风心中一凛,道:“这世上万事万物有正必有反,有曲必有直,有毒药怎么没有解药呢?那……那你们那里的人万一中毒该怎么办?”
  杨花花沉吟了一会,道:“‘角色哥哥’,我告诉你,你会嫌弃我吗?”
  李淳风哈哈一笑,道:“我李淳风无父无母,天生天养,身无分文,两袖清风,我的命就跟一株草一样,我怎么会瞧不起你呢?”
  杨花花闻言正色道:“好,我告诉你,我就是苗疆素女寨寨主阴寿裳的女儿。我们素女寨的人个个从小就吃的是毒,喝的是毒,世上的毒几乎就没有可以伤得了我们的,我们还要弄解药做什么?”
  李淳风心中一凛,心想:“那我面前站着的,岂不是一个毒人?”又想:“看花花妹子这么娇滴滴的,怎么会是个毒人呢?就算是毒人,她也不会毒我就是了。”忙道:“那么这‘花鬼’之毒该怎么办?”
  说到“花鬼”,杨花花不禁悠然神往,道:“素女寨有个‘香雪海’,那里漫山遍野都是花树,树下是七彩的野花,风起的时候,花瓣随风起舞,好看极了!”
  这番描述不禁让李淳风想起前日那个梦来,一时有些恍惚,忙又回过神来,道:“然后呢?”
  杨花花道:“香雪海旁边是一个深涧,名叫‘花骨涧’。花瓣经年累月落到涧底,也不知有多少。角色哥哥,你知道吗,没有结果的花,都是一个鬼。这些花的灵魂,就是‘花鬼’。‘花鬼’会变幻出最美丽的花朵,诱惑别人去采摘,可是一旦碰上,就是千万年腐尸的毒。”
  花的灵魂云云,李淳风自然视为无稽之谈,可是心中还是不禁一寒,忙道:“那该如何解救这些道士,难不成眼睁睁看着他们变成白骨?”
  杨花花道:“这些人是因为对这些花动心,花鬼的毒才会顺着他们的气脉走入身体,要想不让毒气攻心而死,那么只要凡事不动心就是了。”
  这时,马大哉、姜中虚、袁天罡等人早已聚拢过来,听到杨花花的说法,都暗暗摇头叹气,心想:“人无时无刻不在动心,要想不动心,何其难哉?难不成这一辈子都做个木头人?”
  李淳风低头想了想,对袁天罡道:“师父,一个人在什么时候才会不动心?”
  袁天罡摇头道:“一个人就算闭上眼睛进入梦乡,见了喜欢或是憎恶的也还是会动心,除非……除非像经文中所说的‘物来则现,物去则隐’。”
  马大哉骂道:“废话也!以这些年轻人的修为哪里有这样的境界。”
  袁天罡道:“控制不了他们的心,或许控制这个‘物’也使得。”
  李淳风闻言点头微笑。
  马大哉眨着眼睛道:“啥意思?”
  袁天罡道:“方才这些师兄是因为看见鲜花,才动心要去采撷。若是把他们放到穷山恶水之处,想必他们不会那么容易动心。比如让他们住在茅厕柴房等污浊简陋的地方,每日粗茶淡饭,或许能收得住心。”
  姜中虚闻言叹道:“也只好如此了。”
  马大哉瞪着眼睛道:“那万一他们受不得这份苦,睡梦中梦到好吃好睡怎么办?”
  袁天罡道:“那只好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李淳风对杨花花道:“妹子,这个法子可使得?这样能否控制得住‘花鬼’的毒性。”
  杨花花想了想道:“不动心,无所求,气脉虽然在体内运行,却没有挂碍,花鬼之毒便会止在原地,这样子的话……或许可以维持一月的性命吧。”
  姜中虚叹了口气,忙吩咐其他道士将受伤的十八名道士切去腐烂的肢体,按袁天罡所说的法子去办,又切切叮嘱千万要守住心神,万万不可胡思乱想,否则毒气攻心,不可救药。一干道士心知这是性命交关的大事,哪里敢不依言照办。马大哉哼了一声,道:“荒谬也!一个月不动心,一个月之后,这十八名弟子的境界不是成佛就是做祖师了。”
  杨花花指着姜中虚,低声对李淳风道:“角色哥哥,那长胡子老道听我说出‘火珠胎’,就这样大发雷霆,还知道我母亲的名字,看来他必定知道‘火珠胎’在哪里。”
  李淳风摇摇头道:“看这架势,二师父好像跟你们素女寨有仇啊,就算知道,他也未必肯说的。”扭头却看见大中至正四人正凑在一起商量着什么。
  一会儿,姜中虚走过来对杨花花道:“小姑娘,你是要寻‘火珠胎’这味药吗?”
  杨花花见姜中虚语气缓和了不少,笑道:“正是。你这长胡子早些这么好好说话,也不用闹这么大的排场了。”
  姜中虚道:“你寻‘火珠胎’做什么用处?你可知道‘火珠胎’是什么样子?”
  杨花花道:“我母亲肚子痛的毛病时常发作,疼痛起来六亲不认,见人杀人,见佛杀佛。我听她说,只有青城山玄奥观的‘火珠胎’能解她的疼痛,所以,我就出来为她找寻这味药。至于长什么样子吗,这么珍贵的药,哪里这么容易看见。”
  姜中虚哦了一声,道:“看来你是偷偷跑出来的咯?”
  杨花花道:“你怎么知道?”
  姜中虚微微一笑道:“按常理说,你母亲若是生病,那么最着急的应该是你父亲才对。而今你父亲并未前来寻药,由此推断你是偷跑出来的。”
  杨花花哼了一声,道:“咱们素女寨自古以来就是只有女人,没有男子,我哪里来的父亲。”
  李淳风奇怪道:“妹子,没有父亲哪里来的你啊?”
  杨花花跺脚道:“角色哥哥,你不要问这么多了,这些事我自然会慢慢告诉你的。”
  李淳风心知不小心问到了杨花花心中的痛处,忙道:“是我不好,是我多嘴了。”
  姜中虚点点头,道:“也罢,我现在就带你去看这‘火珠胎’吧。”
  @幽寒居士 2012-3-8 17:01:00
  伏笔埋的好啊~~此书涉猎之广~文笔之华丽,希望楼主顺便带点术的专业知识啊,但是别露馅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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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奖啦,继续加油,呵呵
  @yixiao20002005 2012-3-9 15:58:00
  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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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谢!呵呵
  @庆都 2012-3-12 9:16:00
  李春风汗颜道'原来是可伶可俐兄弟,失敬失敬。
  手机上天涯,随时围观热点:3g.tianya.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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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呵....
  第三章 入定


  姜中虚引着杨花花走在前面,李淳风不放心,跟在后面,袁天罡陪同。
  绕过大殿、元辰店、祖堂,面前出现一片开阔的广场,两边生满高高低低的杂草,掩映着中间一条狭窄的小径,远处矗立着一幢高阁,虽然看上去年代久远,却依然金碧辉煌,与其他殿宇大不相同。
  李淳风不知这是什么地方,扭头看看袁天罡,却见他极为平静的脸庞竟然泛红起来,显是心中非常激动。李淳风道:“师父,这是要去哪里?”
  袁天罡低声道:“藏经阁。”
  李淳风不解道:“藏经阁有什么稀奇?”
  袁天罡道:“藏经阁中收藏着术数一门‘天地神鬼人’五部典籍,能有幸进去阅经,是术数门人的无上荣耀,而且听说这藏经阁是活的……唉……只怕我还没有资格进去……”说着,脸上不由得显露出沮丧的神色。
  说话间,来到藏经阁门前,李淳风见四周廊柱上的红漆都已经斑驳了,像是久远没有人来打理的样子,仰头看门楣大匾上“藏经阁”三个金字也都昏花了,心想:“这样破落的一座楼阁,只怕风一吹就倒了,怎么会是活的。”
  却见姜中虚整理衣衫,恭恭敬敬在门口石阶上跪下,朗声说道:“打搅师叔清修,弟子姜中虚前来谒见。”
  良久没有回应,杨花花嘟囔道:“里面什么人,这么大的架子。”
  再看姜中虚神色越发恭敬,说道:“若非大事临头,弟子也不敢造次。今有苗疆素女寨寨主阴寿裳之女来玄奥观求取“火珠胎”,误伤了观内道士十八人,所以来禀报师叔,请师叔示下。”
  又过了半晌,仍是没有动静,杨花花骂道:“装死呢,看我一把火烧了这破房子!”
