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遥听得吆喝打斗之声渐去渐远,从草堆里钻出。他想起陈春花,想要回家跟她说一下,但隔壁几条巷子都有官兵在敲门搜屋,他不敢冒险现身,万一被官兵扣下搜身,搜出凤蛋和肚兜,那可辜负了燕万里的托付了。眼睛转处,恰巧看见村里的打更值班人王二叔提着灯,从不远处的一个草堆冒出头来,忙上前拉住他,跟他说了情况,要他帮忙转告陈春花,说自己有要事,要独自出门一趟,千万保重身体云云。
王二一身酒气,眯着眼睛,一连串话语噼里啪啦的说了出来:“遥仔,三更半夜在外面溜达什么?前面还有一大帮官兵在搜村,说村子死了人,是天地会的人做的……没事就别乱跑,你以为是在捉迷藏啊?喂,你别走啊……”
“王二叔,你记得跟我妈说!”王遥再三叮嘱,转身闪进黑暗处,在村里的小巷子里穿来插去,一一躲过官兵的耳目,不多时便已到了村口。远远望去,村口的小路上火把明亮,数十个官兵正守在那里。他不敢走近,悄悄爬上一棵大树,趴在一枝粗壮树干上,静观其变。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听到村子里吹响了号角,村口的官兵去了十几个。王遥想道:“不知道官兵吹号角是什么意思?燕大哥是否有危险呢?但他们要召集人进村,看样子是去帮手。燕大哥功夫了得,这些人又怎么会是他对手呢?”
又过一会,王遥见那些官兵丝毫没有要撤走离开的意思,内心越来越急,心想这样熬下去也真不是办法,但现在上了树,当真是进退不得。
正自着急,忽然听到一声低啼,一只体羽艳丽的小鸟飞到眼前。王遥又惊又喜,低呼道:“是你啊。”那只小鸟正是前些天伤愈飞走的钓鱼郎。它定睛望着王遥,一双碧眼闪烁,小嘴轻张,似有无数话儿要跟王遥诉说一样。
王遥脸现愁色,用手指指了指下面的官兵,低声道:“可惜我不能跟你玩耍了,我要离开村子,到别处去,可恨下面那些官兵挡住了路。”那钓鱼郎似是听懂他的话一样,点了点头,飞到他的手背上,殷殷切切伸出嘴壳,轻轻啄吻数下,复又飞起离开。
过了一阵,听到头顶传来哇啦啦的飞翔之声,一大群黑压压的雀鸟朝着村口的官兵扑了下去,团团围住他们,乱啄乱抓。官兵不知何故,高呼大叫,乱作一团。王遥看准时机,赶紧爬下树,避过众人,直奔而去。
出了梧桐村,王遥不敢走大道,专挑荒岭小道而行,幸好无人追来。一路无事,天色渐渐亮了,他来到一个树林里,但见四周怪石满布,古树参天,是个十分僻静的所在。他走得满头大汗,双腿吃痛,便靠在一棵大树下歇息。他毕竟是个孩子,从未独自行过长路,此时奔波了大半夜,身心俱疲,过不多时,靠着树干不知不觉睡着了。
一觉醒来,日头高照,已是中午时分。他摸了摸身上,凤蛋和肚兜都还在怀里,放下心来,起身伸展伸展筋骨,继续赶路。走不了多远,突地从旁边的草丛中伸出一只手,啪的一下,搭住了他的右脚。王遥吓得大叫,连连飞脚,跳了开来,定睛一看,原来只是一具骷髅。再往前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路边零零碎碎散布着十几具骸骨,远处还卧着几具尚未完全腐烂的尸体,有男有女,身无遮物,无数苍蝇毒蚊在上面飞来飞去。
王遥心下大惧:“怎地这里有这么多死人?”加紧脚步,快步而走,沿途又见到不少的尸体、骸骨满地。
