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如果有人说穷有穷乐子,那他一定是还没有穷到家。
穷人是没有快乐可言的,当你手里的铜子还不够买半个馒头的时候,你笑起来一定比哭还难看。
不过世上的事都有例外,比如吴空空。
此君刚被人从四海赌坊里赶出来,身上连半个馒头都没有,输地精光光赤条条的只剩了半条裤子。不过他依旧很开心。这个世界上少有事情能让他不开心的,他就是这么个人儿。
其实两个时辰前他并没像现在这么穷,他兜里的钱至少还能去怡春院逛上一圈半圈。可是这位仁兄不爱女人只爱钱,于是他选择了四海赌坊。两个时辰后,他就只剩了半条裤子。
吴空空倒不似别的无赖赌棍输光了便骂爹喊娘的,只要赌得痛快,输点银子又何妨?虽然是有点心疼,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他拍拍屁股,大摇大摆地从四海赌坊里走出来。输人不输阵,输钱不输气,是他做人的信条。就算是光着膀子他也要走得大摇大摆的。
当然了,他的潇洒是有原因的。原因之一,是因为他有一个有钱的朋友。他的这个朋友姓宫,名雨,人称公子雨。江南宫家是江南的名门望族、首富之家,而宫雨就是江南宫家的少主人。
可惜吴空空的这位有钱朋友现在却不在他身边。
他的这个朋友天生爱凑热闹又爱惹麻烦,几天前听说两大武林世家之一——梁州的金刀薛家一夕之间被人灭了满门,他便管不住好奇的性子,直奔梁州而去了。
这原因之二,便是他吴空空本就是个神偷,江湖人称“妙手空空儿”。他上偷过碧海梵天主持大师的佛念珠,下偷过丐帮总坛供奉了百年的金饭碗。要弄点银子还不是举手之劳?
所以吴空空一点也不犯愁。
他随便跃进一户人家,找了套合适的衣裤穿上又跃了出来。其余什么也没碰。
身为神偷又岂能到寻常百姓家去偷金盗银?怎么也要找个什么武林名宿、名门正派好好闹腾一番。吴空空打定了主意。
乔州最有名望的武林门第恐怕要数与金刀薛家齐名的乔州段家。
段家庄正好坐落于不远的鄱澜街上。那条街吴空空一天就要走上好几十遍。
时值夜阑人静的夤夜时分,正是偷儿下手的好时机。
天时、地利、人和,一切都是刚刚好。
吴空空几乎已经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着的银子的味道。
转过几个拐角,就到了鄱澜街。
他忽然觉得有些饥肠漉漉,心里开始犯起嘀咕:不知不觉都这么晚了?居然连平常每晚在巷子边卖馄饨的刘二也不见了踪影……
夜,静得有点碜人。
宽阔的大街上半星儿灯光也没有,只有大如玉盘的圆月高悬空中,照得地上的一切格外的清晰。
这样的夜本就不需要灯光。
吴空空一步步朝着街道深处走去。
他的脚步轻巧地如同夜猫,绝不会发出一点声音。
段家庄就在这条街的街尾,他已经看到了那高耸的围院、朱漆的大门、金字的扁额,门口的两只石狮威武而雄壮,墙上一列黑底镶金的旗帜上绣着大大的“段”字,无风自扬。
可高墙之内似乎显得特别的安静,半点声响都没有。
吴空空停住了脚步。
他感觉到一种隐然难察的肃杀之气!
偷儿的感觉总要比常人敏锐上好几倍,而偷儿的警觉性通常也要比常人高上好几倍。何况他还是天下第一的神偷。
吴空空皱了皱眉。他似乎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怪异的味道,而且越接近段家庄这种味道就越浓烈!
——是血腥味!
吴空空心中一凛。
忽然,他又听到了一种声音。
“铃铃铃……铃铃铃……”的银铃声,夹杂着马车轱辘碾过青石版的“的辘”声。
段家庄就在鄱澜街街尾的拐角处。
声音便是从拐角处传来。
“铃铃铃……铃铃铃……”
这铃声时断时续,在暗夜之中显得既清晰又迷离,远在天边又近在耳畔,恍若从幽冥之下传出,在召唤远去的魂魄归来,凄凄泠泠,闻之有一股说不出的森然和诡异。
声音传来的拐角离吴空空只有几十丈远。
他很想走过去看看,可那铃声忽然让他觉得有些神志恍惚,脚下也像钉了钉似的半步也挪不动,只能怔怔地听着那诡异的铃声和马车声渐行渐远,最终消失。
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味依旧浓烈。
吴空空心里忽然觉得有些发毛,一种莫名其妙的不详之感涌上心头,恍如正做着一场可怕的噩梦。
这种感觉很少有,少到连他在面对武林中强悍的高手时也不曾有。一种可怕的,令人几欲想逃的感觉。
是一走了之,还是一探究竟?吴空空拿不定主意。
这时,一只手忽然搭上了他的肩!
他几乎跳起来。一转身正要挥拳击出,却见到一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眼前。
——那是一张飞扬清越的脸,带着少年的张狂和意气。
“是你!”
吴空空一颗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掉了下去。他沉沉地呼出一口气。
来者正是他的好友——宫雨。他不知何时已从梁州赶了回来.
吴空空一拳捶在他肩上,正准备为方才被吓一大跳好好地骂他一番。
宫雨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显然,他也听到了刚才那奇怪的声音。
“段家可能出事了。”他沉声道。
“恐怕还是大事。”
两人同时飞身跃上高墙,轻似鸿羽,飘若飞絮,甚至没有惊动停在墙头上的几只苍蝇。
但跃然眼前的景象却令他们几乎停止了呼吸:他们看到了满满一院子的人——死人!
第二章
惨黄的灯光映照着院内刺目的鲜红和扑鼻的血腥……
宫雨狠狠地皱眉。
这样的情景令他不由得想到了梁州金刀薛家的惨案。
宫雨一纵身跃下墙头,吴空空也紧跟着掠下。
段家大院中尸横遍地。死者中有丫鬟、小厮、段家的亲眷,更有几个他认得的人,都是武林中响当当的头面人物。
——“铁掌穿云”段天豹,当年凭借一招穿云掌威镇两江南北;
——“飞云鹤”段天鹏,双鹤展翅的轻功可踏雪无痕。
这两人正是段家庄庄主段天龙的胞弟。
宫雨俯下身仔细查看尸首。
段天豹被人一剑洞穿前胸,双目暴突,身上还淌着血。段天鹏则是背后中了一刀,身上的血迹已略见干涸。
躺在不远处的还有段飞、段忍、段修、段梦——段家名动江湖的四大护院,四柄快剑组成的“飞天断梦阵”江湖上能破者也是寥寥。可惜剑还在鞘中,人却已亡。
“以血迹的干涸程度看,段天鹏是死得最早的。段天豹死前跟人交过手,但显然是负隅顽抗,一剑洞穿前胸,对手的武功显然高出他太多。”宫雨道。
段家本来就是名誉百年的武林世家,段家的高手自然也是非同凡响。
可这些高手竟在一夕之间被杀了个干净,甚至连还手的机会也没有。
到底是谁有如此可怕的武功?
“去里面看看。”
宫雨和吴空空互换个眼色,一个跃向正堂,一个向着西厢房掠去。
正堂当中端坐着一个人,双目圆睁,睚眦尽裂,人却已经死了。
此人正是段家庄庄主——段天龙。
段天龙乃是当年中原武林第一拳法高手段长空的长子。
段长空年轻时曾凭借一路精湛的段家拳法横扫江湖,惩恶锄奸、罕逢对手,金盆洗手后更是苦心钻研、不断修正改进段家拳法的不足之处,并收纳调教了不少出名的弟子,终使段家成为了武林中响当当的两大世家之一。
而段天龙正值盛年,为人很是仗义疏财,颇有些当年段老爷子的遗风,因此在武林道上很有些威望。段老爷子过世之后,段家在他手里也更见兴盛,成为中原正道武林上一支强大的力量。
段天龙练的也是拳,铁拳。
他的武功造诣和内力修为都远在他的两个胞弟之上,甚至已可媲美他的父亲。他的铁拳力能碎碑开石,力量犹在其父之上,放眼武林能经得起他一拳的人寥寥无几。
可那一双铁胆样的拳头却断了,被人从腕处生生折断。
致命一掌击在胸口,五脏六腑皆尽碎裂,七窍流血而亡。
凶手的手段残忍地令人发指,段天龙死时想必是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以至于死不瞑目。
宫雨抬手阖上了段天龙的双目,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可怜半世英雄气概,却落得如此下场……
这时吴空空也无声无息地掠进来。他摇着头道:
“一共三十五具尸首,上至八旬老人,下至黄口稚儿,无一活口。”
宫雨不禁蹙眉。
“凶手和段家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下手竟如此狠辣!”
“还有!”吴空空像是发现了什么大问题,“内院和厢房都有被翻动过的痕迹,但却没有财物失窃的迹象。凶手很可能是在找一样东西,而这样东西恐怕和段家三十五口的性命有莫大的关系。”
宫雨点头:“还有方才那莫名怪异的银铃声和车轮声,难道就是凶手?凶手难道是赶着马车来的?”
“赶着马车来杀人?这世上的事还真是无奇不有。”吴空空叹道。
宫雨沉吟半晌又问道:
“你可知道段天龙的胞弟段天鹏的轻功如何?”
吴空空道:“段天鹏人称‘飞云鹤’,有一鹤冲天,万人莫及的美誉。虽然比我是还差点啦……不过在江湖上这样的轻功已是屈指可数了。”
“这就奇怪了,在有人侵犯段家庄时就算段家所有人都力战不敌,但以段天鹏的轻功要逃出去求救并不是件难事,何以连他也死在这里?”
一切犹如迷雾重重,他们根本无从知晓。
现场的一切都处理得干净利落,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接下去怎么办?”吴空空问道。
宫雨只说了一个字——“走!”
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要是惊动了官府,就算长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两人一纵身,双双跃出了段家的高墙。
此时,东方已露出了熹微的亮色,空气中的血腥气也已被清冷的晨风吹散。
空阔的街道上平静依旧,恍如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墙里墙外两个世界。
夜空中的星月已渐渐隐没,只留下一个清淡的轮廓,而晨风吹得人益发清醒。
宫雨用左手托着右肘,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则支着下颌——他最喜欢用这个姿势思考问题。
“段家这案子和金刀薛家的血案太相似了,做得同样心狠手辣又神鬼莫测,行凶时间短,下手又是快、准、狠,没有惊动任何人,也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显然经过周详的计划,行凶的也不止一人。凶手趁段家守备最弱的时候猝然发难,应该是几天前就已在段家庄周围布好了暗点,打探清楚了虚实才动的手。”
吴空空忽然想起来:
“那个每晚在巷子口卖馄饨的刘二恐怕就是个暗点,难怪昨晚忽然不见了人影。”
“这样的暗点恐怕还不止一个。”
两人边走边想着,不知不觉已拐出了好几个路口。
东方渐渐露出了鱼肚白,各条巷子里的人也逐渐多了起来,日出而作的百姓们早早地出来赶起了自家的营生活儿。有挑着担子吆喝着卖炊饼的,有推着车叫卖新鲜蔬菜的,也有架起台子准备拉场子卖艺的。不少店铺也撑起了门面,睡眼惺忪的小伙计还不停地伸着懒腰打着哈欠。
宫雨二人准备先到乔州最有名的福满楼去填填肚子。
原本已是饥肠漉漉的吴空空现在几乎能吞得下一头牛。
这个时候却有一个打着檀板、唱着莲花落的老叫花子步履蹒跚地走到他们面前,伸出麻杆样枯瘦的手臂。
“两位大爷行行好……”
一只脏兮兮的巴掌就摊到了宫雨面前。
乱世无常,百姓流离,连沿街行乞的人也多了。
宫雨从怀中摸出三两碎银放到他手里。
三两银子对于一个乞丐来说可是不小的数目,可老叫花子伸出来的手却没有缩回去的意思。
“看两位的打扮定是大富大贵之人,只给这点银子是不是……少了点?”
宫雨怔了一下。没见过要饭还有讨价还价的。
吴空空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毛病。
“三两银子还不够?”他瞪着眼睛问。
老叫花子摇头:“不够。纹银五两以下老朽一概不收。”
吴空空拍拍他的肩,道:“老伯,咱们商量个事儿,我身上的衣服给你穿,换我去要饭,如何?”
可宫雨却真的从怀中掏出一锭十两的银子。
见了白白的雪花银,老叫花子咧嘴一笑,露出一排零落的黄牙。
“看二位大官人似乎心事重重。既然两位如此慷慨,老叫花子也该投桃报李,指点你们去找一个人,或许他能解答你们心中的疑惑也说不定。”
“哦?老丈知道我们要打听的是什么事?”宫雨奇道。
老叫花子又摇头。
“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虫,怎么会知道。不过在离本镇城郊五十里外荒野的葬尸岭上住着个不人不鬼半人半鬼似鬼非人的人,人称‘天地鬼知’。据说他有通天晓地之能,可以‘知天、知地、知鬼神’!”
“知天、知地、知鬼神?”宫雨哈哈笑道,“不知道他知不知道本公子什么时候红鸾星动,抱得美人归啊。”
老叫花子见他们不信,又道:
“你们初来乍到自然不知,这鬼知先生可灵着呢!此地的传言说,在三更时分,只要你们带着银子去葬尸岭墓地左行起第十五个、竖行起第二十三个墓碑前,有人自会回答你的问题。一个问题五十两银子。至于信不信那就是你们的事了。”
老叫花子说完又继续唱着他的莲花落,蹒跚着走了。
吴空空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叹道:“这年头做贼的还不如要饭的……”
“葬尸岭……”宫雨若有所思。
“你该不会真的信了那老疯子的话吧?”吴空空惊道。
“不试试怎知真假?”宫雨的好奇心如同被拨燃了的炭火,一发就不可收拾。
“完了!”吴空空拍着脑门道,“老疯子碰到了小疯子——无可救药了!”
第三章
三更时分。城郊。葬尸岭。
这是一片鬼气森森的树林,到处弥漫着令人作呕的尸臭。
月色凄迷,砌下一地树影斑驳,此时看来却更像是张牙舞爪的厉鬼恶兽。
不知是因为尸气太重,还是人气希渺,葬尸岭上虽然树木成林,但树上却都不发叶子。偶尔有极少的树枝上,零落地垂着几片枯叶,单薄地在风中颤抖,摇摇欲坠。
倒是有些枝桠上挂着不少森森白骨,风一吹,便轻飘飘地摆荡着……
地上还有很多未及埋葬的尸首,有些是贫寒人家出不起殓葬钱的就随便将尸体抛在这里,任凭秃鹫野兽叼食得支离破碎、面目全非。
吴空空已经开始咽口水。
他一紧张就容易咽口水。
他本就是个胆小的人,可偏偏总是莫名其妙阴差阳错地做了不少就算胆大的人也不见得会去做的事。
就比如,他到现在还是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来这个见鬼的地方!
他和宫雨二人忍着恶臭,照着老叫花子所言,亦步亦趋地仔细数着荒岭上的坟碑。偶有一声寒鸦凄鸣都会令人一阵毛骨悚然。
墓碑错落纷杂,数起来很不容易。
为了不出错,他们一共数了两遍。
左行起第十五个、竖行起第二十三个。
——他们终于来到了这块墓碑前。
坟前的杂草已被踏烂,地上还留有人的足迹。看来经常有人来这里求神问卜。
再看石碑早已破败不堪,碑上爬满了蔓藤野草。
这是一块极其普通的墓碑,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
宫雨伸手拨开藤蔓,碑上隽刻着的亡者的名字倒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范经纶之墓。”
这个名字似乎有些耳熟,可一时却想不起来在哪听到过。
他只好掏出了写好问题的纸。
纸上只有一个问题:段家血案的线索去哪里找?
宫雨不算是个太笨的人,他决不会直接去询问凶手是谁,因为他知道问了也是白问,这世上不可能真有知晓一切的鬼神仙灵。
他将这张纸和五十两的银票用碎石压在坟前。
“这样就行了?”他依旧是半信半疑。
吴空空道:“管它行不行,先离开再说。我宁可蹲三天大牢也不想在这种鬼地方多待上一刻。”
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永远都不要再来。
于是两人很快就准备下山。
“或许我们真能问出点儿线索也说不定。”吴空空边走边道。他一向就是个乐观的人。
“或许明天我们就会发现我们被莫名其妙地骗走了五十两银子。”宫雨道。
“至少我们很快就能离开这鬼地方。”
“可是很快我们还得再来。”
吴空空别过头瞪着他:“你就不能说句让人听着高兴点的话?”
宫雨道:“能。”
吴空空好奇道:“什么?”
“——我们已经被人跟踪了很久。”
吴空空倏然停下脚步。
“这也能算是听着高兴的话?”
“当然。因为跟着我们的是个女人,说不定还是个漂亮女人。”
话音刚落,两人只觉香风一阵,眼前一刹红影迷乱,一个女子果真娉婷而立。
这女子穿着大红的衣裙,杏目樱唇,明眸皓齿,何止是漂亮,简直是美极。
可宫雨和吴空空却忍不住深深地吸了口气。
她肤色煞白,衣衫艳红,长发在夜风中飞扬。
这样的女子怎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个地方?
第五章
红衣女子手执银鞭,面无表情,一言不发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们。
吴空空忍不住扯了扯宫雨的袖子,低声道:
“你说这是个漂亮女人……还是个漂亮女鬼……”
半夜三更在荒郊野外遇到美丽女子原来也并不如想象中那么的令人高兴……
“我宁愿相信她是个漂亮女人。”宫雨答道。
在还没遇到糟糕的事情之前总该先往好的方面想……
那红衣女子忽然开口了。
“你们是谁?”她问道。
“你又是谁?”宫雨反问。
“我先问的,你先答。”
宫雨笑了笑:“你跟了我们这么久,却问我们是谁?你既不知道我们是谁,又跟着我们做什么?”