  忽听藏经阁里面一声阴恻恻的冷笑,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姜中虚,你是来看看我死了没有吧?!”
  姜中虚忙道:“师叔这话,弟子不敢当。现在玄奥观实指望师叔出山主持大局呢……”
  话未说完,那声音打断他,说道:“后面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就是李淳风吧。”
  李淳风一愣,忽然大门吱呀呀两边打开,里面黑洞洞地看不出个究竟,里面传出声音道:“李淳风,你进来。”
  姜中虚也是一愣,扭头对李淳风道:“龙师叔叫你进去,还愣着干什么。”
  李淳风看看袁天罡,袁天罡脸上神色又是失望又是兴奋,心知他虽然不能进去,也代自己高兴,便伸手拉住袁天罡的手腕,大声道:“祖师爷,我有个小师父也想进去看看,可以与我一同进去吗?”
  姜中虚忙道:“怎么这么跟龙师叔说话,没半点恭敬。”
  却听里面笑道:“来,进来吧!”
  袁天罡、李淳风相顾而笑,携手进入藏经阁,刚迈过门槛,大门随之吱呀呀关闭。
  阁内一片漆黑,正分辨不出东西南北,屋顶一束光柱直射下来。四下看看,却是一片空旷,不但没什么经书典籍,就连桌椅板凳箱子柜子也一概没有。
  李淳风扭头看看袁天罡,心想:“你这么想看的藏经阁,便是一个空屋?那说话的老人又在哪里呢?”见袁天罡也是一脸讶异的神色,便道:“祖师爷,我们进来了,请你出来相见吧。”
  那声音笑道:“你们知道我是不见人的。”
  李淳风道:“你不出来,我们怎么知道你就是那位姓龙的祖师爷?”
  那声音笑道:“除了我‘雷神’龙太乙,还有谁能未经我的许可就进入这藏经阁?”
  李淳风笑道:“好吧,我相信你就是祖师爷,可是,你既然不出来,叫我们进来做什么呢?”
  龙太乙沉默了半晌,道:“这话说出来有些突兀,可是我老头子不喜欢拐弯抹角。叫你们进来,是为了告诉你们一句话,术数一门的中兴,将来全赖你二人。请你们好自珍重,凡事顾全大局,不可任性行事。”
  李淳风一愣,忙道:“且慢,且慢,我们俩现在站在这里,纯属偶然,怎么就无端端来了个什么重任?我平生自由自在,可不想担什么重任,你老人家怕是找错人了。”
  龙太乙哈哈大笑,道:“偶然?你以为这一切都是偶然吗?”
  李淳风奇怪道:“不是偶然是什么。”
  龙太乙沉声道:“命,这都是命。”
  李淳风问道:“何以见得?”
  龙太乙道:“你为什么不去别处,偏偏来到青城山?你为什么不在别的时候来,偏偏在玄奥观内忧外患的时候来?你来也就是了,为什么偏偏要留下来学习术数?你为什么不在姜中虚要收你为徒时拜师,偏偏拜袁天罡做师父?为什么在山路上偏偏要遇见那个苗疆女子?难道这些都是偶然吗?这些都是早一刻晚一刻也不会发生的事。就算这些是偶然,可是,放在别人身上,就未必发展到现在的样子,而且,因为这些偶然,你李淳风以后的路就完全改变了,难道这不就是命吗?”
  李淳风一愣,仔细回想起来,确是如此。如果不是在山路上遇见柯不伶、柯不俐,就不会来到玄奥观扮成小道士。如果不是自己为无助的柯不伶抱不平,就不会抬着南太玄的坐缸去大罗院,就不会在山路上遇见杨花花。如果不是在大罗院见识到塔林阵法的厉害,就不会想留下来学习术数。如果不是自己开始心高气傲,不肯拜姜中虚为师,马大哉就不会折辱自己,叫自己拜袁天罡为师。如果不是自己做梦,梦到跟袁天罡一模一样的人,也不会当即就跪下拜师。
  难道这些都是冥冥之中有定数的?此时原本可以一走了之,可是,真的可以放下现在的一切,抬腿就走吗?
  龙太乙又道:“孩子,你说自由,你可知道,什么是自由?”
  李淳风道:“自由就是无拘无束,来去无碍,行云流水,随性自在。”
  龙太乙闻言哈哈大笑道:“这叫自由吗?以你现在的本事,遇上天灾人祸怎么办,遇上刀兵战火怎么办,就算这些你都躲得过,难道你躲得过生老病死?”
  李淳风心中大不以为然道:“这些都是人之常情,随遇而安就是了。”
  龙太乙笑道:“随遇而安?这大不了算是一个‘自了汉’罢了。”
  李淳风最烦说教,有点不耐烦地说道:“啥叫自了汉?”
  龙太乙道:“只顾得自己潇洒自在来去自如,却不把天下苍生的疾苦放在心上,不是自了汉是什么?你自己可以白日放歌纵酒寻欢,可是你看到有人在疾病、贫穷、天灾、人祸、刀兵、战火之中受苦,你能视而不见无动于衷吗?”
  李淳风叹了口气道:“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就是那些不安分守己的人把天下搞得纷纷扰扰的,难道我要去替他们收拾这些烂摊子?何况,那些动不动就以天下兴亡为己任的人,往往是自不量力,最后落得个误己误人的结局。我自己的身世已经是自顾不暇了,哪里还有什么本事去帮别人。当今天下,大隋的江山风雨飘摇,难道还不够乱吗?难道我还要去添乱?”
  龙太乙哈哈笑道:“孩子,你可知道这世上为何会有天灾人祸刀兵之苦?”
  李淳风道:“无非是人的贪心作祟,有什么好说的。”
  龙太乙道:“也并非完全如此。若是两个人面对面走到一起,都是坚持原先的方向,那会怎样?”
  李淳风道:“会撞在一起。”
  龙太乙道:“不错,若是两个人交错一下,擦肩而过,不就不会撞在一起了?”
  李淳风道:“祖师爷你说的是有一个法子让人与人之间没有冲撞?”
  龙太乙笑道:“不错,你可知道这个法子是什么?”
  李淳风道:“术。”
  龙太乙笑道:“我果然没看错,你是个一点就通的聪明人。世间万事万物,逃不出‘吉’‘凶’二字,而术数一门,就是教人趋吉避凶的法子。”
  李淳风嘿嘿笑道:“你不把‘术’夸得神乎其神,我又怎能甘心听你说教。世间万事万物纷纷扰扰,难道术数门中趋吉避凶的法子应有尽有?”
  @禹贡不志 2012-3-17 17:49:00
  吼吼 感觉还没进入状态啊 天涯无需过多铺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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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呵,不能为了讲故事而讲故事,为了天涯而天涯啊.....
  龙太乙道:“虽然世间事物层出不穷,可是,始终跑不出一个字……”
  李淳风想了一想,道:“是个‘道’字。”
  龙太乙笑道:“不错不错,和你这样聪明的孩子说话,省的我发多少脾气。万事万物都离不开一个‘道’,对应它的‘道’,就有它的‘术’。修习术数,小到帮自己或者帮别人趋吉避凶,大到可知过去未来,天下大事尽在你一人翻云覆雨,这是可等的潇洒自在,这样的自由才是真正的自由啊!”
  李淳风摇头道:“世上的术士招摇撞骗、小题大做、骗人钱财的大有人在,我不觉得这些人有什么真本事。”
  龙太乙道:“世上之人都有三六九等,术士也必定是良莠不齐,有这些糟粕在,并不说明术数门中没有精华。你这小子愿意留在玄奥观,想必也是见识到了真正术数的厉害,不是无端端心血来潮吧。”
  李淳风微微一笑,心想:“这老头倒是狡黠得很。”便道:“那么,这精华在哪里呢?”
  龙太乙道:“你听说过三部天书吗?”
  李淳风心中一动,道:“听说一曰《太乙天数经》,一曰《奇门阴符经》,一曰《六壬指南经》,所有分门别类的术数皆是源于这三部天书。不知有什么来历功用,何以会如此神奇。”
  龙太乙道:“不错,《太乙天数经》算天,《奇门阴符经》算地,《六壬指南经》算人,大到日月星辰运转,小到眼前一事一物的吉凶祸福,都可以推算出来。”
  李淳风道:“现在流传下来的文王六十四卦,不是也可以卜卦推算吗?”