正走着,突然听到“哒哒哒哒”的马蹄声,一支马队从山坡的那一边转了出来。这支马队大约十五六人,后面押着三辆马车,车上装满了大小不同的箱子、包袱、竹篮,还有各式各样的瓜果、米面。为首的一人身高六尺,袒胸赤臂,手挽黑马鞭,头戴宽边草帽,骑在一匹白马上。他一挥马鞭,大声道:“弟兄们,停!大伙儿先休息休息,待会再赶路。”一声令下,马队全都停住不前,众人齐刷刷地跳下马来。一个肉团团的矮胖子,头大得像个大水缸,光溜溜的前额一左一右长了两个肉包子,冷眼一看,就好像顶着两只羊犄角一样。他手短脚短,从马上下来的时候,不知怎么倒了下来,头下脚上摔了个狗吃屎。王遥见他滑稽,忍不住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马队的其他人全都不敢笑出声,王遥这一下笑声在空荡的树林里,显得特别响亮。那矮胖子爬起身来,见是一个小孩子在嘲笑自己,登时怒火中烧,双腿疾奔,一下就蹦了过来,恶狠狠地盯着王遥,喝道:“你笑什么?”他一个饼子圆脸,脸上长有十几颗浅白麻子,发起怒来全都挤在一起,活脱脱就是一个芝麻油饼。
王遥赔笑道:“大哥,对不住,对不住,我不是在笑你。”那矮胖子骂道:“那你笑谁?”王遥知道自己理亏在先,不好再说什么,只好说道:“我没笑谁,大哥,我走啦。”起步欲行。那矮胖子伸手拦住他,一双小贼眼转了几转,指着那支竹笛,说道:“喂,你腰间的东西,给我看看。”王遥摆摆手:“我不能给你,这是我的东西。”
“你说不给就不给?”那矮胖子桀桀地笑着,伸手往王遥腰间轻轻一拨,已将竹笛拿到手中。他身材虽然矮胖,身手却甚为敏捷。王遥大急,双手连忙去抢,抓住了他的右手。
那矮胖子见他着急,心想这黑色的竹笛定是非常珍贵的宝物,越是不起眼的东西,价值就越有可能越高。宝物得手,心中大喜,正想挣脱他的双手,不料右手一用力,整条手臂有如火烧一样炙痛。他大惊失色,竹笛脱手,往后纵开几步,吼道:“小杂种,你使邪术?”
适才王遥心绪激动,触动了体内的凤血真气,直从矮胖子的右手脉搏里贯涌而入,将他的手臂烧得疼痛。王遥抢回竹笛,却并不知道这内里乾坤,还以为是矮胖子相让自己,对他的问题感到奇怪,答道:“什么邪术?我不会啊。”
那矮胖子却认定他是在扮猪吃老虎,故意戏弄挖苦自己,晃着肉呼呼的脑袋,叫了起来:“哎呀呀,世道变了,小猴儿敢在猩猩身上舞大枪了!”他的那些同伴见他在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手下吃了亏,均吃了一惊,纷纷围了上来。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唉,这世道已是如此艰难,各位英雄又何苦为难一个小孩子呢?”王遥回头望去,只见三个汉子从后面走了上来。说话的这人白净脸皮,作一书生打扮,看年纪不过二十上下,样子虽然落魄,然而全身散发优雅自然气度,颇有些风流气概。
在他左侧的那人身高六尺,黑炭似的脸膛,浓眉大眼,肩宽臂粗,颈中肌肉凸现纠结,看样子是练过一身过硬的横练功夫;右边那人白脸黑须,细眉长眼,一条鞭子疏涂得油亮,一身秀气,装扮得像个姑娘一样。
三人走上前来,那为首的大汉摘掉草帽,露出两道刷子眉,眉下一双老鼠眼放出贼光,对那矮胖子嘿嘿笑道:“老四,你看又来了三只小绵羊,我们今天收获真不错啊。来来来,弟兄们,给他们洗一洗。”他说的“洗一洗”,是做贼的行话,说白了就是“抢”的意思。
“是!”两个手下手提单刀,走到三人面前喝道:“站定!双手举起来,转过身给大爷搜一搜!”
