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学才是最危险的专业!给大家讲讲在心理咨询中遇到的非自然事件

  《哲学恐惧》(2)接上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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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我想明白了,我还是一个很单纯的人,太容易相信别人。我虽然比耿X痴长几岁,但是根本玩不过他。大姨妈孔光听我八卦完这事之后,哈哈哈笑得姨妈巾都快掉出来了。她说,你丫真傻!她说亏我还是学心理的,耿X肯定是逗我玩呢!
  我寻思着:不能吧?我和他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何必开这种玩笑?
  孔光说爱信不信,她见过几次姓耿的那小子,性格很恶劣的,可千万别被腼腆的外表所蒙蔽了。
  耿X到底是否在骗我,我并不太在意,毕竟我跟他的生活没什么交集,一面之缘,连朋友都谈不上。自从那天他给我发了那样奇怪的信息后,我们一直也没有联系。不过后来学校里发生了一件事,那是我们仅有的几次接触之一。
  事情发生在政法学院,说起来也算是我校著名的桃色丑闻。说有一天夜里,女生宿舍楼熄灯后,有俩男生打起来了,后来又窜出来十几个男生劝架,各种撕扯,慢慢演变成裸体打群架,书桌都砸坏了。事情宣扬出来之后,政法的女生就变得很抢手,貌似大家都觉得泡起来难度比较低。
  出了这样的事,学校的心理咨询室肯定要介入。因为原来有过先例,学校给一个男生处分,男生接受不了,差点轻生。后来咨询室必定会在学校给出处罚的同时给相关人员做心理疏导,说白了就是贯彻一条宗旨:罚你丫的,你敢不乐意啊?
  前几年我已经不在学校了,所以这事还是听几个学弟跟我八卦的。当时数学系的学生会主席和我算熟,他是有名的“理性碎嘴”。这男人一扯起闲篇来,比女人还厉害,重要的是主席还会一边讲,一边给你分析这件事的合理性,再扯的事都能让你觉得很有道理。
  主席说,这个事他知道,但是在他看来不能算是个桃色丑闻,而是很恐怖的事件。我追问他真实情况是怎么样的?他说,真实情况并非是俩男生打架,而是一男一女打架,最后也不是打群架那么简单,而是差点出了人命。
  主席的说法是,那天晚上夜里两点多,女生楼里突然有人打架,摔东西,砸椅子,总之打得挺热乎。主席的一个哥们当时也在那非法留宿。本来他以为是有人在看A片,后来越听越不对,那尖叫声太逼真了,还有人喊救命。他本来不想出去,要是被舍管发现了,对谁都不好。但是他女朋友很害怕,一直催他出去看看。同屋的姐们也怂恿他,说她们都不介意他留宿了,关键时刻还不顶上,更待何时?那哥们一琢磨也对。要是这一次给人家留下怂货的印象以后就不好发展了。他提上裤子,出门张望,一看,十几个男生的脑袋都探出门来看情况,有的还是熟人。大家都有点尴尬,有种父子俩在窑子里碰见的感觉。
  人一多,胆子就壮了。大伙寻着声音找到一间宿舍,有几个女生穿着睡衣哭哭啼啼地站在楼道里拍门。这时候,那间屋里面很安静,什么声也没有。一个男生就问那几个站在外面的女生出什么事了?要不要帮忙?女生刚要回答,宿舍门就开了,大伙一看顿时被吓住了。屋里一张双层床翻倒在地上,满地都是木头的碎片,应该是桌子被砸烂了。
  领头的男生问那几个女生到底是什么情况?一个女生就伸手一指。大家顺着手指的方向看,不禁倒抽一口冷气——翻倒的床底下压住了一个人,只露出两只脚丫子。
  大伙一窝蜂似地冲进去,搬床的搬床,拽人的拽人。一拽才知道,床根本没压实,人应该死不了。刚松一口气,等人被拽出来,气氛又顿时凝固了。被床压住的是个男生,什么也没穿,而且下体还呈兴奋状态。因为大家都是非法留宿的,所以多少有点同病相怜惺惺相惜的感觉,这时候大多数人都接受了一个比较合理的猜想:这哥们儿估计是玩大发,把床弄塌了。
  有人上前试了试鼻息,没事,还喘气呢。
  这时候有个女生小声说:“别停……床下还有呢。”
  早说呀!这会儿您还客气什么呀?哥几个接着拽!