  龙太乙道:“六十四卦推算法,相传就是当年周文王在机缘巧合之下,有幸在一个狂士手上亲睹一部天书,只不过看了数行,就被那狂士一把抢回,扬长而去。周文王是何等有大智慧之人,仅仅看了数行,便触动心机,豁然开窍,囚禁羑里之时,得以将人祖伏羲所画之先天八卦演化成为六十四卦。依据六十四卦占卜吉凶祸福,自然颇为灵验,可是,六十四卦的占卜,却是只能就眼前的人事做短时的推演,再长也超不出一生一世的范围,要想推演十数载、数十载甚至千年万年,却是力有未逮了。”
  李淳风点头道:“毕竟周文王也只是看过数行而已,能有这样的成就也是空前绝后的了。照这么说,三部天书可以推算出过去未来千万年的事咯?”
  龙太乙道:“不错。天地人,是为‘三才’。《太乙》算天,《奇门》测地,《六壬》观人,三部天书结合在一起,世间古往今来万事万物尽在掌握之中。”
  李淳风闻言不禁悠然神往,道:“能做到如此的境界,便是诸神也不过如此。是什么人写出这天书,难道诸神知道了不会心中惶恐,人间的祸福再也不用向他们祈求?”
  龙太乙道:“说到天书的来历,就要退回三千年了。那时人文初祖华夏族的首领轩辕黄帝举兵一统天下,到最后唯有九黎部落的蚩尤氏不肯降服。在涿鹿一带,轩辕黄帝与蚩尤氏准备最后的决战。传说蚩尤氏纠合了一批妖魔鬼怪、魑魅魍魉为之冲锋陷阵,轩辕黄帝便派出熊罴虎豹、狼象鹰雕与之对敌,这一场战争杀得尸横遍野甚是惨烈。两边势均力敌不分胜负,蚩尤氏便命妖魔兴云布雨、吞烟吐雾,令轩辕黄帝的三万大军无法分辨东西,蚩尤氏大军趁机将黄帝大军重重包围,眼看轩辕黄帝的统一大业就要功亏一篑,正在生死攸关的时候,一个神秘人来到了轩辕黄帝的面前。”
  李淳风忙道:“难道就是天书的主人?”
  龙太乙道:“不错,此人自称九天玄女,手捧三卷天书,说依天书所载,不仅可以突围,更可以一举歼灭蚩尤氏的九黎部落。说完,放下天书,就腾空而去。”
  李淳风点头道:“看来这是一位女仙。那么轩辕黄帝是如何突围的呢?”
  龙太乙道:“轩辕黄帝马上召来手下五位大臣,研习天书上的内容,依据《奇门阴符经》记载,在大雾中摆下了天地风云龙虎鸟蛇八阵,这就是传说中威力无比的‘八阵图’。”
  李淳风想了想,道:“哦,如此一来,轩辕黄帝竟是反客为主以静制动了。”
  龙太乙道:“正是。蚩尤氏以为轩辕黄帝完全陷入自己的包围,哪知道一旦发起攻击,便是陷入了轩辕黄帝的八阵图之中。一战下来,九黎部落死伤殆尽,蚩尤氏下落不明。而轩辕黄帝也因此完成了统一中原的大业,成为人文初祖。轩辕黄帝手下五位大臣更从三部天书中演化出种种神奇的术数,后世术士尊这五大臣为‘五大师’。”
  李淳风点头道:“原来术数一门有这样的渊源。那么,这九天玄女便是术数的始祖,而五大师便是最直接的传承了。”
  龙太乙道:“不错,好在有五大师的演化,后来三部天书竟无端端消失了踪迹。五大师以为是天书完成了在人间的使命,由九天玄女将其收回了。”
  李淳风奇怪道:“那后来到了商周之时,何以断定周文王所看的就是九天玄女的天书?”
  龙太乙道:“大凡神仙圣人,多会变幻形迹来到人间,指点芸芸众生。周文王所遇狂士说不定便是九天玄女的化身。周文王所演化出来的六十四卦,据说在《六壬指南经》中早有记载,所以术士们仍尊三部天书为术数的源头。”
  李淳风闻言不禁叹道:“可是最初的源头终究还是失传了。”
  龙太乙笑道:“非也,非也!天下人都以为天书从此消失于世上,哪知到了汉朝我创教天师张道陵在青城山结茅修行之时,突然一个神秘人来到了张天师的面前。”
  李淳风忙大声道:“难道又是九天玄女?”
  龙太乙嗯了一声,道:“正是,来人自称便是九天玄女,并且手中还捧着三卷天书。”
  李淳风道:“照这么说,创教天师张道陵便是紧跟着五大师的天书传人了?”
  龙太乙道:“话是这么说,可是当时九天玄女为何要将天书传给张天师,当时又跟天师说了些什么,后人就无从知晓了。”
  李淳风想了想,道:“据我所知,创教天师当年在青城山成道之后,又赶往龙虎山开辟道场,那么,张天师离开青城山之时,是否将三卷天书带走,他离开青城山,是不是与天书有什么关系呢?如今,龙虎山天师府俨然又是一派宗主,在术数造诣上足以与玄奥观分庭抗礼,难道这又是张天师的安排?”
  龙太乙沉吟了一会儿,道:“这些秘史等到时机成熟之时,我自然会讲给你听,叫你进来讲了这么多,也是因为这些事都与你有关。”
  李淳风一愣,心想:“这老道士也真能胡扯。”道:“与我有什么关系?这些都是陈年旧账了,创教天师的年代到如今至少也有五百年了吧。”
  龙太乙道:“不错,就是五百年前的一个人,约定了要见你。”
  李淳风呵呵笑道:“祖师爷真是说笑了,五百年前的人怎能知道有我这个人。”
  龙太乙道:“有三卷天书在手,不要说五百年,就是上下五千年的人事也是历历在目。”
  李淳风奇怪道:“难道是张天师留下遗言要见我,难道我要见一个冢中枯骨?”
  龙太乙道:“非也非也,创教天师他老人家早已白日飞升位列仙班,除非他老人家显圣,否则如何能见?要见你的是一个活人。”
  李淳风奇道:“五百年到现在还会有活人?”
  龙太乙道:“正是,这就是他玄妙的地方。此人不仅在五百年前就知道现在会有你这个人,更与张天师定下了约会,要与你相见。”
  李淳风随即道:“难道是九天玄女?”
  龙太乙道:“九天玄女是天上神仙,并不是凡夫肉身。”
  李淳风道:“那是什么样的凡夫肉身能活五百年,还要与我相见?”
  龙太乙道:“你可知道佛门中有‘入定’一说?”
  李淳风想了想,道:“我年幼之时曾寄居寺院,佛门掌故也略有耳闻。佛门高僧一旦入定,便会物我两忘,数日甚是十数日不吃不喝不动弹,只是一动不动端坐在那里。生命体征完全不见,就是脉搏也是若有若无,与死人无异。如此龟息,或可延长生命数十载。《佛说弥勒大成佛经》记载,佛陀弟子摩诃迦叶在佛陀涅槃之后,便手持七宝锦斓袈裟在鸡足山端坐入定,等待五十六亿七千万年之后,弥勒佛降世之时再出定,将佛陀的法衣交付弥勒。”
  龙太乙笑道:“你这孩子倒是懂得谦逊,说是略有耳闻,却连这么生僻的典故也说得出出处。要见你的人,也是在五百年前留下一句与你有关的话,然后入定。”
  李淳风道:“是一位佛门高僧要见我?”
  龙太乙沉吟了一下,道:“等玄奥观过了这一劫,我自会原原本本将这些秘史告诉你,将来术数一门的中兴就在你身上。袁天罡命中与你亦师亦友相辅相成,你要成就中兴大业,不可缺少他的相助。”
  李淳风笑着对袁天罡道:“如此看来,咱们今日站在这里也是命中注定的了。”又对龙太乙道:“祖师爷,既然一切皆有定数,那么你可知道我来青城山做甚,吉凶如何?”
  龙太乙笑道:“被你叫一声祖师爷,这点本事还是有的,不但你此行的目的和吉凶,我早已算定,就是你这一生的运势和吉凶祸福,我也了然于胸。”
  李淳风笑道:“那么祖师爷能否大显威灵指点弟子一二呢?”
  龙太乙道:“看你的腔调,分明是不信的样子。也罢,我就给你几句话,日后若是不应验,你只管来拆我的藏经阁。
  有道是:
  寻道何如不寻道,
  有情终究成绝情。
  甲午乙亥丙寅日,
  推手之间一笑终。”
  李淳风听了,心中觉得颇有些道理在里面,只是一时不能细细品味,便恭敬施礼道:“多谢祖师爷指教,弟子一定铭记在心。”又指着袁天罡道:“方才祖师爷说术数一门中兴的担子全在我们两人的身上,那么是否请祖师爷也算一算他一生的运程呢?”