话刚落罢,那黑脸大汉哈哈大笑,双手猛地伸出,一手一个叉住他们脖子,头对头撞了一下。两人头晕眼花,慢慢软倒在地。
那矮胖子见了那个黑脸汉子,心惊胆战,脸色早已由红转青,又由青转白,变得极为难看,本想喝住那两个兄弟,不料那汉子动作过快,欲要出声阻止已然不及,忙对那首领说道:“三哥,切勿轻举妄动,这家伙就是萧朝贵。”
那黑脸大汉走得近了,一眼就认出了那矮胖子,冷笑一声,说道:“大头羊,你他妈的还算是个人吗?越混越没出息了,沦落到要欺负小孩子了。”
王遥见他们对话之间火药味十足,连忙上前拉住黑脸汉子的衣角,劝说道:“这位大哥,是我不对,你别为难大头羊大哥。”
“你他妈的才是大、大头羊!”那矮胖子火往上冲,忍不住回骂一句。这家伙名叫张钊,自小脑壳就不知道有什么毛病,生了两个拳头那么大的肉包,那两肉包就好像羊的两只犄角一样,所以人们暗地里替他起了一个外号,叫做大头羊。他向来不喜欢这个可笑称号,平时也当真没人当面提出来,想不到今天竟被一个毛头小子出口直呼。
那黑脸大汉萧朝贵对王遥说道:“小兄弟,你以为我是特意为你出头?这家伙不久前在广州调戏良家妇女,被我看见,痛打了一顿,想不到今天又撞上了,恰巧我手痒……”说着冷笑两声,狠狠盯着那矮胖子。那矮胖子回想起那一顿痛打,心有余悸,低头避过他的目光。
那首领见手下受辱,也没觉得怎么地,脸上不露声色,向萧朝贵道:“姓萧的,要不我陪你玩两手?”萧朝贵冷笑道:“姓萧的不和无名氏打架。”那首领道:“我叫张嘉祥,你好好记住。”
萧朝贵醒悟过来,大叫道:“啊,原来你就是天地会的那一条大蛀虫!”张嘉祥脸色一沉,喝道:“少说废话,打还是不打?赢了我,你们四个可以安全离开这里;输了,你们全部脱光衣服,留下身上财物,如何?”
“好,打就打,还怕了你不成?”萧朝贵晃了晃两只空手,“借我一个家把式怎样?”
张嘉祥对身后的一名小喽啰道:“给他一把刀。”那小喽啰把一把大刀扔给萧朝贵。萧朝贵接过刀,掂量掂量几下,拉开架势,喝道:“那就来吧!请啊!”
那书生拉开王遥,坐到一棵大树下去看他们比武。王遥问道:“这位大哥,萧大哥能赢不?”那书生笑道:“老三曾在广州的升平社学里担任武术教习,带了一百多个学生,功夫非常了得,我相信他。”指着那秀气汉子给他介绍,“这是升平社学的钱江,我叫冯云山。”王遥也说了自己姓名。冯云山笑道:“原来小兄弟也是花县人。”
@lingyungzs 534楼 2013-06-29 17:4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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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的厚爱,我还是喜欢天涯的朋友们,不习惯在别的网站发文,抱歉。
@bingxincoco 529楼 2013-06-29 14:42:00
楼主又要等晚上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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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周末有点事忙,抱歉未能更新。
两人谈笑间,那边萧张二人已经开始了比斗。张嘉祥手执马鞭,用力一挥,马鞭有如长蛇,疾刺而去。萧朝贵早有防备,身形一闪,避过了他这一击。张嘉祥右手一翻,马鞭一抖,嗖的一声,鞭随劲起,卷向萧朝贵的腰间。萧朝贵力灌单刀,提刀去削,张嘉祥收鞭回来,去攻他的胸口。萧朝贵将单刀舞成一个圆圈,刀光闪耀,一一格住马鞭。