“因为你们是凶手!”
“凶手?”
宫雨和吴空空面面相觑,完全不明白她的意思。
“可怜那段家三十五口死的好惨。”红衣女子的眼中露出悲悯的神色。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是杀害段家一家的凶手?!”吴空空用手指了指自己和宫雨,他有点信不过自己的耳朵。
“我亲眼看到你们鬼鬼祟祟从段家跑出来,又来到这个荒郊野外也不知商量什么阴谋诡计。段家的人一定是你们杀的!”红衣女子忿忿然道。
宫雨忽然有种很想笑却又笑不出来的感觉。
“如果我们是凶手,你又是谁?”
“我?”那女子把胸一挺,“我乃玉笔峰的儒门弟子——卫琳琅是也。”
“卫……琳琅?”宫雨的脑子转得飞快,“那儒门门主卫长雪……”
“正是家父。”那女子高扬起下额,像一只骄傲的仙鹤。
“原来是儒教的千金。”宫雨心里忍不住发笑,一看便知她是个初出茅庐毫无江湖阅历又被人惯坏了的大小姐。
卫琳琅一扬长鞭道:
“两个恶贼!你们还不认罪伏法!”
“认罪?你看到我们杀人了?”
“……那倒没有,可我看到你们从段家出来,后来我进去一看,才知道里面的人全都死了。”
“从段家出来的就是凶手?若是我们之后又有人看到你从段家出来,难道你也是凶手?”这种逻辑实在令宫雨非常的头疼.
“这……”卫琳琅一时语塞。想想忽然觉得也有道理。
“不是你们……那会是谁?”
“我们要是知道还用得着来这里?”宫雨摊摊手。
“那你们到底为什么来这里?”
“我们为什么要告诉你?我们素不相识又是萍水相逢。”
“因为……因为……”卫琳琅“因为”了半天却忽然想不出一个好的理由,急得她直跺脚,最后她一急之下道,“因为你们还没洗脱嫌疑!”
吴空空叹道:“唉,就算我们是凶手,你也抓不到我们的。”
以他和宫雨的轻功,普天之下能赶上他们的恐怕也没几个,更遑论眼前这个小丫头。
卫琳琅柳眉倒竖。
“你敢小瞧本姑娘!”
素手一扬,“呼啦”一声长鞭出手!
宫雨看到了一道银光。
这银光仿佛一道耀眼的闪电,刹那间撕裂暗夜,照亮世界,带着惊艳的美和蛮横的娇气气势汹汹地向他们抽过来。
宫雨和吴空空分向两边跃开。长鞭一下击中树干,顿时“哗啦”一声,树裂枝折。
但鞭势未尽,又急转横扫过来,犹如银蛟腾空,长河落日。
宫雨心中暗叹:这姑娘虽莽撞无知,鞭子上的功夫却一点也不含糊。鞭法巧妙、精准,开阖之间大有气象,果不愧系出名门。
他飞身跃起,再度闪避开这一鞭。卫琳琅秀腕一转,银鞭又缠上吴空空。
鞭影如山,吴空空亦不敢怠慢,双脚一踢,腾空几个跟头翻了开去。
眼见两招落空,卫琳琅心中恼怒,更是将手中长鞭舞得直如飞瀑流影,顿时寒芒万道,铺天盖地。
眼见鞭影如山如海而来,宫雨脚踏奇步,贴影而舞,衣袂翻飞之间,看似鞭鞭险着,却又鞭鞭都碰不到他的衣角。
吴空空更是身如滑溜的泥鳅一般,在铺张绵密的鞭影缝隙之中游窜自如,游刃有余。
卫琳琅一咬牙又一鞭扫来,宫雨侧身闪过,伸手一抄,鞭梢就落到了他的手里。
卫琳琅一提劲想抽回鞭子,可鞭子却像在宫雨手里生了根一样,纹丝不动。
“放手!”卫琳琅气道。
“放手可以,可不准再跟着我们了。”宫雨一松手,银鞭又回到了卫琳琅手中。
再纠缠下去,天都快亮了。
宫雨和吴空空决定不再理她,转身管自己走了。
眼见要一个人留在这鬼气森森的林子里,卫琳琅急得直跺脚。
“你们要是敢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我……我……”话还没说完,宫雨和吴空空就听到“啊!”的一声尖叫。
两人只好又停下脚步。
这个时候把一个女孩子留在这种地方似乎的确不是很好。他们无奈地又转身掠了回去。
只见卫琳琅捂着耳朵还站在原地,原来方才一只乌鸦自她头顶飞过,惊得她叫了一声。
宫雨长臂一揽,挟起她就往山下掠去。
卫琳琅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耳边风声呼啸而过,眨眼间三人就下了山岭。
本来是一时不忍才带她下的山,不过宫雨和吴空空很快就后悔了。
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卫琳琅居然从葬尸岭一直跟着他们回到了乔州。
如果在平时,一路上有美人作伴自是美事一件,可如今两人心头压着两桩血案,就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了。
这样一个女孩实不该被扯进这桩扑朔迷离而又危险重重的案子里。他们必须甩掉她。
宫雨使了个眼色,吴空空心领神会。
三个人一直走到街市上。宫雨二人也不搭理她,自顾自地在前头走。
卫琳琅跟在后面,终于忍不住道:
“我们要去哪里?”她显然把自己也算在了“我们”之内。
“女儿坊。”宫雨道。
“女儿坊是什么地方?”
“女儿坊是妓院。”
“妓院??!!”卫琳琅瞪大了眼睛,“我们要去妓院?!”
宫雨转身微笑着看着她。
“不是‘我们’,是我和吴空空。卫大小姐请自便。”
卫琳琅气煞。
自打她出生就没有人敢这么无视她,这么不当她是一回事。
在儒门,只要她跺一跺脚,整个玉笔峰就得晃上三晃;只要她皱一皱眉,就够她几个师兄师弟紧张上四五天。所以现在她气得脸也白了,身子也颤了。她伸出执鞭的玉手,春葱一般的手指直指着宫雨:“你不让本姑娘去,本姑娘就偏要去。”
“妓院你也敢去?”吴空空奇道。
堂堂儒门大小姐,饱读圣贤书的名门之女,竟光天化日地去逛青楼,实在忒有点说不过去。
“有什么不敢的!不能就这么让你们两个杀人凶手给跑了!”琳琅憋红了脸,终于还是下了决心,为了武林正义,她决定要小小“牺牲”一下。
吴空空忽然盯住她上上下下瞧了一番。卫琳琅被她瞧红了脸,斥道:“你看什么!”
吴空空点头道:“你这么进去,一定是全‘女儿坊’最漂亮的姑娘。”……
于是,卫琳琅换了一身男装。
第六章
江南风光好,杨枝挽柳条。谁家少年子,风华绝代貌。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年少、英俊、多金、潇洒。只有像宫雨这样的人才能体会到这杏花满头的少年风流。名马美人、江湖意气都是这样的少年所热衷的。
青楼自也不例外。
“女儿坊”是乔州、梁州一带最有名的青楼。它之所以这么有名只因为一个女人,一个据说可以颠倒众生的女人。
这个女人叫做——欧阳笑笑。
宫雨一行三人进了“女儿坊”。琳琅虽觉别扭但最终也还是一跺脚跟了进去。
这是一座很漂亮的楼子,楼子里有很多很漂亮的女人。
一踏进门槛便嗅到了扑鼻而来的脂粉香。楼子里莺歌燕舞,拥红簇绿,好不热闹!
女儿坊的姑娘们身着各色彩衣,带着醉人的笑容,在楼里飞来飞去的,宛如一只只游戏花丛的翩翩彩蝶。
卫琳琅昂首挺胸,装出一副满脸不屑的表情。但她的不屑却立马被这里的一切打击得一败涂地。
这里的女子不但会弹琴下棋,也会吟诗作对。她们的棋甚至下得比她的师兄还要好,她们的诗甚至吟得比她的师姐还要妙,而她们的身姿更是远比卫琳琅姣好动人。
比起她们,卫琳琅甚至觉得自己不像女人。
她带着新奇的眼光打量着这里的一切。酒香、脂粉香、男人、女人,这几样在平日生活里再普通不过的东西一聚到了女儿坊里便又有了另外一种意味。这是一个身为儒门大小姐的她从来没见识过的世界。
宫雨也在打量着这里的一切。
这里有人谈笑,有人劝酒,有人吟诗,有人起舞,也有人弹琴,但惟独没有欧阳笑笑。
宫雨并没有见过欧阳笑笑,但他很确定这样头牌的花魁是决不可能这么轻易抛头露面的。
宫雨很安然地坐在一个角落里。斜身倚着墙,一手枕着头。
他看着这些莺莺燕燕们飞来飞去,却好似这一切都与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他目光摇曳,最终落在一个人的身上。这个人却是个少年。一个戴着锦帽的少年。
那个少年坐在离他们很远的另一个角落,也在一边喝着酒一边看着姑娘们,可他却比这楼里的任何一个姑娘都要好看:如雪的肌肤吹弹可破,乌亮的眼眸闪着灵光,眉不描而黛,唇不点而朱,可说是个真正的美少年。
可这个美少年看上去却有些心不在焉,他的目光总是从漂亮姑娘们的身上游离到别处,焦虑中透露着惊惶和不安。他似乎也发现有人在看他,于是低下头,压低了帽沿。
宫雨露出了笑容。
吴空空呷了口酒,道:“你来‘女儿坊’就是为了坐在这儿傻笑?”
“那你觉得我们来这儿该干什么?”宫雨拈着酒杯微笑。
“该干什么干什么。”吴空空道。
看着两个人神神秘秘打着哑谜,琳琅终于忍不住问:“到底该干什么呀?”话一出口她顿时又觉得不该问,于是红了脸坐在一边。
宫雨哈哈一笑道:“来了‘女儿坊’自然是为了看女人。”
琳琅啐了他一口:“不要脸!”
宫雨凑过脸去,低声道:“你在这里骂男人不要脸,就好比买肉的跑到肉铺子里骂屠夫残害生灵一样的可笑。”
琳琅跳起来,她指着自己的秀鼻大声道:“你说我可笑?!”
宫雨更是揶揄道:“是啊,你还可以再大声一点,手也可以再抬高一点,让这里所有‘不要脸’的男人都来评评卫大姑娘可不可笑。”
琳琅这才发现一楼的人几乎都在盯着她瞧,脸刷的一下又红了起来。她满心不服地忿忿然坐下,在心里几乎把宫雨的十八代祖宗都骂了个遍。
第七章
宫雨看似一身慵懒地沉醉在这艳声丽色之中,实则暗暗留心起坐在旁桌的两个人:两个白面无须的年轻人,都身着绮罗绸衫,一副普通纨绔子弟模样,但两人指掌有力,太阳穴微微突起,显然是练家子乔装改扮。他们也没有叫姑娘侑酒相陪,只是一边偷眼审视着楼内的情况,一边凑着脑袋好象在商量着什么事。
宫雨凝神静听起他们的谈话。他的听力极佳,就算在这样嘈杂的环境下,两人的谈话依然清晰地字字入耳。
只听得其中一人道:“小唐公子前几天才下了命令,所有凌霄阁的门人都不得出入‘女儿坊’。现在我们借着找寻小姐的名义跑来这里,要是让小唐公子知道了,怕是会掉了脑袋。”
另一个人叹了口气,道:“唉……雷堂主让来,我们要是撂挑子不干,那也得掉脑袋。县官不如现管,虽然小唐公子比雷堂主高了好几级,可我俩现在是在雷堂主手下混饭吃,他让我们往东,我们就不能往西,就算是掉脑袋的事那也得扛着……话说堂主好几日不见欧阳姑娘,那心里估计就跟猫抓似的。要不然也不会背着小唐公子,先打发我们来探风声。”
这时前一个人又道:“也是。我看凌霄阁的其他人也不会来这里,我们先回去禀告堂主,然后再去找寻小姐的下落。要是找到了小姐,就算小唐公子追究起来,我们多少也有个说法。”
两个人商量着就起身往外走了。
宫雨这才知道,原来两人是凌霄阁的弟子。
凌霄阁和邪道天宫是当今武林中两个最大的黑道组织。
邪道天宫一向是黑道上执牛耳之门派,其实力几可与佛、道、儒三大名门正派相匹敌。而况在这几年内,邪道天宫正进行着疯狂的“邪道肃清计划”,黑道上的大部分门派不是被灭就是归降,眼看就有一统黑道的趋势。
相较于其他邪道组织的溃败,凌霄阁却反而在邪道天宫的巨大压力之下迅速地壮大起来。在三年之内,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组织迅速声名鹊起,不但势力范围不断向外扩张,甚至还网罗了江湖上不少的一流高手加入。而宫雨现在所在的乔州、梁州一带,正属于凌霄阁的势力范围。
江湖上有传闻说,凌霄阁的快速崛起是因为阁主凌放鹤请到了一个极厉害的大总管,人们称他为诸葛小唐。自打这个总管接掌阁内事务以来,凌霄阁便以惊人的速度发展壮大,三年之内其势力竟发展到几乎可与邪道天宫互相抗衡。但很少有人真正见过诸葛小唐,所以他也就成了江湖人口中的一个神秘人物。甚至还有传言说,邪道天宫迟迟未向凌霄阁动手就是因为忌惮着这个神秘的大总管。
但一山容不得二虎。两强并立,终须一战。这一战的结果如何,却是任何人也无法预料的。
这时,忽听有人喊:“欧阳姑娘出来了!”
这一声不算太响亮的叫喊,其效果却不亚于一声响雷。
整座喧闹的楼子霎时安静下来。
所有男人的眼睛都盯向了一处。
琴声起处,两个双十妙龄的娇俏丫鬟扶着一个娉婷的女子盈盈而出。
宫雨顿时觉得眼前一亮。
——欧阳笑笑!!
第八章
欧阳笑笑不愧是欧阳笑笑,她不但眼睛在笑,嘴巴在笑,甚至整个人儿都在笑。那一双美目弯得跟初一二的新月牙儿一般,娇俏无比,让人一看就知道,她是欧阳笑笑。
欧阳笑笑的美目扫过这一片的男人,脸上的笑容更加绚烂如花。
这种笑容神秘而幽雅,腼腆而羞涩,诱惑而迷离,似乎带着千百种不同的风情,瞬息流过,又好似那隔岸的烟花,绚丽却又不可企及。
每个男人都如痴如醉地瞧着她,觉得她好象只对着自己在笑,发自内心的、由衷的,对着自己在笑,而不是对着自己兜里的银子。
就连卫琳琅也不觉看得痴了,嘴里喃喃着:“真漂亮……”
浓妆艳抹的老鸨妈妈更是笑得花枝乱颤。她扭摆着腰枝走上前来,眼睛都弯成了银子状。
“今日出价高者,笑笑姑娘可为他单独抚琴三曲,畅饮一宵。”
此言一出,所有人一下子又哗然起来。有忙不迭掏银票的,有削尖了脑袋拼命往前挤的,有凑到老鸨身边低声下气说好话的,有挥舞着手臂高声叫价的……
正当所有的男人都跃跃欲试、一片混乱之时,“女儿坊”门口忽然炸响了一声惊雷。
只听到一个浑厚粗犷的声音一声大喝:
“笑笑!”
所有人都被这一声高喝震得鸦雀无声。
这时,一个宛如金刚在世的身影大步流星地踏进“女儿坊”。此人身形壮硕,体态魁梧,但走进来时,脚步却轻巧地未曾发出一点声响。
他一身锦衣华服,围一条黑底红夔龙纹的牛皮护腰,护腰上还挂着个腰牌。腰牌上只有三个字——“凌霄阁”。
所有人见到了这三个字都识趣地乖乖退到一边。——没人敢在这块地盘上招惹凌霄阁的人。
只有老鸨妈妈满脸堆笑地迎上去,一双手在雷震天铁板样的身躯上一阵胡摸乱搂。
“呦!是雷大堂主大驾光临呀!咱们盼星星盼月亮的总算把您这个金刚大神给盼来了!”
雷震天有些不耐烦地甩开她的手,径直走向欧阳笑笑。
欧阳笑笑依旧微笑着敛衽为礼,道:“笑笑见过雷大堂主。”
雷震天忙扶起她:“跟我还客气啥!”他用一双粗糙的大手抚摩着欧阳笑笑兰花般的柔荑,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宝贝,这几天有没有想我呀!”
欧阳低头一阵轻笑,更是笑得雷震天意乱情迷。
但身处软玉温乡之中的雷震天却依然没有失却警惕,他炯炯有神的目光如电般扫过整个楼子,却发现一个人正准备偷偷地溜出“女儿坊”。
宫雨也发现,这个想要出逃的人竟就是方才躲在角落里的那个美少年。
雷震天看不清那人的容貌,他迟疑了一下后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竟放开了欧阳笑笑的手转身就要离开。
老鸨急忙拽住他的袖子,道:“雷大堂主怎么一来就要走!”
再看欧阳笑笑早已收敛了笑容,换成了一脸肃若寒菊的表情。千人追、万人捧的“女儿坊”头牌花魁竟被人这么撂在一边,怎能不生气?
雷震天只好满脸陪笑,道:“宝贝,我有急事要先去办,一会儿就回来找你。”
安抚完美人他才拂袖而去。
所有人都被这倏然而来,倏然而去的一场戏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时宫雨却忽然起身,整了整衣服。
琳琅一把拽住他,奇道:“你要干什么?”
宫雨狡黠一笑,道:“干‘不要脸’的事。”
他说着竟就走到了欧阳笑笑的面前。
卫琳琅搞不懂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吴空空则悠然地坐在一边,等待一场好戏的上演。
欧阳笑笑盯着眼前这个英俊少年瞧了半天之后,忽然道:“这位公子,我们好像见过。”
宫雨倒是呆了一下:“是么?我怎么不记得了?”