  龙太乙闻言,半晌没有说话。李淳风袁天罡等了半天,相顾愕然。
  李淳风问道:“莫非有什么艰险,你老人家不方便明言?”
  龙太乙突然道:“他的命,我算不出来。”
  李淳风奇道:“方才祖师爷对弟子一生运程已经未卜先知,袁天罡的命运如何却算不出来?”
  龙太乙道:“这个你就不要问了,日后自知。”
  李淳风心中大为不解,低声对袁天罡道:“师父,等咱们日后弄到那三卷天书,咱们自己算!”袁天罡微笑点头。
  龙太乙道:“你们出去吧,顺便告诉姜中虚,要解‘花鬼’之毒,须得他亲自去酆都山森罗城请我的师弟‘千手药王’孙思邈下山,否则无人能解。”
  李淳风袁天罡齐声应是施礼,龙太乙又道:“那个苗疆小姑娘要找‘火珠胎’,你们叫她进来吧!”
  二人应是,转身出去,李淳风低声道:“这藏经阁空空如也,既没有什么经书,也不是什么活的,莫非咱们来错了地方?”袁天罡微微摇头,心中也是茫然无解。
  推开门,迈过门槛,大门随之关闭。
  龙太乙黯然笑道:“多好的孩子啊,可惜……可惜我看不到你们成就的那一天了。”
  李淳风见姜中虚还跪在石板上,心中暗叫惭愧,只顾得在里边说话,却忘了姜中虚还在外面等着,忙上前扶起姜中虚,把龙太乙的话向姜中虚说了。
  旁边杨花花上前道:“角色哥哥,你们怎么刚进去一眨眼的工夫就出来了?”
  姜中虚也问道:“师叔叫你们进去,就与你们说了一句话?”
  李淳风对袁天罡道:“咱们进去少说也有一炷香的时间了,怎么成了一句话一眨眼?”
  袁天罡想了一想,手掌一拍,点头赞叹道:“在它里面是没有时辰的,所以说,它是活的呀!”李淳风闻言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天下怎会有这等奇异的事。
  杨花花推他道:“角色哥哥,你们在里面看见什么了?怎么也不叫我看看?”
  李淳风忙道:“妹子,你不是要找‘火珠胎’吗?祖师爷叫你进去呢。”
  杨花花拍手笑道:“这么说我也要进去看看了,就是这个长胡子不能进去。”说着,朝姜中虚一撅嘴,有意气他一气,扭身推开大门钻了进去。
  姜中虚见大门关上,对李淳风袁天罡道:“好了,咱们走吧。”
  李淳风奇怪道:“不等花花妹子出来了?”
  姜中虚微微一笑,道:“她暂时出不来了。”
  李淳风心中一凛,道:“什么意思?妹子不是进去取‘火珠胎’了吗?”
  姜中虚冷笑一声,道:“什么‘火珠胎’,根本就没有什么‘火珠胎’。”
  李淳风忙道:“那你叫花花妹子进去做什么?”
  姜中虚道:“她害得咱们玄奥观十八名弟子断手断脚,还要在茅厕柴房苦挨一个月,要是寻到师叔找到解药便罢,找不到便要取她性命,为玄奥观弟子报仇!这藏经阁便是创教天师依据三卷天书中悟出的法门建造的,有的人进去就是敞亮大堂,有的人进去就是曲折迷宫,这苗疆女子是出不来的。”
  李淳风大声道:“这……这分明是骗人!她关在里面,困了饿了怎么办?”
  姜中虚冷冷扫了李淳风一眼,心想:“看来你还真的对这妖女动心了,竟敢对我如此大呼小叫。”李淳风也觉得一时情急,说话没了分寸,哼了一声低头不语。
  姜中虚道:“那火工呸呸道人是专门为龙师叔送饭的,多一副碗筷就是了,自然不会饿着冻着她。”说罢,抬腿就走。李淳风袁天罡只好悄悄跟在后面。
  姜中虚走了两步,突然停住道:“既然龙师叔命我去森罗城请三师叔,我明日便起程去酆都山。李淳风,你也跟我去,免得你留在山上,又为了这小妖女生出许多事端。”
  李淳风低声应是,又道:“花花妹子原本是为了给母亲找‘火珠胎’才来到玄奥观的,如今被困在藏经阁,那她母亲岂不是要丢了性命?”
  姜中虚哼了一声道:“什么‘火珠胎’?世上根本就没有这种药。再说了,你管的闲事可不少啊,她素女寨的性命就是性命,我玄奥观的性命就不是性命了么?你还是不是玄奥观的弟子!”说着,拂袖而去。
  李淳风尴尬异常,袁天罡在一旁道:“不用着急,若是找到了三师祖,他老人家是当世的千手药王,什么药在他那里问不到呢?”
  李淳风只好点头应是,抬头看看,日已过午,从昨日抬缸去往大罗院,到现在还未曾休息,又累又饿。见旁边一块大青石甚是平整,便叫袁天罡到石上坐一会。深秋的日头暖洋洋的,坐着坐着,不知不觉就歪在袁天罡身上睡着了。
  忽听一阵钟鼓之声响起,李淳风惊醒过来,笑道:“咦,我怎么睡着了,竟是把你当枕头了吧。”
  袁天罡笑道:“看你睡得死沉,也不忍心叫你。你倒放心,找个地方说睡就睡。”
  李淳风笑道:“我颠簸惯了的,哪里不能睡?我不放心什么,你是我师父,难道还会杀了我卖了我?”
  袁天罡忙道:“嗐,咱们年纪差不多,什么师父不师父的,那原本是大师父想挫挫你的锐气,才这么做的,我实在是没什么可教你的。”
  李淳风笑嘻嘻说道:“那我该叫你什么?”
  袁天罡道:“你生辰报一下我听。”
  李淳风道:“壬戌年,戊申月,庚午日,庚辰时。”
  袁天罡掐指算了算,道:“我长你两岁,若是不嫌我愚钝,叫我一声大哥就是了。”
  李淳风笑道:“你沉默寡言,不代表你胸中无物。”想说自己在梦中梦见他是一位堪舆大师,学问深似海,又不好意思说,便道:“大哥,我自小孤苦,无人照应,一直想有个大哥护着我,就算打架,也不至于落单,你这个大哥我认得很开心。”想到幼年坎坷,声音竟有些哽咽。
  袁天罡是个简单直性之人,见李淳风说得很是诚挚,忙握住李淳风双手道:“我也是无父无母,得玄奥观的道长收留,见人家兄友弟恭也很是羡慕,如今我也有个弟弟了,我……我也很是开心。”说着,两眼盈满了泪水。
  两人四手紧握,诚意拳拳,李淳风平时能言善辩,此时却只是笑着点头,却说不出话来。
  袁天罡想起一事,道:“咱们是不是也该到三清四御圣像面前焚香祷告一番,请他们做个见证?”
  李淳风笑道:“大哥,你以为咱们是桃园三结义呢,那是结拜兄弟,咱们,可是亲兄弟!”
  袁天罡拍拍李淳风的肩膀,笑道:“对对对,我……我是高兴糊涂了,一声兄弟,就是一世的兄弟,还那么多的拘泥做什么!”
  钟鼓之声又阵阵传来,袁天罡道:“晚课要开始了!”
  李淳风笑道:“我早有言在先,什么早课晚课我是不做的。大哥,咱们下山喝酒去!好好庆贺一下,我今日既有了好师父,又有了一个好大哥。”
  袁天罡忙道:“师父这一说,咱们只在大师父马大哉面前混一混就是了,私下可别这么见外了。你不用去参加晚课,我可是要去啊,被大师父知道又是一顿臭骂。”
  李淳风眼神中立时又闪出狡黠的光芒,道:“叫师父,只是混一混,叫兄弟,才是当真。照这么说,是兄弟比师父重要咯?”
  袁天罡很诚恳地点头道:“那是当然。”
  李淳风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先下山找个像样的地方,去庆祝咱们做兄弟吧!再说,这玄奥观的云房,又是潮湿又是邋遢,我实在是待不惯。哥哥总要为弟弟着想吧?”