张嘉祥道一声:“好刀法!”不敢再有丝毫大意,马鞭抖动,圈出两个光圈,从半空中向着萧朝贵的头顶盖下。萧朝贵身如飞鹰,跳出圈外,百忙中提刀从光圈的空隙中还了一招。
两人越斗越紧,张嘉祥将马鞭使得呼呼风响,有时一鞭击空,打在地下,碎石飞溅,劲力着实惊人。萧朝贵在重重鞭影中穿来插去,偶尔提刀还招,刀法快如闪电,猛若磐石,往往逼得张嘉祥回鞭自护。眨眼之间,两人鞭来刀往,或虚或实,又交手了十数招。
张嘉祥本来以为萧朝贵不过是徒有其表,便想趁机打败他在一众手下面前立威,谁知一斗之下,方知萧朝贵的刀功实在不弱,越斗越是心惊,人家的一把单刀力猛刀沉,招数精奇,初时自己尚有七成攻势,百余招过后,渐感体力不支,只好弃攻换守,将马鞭舞成一个亮晃晃的大圈,以图自保。
鞭歌有言:”七节一抖放亮光,架拨抽打走四方。前打浪子踢球式,后打背锏披脊梁。左打跨虎蹬山脚,右打片马扣里裆。上打朝天一柱香,下打黑狗滚地躺。”用鞭的要诀就在于“一寸长一寸强”,一般情况下长鞭要在远攻才能发挥其最大力量。当然如果功力有相当造诣的武人,亦能在短距离抖击而杀伤对手。张嘉祥的一身鞭法本就不算一流,自从脱出天地会、做起土匪的首领后,更是好吃懒做,把功夫拉下了不少,对付一般武人尚可,对付萧朝贵这个习练有素的武术教练,总还是差了一筹。这时弃攻换守,更是自己把自己逼进死胡同。
又拆了十几个回合后,萧朝贵猛地大喝一声:“着!”刀光穿过重重鞭影,劈在马鞭上,刀劲凌厉,张嘉祥手上剧震,马鞭竟自脱手,心下一黯:“哎呀,这下子完了,在兄弟们面前丢尽脸面了!”
萧朝贵冷笑道:“怎么样?认输了吧?”横刀指着张嘉祥。突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姓萧的,你要生的还要死的?”回头望去,只见大头羊张钊和两个小喽啰用刀架在冯云山三人颈脖上。原来这家伙见张嘉祥比武处于下风,于是叫上两个手下,偷偷从后面包抄,将冯云山三人绑了。冯云山三人不愿惊动萧朝贵害他输了比斗,都没出声求救。
萧朝贵骂道:“大头羊,你好卑鄙!快放了他们!”张钊小贼眼珠一瞪,笑道:“放了他们也可以,不过你要把自己的右手砍下来。”张嘉祥眉头皱了皱,猛喝一声:“老四,给我退下!”
张钊笑嘻嘻地道:“三哥别急,让我和他了断旧怨再说。”一副不理你死活的样子。张嘉祥知道这个四弟和自己向来面和心不和,当下气得别过头去,不再说话。
这两个家伙本来是两广地区天地会的头领——这个帮会的宗旨就是推翻腐败的清政府,恢复大汉明朝的江山。因为明太祖朱元璋的年号称洪武,这个帮会也叫做洪门,又叫做三合会或三点会,对外则称天地会,取“天父地母、反清复明”之意。
两广地区天地会众数以万计,首领则有五人,张嘉祥和张钊是其中之二。本来好端端的一个庞大组织,若能上下团结起来一起干事,那力量当真不容小觑。然而这五个头领为了争权夺利,互相猜疑排挤,你瞧不起我我瞧不起你,早已离心离德。天地会在外人看来是个进步的地下组织,实则已是毫无凝聚力的一盘散沙。几个月前,张嘉祥和张钊更和一把手焦亮闹翻了脸,拉出五六百人,脱出天地会,做起了土匪,干起了烧杀抢掠的可恶行径。
前些日子,张钊在广州三元里看中了一个新婚少妇,带着兄弟将她家洗了,正当行那非礼之事时,却被路过的萧朝贵看见,将他狠狠痛打了一顿,并将洗劫的钱财还了给那户人家。此事张钊一直怀恨在心,此刻捉住冯云山、钱江、王遥三人,正好借机威胁萧朝贵,从而报仇雪恨,哪还有心思去管张嘉祥的死活?