  这回是女的,俩,没压在床下,就是躺在床板下面了。把她们拽出来一看,都睁着眼呢,比那男生强,没晕,衣服也算整齐。有一个明显是吓过头了,瞪着眼睛不说话,有一个一直捂着脸哭。
  跟电影里一样,总是等问题都解决了警察才来。舍管大妈在这个节骨眼儿姗姗来迟。有个男生人挺好,怕地上的男生丢人现眼,赶紧抽了一条床单给他盖上,本来盖住下半身就好了,结果着急手一哆嗦把整个人都盖住了。舍管大妈拨开人群,一看地上躺着个人形的东西,还用床单盖住了脸,吓得一屁股坐墩布桶里了。
  大家七嘴八舌地解释:没事没事,别怕,不是您想的那样。
  等大妈缓过神来,男生已经一哄而散,全都逃走了。

  主席八卦得很有条理,我听明白了,但是看不到一点“恐怖事件”的影子。我打趣说:“兄弟你小时候是不是看蓝精灵吓哭过?我们正常人不会觉得那玩意恐怖的,你多虑了。”
  主席说我嘴太贱,他问我,难道就不想知道那屋里的两女一男发生了什么吗?
  我想了想,还真有了好奇心,便厚下脸皮问:“发生了什么?”
  主席说,他也不知道。
  我差点把桌子掀了。主席说,急也没用,这事应该我们咨询室最清楚,后来所有相关人员都被“关怀”了一遍,学校警务处都得向咨询室打探情况呢。我明白主席是想通过我打探第一手资料,我就光嘿嘿笑,不表态。果然主席沉不住气了,他问我难道不觉得学校处理这事的态度很奇怪吗?我问,怎么奇怪了?主席说,按说这种事影响是很恶劣的,牵扯到男女作风和聚众斗殴的问题,咱们学校不可能不严打,但是到现在了,也没有给任何人处分,这明显不合逻辑啊!
  我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但是心中也觉得这事蹊跷。不过,我并不觉得我一问,老师就会告诉我,毕竟当年我已经不是咨询室的人了,也不是在校学生,很多事是不能外传的。
  但是,我想错了,老师其实一点也不在乎外不外传的问题。无巧不成书,隔天我走进咨询室,老师正和耿X讨论这事呢。
  老师见我来了,倒是也不好轰我走,但是明显兴趣缺缺。真是一代新人换旧人。
  我陪着笑脸,坐在两人中间,问他们聊什么呢?能不能给我听听?
  老师说:“去去去,真跟单田芳的评书里说的似的,干里有你,湿里也有你——哪都掺和。”
  没想到耿X先打了圆场,说老师有点事请他帮忙想想,其实就是学校里的事,我肯定都听说了。老师见也没什么可瞒的,就大概解释了一下。说最近政法这个事件学校领导很重视,影响很坏,必定是要重罚的。涉事的几个学生有情绪波动,咨询室主动出击,找到几个当事人做心理干预,但是现在却出了点难题。事情的经过,几个人各执一词,不知道谁说的是真实情况,弄得学校连该罚谁,怎么罚都无法决定。现在调查事件的任务居然从学生处压到咨询室头上了,说他们掌握第一手资料,责无旁贷。
  我听完点点头,这溜肩膀的事哪都有。
  耿X腼腆地说,今天正巧来看老师,就被抓壮丁了。他原来是学数学的,还研究过一点逻辑学,老师也是病急乱投医,非让他帮忙分析案情。
  老师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突然惊喜地拉着我,说:“本啊,我刚想起来你不是老看侦探小说吗?我记得你论文写得也挺有逻辑的,快快,咱们一起分析分析!”