  袁天罡愕然道:“我……我说不过你。只是你胸口还有伤,喝酒不好吧。”
  李淳风笑道:“大哥,我在七杀阵中之时,你对我那么放心,怎么现在倒婆婆妈妈起来了。”
  袁天罡道:“我是看出二师父对你爱才如命,必然不会下死手对你,才会放心的。”
  李淳风一手拉着袁天罡的手腕,一手在自己胸口拍了一下,笑道:“好了好了,只是一点皮肉之伤,喝点酒就好了。”玄奥观的静穆膏乃是千手药王孙思邈研制的疗伤圣药,虽然此刻剑伤已好了五六成,可一拍之下还是疼得暗暗咬牙,只是在大哥面前决不可显露出来而已。
  袁天罡愕然道:“喝酒还可以治伤?真是闻所未闻。”
  李淳风笑道:“喝酒可以疏通血脉,剑伤的地方用酒通一通,自然就长合在一起了。”
  袁天罡摇头道:“这是什么歪理……”见李淳风身上衣衫早已在七杀阵中被剑气割得一片零落,忙跑回云房,拿了一件自己的外套给他换上,只是稍稍大了些。
  两人顺着墙角来到侧门,正想偷溜出去,忽听一声大喝:“呔!两个臭小子又想偷溜出去做甚!”一看,却是火工呸呸道人。
  李淳风笑道:“爷爷,我们在观里待得气闷,见又要做什么课诵,便不耐烦,想出去透透气,喝喝酒。”
  李淳风原以为呸呸道人会大声叫呸,哪知呸呸道人却嘿嘿笑道:“有趣,有趣,你这两个娃娃,很是对我老人家的脾胃,我也是烦那些道貌岸然只会读死书拜死人的迂腐道士了。”说着,将身一侧让开路。
  李淳风嘿嘿笑道:“那就多谢爷爷啦!”拉着袁天罡的手腕飞跑出去。
  忽听呸呸道人又大叫:“站住!”
  @幽寒居士 2012-3-18 21:12:00
  不赞同没必要的铺垫,合适就好,不过没状态建议你不如一天全部花在写作上,这样可以进去状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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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谢指教。
  李淳风一惊,以为呸呸道人又变卦了,呸呸道人上前两步低声道:“两个臭小子啥时候回来啊?要不要给你们留着门呀?”
  李淳风闻言心中一阵暖洋洋的,多少次夜归的时候,都希望有个人在家里为他开门啊,忙笑道:“爷爷,你对我们真好,我们准备出去大喝一场,喝到尽兴为止,哪里知道会是什么时候,说不定会喝到明天呢!”
  呸呸道人拍拍李淳风袁天罡的肩膀,笑道:“好!尽管去吧!”
  李淳风道:“爷爷,要不要给你带两斤牛肉?”此言并非有意讨好,乃是发自肺腑的感激。
  呸呸道人笑着甩甩手,转身走进伙房了。
  走在山路上,李淳风道:“大哥,山下崇安镇上哪一家的酒水过得去?最好还要干净一点……”
  袁天罡想都没想,说道:“天官楼。”
  李淳风道:“好,那就去天官楼。”扭头一看,却见袁天罡嘴角含笑,两颊微红,竟是一副害羞的表情,好似想起了什么难为情的事情,心中不解,自语道:“天官楼就天官楼嘛,脸红个什么劲啊!”
  第五章 赌酒



  崇安镇是青城山下一个人烟凑集的市镇,来到镇上,已是傍晚,只见酒帘之下红灯微晃,勾栏之上彩绣飘摇,熙熙攘攘,笑语喧哗。
  袁天罡带着李淳风径直来到一座大酒楼前,李淳风看这酒楼飞檐斗拱、雕梁画栋,很是豪华,门上一块金字大匾,上书“天官赐福”四个大字,酒楼中往来的也都是簪缨冠带之人,便知这就是袁天罡所说的“天官楼”了。看这气势,不由得伸手摸摸腰间,心想:“难道大哥要来这种地方?这回只怕要囊中羞涩了。”李淳风虽然家境贫寒,却从不干那赊欠的事,心中不禁有些犯难。
  远远地迎上来一个酒保,那酒保满脸堆笑对袁天罡道:“小爷你可好久不来了!”
  袁天罡忙施礼道:“罗叔你好,家里都好吧。也不过十余日没下山吧,哪里就那么久了。”
  酒保罗叔笑道:“都好,都好。我们跑堂的倒不觉得什么,就是听着老板娘天天念叨着‘小罡可有日子没来了吧’,这耳朵都听出老趼啦!”
  袁天罡脸色一红,道:“蓉蓉姐在哪里忙呢?”
  酒保罗叔远远一指天官楼门口,笑道:“站在那里骂人的那个不就是了?”
  李淳风是何等聪明之人,见袁天罡这副神色,心中便知一二。
  袁天罡携了李淳风的手上前,李淳风见门口站着一个妖娆女子,一身彩绣辉煌的宫装,露出半边酥胸,气势巍巍,简直呼之欲出,脖子上围着一尾狐狸皮毛,一手捏着狐狸尾巴,立着眼睛朝一个跑堂的指指点点,满头的朱钗随之乱颤乱晃。李淳风看了一眼袁天罡,心知这女子必是他所说的“蓉蓉姐”。
  袁天罡笑道:“蓉蓉姐,葛大叔怎么惹你生气了?”
  蓉蓉姐一见是袁天罡,两手一拍,笑道:“小罡,是你来了。”指着那跑堂的道:“你看看他,一张苦瓜脸,像死了亲娘一样,这个样子呆在店里还怎么做生意啊?”
  袁天罡问那跑堂的:“葛大叔,出什么事了?”
  跑堂的葛叔苦笑道:“这不是白日里输了两吊钱,提不起精神么。我又没说什么,就被老板娘叫出来骂一顿。”
  蓉蓉姐指着葛叔道:“你闭嘴!看你的气色还不知道什么事么?!”对袁天罡道:“小罡你不知道,这人要是遇上了倒霉事,心里装着别扭,原本一身的和气就变成了满身的尖刀利刃,走到哪里,扎到哪里。客人们见到你都躲得远远的,还做哪门子的生意?和气生财,和气生财,你身上的和气都变成了霉气怨气怒气,惹得大家都跟着你发霉抱怨动怒,还生哪门子的财?”
  李淳风听她说的虽然刻薄,却耳目一新,原来“和气生财”还有这讲究,不由得会心一笑。
  蓉蓉姐扬手丢给那人一吊钱,道:“今晚不用你当值了,拿着这钱翻本去,赢得个满面春风再给我回来,否则就别回来了!”
  葛叔赔笑道:“老板娘,这……这怎么好意思,是我自家输了钱,现在不但不用当值,反倒要你老人家贴钱给我翻本,这……”
  蓉蓉姐闻言,顿时立起两只眼睛,骂道:“扯你娘的臊!我什么时候变‘老人家’了?你赢了钱,气色好了,自然给我带财来,这一吊钱算什么?翻不了本的话,这吊钱就是你的遣散费!趁早夹着你那膫子给老娘滚得远远的。”
  葛叔见老板娘动怒,忙连声应是跑开了。
  李淳风见这女子三十四五岁年纪,脸上敷白白的粉,擦着红红的胭脂,涂着艳艳的口红,眉宇间却仍显露出几点雀斑,两只眼睛细细小小,不说话就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心中不由得拿着杨花花与之比较,杨花花的容貌确是无可挑剔,质朴中透着一股山野清新之气,可是这蓉蓉姐就大不相同,容貌虽称不上美,却有一种杨花花没有的风韵,举手投足之间无不显现出一股盈盈欲滴熟透了的女人味。
  蓉蓉姐捏着狐狸尾巴在面前连连晃动,笑道:“和气生财,和气生财,生气容易长皱纹,这倒霉的胚子居然敢叫老娘老人家。”
  李淳风闻言心中暗笑,不知“老娘”与“老人家”有什么分别。
  袁天罡便拉着李淳风上前,蓉蓉姐笑道:“哟,这俊俏的小相公是你的朋友?”
  袁天罡道:“这是我在山上认的兄弟,哦,不是,是亲兄弟,大名叫做李淳风。”又对李淳风介绍道:“这是蓉蓉姐,闺名朱蓉,是这天官楼的老板娘。”
  李淳风忙施礼道:“大姐,袁大哥未曾说起你这位姐姐,来得仓促,还没备下礼物,实在是不好意思。”
  朱蓉笑道:“哟,既是一家人,还客气什么,说什么礼物,就见外了。”一面嗔着袁天罡道:“怎么着,跟人说起我这个不识字的姐姐,还失了你读书人的身份不成。”
  袁天罡忙笑道:“我也是怕弟弟要费事准备礼物,才没跟他说的,既是一家人,这里就是家,我们就直接过来了。”李淳风心中暗笑,这位大哥沉默寡言,见了这姐姐倒也会说话了。
  朱蓉听了满心欢喜,忙叫罗叔带着两人上楼,找一处安静的隔间坐下,一面笑着说:“我说今天我这左眼怎么这么跳呢,原来是你们要来呀,这下好了,我心情大好,今晚一定赚得盆满钵满!”