欧阳笑笑又道:“公子前阵子是不是去过梁州?”
宫雨点点头:“的确。”
欧阳笑笑道:“那就是了。小女子曾在梁州的街市上与公子有过半面之缘。公子生得如此风神俊朗,令人过目难忘。只可惜我看到了公子,公子却没有看到我。”
宫雨叹道:“姑娘的记性真是好得惊人。”
欧阳笑笑又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小女子没什么本事,就是记性特别的好。这里的每一个恩客我都叫得上名来。”
要成为头牌的花魁果然不是单单靠美貌就足够的。
宫雨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塞到欧阳笑笑的袖子里。
欧阳笑笑凤目一挑,软声道:“公子是想听曲呢?还是想喝酒?”
宫雨却摇头,低声道:“姑娘可否帮我一个忙?”随后他凑近欧阳的耳边窃窃私语起来。
欧阳笑笑的脸上先是一阵诧异,而后又露出了豁然开朗的笑容。
宫雨说完之后,欧阳笑笑就招手叫来了十七八个姑娘。
卫琳琅这时才恍然大悟,原来他是要招妓啊!
她一怒而起,正想走上前去把宫雨给拽回来,好好教训他做人要知道礼仪廉耻,却不想刚一站起来,忽然就有十几个女儿坊的姑娘走过来把她团团围住,两条手臂也被一左一右牢牢挽住。
“你们要做什么?”她楞了一下。
一个姑娘伸手在她脸上捏了一把,道:“呦,好生嫩的小公子,都能捏出水来了!”
另一个也道:“小公子既然来了这里还装什么柳下惠啊,谁不知道来这里是干什么的!”
“我……我不是……”她急忙辩解。
“不是什么呀……”
“呦,这么害羞,是不是第一次啊……呵呵呵呵。”
“让姐妹们好好伺候您吧,一定包君满意,咯咯咯咯。”姑娘们七嘴八舌地讪笑着。
卫琳琅一下子懵住了,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有五六只手去摸她的脸,七八只手去拽她的衣服。
“喂,你们要干什么……不要扯我的衣服……!!”
卫琳琅想反抗,无奈两只手却被十几只手给牢牢按住,动弹不得,任凭她怎么叫都没人理她。她就这样被这群姑娘七手八脚地给拽上了楼。
宫雨和吴空空这才得以脱身。
临行前,宫雨向欧阳笑笑点点头,道:“多谢。”
欧阳也报以会心一笑。
第九章
宫雨和吴空空好不容易摆脱了卫琳琅,前脚刚踏出“女儿坊”,忽闻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如雷似鼓般急卷而来!
及目之处,只见四人四骑向着这边绝尘狂奔过来。
三人在后,一人在前。
铁蹄践踏起漫天飞尘,刹时弥漫整条长街。
眼见马匹就要冲入街市,为首一匹黑鬃烈马上,一个玄衣大氅的年轻男子手一紧,勒住缰绳。但烈马难驯,长鬃飞扬着依然直冲过来。路人惊恐四逃,奔走不及。
那个方才仓皇逃出“女儿坊”的少年,一时间还有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被慌不择路的小贩连推带撞地摔到了大道中央,恰恰就要撞在黑鬃烈马的马蹄之下!
少年抬眼时,马嘶声已在耳畔响起!
“不妙!”宫雨欲纵身掠去救人。
却见马上男子在急弛之中委身、俯马、伸臂、揽腰!宛如一只鹰凭空俯冲直下,在一瞬之间就将马下的少年像小鸡一般拎了上来!
马嘶声犹在耳际,烈马却已被那男子生生勒住。
少年的锦帽早在慌乱中掉落,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双肩,恢复了原本绝世的容颜,原来是个美丽的女子。
她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兽,眼里充满了惊恐、慌乱和无辜。
“姑娘无恙否?”眼前的男子英挺而冷漠,刚才的千钧一发似全然没发生过,眼前女子的绝美容颜在他眼里也似全然不见。
那女子不知是点头还是摇头地胡乱晃了一下脑袋。
那男子只好将她抱下马,捡起掉落的帽子递给她。
“冲撞了姑娘,抱歉。”
那女子这才仿若从噩梦中惊醒过来,回忆起刚才的一切,不禁羞得满脸通红,几乎要把头埋到胸口。
玄衣男子望了一眼“女儿坊”,问道:“你是里面的姑娘?”
他居然把她当成了从“女儿坊”里偷逃出来的姑娘!她赶紧摇头。
这时,另外三骑中有一人走了过来,附在玄衣男子耳畔低声道:“主上,该起程了,否则天黑之前赶不到凌霄阁。”
“凌霄阁”!!那女子一惊,“莫不是……”她也顾不得腼腆羞涩,终于开口问道:“敢问公子高姓?”
“我姓晏。”那男子已纵身上马,冷冷道。
晏!!……是那个“晏”?!……她呆在当场。再回神时,四人四骑早已绝尘而去,只余下她痴痴地望着马蹄人影消失的方向。
隔街相望,宫雨竟感受到自那玄衣男子身上散发出的强大的压迫力。——好强的气势!这种气势只有高手之间才能相互感应,宫雨却已感觉到自己被那股气势压制得几乎透不过气来。
他忍不住用手杵了杵身旁的吴空空:“看到没有。”
“看到了!真漂亮……”吴空空却盯着那女子,看得有些痴了。
宫雨笑道:“你怎么只看漂亮姑娘。”
吴空空回望他一眼:“废话,不看漂亮姑娘难道看你么?……那么漂亮的美人儿也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她是凌霄阁的大小姐——凌冰。”宫雨只好道。
“你认得她?”吴空空吃了一惊。
“不认得。”宫雨摇头,“不过方才我见她女扮男装,在‘女儿坊’内就一直很谨慎小心,躲躲闪闪的不敢见人,显然是在躲避一些人。可是既然要避人又怎么会进了‘女儿坊’这种人来人往的热闹地方?”
“因为她知道她要躲的人绝对不会进女儿坊?”
宫雨点头。
“什么人是绝对不会进女儿坊的呢?”
“除非是女人。”吴空空想了一下道。“不过卫琳琅这种丫头除外。”末了他又补充了一句。
宫雨道:“说对一半,是女人和——凌霄阁的人。”
吴空空一拍脑袋:“对了,方才听那两个凌霄阁的人说过他们的唐大总管最近禁止他们出入女儿坊。想必是凌大小姐从家里逃出来,怕被人发现就躲进了女儿坊,不想雷震天却背着他们大总管也偷偷跑出来偷腥。”
宫雨点头:“能劳动凌霄阁的雷堂主放弃手边的软玉温香而追出去的女人,除了凌大小姐应该不会有第二个。”
正说话间,果然见雷震天带着几个凌霄阁的弟子急急赶了过来,甫一见到那女子便“扑通扑通”地纷纷跪下。
“凌霄阁大堂主雷震天见过小姐。”
凌冰却并不理会他们,只顾自痴痴地瞧着远方。
雷震天在地上跪了老半天也不见大小姐有半点反应,尴尬之余只得再禀:“禀大小姐,邪道天宫的人已快到凌霄阁了,听说这次由邪主晏君临亲临提亲,阁主请小姐速回。小姐失踪了两天两夜,全阁上下都快急疯了,连小唐公子都亲自出来找寻小姐。”
是他!他就是晏君临……
早就听说与她指腹为婚的邪道天宫之主晏君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对于这门婚事她一直忧心忡忡。两天前听说邪宫派人来提亲,而爹爹竟也有答应的意思,她就连夜从家里逃了出来。可谁料想竟然在逃婚的路上遇到了他,真是神奇,而更神奇的是,这次她竟不想再逃了……
或许一切在冥冥中自有天意吧,凌冰嗫嚅着,嘴角浮出了羞涩的笑容。
隔街相望,吴空空笑着拍了拍宫雨的肩:“红鸾星动也,可惜不是你的。”
宫雨也笑道:“走吧。”
“去哪里?”
“去福满楼慰藉一下受伤的心和受苦的肚子。”
第十章
今天也不知是什么日子,偏偏万事都有凑巧。
也是一个女人,也在“女儿坊”的门口。
这个女人正是卫琳琅。她刚刚摆脱了欧阳笑笑和十七八个女儿坊的姑娘气呼呼地从里面出来,心里正忿忿着又被宫雨摆了一道,一个不留神,竟被迎面而来的一个魁梧大汉撞了个满怀!
她本就体形娇小,脚底下又没留心,竟被这猛然一撞之力震得整个身子几乎向后飞了出去。
恰巧这时,一顶轿子停在了她的身后,她这一跌恰巧就跌进了轿子里!
未回神,卫琳琅只感到一股子男子的气息,均匀而沉稳。
一回神,发觉自己竟躺在一个年轻男子的怀里。
卫琳琅脸一红,恨不得一头钻到地里去。
“失礼,冒犯了姑娘。”那男子放开手。
卫琳琅离开他的怀抱,心却还在“扑通扑通”地跳着。
明明是自己不小心跌进了他的轿子,他竟先倒起了歉。卫琳琅忍不住拿眼偷瞧这个很好看的年轻男子。
只见他目光深沉,却脸色苍白,眉宇轩朗之间,却凝着一股子淡淡的轻愁,如云似雾。
这时忽闻轿外有人跪秉:
“凌霄阁大堂主雷震天叩见小唐公子。”
“你就是小唐?!”卫琳琅几乎是喊出来的,“凌霄阁的诸葛小唐?!”
其实她也不甚清楚诸葛小唐是个怎么样的人物,只是在儒门的时候就听爹爹和师兄们说起过凌霄阁有个极厉害的大总管,人称“诸葛小唐”。
她本是只关在笼中的金丝雀,鲜少在江湖上走动,所以这些父兄们口中常提及的名字,在她心目中简直就像是神话传说中的人物一样。今日有幸亲眼得见,不由得一阵激动。
小唐却忽然蹙紧双眉,他一手捂住心口,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玉瓷瓶,倒了两颗丸子放入口中,闭目良久才舒了一口气。
看来这个诸葛小唐似是得了什么大病。——卫琳琅心想。
“诸葛公子要多保重身体啊。”她关切道。
小唐闻言笑了一下。
他的笑很柔和,柔和得像一片轻轻飘落的羽毛。
他的笑很清浅,清浅到映不出任何快乐的影子。
“呵,多谢姑娘。不过在下姓唐,非姓诸葛。”
诸葛小唐确实姓唐,因为他博古通今、智赛孔明,故而才得一诨号为“诸葛小唐”。
——琳琅也为自己的一知半解羞红了脸。
小唐掀起轿帘走出来,已有十数个凌霄阁的门人跪地相迎。
他却径直来到凌冰面前,微微欠身:“小唐见过大小姐。”
“唐总管不必多礼,”凌冰柔声道,“总管抱恙在身,不要太操劳了。”
“多谢小姐挂怀。”
卫琳琅也从轿里出来,乍见跪了一地的人,吓了一跳。
小唐转身对她道:“我派人送姑娘一程?”
卫琳琅连连摆手:“不用了!不用了!多谢公子好意。”
心想要是让她的师兄师姐看到她和黑道上的人混在一起,回去又得门规伺候了,还是赶紧离开的好。
于是她很江湖地向着众人一抱拳道:“后会有期,告辞。”然后大步流星地走了。
“她是?”雷震天奇道。
小唐意味深长地看着卫琳琅远去的背影,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诡秘笑容。
“儒门大小姐。”
雷震天露出震惊的神情。
他很想问,您是怎么知道的。
但他最终还是把问题吞进肚子里。
对小唐公子,他知道自己只有多做,少问。
因为小唐一向不喜欢多话的人,就连他自己也很少说话。
所以,雷震天知道自己迫切要做的事,不是问“什么”、“为什么”,而是思考到底该怎么做。
因为他感觉到小唐很快就会下命令。
果然。
小唐转向雷震天道:“请雷堂主护送小姐归阁。另外,把该办的事情也办了。”
雷震天欠身领命。
跟了总管那么多年,很多事已不用他耳提面命,自然能心领神会。
这也是他能在小唐公子身边跟随多年,并升任凌霄阁第一堂主的原因。
小唐转身正欲钻进轿里,忽然又顿了一顿,补充了一句:“粉黛蛾眉,伐性之斧。‘女儿坊’不是个寻常的地方,以后还是少去为好。”
他的语气依旧是淡淡的,完全不似责备的味道,但雷震天在连连称喏之际已是满头冷汗。
什么都逃不过大总管的眼睛。
可是“女儿坊”又是个怎样不寻常的地方?
第十一章
福满楼是乔州最有名的酒楼,来这里的不是盐商富贾,就是达官贵吏。这里一桌的菜几乎就抵得上一个穷人一年的收入。
福满楼的生意一向很好。所以这里的伙计也和所有富人家的看门狗一样——眼睛长到了头顶上。
这时正有两个福满楼的小伙计在推搡着一个老叫花子。
老叫花子要进去行乞,伙计不让。两句过后,一个伙计就火了,边叫骂着边猛推了他一把。
老叫花子站不稳,一个趔趄向后倒去,却被人从后一把扶住。
他一回头就看到了两张年轻的脸。
“咦,这不是要了我们十两银子的老乞丐么?要饭都要到福满楼来了。”吴空空看着他们扶住的人奇道。
“老伯,我们又见面了。”宫雨也笑道。
老叫花子也笑了,还用他那脏兮兮的手拍了拍宫雨的肩,道:“小伙子,我们还真有缘。”
看着他那瘦骨嶙峋的样子,宫雨忍不住道:
“相逢不如偶遇,不如我们请你吃饭如何?”
“你们?……请我这个老叫花子吃饭?”老叫花子很惊奇地看着他们,像是看到什么从没见过的动物。
宫雨点头。
可老叫花子却摇头。
“叫花子只吃要来的饭,不吃请来的饭。”
宫雨知道,每个行业都有每个行业的规矩,就算要饭也是一样。每个人也有每个人的行事原则,就像这老叫花子不收五两以下的银子,而他也决不能对不公平的事情袖手旁观一样。
老叫花子虽然不要吃饭,却还是跟着宫雨和吴空空进了福满楼。两个伙计看到宫雨二人一身锦衣华服,也就不再阻拦。
二楼的雅座上已快坐满人。在最显眼的位子上坐了最三个显眼的年轻人。
三人都是一身儒衫方巾打扮,正襟危坐,举止端正,衣摆襟口整理得一丝不苟,眉宇间更是一副“世俗之流皆不入吾眼”的高傲神态。宫雨一看就知道他们是玉笔峰的儒门弟子。
吴空空把一颗花生抛向空中,然后用嘴接住。他一边嚼着第一颗,一边又抛出第二颗。就这么一颗接着一颗,一边嚼一边接。可神奇的是,他那张嘴居然还腾得出空来说话:
“你说那些儒门的酸书生是不是都一个德行?恨不得自己一坐就能坐成一尊孔子像。”
宫雨意态阑珊地道:“难道要所有人都像你这副猴儿样?”
吴空空“哼”了一声,继续用嘴接着他的花生米。
宫雨忽然一拍桌子道:“对了,我忽然想到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吴空空惊道:“怎么?段家的案子有线索了?”
宫雨很认真地盯着他,却道:“为什么你要叫做‘吴空空’呢?你是做贼的,又‘无’,又‘空’的岂不是很不吉利?不如改名叫‘金多多’好了!”
吴空空“噗”的一声,把一嘴的花生米全喷了出来。连那三个儒门弟子都忍不住往这边斜睨了一眼。
他没好气地白了宫雨一眼,道:“为什么你不叫宫雪宫冰宫霜宫雷,偏偏要做叫宫雨!金多多,这么俗的名字也只有你能想得出来!”
正说着,居然真就听见有人唱着“金多多”上楼来了。
“金多多、银多多,不如一串白湖螺。百年光阴恍如梭,大梦一场归孟婆。无病无灾无忧烦,才是人间真福果。”
唱着歌的正是刚才的老叫花子。
宫雨心想这老乞丐唱的歌谣虽然市井,却还真道出了这世间至理。百年光阴,一如捻指,终其一生追名逐利,到最后不过还是一坯黄土。岂不是只有饱历沧桑的老者,才能真正看透这红尘真谛?
老叫花子在一楼要完饭,就上了二楼。看到他的破碗里空空如也,宫雨就知道他什么也没要到。
这本在情理之中。
这个世上有很多人都吃着五十两一桌的菜,却从不肯施舍五两银子给一个叫花子。
而一个非五两银子不收的老叫花子也确实不怎么讨人喜欢。
只见老叫花子依旧打着檀板唱着歌走向了那一桌儒门弟子。
“几位公子行行好,给点赏钱吧。”他一如既往地伸出了那双脏手。
三个儒门弟子傲若严霜的脸上总算有了其他的表情——一种无比嫌恶的表情,仿佛这样的乞丐站在他们的身边就是对他们身份的一种侮辱。三人依旧坐得不动如山,甚至连眼角都没瞟他一眼。
老叫花子以为他们没听见,于是伸出手去拍其中一人的肩。
眼见一只脏手要摸到那纤尘不染的长袍上,那个儒门子弟忽然喝声:“滚”,紧接着一掌拍出!
所有人都想不到他会对一个乞丐出手,老乞丐自然更想不到。
只听“嘭”的一声,他的整个身子就像断线的纸鸢一样径直就从二楼飞了出去。
一片哗然之中,宫雨和吴空空也同时飞了出去!