  我心说:我不光看侦探小说——包青天、狄仁杰、大唐女巡按哪个我也没落空啊!



  (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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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X坐在一边,看着我们一老一小拉拉扯扯,跟那笑。
  我一瞅耿X乖宝宝那样,就有点不寒而栗。真有点搞不清楚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他不告诉我,我顶多觉得这人有点娘,但是现在却完全不同了。然后,我想起孔光说他在耍我的话,我真的头一次非常想相信这个疯女人。
  之后,老师又为我介绍了一下现在掌握的情况。和主席说得差不多。事情的起因是政法学院那个宿舍的女生A,总是偷偷带男朋友留宿。同屋的姑娘很反感,但是又磨不开面子说她。偶尔旁敲侧击一下,A也总是不当回事。而她们宿舍有一个女生B从小就有梦游症,成年后逐渐不再犯了。出事那天晚上,B的梦游症突然发作,在夜里起身,掐住了A男友的脖子。众人大声呼救,但是B的力气出奇得大,根本挣脱不开。所以发生了之后的一幕。
  我心想:怪不得说那个男生晕倒后那里还翘着,原来是窒息造成的。
  我看过一个资料,说17世纪的欧洲,狱卒发现吊死的男性囚犯会勃起并射精,后来他们还想用窒息的办法来治疗阳痿,可惜不怎么管用。人在直立状态下勒住脖子,会促使阴茎充血,并且因为缺氧导致多巴胺加速分泌,会产生超乎寻常的快感——这叫“性窒息”——好奇的孩子千万别试,《杀死比尔》里演比尔的演员就是玩这个玩现了,结果死了。
  想到这,我突然觉得事情有点疑点。如果B能把A男友掐成性窒息的状态,那她的力气得多大啊?因为那种状态也不容易达到,最好采取站立的姿势才能保证阴茎充血。我当时脑补了一下一个弱女子双手把一个大老爷们提在半空中的画面,打了个哆嗦。
  老师说,她刚才说的这个版本,是自称有梦游症的B女生说的。当初校方先听取了她的叙述,所以坊间传的都是这个。如果事实如此,那么B就没有任何责任,而A女生和A男友会受到一定的处罚,但看在A男友受伤的份上,不会给最严重的处分。但是后来同屋的其他女生、A女生、A女生的男友都各执一词,事情就扑朔迷离了。
  耿X说,他跟老师整理了一下几个当事人的说法,列了个高度概括的单子。说着从桌上拿起一张破纸递给我,我接过来看了看,居然没看明白。
  单子上是这么写的:

  B证词:我在梦游。我掐A男友。
  四女证词:B没有梦游。不是我们掐A男友。B也没有掐A男友。
  (这里“四女”指的应该是被关在门外的那四个女生)
  A证词:男友自己掐自己。
  A男友证词:有别人掐我脖子。不是A掐的。

  看完单子,我觉得一阵头晕,不由自主骂了一句脏话。
  老师到是不介意,说还是给我讲讲具体情况吧,光看这单子看不懂。老师说咨询室分别和这几个当事人聊过。B的证词本来是最容易被理解的。弗洛伊德认为,梦游是“本我”(id)爆发的行动。平常的时候,身体都是由“自我”(ego)控制的,“本我”在“自我”的管束下积攒了很多能量。在睡梦中,“自我”的管束能力会下降,“本我”的庞大能量突然爆发,“自我”就管不住了,只好交出身体的控制权。所以人在梦游的时候通常会做出一些出格的举动。
  B的证词恰巧印证了老弗的理论。因为A女生不顾其他人生活的不便,长期带男友留宿,怨念积攒得太多,在那一晚梦游的状况下B突然爆发,在理论上是说得通的。大家也都先入为主地认定事情就是这个样。
  但是后来同寝的几个女生证明,B那晚根本就没有梦游,而是她们和B商量好,要她装成梦游的样子吓一吓A和其男友,以作小惩。她们并没有计划掐住A男友的脖子,B应该是清醒的,也不可能去掐,因为A男友很强壮。
  咨询室翻回去询问B,但是B就认准了,自己梦游,并且就是自己行凶。
  为了查明真相,咨询室又询问A和A的男友,没想到连这两人彼此的说法都大相径庭。
  A居然说,是她男朋友自己掐了自己脖子。因为她偷听到另外几个女生要恶作剧的事,她让男友趁机反吓一下这几个室友。没有人掐他,是他自己反手掐自己,她距离最近,看得很清楚。
  A男友说,当时看到B走过来,但是还有一段距离,他刚想吓唬她一下,就被掐住脖子了,他不知道是谁掐的,更不可能自己掐自己到窒息。距离他最近的是A,但是A更没有理由掐他。
  我听完老师的叙述,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赶紧让老师打住。我说我怎么觉得这里面没一个人有实话啊?