  青城山上的道观都属天师道,并不禁忌荤腥,是以朱蓉也不问,便命跑堂的只管把鸡鸭鱼肉流水一般端了上来,又亲自抱了一坛自酿的“白云仙”笑吟吟地来到桌旁,道:“咱们都是他乡的人,今日在这里成了一家人,以后就多一份挂念,多一份照应,来,大家喝酒。”说着,一一斟上,袁天罡李淳风忙站起来称谢。三人仰头饮杯,朱蓉又往两人碗中夹菜,笑道:“这山野的地方,没什么像样的酒菜,小风你就将就点吧。”这朱蓉不愧是做老板娘的,见人自来熟,一杯酒下去就亲热成“小风”了。
  李淳风忙道谢,见朱蓉夹到自己碗里的鱼肉,却不动筷子,朱蓉奇怪道:“小风,怎么不对你的口味吗?”
  李淳风忙道:“蓉蓉姐,这是哪里话,你虽说是山野地方,可是端上来的菜肴哪一样不是人间佳品,可是……不怕你笑话,淳风自幼家贫,是吃着青菜豆腐长大的,更遭遇了不少白眼冷遇,甚至拳脚相加,每每见到酒肆屠场中宰杀的哀号,都觉得感同身受,所以自小就发誓……”
  朱蓉两手一拍,道:“哦,我懂了,你是吃素的。哎,咱们哪个不是草根出身,都是吃尽了苦头长大的,难得的是你看到别的生灵被杀,还会生起同情怜悯之心。”
  袁天罡笑道:“既然弟弟食素,我也自然要跟着食素了。蓉蓉姐,这桌鸡鸭鱼肉就施舍给楼下的穷人吧。”
  朱蓉笑着应允,唤人上来把鸡鸭鱼肉撤下,又将青菜豆腐云耳香菇之类的端上来。
  朱蓉眨着一双小眼睛,笑道:“小风你真是个奇怪的人,鸡鸭鱼肉不吃,酒还是照喝不误呢!”
  李淳风笑道:“我又不是出家的和尚,怎么不喝酒,酒是五谷的精华,提神醒脾、舒筋活血,有益身心啊!”
  朱蓉拍手笑道:“你真是个有趣的人。”推袁天罡道:“那个那个说他很特别,该怎么说来着?”
  袁天罡道:“特立独行。”
  朱蓉拍手道:“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我又学会一句斯文话。”乐得轻狂起来,在椅子上一颠一颠,半边粉脯在抹胸下面气势逼人。李淳风倒不好意思正视她了,只好举杯敬酒。朱蓉大笑,连连干杯。
  朱蓉喝得兴起,又道:“不知你两兄弟哪一个酒量大些?”
  李淳风笑道:“我虽家贫,可每每赚了钱,都会买酒来喝,有时就是吃不上饭,酒瘾发作,也顾不得,只好先拿买饭的钱,解了酒瘾再说。我是喝出来的,大哥酒量必定不如我。”
  朱蓉瞪着袁天罡,笑道:“当真?”袁天罡笑而不答。
  朱蓉道:“你一笑,我就知道你是有把握的。你这个读书人一肚子计谋,就是不说。”
  李淳风被朱蓉一语激起好胜之心,笑道:“那咱们两兄弟今日就比试一下酒量如何?”
  袁天罡摇头道:“比试就不必了,你肯定输的,咱们兄弟第一次喝酒,就不要说什么比试不比试了吧。你明日还要随二师父去请千手药王呢。”
  袁天罡这本是坦诚相见的肺腑之言,可是李淳风生性颇为自负,袁天罡在一个女子面前说他酒量不行,叫他情何以堪,便笑道:“不如这样,小弟我也读过几年书,也走过不少地方,自信肚子里还有一点见识。大哥你是名闻天下的玄奥观弟子,胸中也必然有一番韬略丘壑。咱们这样吧,每人问一个问题,对方若是不知道,答不出来的,就喝一碗。答得出的,就自己喝一碗。”
  朱蓉拍手笑道:“这个法子有趣,我这不通文墨大字不识的,也跟着长长见识。”扬手叫道:“来人,换大碗。”
  酒保罗叔拿了三只酒碗放在桌子上,道:“老板娘,那边的鲁大官人可是等你半天呢。”
  朱蓉双眉一立,小眼睛精光四射,骂道:“放屁!没看见我正跟两个弟弟喝酒呢吗!什么大官人小官人统统靠边,老娘又不是教坊里那卖的。”
  罗叔唯唯退下,李淳风会心一笑,心知此时这老板娘朱蓉一份心思早已全副放在袁天罡身上。可是这两人年纪相差一轮还多,纵然有情开花,会有什么结果?想到这里,又不禁暗笑自己怎么也变得这么迂腐腾腾了。两情相悦,管他世人怎么看!
  朱蓉早已斟满三碗,盈盈笑道:“你们边吃边说,我在一旁给你们添酒凑热闹。”霎时又变成了娇滴滴小鸟依人的模样,方才老板娘那跋扈的气焰早已不见影了。
  @幽寒居士 2012-3-22 10:38:00
  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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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谢谢你,一直捧场。。
  李淳风见这海碗至少装得下半斤,心想自己怎么说也可以喝个三五斤,袁天罡笑道:“咱们玩笑归玩笑,可别耽误了明日的正事,小弟,你先问吧。”
  李淳风想了一想,笑道:“好,我来问第一个问题,传说中的三卷天书是在玄奥观藏经阁么?”
  袁天罡愕然道:“我不知道。”自己端起碗来喝了一碗,道:“该我问了。藏经阁中的龙太乙师叔为何说,中兴术数一门的担子将来就在你我二人身上?”
  李淳风摇头笑道:“这个,我也不知道。”自己喝了一碗。
  朱蓉一边斟酒,一边插嘴道:“你们不错呀!年轻有为呀!看来玄奥观方丈将来非你们莫属了!来来来,别只顾得喝酒,吃菜呀,吃菜呀。”
  袁天罡笑着摇头道:“只是这么说说,怎能当真,我可从未想过当方丈。”
  李淳风道:“该我第二个问题了,龙太乙为何从来不出藏经阁一步?”
  袁天罡道:“自然是要守护藏经阁的经书咯。”
  李淳风摇头道:“藏经阁里的机关何等厉害,我们在里面那么久,在外面也就觉得是一瞬间,他又何必一直守在里面。”
  袁天罡笑着摇摇头,自己喝了一碗,道:“那么,我来问你,龙太乙师叔为何算不出我的命运?”
  李淳风一愣,笑道:“这个我也不知道。想必是他瞎掰完了我的运程,肚子里就没词了吧,呵呵。”也喝了一碗。
  朱蓉在一旁嗔道:“你们尽打些人家听不懂的哑谜,叫人插不上嘴,难道就不会说点听得懂的?我这嘴皮子都痒痒半天了……”
  李淳风笑道:“好,咱们不说龙太乙了。第三个问题,天下术数都有哪些门派?”
  袁天罡笑道:“这个我倒是知道。术数一门,自轩辕黄帝得九天玄女授三卷天书为开端,五大师从中推敲演化,将术数的学问分门别类为‘天’‘地’‘神’‘鬼’‘人’五部。之后两千五百年,术数各门派繁衍不断,有的开枝散叶发展壮大,有的一时枯荣销声匿迹。不但三部天书的踪迹扑朔迷离,就连流传下来的各门派也是良莠不齐,精华与糟粕并存。”
  “创教天师张道陵发下大誓愿,重振黄帝之术,把祖上所传和民间搜罗到的各种术数典籍存放于玄奥观藏经阁。”
  李淳风闻言心想:“所谓搜罗,人家岂会心甘情愿把典籍交给你,只怕中间还有不少刀光血影。”
  袁天罡续道:“所谓‘天地神鬼人’中的天部,指的是占星、占气、占风、占候的学问,二师父姜中虚人称‘天子门生’,便是此中佼佼者,不但天部学问造诣高深,也是南太玄方丈最寄予希望的继任之人。”
  “地部,指的是堪舆的学问。堪为高天,舆为大地,民间称之‘风水术’,乃是相地的学问。授业恩师阎至道便是其中上首。恩师人送外号‘十九阎罗’,表面是说他老人家地部学问高深,其实也有说他性子凶恶、脾气暴躁,比掌管十八层地狱的阎罗王还要凶狠一层的意思。哎……看来世人对师父的误解还真是不浅呢……”
  “人部,指的是八字、相术、命理等这些着重人自身的学问。四师父俞正欹不但是其中翘楚,更深谙辟谷术、炼丹术等修身养命的法门。他学问高深、人品孤高,平素爱穿白衣,加上他口不能言,所以人送外号‘活死人’。我也曾蒙四师父多加点拨,受益匪浅,知道他素性潇洒,不肯与俗人和光同尘罢了,对于‘活死人’这个外号,四师父还颇为自许呢。每每念及四师父的教诲,心中很是感激啊。”
  朱蓉哼了一声,插嘴道:“俞正欹这个酒鬼,厉害什么啊,他是欠了你姐姐的酒钱,想叫你在我耳朵边上多说几句好话,好免了他的酒债,才教你东西,讨好与你的,别领他的情!”