两人身如巧燕,在半空中一左一右挟住老乞丐跌落的身躯,轻盈地落到地面。
老叫花子饶是吓了个半死,半晌才缓过神来,发现自己的胳膊腿都好端端地还长在身上,脑袋也没有开花,骨头也没有散架……他这才知道自己被人救了……
“那几个王八小子,下手也忒狠。一肚子圣贤书都他娘的白读了。”吴空空骂道。
“你们两个小兄弟真是好心,唉……这世道,你们这样的小伙子已经很少见啦……”老叫花子叹了口气。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连年轻人都变成了那样,这个世道还有什么可指望的?宫雨心有感喟。
这时老叫花子却忽然道,“这样吧,老叫花子我请你们喝酒!以答谢两位小兄弟的救命之恩。我知道附近有一家酒馆的女儿红,那可是人间极品!”老人言语之间,竟也透着一股子豪情。
宫雨有些吃惊:“你?……请我们?”
老叫花子闻言有些不高兴:“怎么?不行么?”
是啊,不行么?就算是穷人也有请客的权利。
宫雨心知自己说错了话,心下不觉有些愧疚。
他随即朗声道:“好!我们走!”
第十二章
话说出了女儿坊后的卫琳琅又换回了原来那一身女装——一套艳红的衣裙,红得率直,艳得夺目,就像一朵刚刚盛开的红茶花,迎风吐蕊,娇艳欲滴。路上也不时有行人拿眼角偷偷地瞧她。她忽然觉得挺开心,她还是比较满意自己现在的这个样子。
可是一想起宫雨那张促狭的脸,她就恨不得把他狠狠揉成一团再用脚踩扁。顿时,俏丽的脸上又有了怒容。
这时候忽然跑过来一个七八岁的小童。
小童跑到她面前抬头盯了她好一会,才道:“姐姐是不是姓卫?”
卫琳琅觉得很奇怪:“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小童嘻嘻笑道:“有一个叫宫雨的哥哥说,只要在这条街上找到一个穿着红衣服,看上去很凶的姐姐,她就会给我买糖葫芦吃。”
看上去很凶?!
卫琳琅发誓,再见到宫雨她一定要让他瞧瞧什么才叫凶!于是,她耐住性子露出笑容。
“小朋友,你知道那个哥哥现在在哪里吗?”
小童点点头。
卫琳琅一阵欣喜。
可小童又道:“那个哥哥说,姐姐给我买糖葫芦吃,他才让我告诉你他在哪。姐姐会给我买糖葫芦吗?”他眨巴着天真的眼睛。
卫琳琅只好道:“姐姐给你买糖葫芦。”
说着她就真的跑去买糖葫芦,还买了一串又圆又大的。
小童拿到了糖葫芦,很开心地道:“我还以为那个哥哥骗我呢,原来真的有糖葫芦吃。哥哥让我告诉你,他在福满楼的二楼雅座等你。”
卫琳琅二话不说,气冲冲地就向福满楼赶去。
但当她大步踏上福满楼时,她却呆住了。
楼上当然没有宫雨和吴空空,却有三个她最不想见到的人。
“小师妹!”三个儒门弟子看到她都霍然起身,一脸欣喜。
“师……师兄……”卫琳琅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其中一人箭步上前一把拽住她,生怕她会长了翅膀再飞走了。
“你怎么一个人偷跑下山来?如今道上有很多儒门弟子莫名失踪,师傅他老人家很着急,让我们一定要找你回去。你真是让我们找得好辛苦。”
另一个也笑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我还以为小师妹你不愿跟我们回玉笔峰呢,没想到你竟自己来找我们,想必是想家了吧。”
卫琳琅站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
此时她心里只想着一件事:若是有机会再见到宫雨,她一定要把他揉成一团然后踩扁!
老叫花子带着宫雨和吴空空去喝酒。
叫花子请客自然不会去到什么好地方,这个他们早就能料到。可是到了那里,吴空空和宫雨还是不免有所失望。
这哪里是酒馆,简直就是一家简陋又糟糕的小作坊。
不仅简陋,还很脏。
不仅脏,好象还有点臭。
不过宫雨并不介意。
有时候喝酒最重要的不是在哪喝,喝什么,而是和谁一起喝。知己好友聚在一起,就算喝的是凉水,也一样能热血沸腾。
今天是他们第一次让叫花子请客喝酒,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三人捡了张稍微干净点的桌子坐了下来。老叫花子要了一坛女儿红、一只烧鹅、一碟花生米、三个鸭头、半斤牛肉、半斤白切鸡。都是下酒菜,已经算是很丰盛了。
这里的伙计似乎很嫌厌衣着光鲜的有钱人,端菜上来时居然都不拿正眼瞧他们。
宫雨也不介意。这样反倒不会觉得拘谨。
他和吴空空经常出入一些高档的酒楼,吃的是几十两银子一桌的好菜,因为他们一向懂得及时行乐,从不会亏待自己。可是这样到处藏污纳垢的小酒馆他们却一样也能坐得住。而且还坐得很开心。
因为他们闻到了酒香。
伙计拍开了一坛泥封的女儿红,美酒的醇香一下子弥漫了整个小酒馆,还没喝就醺得人恹恹欲醉。
老叫花子果然没有骗他们。这酒闻上去就要比福满楼的好上十倍。他们忽然觉得没来错地方。
果然是深巷出好酒么?
可是当宫雨和吴空空看到摆在他们面前的酒具时,不禁又皱起了眉头。
在这里喝酒不用杯子都用海碗。
穷人的地方自然不会太讲究。
可这些大碗不仅边上都缺了口,而且好象还怎么没洗干净……
“唉……深街僻巷的,拿出来的东西就是见不了人,让两位小兄弟笑话了。”
老叫花子用他那脏兮兮的手从怀里掏出了一块布条,把他面前的那个破碗里里外外地擦了个遍。
可宫雨和吴空空的眉头却皱得更厉害了。
因为那块布实在比他的手干净不了多少。
老叫花子擦完后还很好心地还把布条递给他们。
两人同时摇头。
擦,还不如不擦……
这时,小伙计已经捧了一坛好酒过来,为他们斟满了一碗。
老叫花子端起酒碗,发出一肚子的感慨:“想当年老夫也是一介有用之躯,只可惜世道昏暗,无处容身啊。江湖人争强斗狠,正邪两道互不相容。朝廷也怕江山不稳,常常发旨讨贼。那些无用的官兵杀不了贼寇,就捕杀老百姓,骗说是讨贼杀敌,回去领功邀赏。可到底谁是正?谁是邪?谁是天?谁是贼?多少人家破人亡,被帮派逼的,被朝廷抢的,有些都到了易子而食的地步,有谁真正关心过老百姓的生活!”
宫雨和吴空空闻之无言。老人家所言不虚,很多事实在他们行走江湖的过程中都亲眼目睹过。而此刻,他们手中端的也仿佛不是一碗酒,而是沉甸甸的现实。
老叫花子忽然眼神一亮,道:“还好,还有你们这些少年人!小伙子,看得出你们是有志气有能力的人,有了你们这世道才算有些希望。”他高举酒碗道,“来,为了你们,干了这一碗!”
宫雨二人忽然觉得体内一股热血涌动。
“干!”
碗盏激碰,一饮而尽。
老叫花子一抹嘴巴,笑道:“叫花子我很久没这么痛快地喝过酒了!来,今日一定要一醉方休!”
老叫花子提起酒坛时,宫雨竟隐约看到他眼里闪动着泪光。
两碗酒下肚,宫雨也准备回敬老乞丐。
他很感激,这样的酒在福满楼那种地方是永远也喝不到的。
他刚端起酒碗,却见老叫花子“咚”的一声趴倒在桌上。
宫雨一惊,这么快就醉了?再怎么容易醉也不可能两碗就倒啊!
这时,吴空空忽然也一头栽倒!
宫雨陡然起身,却一阵趔趄,竟站立不稳!
酒里有毒!
第十三章
宫雨站立不稳,身子向后倒去。
这时他的眼前忽然漾起一片刀光,快绝而辛辣,明晃晃的一片向他头上猛罩过来。
他看到两个人,两把刀。
人着黑衣,刀似惊雷。
宫雨将似要倒下的身躯忽然拔起,像是有谁在他背后推了一把。
他的身后没有人,这是自“铁板桥”软功演化开来的一种硬功——“平地惊雷”。
宫雨身子跃起的同时,两脚也一并踢出。
“嘭嘭”两声,刀光顿时化散开来。
刀光散处,却闻轻微的利器破空之声!
一蓬暗器,闪着汪蓝,如漫天寒星疾射而来,眨眼间已到眼前。
出手的正是方才为他们斟酒的伙计!
宫雨急退,同时扬袖,一卷一带一收。
一起一落间,漫天寒星刹灭,尽落袍袖之中。
那人见一击不成,身形一纵,夺门而逃。
宫雨疾起欲追,却见两道刀光如电,竟掬向趴在桌上的老叫花!
老叫花依旧昏迷不醒。
刀光已滑向他的颈项间。
宫雨急掠回来,跨步拦在老叫花身前,举掌一格,挡开两把迫命之刀。
此时趴在桌上的老叫花子却忽然一下弹起!这一弹之力蓄势已久。
同时五指成爪,攫向宫雨后背!
宫雨正全面应对眼前之敌,岂料后背偷袭。
这一爪之力避无可避。
指风凌厉!呼啸而至!
可宫雨的背后像是长了眼睛。
他的身子忽然轻轻飘起。
像春风中的一片柳絮,仲冬时的一抹飞雪。
等老叫花五指抓到,他已不在原地。
老叫花一击不成,五指陡缩。
但另一只手却瞬间扣住他的腕骨。想要抽回,却牢不可动。
老叫花没有看清宫雨出手,宫雨却看清了他的手。
那是一只畸形的手,原有六根手指,却被生生切断一根。
他惊了一下,失声道:“六指神乞!”
惊神之际,黑衣人双刃再度袭至。
一刃四式,双刃八式,式式不同,急攻宫雨全身要害。
宫雨左手扣着老叫花的手腕,右手挡、格、挥、点、戳、拍、劈,一气封杀八式刀路。
此时老叫花另一只手如刀般反切向宫雨的手腕。
——掌刀!
掌势如刀!刀锋如啸!
宫雨只有缩手。
老叫花一手得脱,双掌一错,再扑宫雨。
刹时狂浪之劲如排山倒海。掌势之强,前所未见。
这一掌贯注了十成内力。
掌风烈烈,扑至眼前之时却倏然以一化七!
——“劈空七式”!!
宫雨单掌翻手而出!
石光电火之间,两人连对七掌。
七式一过,老叫花向后跃出三丈,胸口兀自起伏不平。
宫雨却借着掌劲,身形一错,风一般地掠向黑衣双刃,同时化掌为指,出指如电。
双刃还未看清他出手,忽觉身体一麻,就已软瘫着倒下。
一气点倒双刃之后,宫雨才翩然翻身落下。
“好俊的身手。”老叫花忍不住夸赞。
“过奖。”宫雨道。
“你没有中毒?”老叫花道。
“托您的福,健康得很。”宫雨道。
“那你刚才怎么一副摇摇欲倒的样子?”老叫花奇道。
“老人家您年纪这么大了,又这么辛苦地安排这个局,真不忍心让您白忙活一场,所以我们怎么样也得装得像一点,让您高兴高兴。”
这时,吴空空也忽然睁开眼,一个鲤鱼打挺就翻了起来,比猴子还机灵十倍,哪有中毒的迹象。
“原来你们早有防备。”老叫花叹道。
“实在是因为你们破绽百出。”
“怎么说?”
宫雨与吴空空互视一眼,然后道:
“我们这样两个人来到这个穷僻的地方,这儿的伙计居然连瞧也不瞧上我们一眼,实在太反常了。而我又偏偏不太习惯反常的东西。”
“还有,一个叫花子实在不该那么爱干净。”吴空空说着边从怀中摸出一样东西。
——正是老叫花刚才用来擦酒碗的脏布条。
老叫花子大吃一惊,这东西什么时候到了他的手里?自己竟全然不知!
吴空空只用两跟手指提拎着那布条,脸上一副嫌弃的表情,可却还拿鼻子去嗅了嗅。
“脏是脏了点,却很香啊,想必解药就在上面吧。”吴空空道,“我一时技痒,居然捞到救命草!”
宫雨接着道:“其实刚才的酒里并没有毒,真正有毒的是那一阵酒香。这个世上有一种奇毒,名唤‘七日醉’,它的香气酷似美酒的醇香。刚才那个伙计在打开酒坛的同时放出了‘七日醉’,两种极其相似的气味混在一起,令人防不胜防。而你拿来擦碗的巾帕上却有‘七日醉’的解药——‘胭脂泪’,只要闻到一点‘胭脂泪’的味道,‘七日醉’便会立即失效。空空偷了你的解药,我也在暗中用手沾了一点,所以我们两个都没有中毒。”
老叫花一声长叹:“果不愧为公子雨,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没想这个局竟被你们一眼瞧破,更没想到老夫穷一生之力所创的劈空掌在你手中居然不堪一击,老朽真是不中用了。”
宫雨也肃色道:“在下也没想到,当年名震江湖,豪气干云的一代大侠六指神乞,居然也会使出下毒暗算、背后偷袭这类下三滥的手段。”
老叫花闻言,脸上顿时闪过一阵复杂的神色,惊讶、骄傲、悲伤、痛苦、悔恨……
“二十年了……六指神乞这个名号居然还有人记得……”他喃喃道。
“二十年前,老前辈曾追捕杀害数十位武林好汉的瀚海双蛟三天三夜,最后用掌刀绝技诛杀双蛟于东海之滨;也曾与岐山群鬼恶战数十场,最后所有恶徒皆尽伏诛;还曾独闯白沙岛,用七式‘劈空掌’力战岛主魏无行,救出了被强抢的民女;更曾与黑道上的一代枭雄阎铁狮大战三千回合,并数次手下留情,终于感化其改邪归正……虽然晚辈未亲眼目睹过前辈的英雄风范,可对于这些事却早有耳闻。”
老叫花听着宫雨如数家珍地列数着他当年的英雄事迹,苍老的目光中隐隐闪动出激动的神采。
这些曾是他一生的骄傲,曾是他无愧于天地的见证。而今他却躲藏在黑暗之中,干着这些他曾经最不齿的勾当……
忽然他仰天长笑,笑声中带着怆若风雪的悲凉。
“我六指神乞一生洁身自好,不想到最后却仍然晚节不保。不过老夫能在人生的最后喝上一碗痛痛快快的酒,结识你们两位少年英雄,也不枉这一遭了!”言罢竟举掌盖向天灵!
残喘苟活不如一死!
但悍然自戕的一掌却在下落的半途生生顿住。
宫雨及时欺身上前,出手如电扣住了他的手腕,微笑着道:
“前辈何必如此。我和吴空空都还活着,并且毫发无伤,其实就是什么也没发生过,对不对?”
老叫花怔了半晌,终于明白他话中的意思,眼里露出感激的神色。
一个人的勇气,并不只是面对强敌时的临危不惧,更是面对自己犯下过错后的痛改之心。死亡掩盖不了已犯过的错误,只能为自己最后的人生添上懦弱的一笔。
老叫花忽然觉得彻悟。
而眼前这个胸襟宽大的少年也令他心生敬佩。他忍不住道:
“你们千万千万要小心,因为要杀你们的不是普通的人,而是鬼……”
忽然间,身后“噌噌噌”的三声,三道青光破窗而入,一道钉入老叫花的咽喉!另两枚则打在黑衣双刃身上。
“前辈!”宫雨一个箭步上前扶住那倒下的身躯。
吴空空风一般掠出,凶手却已逃遁无踪。
暗器见血封喉,老叫花嘶哑着喉咙再也说不出一个字。黑衣双刃也登时气绝身亡。
“又是杀人灭口!”
“看手法应是方才那个假扮伙计用暗器偷袭你的人,没想到他逃走之后又折了回来。”
“神乞前辈临死前似乎想告诉我们幕后的主使到底是谁。”宫雨凝神沉思。
“他只说了个‘鬼’字,难道是指天地鬼知?他曾指点我们去葬尸岭,怎么看就像是个陷阱。”
“也或许是他不甘受制于人,才指点我们一条正确的线索。”他霍然起身道,“走!去葬尸岭!”
吴空空跳起来。
“还去葬尸岭?!有个词叫做‘请君入瓮’你听没听说过?说不定那里正设了个套等我们去钻呢!他这样暗算我们你还相信他?你是不是头壳坏掉了,还是刚才的‘七日醉’把你给熏傻了?”
“我相信,他一定有他的苦衷。”
宫雨至始至终无法忘记他拎起酒坛时眼角那一闪而过的泪光,无法忘记那盖向自己天灵的悍然一掌。他相信,这样一个倔强豪气的老人之所以会做出偷袭暗算的事,一定是受了巨大的胁迫!
所以,不管是陷阱还是线索,他都要去闯一闯葬尸岭。
“姓宫的,你能不能改改你那爱管闲事的臭毛病?总有一天连我也会被你一起害死!”
第十四章
白日里的葬尸岭也并不比夜晚亮堂多少,一如既往的阴鹜、潮湿、恶臭。尸体腐烂而形成的瘴气令人昏然欲呕。这样的地方,似乎连太阳都吝啬施舍他的光亮。
宫雨和吴空空又来到了那座坟墓前。
这一次,他们看到墓碑前放了一个小小的竹筒。
宫雨很小心的拿起竹筒。这个竹筒看上去很上去很普通,但再仔细一看却发现它竟是浑然一体的,上下没有一丝缝隙,只有筒身上有七个小孔。
这竹筒内放的到底是他们所要的答案,还是毒针暗器?
是打开,还是不打开?
如要打开,又该用什么方法打开?
这时,吴空空的眼中却露出惊异的神色,像是发现了什么稀世奇珍。
“这是七巧玲珑锁!”