  耿X插嘴说,或者他们说的都是实话。
  说完又用那种让人毛毛的笑容看着我。


  (待续……)
  大家中秋节快乐!!




  最近实在忙,刚刚恢复更新,要做的工作太多了。不能一一看大家的评论了,这个帖子从去年5月开到现在,居然还有这么多人在看,我觉得我得加油写才能报答诸位的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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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上!!!!!)《哲学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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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仨人分析了一上午,最终还是有点成效的。
  我认为B的证词最为可疑。
  结合四方不同的证词,只有B的证词是对自己最有利的。如果认定她当时处于梦游的状态,那么她将是完全无辜的受害人,同时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A和A男友的身上。
  其他的人,不管是处于事件外围的四个同屋女生,还是A和A男友,他们的证词,对于洗白自己并没有多少帮助。特别是四女和A的证词,前者平白无故把自己也出卖了,坦白她们四个人策划了这场后果严重的恶作剧,说不定校方也会处罚她们;后者则完全胳膊肘向外拐,不仅包庇真正的掐人者,还把自己男朋友塑造成了自己掐自己脖子的精神病。这从逻辑上是说不通的。
  老师拍案而起,觉得我分析得特有道理。她说,对对对,热力学有一个“墒增定律”,这个定律呀可厉害了,不光解释了物理问题,还解释了好多社会学和心理学问题。人嘛,都是趋利避害的,都为自己好,这种自发的为自己好的现象,就可以称为“墒增现象”;谁要是老跟自己过不去啊,那就变成“墒减”了,是非常少见的,而且局部“墒减”势必伴随更大的“墒增”……
  我打断老师,问她说的是中国话吗?我怎么他妈一句都听不懂啊?
  老师不好意思,说她丈夫和闺女都是学物理的,自己也就随口带出来了。
  我说:“好嘛,吓了我一跳,还以为您入了什么邪教呢,满嘴胡说八道——总之,即使证词有所出入,也不应该编出对自己有害无利的口供,所以这从侧面证明除了B以外,其他人的话可信度更高一些。”
  我们又聊了一会,老师看看表,说,行了,到饭点了,不过没法带我俩吃饭,因为中午有个老干部的饭局,嘱咐我带耿X去吃饭,还说学一食堂最近开始卖卤煮了,还凑合。
  老师急匆匆公款吃喝去了,我就领着耿X往学校外面走。他问我不是去食堂吗?我说,得了,怎么能带他吃那破玩意呢?要吃也得改天去城里吃正宗的。耿X说如果我不饿的话,可以先在校园里走走,他听说我们学校秋天的落叶很美,想去看看。我带他去了,但是中秋的时候天还热着,没有落叶飘满地的景色。我跟他说,要不帮我盯着点保安,我找一棵树使劲摇晃摇晃,摇下来多少算多少,全当提前入秋了。
  他眯着眼睛问我,是不是经常用这种方法泡小姑娘?我愣了一下,果断跨出一步和他保持距离。
  然后我俩去了离学校最近的一个家常菜馆,结果巧遇老师说的那个老干部聚会,我没去打招呼,径直拉耿X在角落坐下。我抬头踅摸了一眼,学校荣誉照片墙上的老学究,没死的差不多都来了。
  耿X突然说:这就是墒增定律。很残酷,但是绝对现实。
  我没说话,示意他继续。
  他说,在一个“绝热”,也就是完全孤立封闭的系统内,事物有变得越来越混乱的趋势。人体的老化,就是体内的细胞变得越来越无序的过程。人死后,腐烂,变成尘埃,热量完全消失,就完成了墒增的过程。
  我一边往嘴里塞宫保鸡丁,一边问:“合着我家老是特别乱,根本不是因为我懒,而是根据‘墒增定律’,屋子本身就有越变越乱的趋势,是这么回事吗?”