张钊得意洋洋,轻轻将刀背在冯云山脸上擦了几下,向着萧朝贵说道:“我数三下,你再不砍自己的右手,我这刀可就不长眼了,嘿嘿!”拉长了声音,尖叫起来,“一——二——”
萧朝贵投鼠忌器,不知如何是好。正自着急之际,只听得嗖的一声急响,一件银色物事打在张钊刀背上,撞击之下,张钊只感到虎口剧痛,当的一下,大刀落地。他低头去看那银色物事,见是一支飞镖。
他惊得面色大变,抬头望去,只见树林的南边来了一伙人,一个高挑女子走在前头,细眉大眼,英风飒爽,豪迈不让须眉,看样子那镖正是出自她手。张钊不禁暗暗心惊:“好厉害的妞儿,这一镖如果打在老子胸口,那就大大的不妙了。”
那女子身后跟着五个年青男子,有的拎着铁叉,有的提着剑,有的扛着锄头,都是庄稼汉打扮。
萧朝贵一看,大喜过望,叫道:“好妹子,几位哥哥,是你们呀!”
那女子走近前来,柳眉倒竖,向着张钊喝道:“光天白日,你敢当众杀人?识相的你赶紧放了我冯大哥和他的朋友,不然姑奶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第五章《变故》完。
第六章 入会
张钊见了女子露了那一手飞镖功夫,知道她手上功夫了得,本就打了退堂鼓,但此时被她在手下面前大声呼喝,又感到面子拉不下了,见她娇滴滴的一副身骨,红扑扑的脸蛋儿,说起话来满嘴的小白牙,心中色心顿起,拾起单刀,对着那女子嬉皮笑脸道:“我说姑娘哟,要我放人也可,但你得亲亲哥哥的脸。”
那女子是火爆性子,听他当着这么多的人,说出这般流氓的话,登时气得脸蛋通红,抢上前去,直向张钊冲去。张钊身后那两个小喽啰提刀上前,劈头砍下。那女子柔荑轻伸,只听得当当两声,那两个小喽啰的刀竟然砍在一起。那女子身子轻飘飘转过,来到张钊面前,伸出右手食中二指,向他眼睛插去。张钊想不到她来得这么快,大惊后退,那女子化指为掌,向下斜击在他右手手腕,将他大刀抢到手中。
张钊吓得大叫,转身欲逃。那女子哈哈大笑,伸腿往他圆嘟嘟的屁股狠狠蹿上一脚,张钊脚底一踉跄,又摔了个狗吃屎。他想要爬去再逃,那女子一脚踩在他背上,将刀架在他脖子里,说道:“死肥猪,你说你跑得快呢,还是姑奶奶的刀快?”张钊道:“是、是、是姑奶奶你的刀快……”那女子道:“那你刚才说亲亲谁的脸?”张钊道:“我是狗嘴、狗嘴吐不出象牙,姑奶奶你大人有大量,饶命啊!”