“七巧玲珑锁?”宫雨不解,这一个普通的圆竹筒,怎么看都不像是锁。
“不错。七巧玲珑锁乃是上古一位名匠所创,其形如圆筒,密无缝隙。内中有七种不同的小锁,锁锁相通、环环相扣,是一种极精巧严密的锁。开这种锁需要用特制的钥匙,如果贸然用强力打开,这锁就会连同竹筒内的东西一起毁掉。你看这个圆筒上一共有七个小孔,就是说一共需要七把不同的钥匙同时插入才能打开这锁。”吴空空解释道。——对于锁和机关,世上估计没有人能比他更有研究。
“可是现在我们连一把钥匙都没有。”
吴空空露出得意的神色:“有我在,还需要钥匙么?”
他从怀中掏出一串奇怪的工具,有细如牛毛的针,有韧不可断的线,有八弯九曲的小钩子……他捋了捋袖子准备开锁。
“你确定这个玩意儿打开之后不会飞出什么毒针毒物来?”宫雨有些不放心。
“七窍玲珑锁本就是一件极其精密的器物,要是有人还能在这小小的锁内安上机关,我就叫他一声太祖宗。”吴空空说着就开始动手开锁。
宫雨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折腾的,只见他用那些希奇古怪的工具这边敲敲,那边捅捅,然后用针和线在七个小孔内穿来绕去,时不时还拿到耳朵边贴着耳朵听着什么,听完之后继续摆弄。宫雨看他一会儿皱紧眉头,一会儿又眉开眼笑,就像一个顽童在专注地摆弄自己心爱的玩具一般。
只不多久,就听见“喀嚓”一声,竹筒竟裂开成了花瓣似的七块。
锁开了!里面果然没有暗器,只有一张折好了的纸。
纸上写了什么?真的会有段家血案的线索?
宫雨打开纸,却大吃一惊!
纸上只有四个字。——一个名字!
——欧阳笑笑!
吴空空也奇道:“怎么会是她?”
宫雨道:“看来我得再走一遭‘女儿坊’了。”
吴空空看了看他,道:“你?那我呢?”
宫雨忽然露出一种神秘的表情:“你得帮我一个忙。”
他凑到吴空空耳边低语一番。吴空空听了几乎跳起来,气道:
“为什么不是我去女儿坊找女人,你留在这儿看死人??!!”
宫雨道:“这种事天下还有谁比你更拿手的?”
吴空空为之气结。
“不行!做这种偷坟掘墓的事会挨天打雷劈的,进神偷门之前我可立过誓。”
“你真的不干?”
“不干又怎样?”吴空空一撇头。
宫雨狡猾地眨眨眼。
“也没怎么样,只不过天下第一神偷妙手空空儿某天在四海赌坊输得只剩条裤衩儿的事一定会有很多人感兴趣。”
吴空空气得脸都绿了。
“喂,我们是不是朋友?”
“是朋友才给你一个堵我嘴的机会。”
第十五章
欧阳笑笑并不是每天都接客,因为并不是每天都有人出得起价钱见她一面。她的常客雷震天也因为凌霄阁的管制而不敢再来。
所以今天宫雨是她唯一的客人。
宫雨推门进房的时候欧阳笑笑正躺在卧榻之上。榻边还有两个小丫头侍奉着——柳依依和雪霏霏。
榻上秀枕丝褥,透着一股子幽淡的兰花香。倚躺在床榻之上的欧阳笑笑衣衫不整。
见到宫雨进来,她懒懒地抬起手来,伸了个懒腰,纱袖随着抬起的手臂褪下,皓腕欺霜赛雪,腕上的金玉双镯在轻微的碰撞中发出清脆的响声,一头泻落枕畔的乌丝,更衬得玉颈洁白,像一碰就会化了凝脂一般。
宫雨并不是一个见了姑娘就容易脸红的人,更何况是对着一个青楼女子,这样的情景应是司空见惯。
可这一次他却莫名的有些脸红心跳。
欧阳笑笑却似一点都不在意,她慢吞吞地坐起身来,眼神中还带着似醒非醒的困顿。
她撩起裙摆,伸出洁白的脚裸找到绣鞋穿上,然后开始不紧不慢地穿她的衣服,全然不把异性的眼光当一回事。从肩颈到腰臂,她的每一个动作都似柔若无骨一般。肩颈的衣裳微微敞开着,尚露出裹身的一角亵衣。
宫雨只好背过身去,心中觉得奇怪,今天见到的欧阳似乎与昨天的不太一样。今日的她虽然衣冠不整、慵懒柔媚,却反而显得随性自然,不予人轻佻之感。
看着宫雨的反应,欧阳几乎忍不住要笑出来。好象被人瞧见在换衣服的不是她,而是宫雨。
“雨公子,我们又见面了。”
欧阳笑笑终于整理好衣衫,撑起了身子。她的声音也是懒洋洋的,却有说不出的好听。
“不小心撞见欧阳姑娘着衣理鬓,是不是还要多付几十两银子?”宫雨也终于转过了身。
欧阳笑笑又露出了她那迷人的笑容,闪动的眼波如一泓秋水。
“公子说笑了。我的样子看起来就那么像个贪财的女子吗?”
“姑娘不像是个贪财的女子,倒是个十足销魂的女子。”
欧阳咯咯胳地笑个不停。
“雨公子真会说话。”
宫雨也笑道:“我还是比较喜欢听姑娘说话。”
“哦,为什么?”欧阳嘴角嗔笑,含羞带媚地问道。
“姑娘的声音恍如天籁,闻之令人心弛神荡,所以不由得想多听听姑娘讲话。”这一句不是谎话,虽然恭维得有些肉麻,但宫雨还是脱口而出。他忽然发现自己很有某方面的天赋……
“哦,是吗?”
欧阳笑笑忽然很认真地盯着他瞧了好一会儿,然后优雅地坐下来。
她唇角含笑,柳眉却微挑。
“公子不是想要听我说话,而是想要听我回答你的问话吧?”
宫雨怔了一下,吃惊之余不由得佩服她细致入微的观察力和毫厘不差的洞察人心的功夫。
他不知道,其实猜测男人的心思是女人一种特有的能力,这一点比起男人来,女人都像是天才,特别是像欧阳这样的青楼女子。
宫雨的惊讶也丝毫不漏地收在她的眼底。
“公子心思怔忪,一看就知道不是来寻花问柳的。”没等他问,她便微笑着解释。
“公子有什么话就直管问吧,只要到了我这里,一切都会令君满意。”她还善解人意地支退了柳依依和雪霏霏。
宫雨忽然觉得自己在她面前好象赤裸裸的没穿任何衣服一般。他只好道:
“既然姑娘如此坦率,在下也不绕弯子了。段家三十五口的血案,姑娘可曾听闻?”
欧阳笑笑的身子震了一下,脸色微沉,但旋即又恢复了常貌。
她叹了口气道:“妈妈说碰到这样的事不吉利,让我不要告诉任何人,这几日里也不准我外出。可我就知道这件事是无论如何也瞒不过去的。罢了,我欧阳也没做过什么亏心事,也不怕官府的来查。我可以告诉公子,段家的血案我不但听说过,甚至案发那天,我还去过段家。不过公子方才却有一个地方说错了。”
“哪里错了?”
“段家上下一共三十九口人,并非三十五口。”
宫雨一惊,那日他和吴空空明明只看到三十五具尸首。
“你确定没有弄错?”
“当然不会错。我的记性一向特别的好,况且段庄主向来爱听小女子抚琴唱曲,所以我经常去段家,段家上下从家眷到园丁厨子,我都认得。”
宫雨明白了,其实很早就有四个人混入了段家,并潜伏在内,事发那晚里应外合,难怪段家之人连还手的机会也没有。而且凶手深知段天龙的胞弟段天鹏轻功卓绝,因此为防止他脱困而出,第一个就暗算了他。
欧阳笑笑啜了口茶,继续道:“不过段庄主是个正人君子,他从不留我过夜,所以就算再晚我也会回女儿坊。而段家血案发生那天,也和往常一样,三更时分我就回了女儿坊,我离开段家的时候,一切都还没有发生。”
欧阳的故事似乎到了这里就结束了。宫雨觉得有些失望,因为并没有问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那日姑娘在段家的时候没有感到任何异样?”他还是有些不甘心。
欧阳笑笑沉默了良久,似乎在挣扎着该不该说出来,最后她终于道:
“段家并没有任何异样,可是我离开段家的时候却看到了异样的东西。”
她说到此处时已脸色发白,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你看到了什么?”宫雨惊问。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像是很艰难地才从嘴里吐出几个字。
“一辆马车。”
“马车?!”宫雨忽然忆起那晚他们听到的那阵诡异的铃声和车轱辘声,“那一定是一辆奇怪的马车。”
在段家这样的大户人家门口看到马车,就好象在半夜里看到月亮一样的正常。会让欧阳笑笑觉得异样的,那一定是辆非同寻常的马车。
果然,欧阳颤声道:“岂止是奇怪,简直就是可怕。因为那是一辆用白骨做成的灵车。”
宫雨大惊失声:“白骨灵车?!”
第十六章
宫雨再见到吴空空的时候忍不住笑出来。
吴空空一头一脸一身的泥,看上去活像只土猴。他一脸怒容道:“笑什么笑!你倒是来挖挖看!”
他指的挖,就是挖坟。
范经纶的墓已被挖开,是吴空空忙了半天换来一身灰头土脸之后的成果。为此他真恨不得把宫雨给捶扁。
墓穴中只有薄棺一口,看来墓主生前也是个潦倒之人。
这口棺材里到底有什么秘密?
宫雨蹲下身子,伸出手去,刚要一探究竟,吴空空却在一边念开了。
“冤有头、债有主,范先生啊,我可不是存心冒犯。这些偷坟掘墓、挖坟开棺的主意都是姓宫那小子想出来,你有仇报仇有冤报冤的时候找他就行了,他姓宫名雨,生辰八字是癸亥年十月初一日巳时,家住苏州十里桥宫家大宅……不过那个,他通常都不在家的…………反正您千万别找上我就成了……”
宫雨忍不住笑道:“你念完了没有?念完了我可要开棺了!”
说着他便一掌拍下,几枚钉住棺盖的棺钉登时拔起。
他伸手掀起棺盖,顿时一股异味扑鼻。吴空空赶紧捏住鼻子。
棺内别无他物,只有一具骨骸——完整的骨骸,连指头都不少一根。
吴空空没好气道:“我说了里面有人吧!人家范先生在地下躺的好好的,你非要把人家挖出来……”
宫雨却道:“这人未必就是范经纶。你倒是仔细看看,这口棺材有没有什么蹊跷的地方。”
“棺材有什么好看的。”吴空空满腹牢骚地蹲下。
此时,天色已暗,他只好用手仔细地摸索着,对于他来说,一双手远比一双眼睛有用得多。
吴空空摸到一处时忽然停下。
“这一次恐怕真让你说对了。”他拍拍手站起来:“这棺材里的确有机关。”
“机关在哪?”宫雨急问。
这次轮到吴空空神秘地眨眨眼,道:“你躺进去就知道了。”
“躺进去?你要我躺到那里面去?!”宫雨指着棺材里那一堆白骨道。
吴空空贼笑着点头。
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宫雨算是明白了,今天他要是不牺牲一下,恐怕什么都别想查到。
他只得一闭眼,纵身跃入棺内。
只听到“喀啦啦”一声响,是白骨被压碎的声音。
一想到自己居然跟死了二十几年的人躺在一起,宫雨就很想呕吐。
站在棺外的吴空空看到宫雨那副表情,活像生吞了一只癞蛤蟆,他哈哈大笑,笑得几乎直不起腰来。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君子报仇,一天都嫌晚。吴空空终于心满意足地按下了机关。
薄棺之上写着一个大大的“寿”字。任何棺木上都会有这么一个“寿”字。
而机关就设在“寿”字的那一点上。
吴空空一按下机关,宫雨顿觉身下一空,整个身体竟径直往下坠去!
棺底竟陷了下去!而吴空空也紧跟着跳入棺内。
宫雨不防棺材底下居然是空的!他忙一提真气,稳住身形,减缓下落的速度。直到他的脚终于踩到实地。
他落到了什么地方?地底么?
眼前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只闻到一股潮湿的霉味。
这时,吴空空也落到了他身边,并点亮了火折子。
在他们眼前的是一条狭长的甬道,幽暗冗长,不知通向何处。
甬道的地面是用石板铺就,石板大小不一,形状也各不相同。两壁是坚硬光溜的石块,触手湿滑。
宫雨道:“果然是曲径通幽。走,进去看看。”
吴空空却拦住他,正色道:“根据我的经验,这样的地方很可能有机关。”
说着他的身子已轻轻跃出。
当他的双脚刚踩到一块方形的石板上,就听见“嗖嗖嗖”数道冷风!
两边的石壁同时射出冷箭。
甬道狭隘,吴空空避无可避,只得就地一个翻滚闪开。
可他刚翻到另一块长形石板,石板忽然开口,自下戳出数支竹枪!
吴空空又接连几个横滚。
每支竹枪都险险从身侧擦过,只差一点身上就会多出几个窟窿来。
他站起身来,发现自己站在一块半圆形的石板上。这个时候,再没暗器发出。
“看到没有,这些石板只有圆的可以踩。还有,两边的石壁不要去摸,很可能也有机关。”
宫雨点头,身形窜出。
甬道的宽度只容一人可过。两人只好一前一后,轻点足尖,一沾即走。
以他们的轻功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来到了甬道的尽头。
甬道的尽头是一排石阶,竟是通向更深的地下。而石阶尽处竟隐见微弱的灯光。
他们异常小心地一步步走下石阶,愈往下就愈见光亮。
那是什么地方?再往下是否就真到了黄泉?
终于,他们走完所有石阶,发现竟置身于一个石室当中。
石室的角落里停放着一口棺材。而棺材边还站着一个老人。
老人背对着他们,身形伛偻。
“你们……居然找到这里来了……”
老人缓缓开口,声音嘶哑而苍老。
宫雨上前一步,道:“鬼知先生!”
第十七章
老人缓缓转过身来。
吴空空竟叫了起来:“六指神乞!”
他的两颗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站在他们面前的赫然竟是刚死了的六指神乞!
难道是活见鬼了!
吴空空又开始咽口水。他一紧张就会咽口水。说实话,在这种地方就是真遇见活鬼也不是什么希奇事……
宫雨也怔了一下,但随即却露出了笑容。
“没想到鬼知先生与六指神乞前辈竟是亲兄弟。”
这两个老人虽然长得一模一样,但给宫雨的感觉却是全然不同的。六指神乞既然指点他们来找鬼知,那么两人之间必有不小的渊源。
老人闻言发出一阵冷笑。
“二十年了,居然还有人能找到这里来。”
宫雨抱拳道:“晚辈宫雨,冒昧造访,还望鬼知先生见谅。”
鬼知冷冷道:“是六指神乞要你们来此找我的?”
宫雨道:“是。晚辈本不想打扰前辈,但确有非常重要的事想请教前辈。”
鬼知用一双锐利的小眼睛盯住宫雨,道:“你们怎么知道我能解答你们的疑问?”
宫雨道:“这个世上居然还有人能制作出七巧玲珑锁,想必先生一定是个博古通今,智冠群伦之人。”
这两句话似是十分的受用,鬼知脸上的表情竟也缓和起来。
他冷哼了一声,道:“你们要问什么事?关于段家的血案?”
宫雨道:“的确与段家血案有关。先生可曾听闻过白骨灵车?”
此言一出,宫雨感觉鬼知的身体猛然颤了一下。
“没听说过!”鬼知答得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宫雨、吴空空不虞他一口回绝,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良久,宫雨才叹了口气,道:“看到先生墓口的石碑我忽然想起了一个人。范经纶这个名字,不是十几年前的‘百世武典’范经纶么?”
鬼知闻言如遭雷亟!
宫雨继续道:“谁也猜不到当年才高八斗,人称‘百世经纶’的范先生居然在自己的墓穴里躲藏了十几年。”
“谁说我是范经纶!我不是!……不是……”鬼知惊恐的别过身去,喃喃道,“范经纶早就死了……我只是借他的墓穴寻个偏安之处罢了……”
“哦,是吗?”宫雨目光扫过摆在暗处角落里的那口薄棺,“鬼知先生既不是范经纶,那想必躺在棺材里的便是范经纶了。不如我们开棺一看。”
鬼知原本颤抖的身子哆嗦地更厉害了,那原本伛偻的身形也显得愈加委顿,连秃额之上所剩无几的几缕黄白之发也微微颤抖着,宛如萧瑟秋风中打蔫了的黄叶。
可怜当年传闻中风度翩翩的饱学之士,却成了如今这般苟延残喘的形貌。
江湖风雨便是这般杀人的吗?宫雨不禁心中感喟。范经纶躲藏在这不见天日的地底十几年,想来必有巨大的隐衷,若不是为了追查白骨灵车之迷,他也实不愿去揭别人的伤疤。
此时,鬼知忽然“咯咯咯”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凄厉而阴兀,又显得凄凉而无奈,时断时续,时起时伏,听起来真有不出的诡异。
“我在此处躲了近二十年,没想到还是躲不过这场宿命。白骨灵车终于重现江湖了么……”
宫雨欣喜道:“先生果然知道白骨灵车之事!”
鬼知冷笑道:“你们这两个无知小鬼,居然胆敢调查白骨灵车,就算你们有九条命,恐怕也不够死的。”
宫雨凛然道:“在下只有一条命,却没那么容易死。”
鬼知讥诮道:“出生牛犊不畏虎,那时因为你们还不知道你们的无知和莽撞会给你们带来什么样可怕的后果。你们可知道二十多年前血洗中原武林的鬼城之祸?”
“鬼城之祸?血洗中原武林?为什么我从来没听说过?”宫雨转问吴空空,“你知道么?”