  耿X突然哈哈大笑,说的确是这么回事。
  我夸他,说他解决了一个困扰我多年的问题,以后要再有人说我家乱,我就有理论武器支撑了。
  我和耿X愉快地结束了午餐,我老怕他吃着吃着突然告诉我他不是耿X了。是我多虑了。
  老干部喝酒也比较有节制,没有出现大讲荤笑话,骚扰服务员小妹和出溜到桌子底下的情况。但是我觉得这违反了“墒增定律”。有知识的人太过于克制,道德限制了他们,想做的事情不能去做。其实更疯一点,不要管那些有的没的,才能更好地触摸到学术的高峰,毕竟这世界本身都是越来越混乱的。
  临走的时候,耿X问我是不是真觉得是B在说谎?
  我问他是什么意见。他还是那句话:也许所有人说的都是实话。
  我说:“这怎么可能?这些人的证词互相矛盾,不可能都成立啊!”
  耿X问我有没有注意到,起码四女和A男友的证词是不相违背的。
  我回忆了一下,的确是这样。四女说,不是B掐的,也不是她们掐的;A男友说,不是自己掐的,也不是A掐的。这两方的说辞倒是不冲突,但是由此得出的结论才更是荒唐——把所有人都排除了,根本就没人掐!
  耿X说,在给出的条件看似互相矛盾的情况下,我们得先找出表面上合理的,然后由此向下推导。目前看来,四女和A男友的证词是相洽的,可以做为突破口。
  我抓抓头发,说:“可是这两方证词把屋里所有人都排除了,没有别人了!所以这证词不可能是真的啊!”
  耿X突然眼睛一亮,说我这句话非常关键。
  我不明白。
  他说,等待更多的证据吧。
  我觉得他刚才那眼神肯定是想到了什么,让他给我点提示,他果然又露出那副欠抽的笑容。他说如果我学过数学的话还行,但是现在肯定是和我讲不明白的。


  过了一段时间,我已经把这事忘了。但是大姨妈孔光又突然打电话来,一上来就嚷嚷,说出你妈大事了!
  我说,我妈家里呆着看电视呢,能出多大事啊?
  孔光说:“别他妈贫啦!快你妈来!家长他妈的要砸场子了,我妈一人扛不住!你姨妈我也不行了!”
  我俩对话里“妈”太多,根本说不清楚,我撂了电话干脆直接赶到咨询室。一看,确实有好多家长模样的男女聚在一起,但是并没有要砸场子的样子,都挺平静的。我看劳老师一个人在那和家长说着什么,就把孔光拉到一边问话。
  她特冷冽地说:“你别看现在一个个都跟水里的河马一样挺平静的,那是因为河里还有点水,姑且泡着,一会水干了就得出大事!”