那女子往他身上吐了一口痰,骂道:“看见你就讨厌,给姑奶奶滚蛋去吧!别让我再在驻马坡这一带见到你!”张钊死里逃生,连忙手脚并用爬起来,扶起张嘉祥,两人领着人马灰溜溜地撤走了。
那女子用刀将缚在冯云山三人手上的绳索割断,把冯云山给搀起来,说道:“冯大哥,你受惊了!”冯云山笑道:“宣娇妹子,你来得真是及时,来晚一点,冯大哥可就小命不保啊。”那女子道:“我和几位哥哥在山下练武,有孩童来跟我们说,有人在这边打架。这一边盗匪横行,许多村子经常被洗劫一空,盗匪杀了人,尸体就随意扔到山上去。我担心是村民上山被洗劫,就和几个哥哥赶紧来了,想不到竟然会是你们。”
萧朝贵和这女子是老熟人了,两人相见,执手互说思念之情。萧朝贵拉着钱江给大伙儿介绍,又对钱江道:“钱先生,这就是我常常跟你提起的洪秀全洪大哥的兄弟姐妹,你也来认识认识——”
这女子名叫洪宣娇,那五个男人其中有两个是她的哥哥,一个是大哥洪仁发,一个是二哥洪仁达,另外三个是同村的伙伴。众人上前互相客套了一番。王遥小小年纪,得以和这些豪爽之士结交,心中也是喜乐无穷。
洪仁发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走走走,到我家去吧,我来弄几个小菜,咱们好好地吃一顿!”当下一伙人说着笑着下山,往洪家所在的官禄埗村而去。
王遥听他们说话,这才得知那书生冯云山也是广东花县人,家住禾落地村,是洪宣娇的三哥洪秀全的同窗好友。那萧朝贵是广西武宣人,从小随父种山烧炭。年少时在山上跟一个师傅学了几年功夫,习得了一身好本领。几年前跟随父亲到广州经商,路过官禄埗村,因故结识了洪秀全、冯云山,三人一见如故,意气相投,于是结拜成了异姓兄弟。前几天萧朝贵和钱江在广州得罪了一个权贵,被逼得走投无路,恰巧碰上在广州办事的冯云山,三人于是结伴同行,逃到花县来。在驻马坡遇上张嘉祥一伙为难自己,三人看不过眼,这才出手相助。
众人过了驻马坡,还没进官禄埗村,就在村口看到一个白衣书生和一群孩童在追逐玩耍。萧朝贵远远看见,大声叫道:“大哥,近来可好?”
那白衣书生也认出了萧朝贵和冯云山二人,停下脚步,向他们招手叫道:“是云山和朝贵吗?想死哥哥了!”这白衣书生高大虚胖,凸颧凹目,正是洪宣娇的三哥洪秀全。
萧朝贵急冲冲跑过去,和洪秀全拥抱起来,又将钱江和王遥介绍给他认识。洪秀全道:“难得这么多朋友,今天哥哥做东,不醉无归!”一伙人欢欢喜喜回到洪家。洪仁发、洪宣娇到厨房杀鸡宰鹅,又弄了五香豆腐干、咸鸭蛋等几道可口的乡间小菜,众人喝着烧酒,边吃边谈。
洪秀全问冯云山:“云山,你为何会和朝贵凑到一块来?又怎样认识这个小兄弟呢?”冯云山将经过又讲述了一遍,说罢叹道:“唉,满清政府腐败无能,遍地都是贪官污吏。民间又盗匪横行、无恶不作,老百姓的生活是越来越难过了。”
洪秀全听罢,双眉竖起,右手噗的一掌,猛地拍在桌子上,大声道:“我们以五万万兆汉人受制于数百万鞑妖,天下哪有如此之大耻!如今中国每年几千万金银又化为烟土,汉人膏血皆成为百万满人之花粉钱,年复一年,至今二百余年,中国之民,富者安能不贫,贫者安能规矩忍耐!思此虎狼之世,真真让人拍案愤叹!”众人虽觉他此举过于激愤,但细想之下,洪之所言并非不无道理。
接着众人借着酒意,打开了话匣子,从满清入关说到汉人所受到的压迫,从康乾盛世说到现在的民间疾苦,从懦弱的朝廷说到官吏腐败,从英国侵略说到鸦片战争,古今中外,上下几百年,几乎都一一谈到了。
说到鸦片,冯云山又道:“我这次到广州,见到很多人都沾染了鸦片这种不祥物,为了那一点点烟屎,卖儿卖女者有之,倾家荡产者有之……唉唉唉,天地不仁,使我中华儿女多屈辱!”