吴空空摇头:“曾听人提起过,不过知道的实在不算太多。我一直觉得奇怪,当年那么一件直可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为何在武林中的传说却极少?”
鬼知道:“你们当然不会知道得太多。二十年前的你们至多不过是个襁褓中的婴孩而已。你们的前辈们不愿提起这件事,是因为二十年前那一仗实在太过惨烈,而这个世上没有人会愿意去揭自己的旧伤疤。”
“先生可否告之,鬼城之祸到底是如何发生的?”
鬼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骨瘦如柴的手却握紧了拳头,像是回忆起了一件极其痛苦的事情。
“二十年前,中原武林中出现了一个极其可怕的黑色组织——鬼城。没有人知道鬼城的来历,也没有人知道鬼城中有些什么样的人。只知道有一辆白骨灵车像幽魂一样在武林中游荡。只要有它出现的地方,就有灭顶之灾。”
“白骨灵车和鬼城有关?”
“不错,白骨灵车就是鬼城的死亡之使,它带来的是鬼城的死亡之信。任何门派只要见到白骨灵车,就会在一夜之间被屠戮殆尽!白骨灵车初现江湖之时就连做了几桩大案,震惊武林,几乎到了人人都闻车色变的地步。江湖开始传说,鬼城中的不是人,而是魔!可悲的是,中原武林一向都是一盘散沙,各门各派平日里除了互争名号就是互相拼斗,一旦到了危机关头,都只管各保家门,对别派见死不救。鬼城的势力就这样日渐坐大。”鬼知长叹道,“这些无知的人啊,竟不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终于,鬼城在三个月内血洗了中原正邪两道大小三百六十个门派,不肯归降者全部惨遭杀戮!当时的中原武林除了佛道儒三大教以及邪道天宫之外,基本上全部被清理一空。直到那个时候,大家才意识到情况的危急。三大派这才纠合了武林中剩余的力量,开始商议全力对抗鬼城。”
宫雨道:“三大门派联手,或可与之一抗。”
鬼知道:“当时的武林中有五大高手,你们也应该听说过。”
宫雨点头。
二十年前,传说有五个人的武功已到了登峰造极、神鬼难近的地步。当时在江湖上,他们的名字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连三尺童蒙在唱儿歌时都会提到这五个名字——
碧海梵天的住持大师——玉佛子。
九宫山太一道宗宗主——绝尘道长。
玉笔峰的儒门门主——上官卿。
邪道天宫宫主——晏春秋。
邪道天宫副宫主——萧重楼。
第十八章
鬼知又道:“玉佛子、绝尘老道和上官卿是当时三大派的掌门,他们说服了邪道天宫的两位宫主晏春秋和萧重楼一起对抗鬼城,同时参加此战的还有金刀薛家和铁拳段家。”
宫雨一惊:“金刀薛家和铁拳段家也参加了鬼城之战?”
如此看来,薛家和段家的血案与鬼城绝脱不了干系了。
鬼知道:“金刀薛家的薛世清和铁拳段家的段长空都是一时豪杰,那一战关系到武林的生死存亡,他们自然不会坐视不管。于是黑白两道联手,结成了一个联盟,称为‘破鬼联盟’。他们派人秘密查探了很久,终于查到了鬼城之所在。于是,二十年前的六月初五那日,五大高手以及薛、段两家都带领着各自门下精英联手攻打鬼城!”
听到此处,宫雨和吴空空都情不自禁摒住了呼吸。他们几乎都难以想象那是怎样惊天动地的一场战斗。
“这一战结果如何?”宫雨急问。
“结果?呵呵。”鬼知嘲讽地一笑,“结果就是全军覆没。”
“什么!怎会如此?!”两人大惊,简直难以置信。
“很吃惊么?的确,没有人愿意相信,可它确实就是发生了。”
宫雨道:“这五大高手联手,再加上薛段两家,就算是布兵战策有所失误,也不致全军覆没。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这样的结果?”
鬼知道:“当时布策全局的是邪道天宫的副宫主萧重楼,萧副楼主一向有‘天人神策’之美誉,有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才能,他定下的战策战略从不会出错。导致这种结果的原因只有一个——‘破鬼联盟’之中出了内鬼!”
宫雨、吴空空同时惊道:“内鬼?!”
鬼知长叹了一口气,道:“不错。有人将战前拟订的所有战策方略、各路人马的名单、路线、几大高手的弱点……全部泄露给了鬼城之人。鬼城早已布好了机关陷阱,等着他们前来送死。所有进入鬼城的人都成了瓮中之鳖、待宰羔羊。没有人知道那是怎样惨烈的一场战斗,只知道最终从鬼城中活着出来的只有两个人——道教的绝尘道长和邪道天宫宫主晏春秋,而绝尘道长回到九宫山后也因重伤不治而亡。”
宫雨道:“前辈可知道谁是内鬼?”
鬼知摇头:“不知道。可能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这场鬼城之战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迷团,至今没有人知道到底叛徒是谁,也不知道鬼城最后到底被消灭了没有。而这一场破鬼之战甚至还引发了武林中的一场冤案。”
“侥幸逃生的绝尘道长回到九宫山已重伤不治,他临死之前告诉他的弟子,‘破鬼联盟’之中出了内细才导致了这样惨烈的结果。绝尘说完这句话就死了,结果这场战役之中唯一活下来的人自然而然就担起了这个重大的罪名。”
宫雨惊道:“晏春秋?!”
“不错,就是晏春秋。其实晏春秋在鬼城之战中也受了重伤,他在机缘巧合之下遇到了神医宋离晓才保全了一条性命,但一身的武功却废去了一大半。此后,他将邪道天宫的事务交给别人打理,自己带着爱妻和幼子找了个地方隐居起来。但三教之人却认定晏春秋勾结鬼城,害死他们的掌门人,他们费尽千辛万苦打探到晏春秋隐居之处,对晏氏一家进行逼命的追捕。晏春秋突出重围,带着妻儿天涯逃亡,但最终却还是没能逃出三教的追杀。晏氏夫妇最后力战而亡,只有年方八岁的幼子得以逃生。此子流落江湖,也不知他在三教的追杀之中是如何苦苦生存下来的。只知道他在生死边缘整整挣扎了三年,才终于回到了邪道天宫。”
宫雨沉吟了半晌,叹道:“那八岁的幼子应就是如今的邪道天宫之主——晏君临。”
他想起那日街头看到的那个玄衣身影。十丈之外他就能感受到从那人身上散发出的强大的压迫力,充满了王者的倨傲和霸气,几乎能令人窒息。那惊鸿一瞥,就足以令宫雨永生难忘。
小女子第一次写小说,更是第一次写武侠,经验匮乏,也写得糟糕,不过小女子有一点可以保证,俺决不打着武侠的幌子写言情.粗陋之作还请大侠们多多指点.
第十九章
宫雨道:“晏春秋不可能是内鬼,否则他有怎会让绝尘道长留着最后一口气回九宫山?如果他是叛徒,也不该带着重伤之身离开鬼城,徒成众矢之的。看来这确实是一桩冤案。”
鬼知冷笑道:“三教也未必真相信晏春秋就是叛徒,这不过是他们剿灭邪道天宫的一个借口而已。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种莫须有之罪,自古有之。在鬼城之祸前,邪道天宫的势力就已渐渐超越了三教,三教本就以虎狼视之。结果鬼城之战,两大宫主一死,三教便得了绝好的时机,他们联合了正道所有人马攻上了邪道天宫。”
宫雨道:“可是邪道天宫最终并没有被灭?”
鬼知叹道:“也算是天命不绝吧。邪道天宫之中出了一个奇才少年。此子不但武功卓绝,并精通战策兵法,深谙奇门遁甲之术。他在邪道天宫之外布下一个奇阵,困住三教兵马整整十天,并以一人之力连败碧海梵天四大神僧。四大神僧在此战之后就一起闭关苦修,整整十年未出。在这十天的喘息之间,这个少年又将邪道天宫的兵马分为三路,自密道暗出,反袭三教总坛。十天后,三教人马自阵中脱出时已伤亡过半,又闻总坛遭袭,只得退兵。”
宫雨不禁赞道:“好一个‘围魏救赵’之计!”
“这个少年就是邪道天宫副宫主萧重楼的独子——萧夜雨。”说起这个人,就连鬼知脸上竟也隐露钦佩之色,“此人以一己之力智退三教,成就了江湖上的一段传奇。据说那一年他才只有十四岁。”
宫雨叹道:“这个晚辈也有所耳闻。‘玉指修罗’萧夜雨……后来,他与晏君临一起重振邪道天宫,并拟订了‘邪道肃清’计划,扫六合、拓八荒,成就了邪宫如今之大势。可是五年前他却忽然离开了邪道天宫,在江湖上失踪了。”
鬼知闻言略显吃惊:“老夫多年不在江湖上走动,倒是耳目失聪了。萧夜雨为何要离开邪道天宫?”
宫雨笑道:“据说是为了一个女人呢。”
鬼知不屑地斥道:“温柔乡、英雄冢。”
“江湖险恶,风雨煞人。或许逍遥山水之间才是真正智者的选择。”宫雨叹道,“先生可知六指神乞前辈已经过世了……”
“什么?!”鬼知大震,蜡黄的脸色顿时转为惨白,眼中泛起鲜红的血丝,颤抖着喃喃道,“他死了……他死了……他终于还是被鬼城害死了!”
宫雨道:“前辈遭人暗算而亡,他生前曾让我们来此寻访先生,他的死恐怕也与鬼城有关。”
鬼知伸手猛抓下了自己的一把头发,悲愤道:“他是我的亲兄弟,二十年来,也是唯一一个能与我讲话的人。他不甘心受鬼城的摆布,一直活得生不如死。他指点你们来找我,恐怕就是想让你们知道鬼城的阴谋。让你们去寻访欧阳笑笑也是他的意思。却没想到,他那么快就被人害死了!”
宫雨道:“神乞前辈心性高洁,怎会成了鬼城的帮凶?”
鬼知叹道:“你们有所不知。二十年前,鬼城之人劫走了他的女儿,也就是我的亲侄女。我那弟弟一生铮铮硬骨,刚正不屈,却最终还是为亲情所累,不得不为鬼城卖命,为此他还剁掉了自己的一根手指,从此江湖便再也没有六指神乞这个人,却多了一个鬼城的杀手。其实岂止吾弟,曾经江湖上很多成名的人物都改头换面成了鬼城的爪牙。”
宫雨惊道:“难道鬼城也掳了他们的家人?”
鬼知道:“那倒也未必。只是每个人一生中或多或少都会犯些错误,有些错误可以弥补,但有些错误却足可使人身败名裂。尤其是那些已在江湖上成名成家的高手,谁的手上没几条冤魂?有几个没有为了名利做过一些告不得人的事?我范经纶一生无他嗜好,只爱探究武林中的奇事奇案,可是在探究过程之中却无意间发现了很多人都有绝对不可宣扬的秘密。可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被鬼城逼到现在这副境地……他们为了得到那些秘密,废了我的武功,将我关在长年不见天日的地牢里,每日严刑逼供。我受不了苦,就将所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了他们,他们就利用这些秘密,胁迫那些高手们就范。后来我从地牢中逃出,就再也不敢见人。因为就算鬼城的人不杀我,其他人也不会留我再这个世上。我就只好诈死,立下这个墓,让范经纶这个名字渐渐从人们的记忆中淡忘。”
宫雨道:“鬼城销声匿迹二十年,恐怕所有人都以为鬼城已在当年那一战中覆灭了。可是如今白骨灵车又重现江湖,可见当年的鬼城之战未尽全功,鬼城很有可能会卷土重来。此事关系武林安危,先生对鬼城了解多少,可否倾囊相告?”
鬼知道:“老夫一生对鬼城恨之入骨,只可惜进入过鬼城的人全都已经死了,已经没有人知道鬼城到底在哪里。而吾亦所知不多,只知鬼城的组织极其秘密,内中杀手武功高强、行踪诡秘、出手狠绝。鬼城之中聚集了很多奇能异士,甚至还有善使旁门左道之术者,他们下毒、使蛊、偷袭、暗算,无所不用其极。而最可怕的是,他们永远躲在暗处,用一双黑色的眼睛偷窥着你,伺机而动……”
说到此处,石室顶上忽然一声炸响。整个地下石室一阵猛烈的巨震!土石泥块开始纷纷塌落。
鬼知脸色一沉,厉声道:“你们带了人来!”
宫雨道:“我们要是带了人,也不会到现在才来。一定是有人追踪到此处,炸开了上面的机关。”
第二十章
吴空空道:“恐怕是鬼城的人。”
宫雨沉声道:“来得好快!”
两人当即力聚双掌、气凝十指,全神戒备。鬼城的杀手一旦闯入,一场恶战恐怕再所难免。
这时,鬼知却冷哼一声道:“来得好!来到这地狱黄泉就休想再活着出去!”他又谓他二人,道:“你们两个,跟我来。”说着边迈步走向角落里的那口薄棺。
宫雨和吴空空面面相觑,在这紧急关头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只见鬼知来到棺材前,双手贴着棺侧,轻轻一推,棺材开始转动起来。
一圈、两圈、三圈。
转到第三圈时倏然停止。
此时,宫雨身侧的一面石壁竟缓缓升起,出现了一条宽窄仅容一人通过的狭道。狭道两边各点着一排火把,将里面照得通明透亮。
宫雨和吴空空这才发现,这石室竟另有一条暗道通向外界。看来这个鬼知早已为随时脱身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鬼知掌了灯,促斥道:“还不快走!”
宫雨和吴空空只得紧随其后。
三人小心地顺着狭道而行,行至第四支火把前,鬼知伸手转动火把,宫雨身后的石壁又缓缓落下。宫雨忽然觉得,他们又进入了另外一个莫测的世界之中。
密道之内不仅狭隘难行,而且空气稀薄,三个人几乎都要透不过气来。
走了约莫半柱香的功夫,鬼知停下脚步。
宫雨发现他们已来到了一个岔口前。在他们面前有三条密道可供选择。
左、中、右,一色一样的三条。
鬼知领着他们走入最右边的一条。这时,他转回头,谓他二人道:“现在起,你们两个小子要跟住了。在这里迷了路,没有十天半月休想出去。”
吴空空忍不住问:“那另外两条密道是通往哪里的?”
鬼知冷冷道:“黄泉。”
接下去的路就连照明的火把也没有了,他们唯一能看到的只有鬼知手上那一豆幽微的灯光,照亮着前方不足一丈的路。
三人也不知走了多久,宫雨发现他们又来到一岔口前。
又是一模一样的三条道。
这一次鬼知选了中间的一条继续走下去。
渐渐的,宫雨发现他们越往下走,分岔路就越来越多,他的心也越来越往下沉。
又不知行了多久,他们终于看到一道石门。鬼知伸手在石门正中央重重拍了三下,石门缓缓而开。
这竟又是一间石室,而且大小宽窄、陈列摆设都跟刚才那个一模一样,害得他们差点以为自己又走回了原地。
宫雨想,方才他们就是从外界走入这样一个石室,那么这个石室是不是也是通向出口的?
他们在错综复杂的密道内绕了半天,已经绕得他有些晕头转向,现在他唯一希望的就是能够快点看到出口。
石室有两道门,他们从一道进,另一道出。
可是他们很沮丧地发现,走出石室之后居然又是纵横纷繁的密道。
二人相顾无言,唯今除了跟着这个老人继续走下去之外,他们已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总之,他们走到每一段密道的尽头,都会遇到一个一模一样的石室,但每个石室开启和关闭的机关却各不相同。
出了石室又是无穷无尽、纷繁交错的密道。
宫雨很快就发现了很要命的一件事——他已经完全迷了路。
一开始他还很努力地记着他们是从哪个入口进,触碰了哪些机关,开启了哪些石室,出了石室又饶过了几个弯道,再进了哪几个岔口……可是到后来,他发现他的记忆已经被搅成了一团糨糊!
这里有些岔路是相通的,有些岔路走到底却是死路一条。可是当你发现此路不通,想要回转时,你已绝难记起当初是经过了哪几条岔路,拐过哪几个弯口才走到这里的。就是说,你如果不小心选错了一条路,就很难找到最初出发的原点,你只能按着错路继续错误地走下去,直至最终迷失。
这些密道、岔路和石室就像一张巨大的蛛网一般在地下铺开!
而整个葬尸岭之下,就是一个巨大的地下迷宫!
这个发现让他有些心惊。
他方才还觉得鬼知的话耸人听闻,现在觉得他简直说得太轻描淡写。
要是在这里迷了路,岂止十天半月出不去,很可能一辈子就被困死在这里。
他抱着些微希望瞧向吴空空,可他发现吴空空也正瞧着他,两人的脸色一样的难看。
现在他们只能寄希望于眼前这个老头的记性足够的好,不至于让他们最终活活饿死在这里。
他们就这样不停地在无数石室和密道之间穿行。
这条黑暗的路似乎无穷无尽,眼前所见几乎是永远重复不尽的密道和石室,若不是尚能感觉到身边人的呼吸,那种沉沉的压抑感便足可令人崩溃。
宫雨也不知道自己在这九曲十八弯的迷宫中转悠了多久,只觉得已是头晕目眩,几乎都想吐了。
终于,他忍不住问:“这样的地下石室一共有多少个?”
鬼知道:“我花了整整二十年的时间,在葬尸岭的地下建造了近百个这样的石室。”
吴空空几乎要跳起来:“近百个?!”