  先不吐槽她这个蹩脚的比喻,咱们先说说前因后果——原来,由于迟迟无法调查清楚,校方终于动用了最后的手段:请家长。
  劳老师本身就想和学生家长聊聊,这算是心理干预的重要一环,所以没怎么反对(就算是反对也没用)。但是学校忽略了“学生家长”这个群体往往能做出一些不可控制但又好像合乎情理的事情来——还真跟河马有点像——这次也不例外,家长一来就把事件推上了不可逆转的顶峰:纷纷要求给孩子做测谎。
  这回学校反倒被动了。实际上,咨询室根本没有测谎仪和测谎员(需要训练)。也不可能拉着学生去司法机构指定的地方去做测谎——影响不好。
  劳老师挨个劝说,说家长们相信自己孩子没有说谎的心是很好的,但是现在的局面,必定有人隐瞒了真相,不管测出来谁在说谎,都不是他们想要的最好的结果。现在请家长过来,就是为了和孩子进行沟通,希望能通过这种方式调查出实情。结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沟通的过程。
  老师说得挺好,在情在理,但是家长根本不买账。
  一位家长代表当时就表态,让老师也不必劝了,他们几位家长刚才都商量过了。沟通固然重要,但是诚实和担待也是年轻人必须要学习的。学校已经调查一个多月了,要是能承认,早就承认了。不管是谁家的孩子在扯谎,他们都能接受,现在只需要一个事情的真相,赶紧把这事结束。
  估计老师心里也苦:你们倒是明事理,可让我上哪给你们弄测谎仪去啊!?
  我觉得老师喜欢我,就是因为我歪点子多,虽然上不了台面,但是危难时刻能救火。趁老师交涉失败去喝水的空档,我跟老师说,他们要做就做呗,实验室不是有做心电图的机器吗?我记得还有一个能测湿度的,可以冒充测皮电的。
  老师说:“哪那行?那是给青蛙用的,怎么能给人用?根本测不出准确的数据啊!”
  我劝老师,说她刚才自己也说了,要的就是“过程”。他们也都没见过真的测谎什么样,先把这关过了再说呗。
  老师骂我,说我出的这是千足金不带一点杂毛的馊主意。完完全全的鼠目寸光只顾眼前——就算是要顾眼前,她一个咨询室的主任能干这种用技术手段蒙人的事吗?
  我说,那既然这样不行,就退而求其次,实话实说没有测谎的那些个玩意,但是可以用其他的手段来查明真相。然后我把我刚刚临时想好的点子这么这么跟老师和盘托出了。听完,老师双眼大放异彩,狠狠地表扬了我。
  “还真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啊!带着猪悟能,就不怕西天没培根吃!好好好!”大姨妈在一旁特得意,好像主意是她想的似的。
  老师跟我又探讨了一下操作细节,然后稳定情绪,过去和家长交涉。果然,家长做出让步,同意用我想出来的馊主意代替测谎。
  这个主意其实超级简单。我还临时给起了个名字,叫:真心话密室。
  找一间空教室,找一扇屏风,老师坐在屏风后面蒙住眼睛,只请那几个要测谎的学生在教室里。老师问问题,请他们依次走进屏风后面,答案如果是肯定的,就用手指头点一下老师后背,再走出来。别人不能偷看。这样在完全匿名的情况下,就可以问出事情的真相。
  但这其实就是一个小诡计。
  正如那位家长代表所说的,已经调查一个月了,想坦白早就坦白了。我想出来的这个小伎俩根本什么作用也没有。但是,不管是否有人坦白,老师从教室里出来之后都可以声称:
  “我已经都清楚了。我肯定这位同学诚实的勇气,所以不会公开我已经知道的。我会和校方商量一个最妥当的处理方式,请各位家长放心,你们的孩子通过这件事都充分吸取了教训,我相信他们在以后会更审慎地处事和做人——谢谢!掌声!呱唧呱唧——”
  老师对我这个八面玲珑的缓兵之计赞不绝口,因为她本意是想慢慢地处理的。春风化雨,潜移默化,多次谈心,总会有人说实话。坏就坏在校方和家长等不及。
  我帮老师把屏风扛到教室,又嘱咐了几句,让老师别演太过,千万别马景涛上身,要松弛,要free。然后那几个学生就陆陆续续进去了。我没等到老师出来,那天我还有事,跟孔光说了一声就走了。现在想起来,有点后悔。我应该留下的。
  当天晚上,我给孔光发信息,问她白天的事怎么样,顺利吗?