钱江怒道:“鸦片伤民命岂只数百万众,耗及财岂仅数千万金!想当日林则除林大人虎门销烟,那是何等的英雄,可惜这样的好官不多!他力主禁烟,却被朝廷革职,政府不顾国仇民怨,割地输金给英国侵略者,当真是瞎了眼睛!想那黄毛鬼子凶残之性甚于虎狼,贪黩之心不殊蛇虫,如今又掠我土地、掠我资财,可恨又可耻!”
王遥一直静静听他们说话,虽不太懂他们的意思,但说到鸦片,当下来了精神,点头说道:“我村子里也有一个陈大叔抽鸦片,从此不知所踪,也不知是死是活了。”说到这里,想起当日和燕万里在石屋听鸟的日子,心下一阵黯然,不知昨夜燕万里是否逃过了官兵的追捕?
冯云山望着王遥,说道,“萧兄弟,你觉得现在的朝廷如何呢?”王遥年纪尚幼,心中完全没有这个概念,想了半天,答不上来,讪讪说道:“我不知道。”冯云山又问:“那你觉得现在的皇帝做得怎么样?”王遥一愣,反问道:“现在的皇帝是谁?”冯云山答道:“道光。”王遥搔搔头,想了一会,皱眉道:“这皇帝做得不太好吧。我听说现在老百姓的日子过得不好,中国打了鸦片败仗,割了地方给外国人,我今天还在山上随处可见尸体骸骨。我从未出过远门,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已经乱成这个样子。百姓的日子过得不好,应该就是皇帝做得不好吧。”
冯云山喜道:“你小小年纪,倒也很有见地,很好,很好。”对他敬酒敬肉,丝毫不当他是寻常孩童。
萧朝贵道:“鸦片这个害人东西,我老家也有不少人在吃,结果全都完蛋了。林大人力主禁烟,还被朝廷革职,真他妈的好官没好报!”
“小人当权,好人受气,哪有忠臣的好处?”洪秀全呼地站起身来,握紧拳头,舞动一头的散发,朗声说道,“咱们汉人受尽满清鞑子欺压,这样的日子,如何再过得下去?,我们要靠自己创出一片天地,使人人都有衣穿,人人都有饭吃,满汉一家,谁也不准欺负谁,和睦相处。相信我,我们有天父天兄的保佑,我们一定能够创造这样的一个升平世界。”
冯云山接过他的话:“嗯,这就是我们拜上帝会的最终目标。”洪宣娇等人也都知道洪秀全创建的这个教会,钱江、萧朝贵、王遥三人却颇感奇怪,异口同声问道:“什么拜上帝会?”他们听说过白莲教、天理教、天地会,这些都是反清复明的教派,但从来没有听说过拜上帝会这个名号。
“我来给你们说说……”洪秀全双目闪动耀眼的光芒,手舞足蹈起来,“我曾经做了一个梦,梦见天上有一群天使开着一辆金车,带我去了一个地方。那个地方好极了!那里金沙铺地,芳香缠绕,房屋都是极其华丽富贵。天使告诉我,那里就是天国了。住在天国的人不管男女老少,个个衣着光鲜,文质彬彬,小的尊敬老人,老的爱护小孩,到处都是欢声笑语。后来天使带着我去见了一个老人,那个人住在一座黄金雕成的宫殿里。我清楚的记得,他穿的是黄金龙袍,坐在一把宝石镶成的椅子上,手里拄着一支金十字的拐杖。在他身后站着一人,散发披肩,脖子挂着一个十字架。在他们的周围,站满了长有翅膀的天使。四周飘荡着好听的音乐,洒满了彩虹似的万道霞光……”
这个故事,冯云山等人不知道听过洪秀全说过多少次了,这时再听,也不敢出声打扰了洪秀全的兴致。王遥听得如痴如醉,心道:“世上真有这样美好的地方吗?”