“不错。”鬼知说着不禁露出自得的笑意,“而且这些石室之间都是相通的,其间有纵横交错的近千条密道,但只有一条是通向出口的。”
宫雨简直难以置信!将整个葬尸岭的地下挖通,这是一个多么庞大而浩繁的工程。而这样的工程居然是出自眼前这个骨瘦如柴,已行将就木的老人之手。
人说狡兔三窟,可这葬尸岭的地下少说也有上百个窟……
如果有人侵入,他可以躲藏在任意一个石室之中,别人在找到他之间恐怕早已在这迷一样的地下迷失了方向。
而这时的宫雨和吴空空已不知在此间走了多少个时辰,他们不但口干舌燥、饥肠漉漉、疲累至极,糟糕的是他们的精神和意志也在一点一点地流失……宫雨发现,他几乎已不能思考任何问题,现在塞满了他整个脑子的只有两个字:出口!
他不知道那些追踪而来的杀手是否也已经迷失在这庞大诡奇的地下迷宫之中。就算有人能够找到正确的出路,在这样昏暗、沉默、压抑、窒息的地下待上那么长久的一段时间也足够把人逼疯。
而宫雨发现更糟糕的一点,就是鬼知掌中的烛火即将燃尽!
在这样的景况下,如果连最后一点光亮都消失的话,他们仅存不多的一点信心和动力恐怕也会丧失殆尽。
宫雨无力地问道:“先生,还有多久才到?”
鬼知转过身,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快到了。”
这时,“嗤”的一声,他手中的烛火灭了,一股青烟冒起。
宫雨顿觉眼前一黑,一种异样的气息钻入鼻中!
不好!这是……
可还来不及等他反应过来,他的人就已倒了下去。
第二十一章
宫雨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软绵绵的草堆里,身边是一片陌生的丛林,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撒下点点碎金,温暖而美好。耳畔有鸟语啁啾,溪水清泠。扑鼻是泥土芬芳,花香满袖。
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这个时候就算有十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也休想让他起来。
这时,吴空空也醒转过来,树缝透出的阳光刚好射到他的脸上,照得他几乎睁不开眼。他揉了揉眼睛,觉得有些恍惚。
他们刚才似乎还在暗不见天日的地道里,穿过一间又一间的石室,走过一条又一条的密道……一切的记忆显得虚幻而不真实,可那种黑暗中的绝望和无助感却依然萦绕在心头,告诉他一切都不是在做梦。
他一个挺身坐起来,定了定神,整理了一下纷乱而模糊的思绪。
抬头看到了高照的艳阳。他们应该是在那迷一样的密道里走了整整一夜。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只发现了唯一一样熟悉的东西,那就是宫雨。
“我们现在在哪?”他问道。
“不知道。”宫雨懒懒地答。
“我们是怎么出来的?”
“不知道。”
“那个鬼老头呢?”
“不知道。”
吴空空没好气地道:“你还真是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到底有没有什么是你知道的?”
宫雨道:“有。”
吴空空道:“什么?”
宫雨道“我们还活着。还有,这个地方很适合睡觉。”
的确。现在他们还能感受到阳光、听到鸟语、闻到花香,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可贵,更令人觉得幸福的呢?
吴空空也觉得有道理,于是“咚”的一声又倒了下去,活活累了一个晚上,没有什么事能比睡一大觉更可爱的了。他也决定要享受这大自然的气息,其他的,等以后再说吧。
只有经历过黑暗和绝望的人,才能真正体会到阳光和空气的重要。
两个人就这样头顶着头躺在草地上睡大觉。宫雨忽然觉得,这个时候有个朋友在身边,才是最温暖的事。就像在漫无尽头的黑暗狭道中,有朋友与你并肩而行,互相感受着彼此的呼吸,才会让人有信心在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想到此处,他不禁露出欣慰的笑容。
吴空空拔了根草放在嘴里嚼:“虽然我现在饿得要死,却一点也不想动。那个鬼老头居然把我们扔下,自己跑了。”
宫雨笑道:“你应该庆幸他把我们扔在了这里,而不是密道里。”
吴空空道:“他把我们迷晕了,就是不想让我们知道密道的出口在哪。”
宫雨道:“一个人无论在什么时候,都得为自己保留一点秘密。”
吴空空道:“一个人要是知道了太多秘密,也不见得是件好事。”
宫雨道:“可是多留一条退路总是对的。比如以后我们不管到什么地方,最好都在兜里揣上半个馒头,也不至于饿到现在还要吃草。”
吴空空“噗”的一声把嘴里的草叶吐出来,气道:“是啊,以后我也决不再把自己输得只剩半条裤子的事情告诉你。不告诉你我也就不用去挖那个破坟,不挖那个破坟也就不会见到那个鬼老头,没见到那个鬼老头也就不会在那些见鬼的地道里走了一个晚上,更不用饿到现在还要吃草。”
宫雨道:“可如果没有见到天地鬼知,我们也不可能知道鬼城之事。”
吴空空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鬼城干我……”
“屁事”两个字还没出口他就闭上了嘴。
因为他忽然听到远处隐隐传来金器交鸣之声,看来是有人动上了手。
不知又是为了旧仇呢,还是新怨。
——隔不多久,就听到几声惨呼,有人倒下。
他转头看了看宫雨。可宫雨却依旧闭着眼睛睡觉,似乎是铁了心不管闲事。吴空空心想,这小子总算是学聪明了。
可就在此时,忽闻有人喊了一声“救命”,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这个声音,有点熟悉!
宫雨猛地睁开眼,箭一般的从地上窜起。
吴空空亦是一惊,他也听出来,这个声音——是卫琳琅!
两人拔身而起,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掠去。行不多时,就陡见草丛中躺着三具尸首。二人认出来,正是他们那日在福满楼见到过的那三个儒门子弟。
宫雨心中一紧。那日是自己设计让卫琳琅找到她这几个师兄弟,本想着让他们带她回玉笔峰,不想如今却横遭变故。若是此番卫琳琅出了事,自己恐怕永难安心。
吴空空见他面露忧色,拍拍他的肩道:“看这几人新亡未久,凶手应该还没走远,我们四下找找。”
宫雨点头道:“小心不要打草惊蛇。”
两人正说着,忽闻不远处有喝叱之声,声音隐约间竟还有些熟悉。
宫雨和吴空空互换个眼色,静悄悄地掠过去,果见不远处有一群人,个个手执兵刃,气势汹汹。
二人蹑足闪身躲到一棵参天古树之后,拿眼细瞧。只见一群汉子围着一个浑身是伤、满脸怒容的女子,那女子正是卫琳琅。
宫雨一见之下,有些欣慰,又略略吃惊。欣慰的是,卫琳琅还好好的活着,身上也只是一些皮肉伤而已。吃惊的是,这些围着卫琳琅的汉子里却有一个是他认识的。
——凌霄阁的雷震天。
而更引起宫雨注意的却是雷震天身后的一个黑衣男子。所有人都执刀而对,只有这个人的双手拢在袖中。此人一头乌发披肩,几乎遮住了整张脸,看不清样貌。一身黑衣宽大而松垮,看上去就像整个人都套在一个黑布袋子里一样。
宫雨暗忖,最近有不少儒门弟子无故失踪,江湖传言是邪道天宫挟恶行凶,没想到都是凌霄阁在背后做的好事。
邪宫与三教本就旧怨难解,如今其势力不断坐大,邪道一统已指日可待,无疑给三教带来巨大威胁。此时三教一旦有个风吹草动,矛头第一个找上的一定是邪道天宫。如果凌霄阁再在江湖上煽风点火,那么两方之间战火再起也不是不可能的事。这样,凌霄阁把这个暗杀儒门弟子的罪名嫁祸给邪道天宫,就大可坐壁上观、稳收渔利。
这时,雷震天已冷笑着走近卫琳琅:“小丫头,你再叫一百声‘救命’也没用。落到凌霄阁的手里,还有谁能救你?还是乖乖束手吧,也省得我们爷几个费事。”
“你们休想!”
卫琳琅一咬下唇,手中银鞭一抖,“呼啦”一声,银光一道直抽雷震天。
雷震天出手却比她更快!他风一般欺近,出手如电,迅雷不及掩耳地点住了她的穴道。为了不让她再出声,甚至连哑穴也给点上了。
眼看这个小女子已毫无反抗之力,雷震天出手就准备擒他。
此时,他身后的黑衣人却陡然一声怒喝:“什么人躲在树后,给我出来!”
呵呵,请问楼上你看过霹雳布袋戏没有?我是老霹雳迷了,这部小说里除了宫雨和白骨灵车这两个名字是借用霹雳的只外,没有任何情节是和霹雳有关的。
作者:龙吵吵 回复日期:2007-11-13 9:38: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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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道友么?开心地握爪~~~~~~~~谢谢支持。俺是第一次写小说,请多多指点~~~~
也谢谢楼上众位的鼓励。不管写的好不好,我都会很认真的写下去。我写传统武侠,不写玄幻,也不爱写太多情情爱爱的东西,或许这样子爱看的人不多,但我还是会一直坚持下去的。
作者:huluan84 回复日期:2007-11-13 14:54:49
另外,请原谅我孤陋寡闻,什么是霹雳布袋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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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雳布袋戏是台湾大霹雳公司用木偶拍摄的武侠剧,其实应该属于仙侠类,其人物性格鲜明,剧情错综复杂,非常精彩.现在霹雳在大陆的传播也越来越广泛了,很多人都开始知道霹雳.其实去网上搜索下也可以找到很多相关资料以及相关论坛的.
第二十二章
宫雨和吴空空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长鸣,树上的叶子也被这猛然一叱之力震得纷如雨下。
宫雨暗惊,好深厚的内力。心中又不禁惭愧,方才太专注于这伙人的行动,以至于自己的行动倒叫人窥破。
两人从树后闪身而出。
卫琳琅看到他们两人,含泪的水目之中顿露欣喜之色。
吴空空道:“你们一伙男人居然欺负一个小丫头,凌霄阁做的尽是这些见不得人的事么?”
雷震天不防有人偷看,更不防这两人竟还知道他们的身份。那日在女儿坊,宫雨见过雷震天,雷震天却并未留意他二人。不过此时他心中只有一个念想:既然这两个小子已经窥破他们的身份,他就决不能留下这活口!
宫雨的目光依旧停留在那黑袍人的身上,那披散的长发之后隐藏着的一双眼睛。
一双比鹰更利,比蛇更毒,比冰更冷的眼睛。
那双眼睛也一动不动地盯着他,那种目光让他感受到一种压迫感。他在初次见到邪道天宫宫主晏君临时也曾感受到这种压迫感。只不过自晏君临身上发出的那种狂浪奔袭的压迫力是任何人也无法望其项背的。而眼前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却是一种森然和阴冷。
宫雨忽然想起,凌霄阁总管诸葛小唐手下有“东、南、西、北”四大高手,他们也是凌霄阁的四大护法——步东流、江南渡、裴西顾、燕北飞。
眼前这个黑袍人恐怕就是四大护法其中之一,只不知是东、南、西、北中的哪一个。
而此时,雷震天的眼里已包藏不住杀意,不过他仍要知道这两个年轻人的身份。
“你们两个是什么人?”
“我们是……”
宫雨正开口,吴空空却抢话道:“我们是寰宇无敌至尊无双神勇威武风神俊朗当世武林第一超级霹雳高手风雷双侠是也。”
宫雨一征,忍俊不禁,亏他想得出这么一长串的名号,一口气报下来居然还不带喘气的。
雷震天更是听得楞了半晌,任他搜索枯肠就是想不起江湖上有这么两号人物。
“什么至尊无敌……神勇威武……风雨雷电的……”
吴空空很耐心地指正他道:“不是风雨雷电,是寰宇无敌至尊无双神勇威武风神俊朗当世武林第一超级霹雳高手风雷双侠是也。”他一张嘴连珠炮似的又将那么一长串名号报了一遍,而且居然一字不漏。
这一次宫雨真的忍不住笑出来。看着雷震天满脑子转不过弯来的样子,当真觉得有趣。
雷震天见宫雨一脸谐趣的笑意,不禁怒上心头,恨得牙龈痒痒。想自己在乔梁一带的威望谁不敬畏三分。
这个年轻人却居然拿一种有趣的眼光看着他。
作为高手,可以被败,可以被杀,但决不能被辱。他们最受不了的就是这种不在意、不经意、不留意,甚至带着点嘲讽和诙谐的目光。
雷震天自然也把自己划归为高手一列。
所以他现在已恨不得把宫雨给生吞活剥了。
不过,他并不是沉不住气的人。他并没有动手,而是动口。
“凭尔等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也敢掣肘凌霄阁之事!识时务的就赶快滚,要不然……”
他当然并不是真心要放他们走。只不过心中盘算着如果先假意放走他们,等他们一放松警戒,从后突施暗算会更容易得手。他看得出,宫雨和吴空空都是习武之人,而他们的底细他还不清楚,所以他要选择用最容易得手的方法除掉他们。
雷震天虽然样子长得粗犷,心思却很细密。要不然他也坐不上凌霄阁第一堂主的位子。他相信自己最后的话已不用再说下去,因为他相信这个世上没有不要命的人。而眼下的形式孰强赎弱,恐怕就是瞎子也看得出来。
他心里希望眼前这两个不开眼的臭小子还算是识时务的人。
可他的希望偏偏就落了空。
“不滚就得死?”宫雨依旧用那种有趣的眼光瞧着他。
“不错。”雷震天睨着眼看他。
“哦……”
宫雨又用拇指和食指托起了下巴,像是陷入思考。
雷震天就等着他思考。
一个人要在生命与道义之间做出抉择总是需要一点时间的,特别是那些自诩为英雄好汉的人。
所以他等着。他一向都很有耐性。
宫雨想了半天,忽然用手指了指天。
雷震天抬头看了看天。
晴空万里,艳阳高照,连一片云也看不到。
他疑惑道:“什么意思?”
宫雨笑道:“天还没黑呢,就开始做梦?”
吴空空也接道:“对!做梦!做你的春秋大梦!”
雷震天的脸色彻底变了。
他暴喝一声,双掌翻出。
雷震天一动手,他身边的八大刀手也一起攻向宫雨。
八刀者显然经过了严格训练,出手不仅快准狠,且配合默契无间,一出手尽是杀招!挥、砍、挑、刺、劈,刹时银光交织成一片刀网。
宫雨身形一矮,躲过掌风,八把长刀却已由东南西北各个方位斜刺而来。
雷震天见刀阵困住宫雨,双掌一展转扑向吴空空!
吴空空直感觉扑过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野兽,咆哮着的野兽。他忙举掌相迎。“嘭”的一声两掌相击,顿时被狂猛的掌力震出丈余远,气血翻涌,眼冒金星。
雷震天的身形顿也不顿,再度扑上。
此时,雷震天身后的黑袍人却依旧一动不动,半声不吭,似乎眼前这一切都与他毫无关系一般。但他的目光却半寸都不曾离开过宫雨。他看得出,这个少年不简单,他要看出他的武功来路才好下手。
宫雨不愿恋战,他腾身掠起,跃出刀网,再袍袖轻扬卷住刀锋,喝道:“撤手!”八人同时感到虎口一麻,手中兵器竟拿捏不稳,八把刀同时脱手飞出!宫雨运指如风,迅雷不及掩耳地点中八人的穴道。
刀阵告破,宫雨正待纵身去救吴空空,却忽然站住。
因为他看到那个黑袍人藏在袖中的手忽然抽了出来!
宫雨心中一惊!
那是一双瘦削的手,却骨节暴突、指掌有力。一看就知此人在这一双指掌上下过几十年的苦功。
宫雨一惊之际,那双手已电一般搭上卫琳琅的柔肩,离她的咽喉不过寸遥!卫琳琅口不能言,眼中却露出惊惧痛苦之色,显然黑袍人在手下加重了几分内力。
宫雨不敢动,他怕自己一动,黑袍人只要手一闪,就会要了卫琳琅的命。他只得静待时机。
可另一边的战况却实在不容乐观。
吴空空接了雷震天三两掌就已经知道自己决不是他的对手。再接两三掌,他就想脚底抹油。他武功本就不怎么样,最拿手的就是逃命的功夫,若换作平日,一见情势不对,他早就准备开溜了。
可这次却他不能逃。
他是来救人的,怎么能逃?难得做一回救美英雄,好歹也要把场面撑到底。
但很快他就发现,他马上就要等人来救了。
雷震天的掌法虽然势沉力猛,却决不笨拙。每一掌发出,拿捏之准、劲势之强、掌力之猛,都非同凡响。要不是吴空空脚底下步法精妙,恐怕早就死了一百零八次了。
吴空空越战越心惊,在雷霆万钧的掌劈之下,他只剩招架之力,毫无还手之功,只能靠着精妙的腾挪转移的功夫闪躲着雷震天铺天盖地的拳劲和掌势。
雷震天见吴空空也不正面接招,只是忽近忽远忽左忽右的围着他死缠滥打。而数十招已过,自己却还取不下他,不觉怒火更炽,下手亦加重力道,掌风霍霍,身侧几丈之内均被这狂浪威猛的掌风所罩。
吴空空心中已是叫苦不迭。雷震天的掌力虽然劈不到他,但那狂猛的掌风余劲却已震得他五脏六腑像是骤然倒翻过来又全部绞腾在一起,苦不堪言,脚底移形换影的步法也不知不觉中慢了下来。
其实这一丁点速度的变化是极其细微的,一般人绝察觉不到。
但高手过招却差不得一丝一毫。
雷震天蛇一般的毒眼早已盯住了他脚下毫厘之变。一抓住破绽,他的右手瞬间扣向吴空空的咽喉。
吴空空大惊,他只得左闪。
但雷震天等的就是他这一闪。
他左掌陡出,封断其退路,右手登时化掌为拳,一拳直击向吴空空的头颅。他知道吴空空决避不开这一拳,他等待着听到头骨碎裂的声音,看到鲜血飞溅的情景。
他觉得兴奋,一种被人戏弄后报仇血恨的兴奋。于是,他的拳出得更快、更狠。
此时此景,宫雨已不得不出手。
作者:慈燹 回复日期:2007-11-13 22:00:14
我开始也以为楼主准备写黑白郎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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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郎君坐的是幽灵马车呢.