  她没理我。
  后来,有大概一个月我都没功夫去咨询室,也没给老师打电话,我又一次把这事抛在脑后了,只当已经完满解决。等我再去找老师唠嗑的时候,发现她有点不太对劲,好像看到我有点迟疑,话也少了。我问老师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她说没有。我觉得老师突然变得冷淡了。
  我问孔光,是不是家里出事了?难道她爸给她妈戴绿帽子了?
  这一次,孔光居然没喷我。她叹了口气,跟我说:“别提了。不过这事也不赖你。”
  我问,到底怎么了?什么事不赖我?
  孔光说现在不太想说。
  我说,快说。
  她就把电话挂了。
  我发现那一段时间我老是被女人挂电话。
  我知道老师和孔光有事瞒着我不想说,但我当时根本没有往别处想,只觉得是他们家里出事了,所以也就没多问。不过好在老师后来恢复了原来没心没肺的状态,依旧对我很好。


  后来我偶然发现一个专门吓唬人的网站,表面上是网页小游戏,玩到后半程就突然冒出一个女鬼的图片,还有惨绝人寰的尖叫声。我在朋友圈里群发,果然被骂得狗血淋头。耿X只发了一个:呵呵。我心想:这家伙果然很娘。
  我发的当天晚上,孔光突然打电话过来,骂我无聊不无聊?我说,不就是个玩笑吗,不至于。我自己也被吓过,也就那么回事。
  “也就那么回事……”
  孔光在电话里重复了一遍,然后突然问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你知道,人,最大的恐惧是什么吗?”
  可能是她一反常态正经的语气吓到我了,我还真的认真过了一下脑子,然后胸有成竹地说:“死亡。”
  孔光说:“不对。”
  我问她,那是什么?
  她说:“是哲学上的恐惧。”
  我说拉倒吧!她一学物理的扯什么哲学,等研究到弦论的高度再怀疑人生也不迟。
  孔光说我平时看起来好像知道得挺多,其实什么都不懂。
  她说:“那天你出的那个馊主意出事了,我妈不让我告诉你,怕你有心理负担。你可走点心吧,你纯粹就是灵异体质。”
  我心头一紧,有点不信,问她一个临时想出来掩人耳目的游戏能出什么乱子?
  她说:“这么告诉你吧,那几个学生,也许真的说的都是实话。”
  见我不出声,她接着说。
  那天她妈蒙上眼睛坐在屏风后面,开始问问题。学生们一个挨一个走到屏风后面。她妈问了几个曾经调查时问过的问题,但是得到的答案都和之前没有区别。后来,时间耗得差不多了,她妈想——再问两个问题就可以按原计划撤了,于是就问:
  “请你们告诉我,谁隐瞒了真相?”
  一共七个学生,走过一圈,没人点她的后背。
  她妈想:果然还是没人承认吗?
  然后,又接着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是谁掐的XX(A男友)?”
  学生们一个一个绕到屏风后,一个过去了,两个过去了,第三人点了她一下。
  她妈心里明镜似的:这人应该就是B。还是没翻口供。
  然后,第四个人走过去了,第五个人过去了,第六个,第七个……突然,她妈觉得有人在点她的后脖颈子!
  她妈当时很惊喜,觉得终于有突破了!和原来的口供不同了!
  但是刚刚兴奋了一下而已,还没热起来,全身就冷了。因为身后点她脖子的人没有停。一下、两下、三下……每一下都很轻,但是又刚好让人能感觉到,一直不停。她妈顿时毛骨悚然!立刻摘下面罩,回头——
  身后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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