只听得洪秀全续道:“一个天使领着我上前去参拜,对我说:‘正座的那个是我们万能的主宰:天父圣主皇上帝,是你的父亲耶和华,你是他的次子;站着的那个是你的哥哥,他是天兄耶稣。’”
王遥一听,心道:“你天上有个爹,地下也有一个爹,那你岂不是有两个爹爹?一个人又怎么会有两个爹爹呢?”
洪秀全接着说:“我拜过天父天兄后,天父对我说:‘为父创造万物,创造这个世间,普天之下,不分种族,不分国界,都是我的子女。可恨那努尔哈赤,率领着满清邪妖,搅乱了这个好端端的世界。秀全啊,你身为我的儿子,生在凡间,就有责任铲除这些妖魔鬼怪。’当时我就问他:‘怎么铲除他们呢?’天父对我说:‘你应该创立一个拜上帝会,你就是教主,你要去拯救那些水深火热的难民。’我听了之后,赶紧给天父叩头,接受了他的指引。这时天兄耶稣也走过来,握紧我的手对我说:‘秀全,你在人间放胆去做吧,我和父亲在天上会照看着你。真神永远和你同在!”我告别他们,就回到人间,按照他们的意思,创立了这个拜上帝会。”
众人听他说完,一时间全都静静无语。洪秀全道:“我知道你们以为我是在说疯话,但我告诉你们,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我是受了天父的指引,来到世间点化世人,扫除一切妖魔鬼怪,总而言之一句话,我再也不穿清朝衣,不考清朝试,我创造一个美好的世界。”
王遥问道:“洪大哥,我提个问题行吗?”洪秀全道:“好啊!你有什么疑问请尽管说出来!”王遥道:“洪大哥你说这个美好世界是人人有衣穿,人人有饭吃,可是这些衣服和粮食从哪儿来呢?”
洪秀全哈哈大笑,道:“你刚才没听清楚我的说话吗?只要加入了拜上帝会,我们就都是天父的子女,万能的真神就会保佑我们,到时自然而然就会有穿不完的衣服和吃不完的粮食。”
钱江问道:“那洪大哥你的这个教会现在有多少人呢?”洪秀全脸一红,还没说话,冯云山抢先道:“嗯,现在也有好几十人了。”
洪秀全点头道:“云山是第一个支持我的人,他是第一个会员,是拜上帝会的二教主。另外宣娇和两个哥哥也是教会中人,还有就是替我打造斩妖剑的铁匠一家九口,他们也信了教。”
钱江道:“好啊,洪大哥!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理应做一番利国利民的事业,救百姓于危难之中。洪大哥,我要加入你的拜上帝会,为创造美好世界出一分力!”
萧朝贵也道:“我乡下粗野人一个,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拜上帝会既然是大哥所创,二哥和钱兄也加入了,我也要加入。大伙儿上下一条心,将满清鞑子打倒!”众人越说越激动,洪秀全当下便叫洪宣娇将桌面收拾干净,准备了一对素蜡、一碗白水放在桌上,又叫钱、萧二人到院子后面梳洗一番,换上洁净衣服,自己要给他们洗礼。
钱、萧二人跪在地上,虔诚地低着头。洪秀全点燃蜡烛摆在桌子中央,嘴里低声地念念有词,围着钱萧转圈,谁也听不准他究竟在说些什么。转了两圈后,洪秀全在二人面前站定,手持瓦碗,蘸着清水在二人的脑壳里拍了几拍,朗声道:“上帝仁德,慈爱世人;入我教会,勿拜偶像;崇服上帝,永无反悔。愿天父天兄庇佑你们!”
洗礼完毕,洪秀全扶起钱、萧二人,说道:“从今以后,我们都是天父的儿子,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再也无分彼此。”钱、萧二人点了点头,一脸的欢欣之色。
@bingxincoco 585楼 2013-07-03 08:25:00
唉,感觉跟灵禽的主题跑得有点远了哦,且追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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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提醒。我尽快将主线拉回来。洪秀全与后面故事的发展有关,这里先埋下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