  袁天罡笑着摇头道:“四师父虽然贪杯,人品还是很好的,他虽然不能说话,可是‘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姐姐不要这样说他才是。”又续道:“天地人三部的学问,已是玄妙,神鬼两部就更加匪夷所思。”
  “神部,指的就是《太乙天数经》、《奇门阴符经》、《六壬指南经》这三部传说中的天书。因其可知过去未来,境界几乎可以通神,所以五大师将其尊为神部。”
  “鬼部,原无一定界限,只是称呼一些民间流传的诡异之术。后来,玄奥观慢慢成为术数正宗,其他门派便一概归入鬼部了。”
  李淳风闻言笑道:“视自己为正统,视他人为异端,自古以来都是如此,玄奥观也未能免俗。”
  袁天罡笑道:“这话说得也是。可是,就是这些鬼部的异端,如今正成了玄奥观的大敌,让玄奥观如芒在背如鲠在喉,坐卧不宁不可终日。”
  朱蓉奇怪道:“什么鬼部,怎么这么厉害?难道是一伙妖魔鬼怪?”
  李淳风笑道:“大哥已经说得够多了,蓉蓉姐让他喝口酒润润嗓子吧。”端起一碗酒,道:“大哥,你让我长了许多见识,这碗是我敬你的。”说着,仰头喝干,袁天罡也干了一碗,笑道:“我还没回答完,酒虽喝了,却不能偷工减料。”
  “话说这鬼部,如今已成四股势力。分别是酆都山森罗城、苗疆素女寨、茅山九霄万福宫、龙虎山天师府,可谓是术数门中‘鬼部’的四大家族。”
  “酆都山传说为阴曹地府所在之处,当年阴长生、王方平便是在酆都山修仙飞升的,或许因为二人的姓氏‘阴王’,酆都山便以讹传讹,成了阴曹地府阴间之王的所在。酆都山山势险恶,原本就人迹稀少,森罗城也不知何时建成。传说这森罗城只有晚上才能见到,白天看见的酆都山,就是一堆堆的乱坟岗。说的也是,鬼城么,自然是晚上才会出现的。如今森罗城的主人号称‘面燃鬼王’,名字叫做万通神,是人是鬼无人知晓。森罗城的绝技是幻术,究竟有多厉害,我们知之甚少,因为见识过森罗城幻术的人,大多已经命丧当场了。”
  “苗疆素女寨由来已久,传说是蚩尤氏的后裔。蚩尤氏当年在涿鹿一战被轩辕黄帝打败,侥幸逃脱性命,带领残兵游勇辗转来到如今的苗疆一带,在那里生根发芽开枝散叶。”
  李淳风道:“且慢,既然素女寨是蚩尤氏后裔,那必然没有得到五大师的真传,怎能也算是术数门中呢?”
  朱蓉笑嘻嘻道:“小风,你又问了一个问题了?”
  李淳风端起一碗笑道:“我这是向大哥请教,我先干为敬啦。”
  袁天罡笑着也干了一碗,道:“你可知道什么叫做术数?”
  朱蓉笑道:“小罡你又在问小风了。”朱蓉见二人喝得开心,不住地插科打诨,想叫他们多喝几碗。
  李淳风笑道:“术数一门,虽然庞杂,可是论起根源,无非是阴阳五行八卦九宫,只是演化形成的门类不同罢了。”
  袁天罡笑道:“不错。”又干了一碗,道:“如今的术数各门类,除了神部三卷天书,其他的也难说都是五大师的真传。多有后世高人依托五大师的门类再做发挥而自立门派的。素女寨的绝技据说是巫蛊术、驭兽术、采补术,其根本也都是阴阳五行。可是这些门类均属邪术,将其归在鬼部,也不为过吧。”
  李淳风点头道:“术数的运用全凭使用者一心,术数本身是没什么正邪的。”自饮一碗,心想:“我看花花妹子也不怎么邪嘛。”
  袁天罡笑道:“也有道理。再说茅山与龙虎山,这两派也是由来已久,也都是奉九天玄女和五大师为术数祖师。茅山一脉,开创于茅盈、茅固、茅衷三位兄弟,后世尊称为‘三茅真君’。这一派的绝技据说是五行术,将金木水火土运用自如神鬼莫测。当今茅山住持王元智,被大隋皇帝杨广敕封护国大法师,敕建九霄万福宫,茅山一脉在大隋鼎盛一时。”
  “龙虎山道场比茅山要晚两百五十年,是创教祖师张道陵所开创,张天师似乎不愿偏袒青城山与龙虎山任一方,离开青城山之时,将一些术数神技的典籍带走。如今龙虎山天师府已是第十代天师张子祥驻守,据说镇山绝技为咒禁术、招魂术、魇胜术,均为当年创教天师所亲传。”
  “茅山住持王元智与天师府张子祥绝少在世间露面,偶尔有门下弟子出现在民间,也是惊鸿一瞥。看起来好像与世无争不问世事,可是这两派也都是以术数正宗自居,绝对不会让青城山玄奥观独大,你死我活的一战想必在所难免。术数门下有名有姓的门派,大概如此。除此之外,还有多少不曾闻名的奇术,多少不曾见面的高人隐身遁迹在你我之间,正所谓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啊。”
  一番话说得李淳风朱蓉悠然神往,一齐端起酒来,敬了袁天罡一碗。
  李淳风皱着眉头道:“大哥,照你所说,如今被归为鬼部的四大门派的绝技都甚是了得,可是玄奥观虽自居为术数正宗,就算有神部的三卷天书在,可是天地人三部的学问教出来的都是些学究,就像一个怀抱珍宝的婴儿站在集市中央,那些对天书虎视眈眈的人一旦攻来,岂不是丝毫没有还手之力?”
  袁天罡笑道:“这或许就是所谓‘正宗’与‘邪术’的分别了吧。你可知道作为一个术士,最根本的是什么?”
  “正统的术士,最紧要的是要养气炼气。所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一’便是先天之气,‘二’便是先天之气化生而出的阴阳二气,阴阳二气化生,便是天地人三才。人是禀赋先天之气而生的,人初生之时体内自然带来一股先天之气,可是随着之后的开蒙,人间的种种熏染而和光同尘,这先天之气便慢慢地耗损。”
  “先天之气在凡人身体中化为精血,而术士就是要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虚就是道,等你的先天之气契合了道,便是术士的最高境界,那时你就是‘得道’了。此时的境界,与儒家所说的‘浩然之气’,佛门所说的‘佛’的境界,是一样的。”
  李淳风闻言心想:“难怪朱蓉叫大哥读书人,原来他不但通晓本门,更杂蓄兼收,连儒佛两家也在融合贯通。”
  袁天罡续道:“你的境界慢慢地提升,你的悟性也会随之提升,并不是任谁得到三卷天书都能彻悟其中道理的,你修习的境界不到,纵然天书摆在面前,你看到的也是人间凡品粗鄙文章而已。”
  “气,在人的身体中运行的脉络,眼睛看不到,可是,却可以真真切切感受到。比方说,你生气的时候为什么会难受?这时你能摸得到让你难受的东西在哪里吗?”
  朱蓉插嘴道:“对呀,我天天跟那些不成才的生气,这气在哪里呢?”
  袁天罡笑道:“所谓的‘生气’,就是气在人身体里郁结不畅,积结在脏腑中,所以就会感觉难受。等气消了,也就是在身体里运行顺畅了,自然就感觉舒服了。”
  朱蓉忙道:“那么,怎么才能不生气呢?这我可要好好学学,我原本年纪轻轻的,就是被他们气得脸上生出多少皱纹来。”
  袁天罡笑道:“气以意行,气在身体里,是受你的意念控制的,要不生气,就要学会怎么用来意念控制气咯。”
  朱蓉瞪着眼睛道:“你说的话我都听不懂,我还怎么控制啊。”
  袁天罡笑,“这也正是为什么那些鬼部的‘术’会如此盛行的道理。正统的术数,要养气炼气,绝非一朝一夕的工夫,那些歪门邪道,只需要修学法门,三年五载便可以有小成。”
  朱蓉道:“你还没说正统的术数怎么对付那些歪门邪道……”
  袁天罡道:“正统重在炼气。炼气的法门,就是以意念控制自己的气,在体内先是小周天,再是大周天,不断地运行,时日久了,整个身体里气脉运行的十二正经和奇经八脉都可以贯通。这时,依照每个人自己的禀赋不同,便可以将所炼之气从身体穴位打出,从而激发周遭的先天之气。威力极大,足以御敌。”
  李淳风接道:“这就是所谓的‘雷法’吧?”
  袁天罡又笑,“不错。境界越高的术士,他所使用的‘雷法’也就越厉害。玄奥观的道士,大都精研术数,潜心修炼先天之气,纵然内丹未成,尚不能驾驭‘雷法’,可是将真气灌输于剑术,所发剑气的威力便胜过一般习武之人数倍。青城剑术天下闻名,以剑术配合阵法,再佐以‘雷法’,要保证不受外敌侵辱,想必绰绰有余。可是,术士修习的境界越高,体认大道的悲悯之心也就越强,也就不会妄动刀兵,去害人性命了。”
  朱蓉拍手道:“这一篇大道理,就叫做头头是道,这一局看起来是小风输了,来来来,喝一碗吧……”这些道理朱蓉自然不懂,他此时关心的只是两人究竟谁的酒量大些。
  李淳风笑道:“蓉蓉姐,你也问了不少问题呢,你怎么不喝?”
  袁天罡忙道:“蓉蓉姐,不急着喝酒吧,不管怎么说小弟身上还有伤,这样硬喝下去有什么好处。这一碗,我来喝吧。”说着,又喝了一碗。
  李淳风见袁天罡还在惦记着自己的伤势,心中漾起一阵暖意,可终究是年少轻狂好胜心切,算算两人均已喝了六碗,约莫三斤,自己已有些熏熏然,再看对面的袁天罡却只是面色微微泛红,谈论起来,反倒更运转如意挥斥方遒。李淳风心想:“这样喝下去可不是办法,君之可欺之以方,我免不了要问一些刁钻的问题,才能让大哥多喝几碗了。”便笑道:“大哥这么关心我,我岂能不知好歹,这一碗也算是我敬大哥的。”喝罢一碗,道:“大哥,我来问最后一个问题吧,你知道我为什么上青城山?”
  朱蓉闻言笑道:“小风你也太刁钻古怪了,这样的问题,你不说,只怕全天下的人也不会知道的。”却见袁天罡又在笑而不答,朱蓉见状,拍案大叫道:“难道这你也知道?你连这个也算得到?”
  袁天罡笑道:“小弟,你来青城山是听说青城山后山有传说中的饿鬼狱……”
  李淳风呵呵一笑,朱蓉黯然道:“小罡你猜错了,你看人家都发笑了。”
  袁天罡笑着续道:“当然,这只是你的托词。”
  李淳风一愣,直直看着袁天罡的脸,袁天罡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上山来寻找一个人。”
  李淳风闻言,手不由得一颤,筷子上夹的菜吧嗒掉在桌子上,问道:“何以见得?”
  朱蓉笑道:“难道小罡答对了,那你要喝……”
  李淳风道:“我喝我喝,大哥,你说……”说着端起碗来。
  袁天罡忙伸手按住李淳风的酒碗,“不用喝了,我告诉你,在玄奥观里,有一个人。你们两人的骨骼都是‘脑后偃月,耳畔巨鳌,两鬓驿马,眉上龙角’,面相都是‘眉角入鬓,目如鸣凤,口似仰月,鼻耸天庭’。骨骼面相如此相像的两个人,若非兄弟,便是父子。可是按年龄来看,你们只能是父子,而不是兄弟,所以,小弟,你是来找寻你的父亲的吧?”
  李淳风闻言,一语不发,端起酒来,道:“大哥,我服你,这一碗,我敬你。”仰头饮酒,却突然呛到,连连咳嗽。
  朱蓉忙上前给他抚背,叹道:“看来你这孩子是气不顺了……”拍了几下,对袁天罡道:“你们慢慢喝吧,喝多了就住在这里,这里就是你们的家。我先去照看别的客人了,那该死的什么大官人,离了姐姐我就不能活了……”说着抽身走开,走了两步,又在李淳风背后努嘴,示意袁天罡要好好照顾他。
  李淳风心知朱蓉是不想听到自己隐秘之事,心中很是感激。此时已是有了八九分的酒意,想想袁天罡的话,眼眶不由得湿了,问道:“大哥,当真玄奥观内有一个人会是我的父亲?”
  袁天罡点头道:“我相面之术是四师父俞正欹亲传,纵然没有十成准头,却也有九成精准的把握。”看着李淳风还有几分不信的样子,便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说你的酒量肯定不如我?”
  李淳风一愣道:“难道这也是俞正欹师父传授你什么法门?”
  袁天罡点头道:“不错。起先我问你八字,算你年纪的时候,就知道了。”
  李淳风奇怪道:“八字可以算出年纪,这我知道,难道还可以算出酒量来?”
  袁天罡笑道:“你不要小瞧了这简简单单的八个字。不但年纪,就连一个人的体貌特征生性喜好,甚至人这一辈子的运程,都可以从这八个字中看出来。这就是四师父传授我的‘八字相术’。”
  李淳风忙道:“那么你说说怎么能从八字看出酒量来?”
  袁天罡道:“你的八字是‘壬戌,戊申,庚午,庚辰’,按你八字五行的属性,其中有火,有水,有土,有金,可是唯独没有木。五脏之中,肝属木,而酒入肝,你的八字没有木,酒量会好到哪里去?我的八字里至少还有三个‘木’呢。”
  李淳风哈哈笑道:“原来如此,我一直以为自己的酒量不错呢。”
  袁天罡笑道:“你不是酒量不错,是自制的能力不错。你能经过十六年没有父亲的岁月长大到今日,相信你的忍耐能力不是一般人所能及的。所以,马大哉要试验一下你的忍耐力,那也是多此一举了。只是,凡事忍耐,会苦了自己,很多无法医治的心病就是这么来的。”
  李淳风闻言苦笑一声,道:“大哥,没想到我十六年来的经历,就这么被你简简单单地从八字中看出来了。”
  袁天罡摇头道:“我哪里有那么通天彻地的神通,你我既是兄弟,就把你心里挤压了十六年的事,跟大哥说出来吧。有了我这个大哥,就算不能帮你做什么,至少还可以听听你的苦衷,让你不要压在心底变成病吧。”
  李淳风叹了口气,端起酒碗喝了一口,愣愣地出了半晌神,苦笑道:“这……从何说起呢?”
  “从懂事的时候,我就是跟着母亲一起过。母亲是个贤淑而沉默寡言的人,她从不跟我说起有关父亲的事。后来我慢慢地从街坊的口中听闻,是母亲带着我从异乡搬到了岐州。母亲做得一手好女红,帮人缝缝补补贴补家用。我上不起学,是母亲教我读书写字的。母亲随身带来的不是金银财宝,而是一箱子的书。”
  “虽然母亲的人品很好,在街坊之间很得人尊重。可是,难免还是被人家私下议论,有时我与街坊的小孩起了口角,就会被人骂是个野种。我因此与人打架,打得头破血流。母亲含着眼泪,给我擦干血迹,还要提着鸡蛋,到人家家里赔礼道歉。这时,我就瞪着眼睛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恨恨地说,谁叫你跟什么野男人把我生下来的。”
  说着,李淳风又端起碗来,喝了一口酒。袁天罡一言不发,也跟着喝了一口。
  @幽寒居士 2012-3-27 15:47:00
  楼主啊!佛,道有修习法门我知道,但是问一下,儒门真的有修习法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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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儒释道是后世并称所谓的三教,也有将孔子老子释迦一起供奉的。
  但是实际上称呼做“儒家”或许更准确,因为他们不崇拜偶像鬼神,只是一种人伦哲学。儒家也有所谓的修养“浩然之气”,但是一般不像佛道有具体可行的法门。
  术数是中国传统文化的精髓,儒释道三家中都有“兼职”的术士。
  个人见解,供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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