抱歉啊,最近年底工作很忙,而且我希望自己能写得保质保量.所以可能更新会慢一点,
第二十三章
雷震天一拳击出,便如愿以倡地听到“喀啦”一声脆响。
但那决不是头骨碎裂的声音。
他看到一只手拂过他的铁拳,一拂即逝。
然后他就听到“喀啦”一响,他的拳头忽然就垂了下来。
——他的腕骨竟然折断!
宫雨的手已准确迅捷地切在他右腕上。
可是雷震天没有看清。
他不但没有看清,甚至根本没有看见宫雨如何出手,腕骨就已被折断。
待他回神,人已不见。
宫雨一招了断雷震天的攻势,身影一晃,竟又鬼魅般欺至黑袍人身前,一掌挥出。
黑袍人不虞他会向两人同时出手,不禁一怔。
就在这一怔之隙,宫雨已化掌为刀,朝着他的手腕斜削下来。
掌势如刀,破风生啸。——掌刀!
掌刀乃六指神乞的绝技。当日酒馆一战,宫雨竟也学得七八分像。
当日掌刀一出,逼得宫雨不得不缩手。
今日掌刀再出,黑袍人同样不得不缩手。
但就在他缩手之际,却闻“嗖”的一声微响,一道青光自黑袍之中乍然飞出,打在了卫琳琅身上!卫琳琅闷哼一声,倒入宫雨怀中。
宫雨不防有此一变,一惊之下快速出手封住她的穴道,左手一扳一推,已将她推至吴空空处,喝道:“带她先走!”
吴空空不敢怠慢,背起卫琳琅,身影一闪即逝。
雷震天右腕已断,阻不了吴空空。吴空空轻功卓绝,要逃出去决不是难事。
可就在宫雨心念电转之间,黑袍人已然出手,十指成爪,骤袭宫雨前胸。宫雨伸手一拂,就如他刚才拂过雷震天的手背一样,仿若清风一阵,似还带着隐约花香。
宫雨这一拂已然扣住他两只手。
黑袍人道:“好一招折梅手!”
宫雨忽然觉得掌中一空——抓住的竟只有袍袖,没有手臂。
此时黑袍下忽然又伸出两只手来,抓向宫雨小腹。
宫雨挥掌下劈,却又只劈到一阵空风。两只手臂又匪夷所思地倏然不见。一惊之际,十指已到眼前!
宫雨急向后倒,可“哧”的一声,胸口衣帛尤被精钢利指抓破。眼见堪堪躲过一击,黑袍人的手臂竟陡然暴长出一截!
宫雨大惊,这是什么手臂?竟会骤然变长!他猛然想起,凌霄阁四护法之中有一个名为“鬼手仙”裴西顾,恐怕就是此人。
不及多想,他只有向后急掠。身形掠起的同时,手中已多了一柄剑。
这是一柄奇异的剑。
剑身略短,薄如蝉翼。
剑华如水。剑脊之上,还隐约漾着柳色青光。
五指袭至,剑光却只轻轻一圈,竟带起一种无法言说的诗意,一缕动人心魄的柔情。
仿佛三月江南,朦胧的烟雨。
仿佛依稀梦中,情人的眉眼。
剑光掠处,竟似还带着一声轻吟,宛若依依惜别时的风中叮咛。
美得,叫人心颤。
黑袍人一声惊呼:“烟雨剑!——公子雨!”
他没料到今日遇见的竟是武林后起一辈中如此厉害的角色。烟雨剑在江湖中已是一个传奇。
可是他并不相信传奇,何况是属于一个少年人的传奇。
只要人一死,任何传奇都只能成为传说。
他一提气攻出十余招,鬼手变换更加鬼神莫测,十指势如鹰爪,招招狠厉,式式紧逼宫雨要害。
可不论鬼手如何莫测,却始终都罩在这一片淡淡的剑光之中。就如漫天烟雨,虽轻柔无依,却包容天地。
高手过招,如果多番猛攻却取之不下,自在气势上就已落了下风。
宫雨一见时机已到,剑势一转,正待反守为攻,破他鬼手招式。却忽然发现,方才带走卫琳琅的吴空空竟又飞掠了回来。
就在这一瞬间,宫雨同时看到一蓬飞矢如雨,疾射吴空空后背!
吴空空大呼一声:“救命!”
作者:huluan84 回复日期:2007-11-17 9:2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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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打手么????为什么感觉好像啊~~~~~~~~~~!!!!
作者:huluan84 回复日期:2007-11-17 16:25:16
什么是打手啊?听起来有点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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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那个.....打手是我的一个好友,真的觉得你们好像好像.......
第二十四章
此时,烟雨剑倏展,洒下漫天寒光剑气。就如同一把弥天大伞,一经撑开,再滂沱的大雨也休想漏进一滴。
宫雨一剑既出,漫天箭雨倏没。
可一阵箭雨刚过,第二阵、第三阵又铺天盖地自林中疾射而出,转眼已到眼前!
宫雨心中暗叫不好。
这个丛林中竟暗中潜伏着至少四拨以上训练有素、箭无虚发的弓弩手!两拨躲在丛中,两拨隐于树上,两两为组,一组射完,另一组又紧跟着接上,连半刻喘息之机也没有!
在他神思一动之间,箭雨已化为一片汹涌的箭潮,带着破风的怒啸,漫天席地而来。
烟雨剑再展。
剑光如水波潋滟。
几乎能映照出人的面容。
剑势带动剑风,剑风凝成剑气,剑气化作剑魂。
烟雨剑以一化百,以一化千,以一化万。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阻挡住怒啸而至的箭潮。
宫雨整个人就像一张护盾,护住身后的好友。
可汹涌的箭潮没有任何消退的迹象。
更有数十弓弩手一边放箭,一边自树丛中走出,向着宫雨三人围拢来,渐渐将三人困在垓心。
裴西顾和雷震天退至一边。
这些弓箭手是小唐公子早已安排的好埋伏不远之处,就是以防变生枝节。
裴西顾将双手拢回袍中,冷眼看着一切。
雷震天捂着折断的右腕,露出佞笑,恨不得立即把这三人射成马蜂窝。
两排弓箭手已将宫雨三人团团围住。
此时此刻,从四面八方射过来的箭已将他们困在立锥之地。
箭势太急,他们无法突围。想要上掠,可树上也伏着箭手,他们身形一动,一蓬箭雨便自头顶射来,像个大锅盖当头罩来,牢牢将他们蒙死在锅里。
吴空空背着昏死过去的卫琳琅,腾不出双手,只得腾挪闪避如雨飞矢。
宫雨剑如银虹,滴水不漏。他这一把剑要护住自己不难,可要自四面八方护住三人,却着实不易。
箭势已愈来愈凶。
他猛提内力,全身旋舞起来,剑风带起极强的剑气,竟在三人周围聚起一道气墙,护住吴空空和卫琳琅。
箭逢剑气,当即摧折,绵密的箭雨竟不得近身分毫。
可汹汹箭势丝毫不肯偃息。
箭上弦,弓满月。
一拨射完,一拨弓弩手又拟放矢。
无休无止,绵绵无期。
宫雨握剑在手,手中已微有凉汗。
烟雨剑就算再厉害,也有力尽气空的一刻。等他们把壶里的百来支箭全部射完,就算是大罗神仙降世,也一样要变成刺猬。
就在这个时候,忽听得“嘣嘣嘣”数响。弓弦绷断,所有瞄准宫雨二人的弓箭都如斗败的公鸡一般垂下头来。十余弓箭手或前仆或后仰,纷纷倒地而亡。树上也滚落下数十带弓之人,甚至连一声惨嚎都未及发出就已气绝身亡。
宫雨一怔,漫天剑雨霎收。
他定神一看,发现每个人的咽喉处都嵌着一片嫣红的花瓣。
瓣叶鲜红欲滴,惊艳而悚目,氤氲着死亡的气息。
裴西顾、雷震天也同时一震。
此时,只听得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在众人头顶响起。
“杀人灭口、栽赃嫁祸、以多欺少,你们家主子尽会玩这些下三烂的把戏么?”
众人抬头,发现一个男子正坐在一棵大树上,手中拈着一朵美丽的红花。他一边说话,一边很优雅地一片一片摘着红色的花瓣。
方才出手的就是此人,他使的暗器竟就是他手中轻柔的花瓣。
能飞花摘叶而杀人于无形,这等功力连裴西顾也不禁微微色变。
宫雨心下则更加慎重:此人虽然出手襄助,可一出手便连毙十数条人命,其心狠手辣决不逊于雷震天、裴西顾之辈,恐怕也非善类。
雷震天更不防大功将成之时却三番四次有人跑出来阻挠,还都不是易于之辈。心想今日之事是小唐公子亲口吩咐下的,若是没有办妥,传扬出去定然与儒门结下深怨,届时在小唐公子面前真不知要如何交差。他不禁略显担忧的望向裴西顾。
裴西顾还是默不作声,一脸阴沉。
“你们是杀人还是越货本与我无关”,树上的男子道,“不过今日你们要把这臭屎盆子扣到邪道天宫的头上,我可就不依了。”
裴西顾终于发话。
“原来阁下是邪道天宫的人,敢问尊号。”
他的声音就和他的人一样的阴冷,一字一字,就像指背敲打在铁板上感觉到的硬冷。
树上的男子温柔一笑,扬了扬手中红花,道:
“尊号不敢当,在下不过是区区邪道天宫的一介花匠而已。”
裴西顾微微变了脸色。
“‘风月花匠’杜子春!”他恨恨地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
雷震天这一次吃惊不小:此人竟是邪道天宫的八大神君之一的“风月花匠”杜子春!
武林道上无人不知,邪道天宫宫主晏君临座下有四大御使、八大神君。这八位神君个个身怀绝艺,武功高深莫测。“风月花匠”杜子春就是江湖上第一暗器高手。
但对于这八个人,很多江湖人却都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一谈及更是无不色变。其实见过他们的人不算少,只不过大多都去了阴曹地府报到。
而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御使的武功地位犹在这八位神君之上,其中更以青龙使为四御使之首。“玉指修罗”萧夜雨当年就贵为邪道天宫的青龙御首,其武功造诣到底有多深,恐怕整个武林中都没有一个人知道。
邪道天宫是个绝对难缠的可怕对手。所以诸葛小唐才会想借三教之手,打击邪道天宫的力量。
雷震天也终于意识到,撞到邪道天宫的人,今日之事恐怕是难以善了了。
可是这次行动是小唐公子暗中示下,一切都是秘密进行,由怎会惊动了邪道天宫的人?
杜子春冷笑道:“吾主与你们凌霄阁的大小姐刚刚定下婚期,你们就在背后捅上一刀子,这份厚礼可当真不轻啊。你们该不会想拿这几具儒门弟子的尸首给你们家小姐当嫁妆吧?”
第二十五章
雷震天怒道:“大家干的都是刀头上舔血的营生,都是黑道上响当当的名号,白道上人人见恨的主儿。别跟我说你们邪道天宫干的都是光明正大、义薄云天的事,就是剁了我的脑袋,我他妈的也不信!大家都是一路的人,一般的黑,那些个借刀杀人、栽赃嫁货、见不得人的行当你们邪道天宫也没少干过,今天不过是黑吃黑、恶咬恶,你们邪道天宫也少在这儿充什么正人君子、英雄好汉!”
杜子春乜斜了他一眼,讥诮道:“一只苍蝇掉进了粪坑里,就以为所有人都是从粪坑里爬出来的。真是可悲啊可笑。”
雷震天大怒,暴吼一声,纵身跃向树上。
他的手腕折了,但人都是有血性的,他从未受过此等大辱。此时他已顾不得手上的伤,也顾不得自己的武功是不是对方的对手。他心中只有一个念想,就算用咬的,也要把杜子春给撕成碎片。
雷震天一动,杜子春也动了。
他从树上飘下来。
慢慢的,轻轻的,飘下来。
就像一副绘了山水的卷轴画,缓缓下展。
这个人无论一举手还是一投足都非常的优雅好看,似乎让人想起的不是搏命和杀戮,而是无边的风月。
可他一出手,所有的风月又都变成无边的杀气。
他身子飘下的同时,手中的红色花瓣也同时发出。
只见一片红影凌乱,仿佛一群红蝶,绚目而美丽,却夹带着死亡的气息,迅捷无伦地扑向雷震天。
以雷震天的功力绝躲不过这些夹带着深厚内力的花瓣。何况他还受了伤。
但杜子春一动,一直在旁袖手默言的裴西顾也动了。
黑色的身影陡然拔起,向着雷震天的跃起的方向,迎向这一片红影。
裴西顾一动,宫雨、吴空空却同时一惊。
好快的速度!
眼前的情形,是雷震天先动、杜子春再动,裴西顾最后动。可他的身形却比所有人都快一步,甚至比暗器都要快!
杜子春暗器出手瞬间,裴西顾已赶在雷震天之前,漫卷袍袖,收落这一天红雨。
只听“嗤嗤嗤”数响,花瓣割破了袖袍,人却安然无恙。
眨眼之间,他已一起一落,返回地面。
宫雨发现裴西顾的武功造诣竟远超出他的度测。同时他更清楚地意识到一件事——这个“鬼手仙”方才与自己过招时,有留手!
可是他为什么要留手?宫雨想不明白。
这时,杜子春已忍不住道:“好!能接下我这招‘漫天花雨’的,天下也寥寥无几。”他面露欣赏的笑意,似乎并不为裴西顾轻而易举就破了他的招式而恼怒。
裴西顾则冷冷地道:“更好的还在后面。”
这时候宫雨和杜子春同时发现,丛林里又出现了一批人。
这些人悄无声息地从林子的四周围拢来。
这批人来得并不快,甚至算是很缓慢地向他们包围过来。可他们每个人脚下都踏着奇异的步伐,不停地交叉变换,移形易位。
来者一共二十一人,一色玄衣劲装,黑布蒙面。一看步伐体态就知道都是一流的高手。
看到来人,雷震天眼睛一亮,唇角开始上扬。
他知道,小唐公子永远会留好后手。
小唐公子也亲自来了吗?他开始有些好奇。
来更新了.对不住大家啊,我还以为没多少人看,所以还很悠闲地慢慢写着.........今天上来一看,有点受宠若惊呢,谢谢大家的支持,看来以后得少偷点懒了,呵呵.
二十一个高手,还有原本在场的裴西顾和雷震天,这样的景况对于宫雨三人来说已是相当的可怕。
但更可怕的是这二十一个高手三三为组,分居乾、坤、震、巽、离、坎、艮、兑八个方位,准确无误地向他们包抄过来,他们不停地交叉移动,暗合五行相生相克之相,补空了所有的漏洞,这看似杂乱无章的方位变换实则井然有序,将宫雨三人所有的退路和生门全部封死!
宫雨发现,他们已陷入一个诡奇的阵局之中。只要阵势一发动,他们的情况恐怕比刚才深陷箭阵之时还要糟糕上十倍!
他开始快速地计算。
如果他们三人一起向某个方向突围,他们就会先后受到四组人马的阻击,如果三招之内冲不出去,另外四组人马就会从后覆上。
如果他们分开突围,那么每个人将对上七个高手。如果有一个人冲不出去,就会被困死在阵中。
这还没有把裴西顾他们算在内,外加还有一个受伤昏迷的卫琳琅。所以他们的路只有一条——死路!
就算再沉得住气的宫雨,这个时候也有些沉不住气了。
杜子春的笑容也消失了,他的脸色就像雷雨将临之前的天色那么阴沉。
而吴空空已经快把喉咙里的口水都咽干了。逞英雄是要付出代价的,刚才他就有点后悔,现在几乎要把肠子都悔青了。
想要救一条命,结果却倒赔上三条。
雷震天已经忍不住发出狞笑。他看着他们仿佛看着三条躺在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
可就算是死,也得拼上一拼。
杜子春冷笑道:“果不愧为诸葛小唐,真是谋划得滴水不漏。”
他转向宫雨和吴空空:“两位小兄弟,你我今日在此相遇,也算是有缘,不若咱们联手对敌,先救那丫头出去,再破了这劳什子阵法,如何?”
看到卫琳琅已脸色发青,宫雨心知再不找尽快离开此地找人救治,恐怕就真的太迟了。
“好!”的一声,他雨率先而动。
他的目标是正南方离火位。
烟雨剑性为水,若得生门,定在南方。
于是剑风一展,直取南方三个黑衣人。
宫雨一动,至少有四个人也同时发动!
站定南方离位的三人似乎早料到他会有此一搏。
——为首一人祭出金火流星锤!两条铁链交叉相绞犹如金龙腾空,刹时封死了宫雨顶盘!
——另一人双刀一错,且取下盘。
——第三人也双掌齐出,直取中位。
——第四个动手的是裴西顾。
他长身腾起,却扑向吴空空。
他的目标只有一个——吴空空背上的卫琳琅!此女一死,就死无对证了。
到时候,由不得邪道天宫不揽下这烂摊子。
烟雨剑格开双刀双掌之际,流星双锤已径直向着宫雨的头颅猛砸过来,势如流星,虎虎生风。
可流星锤还没碰到宫雨的脑袋,铁链却忽然间断了!
无声无息间,杜子春的“暗器”已然出手。
只听到了“叮、叮” 两响。
两片花叶,仅仅是两片花叶。削断了金火流星锤!
杜子春轻轻跃起,拿脚一蹴。
只听巨响一声,火星四溅。两个百来斤的流星锤竟被这轻轻一蹴之力踢得在半空激烈相撞。
对撞之后,一个流星锤准确无误地倒袭向使锤人前胸。另一个竟分毫不差地飞向裴西顾,去势之快更匪夷所思。
黑衣人侧身忙闪。“嘭”的一声,铁锤掉落,在地上砸出个大洞,尘土飞扬。
而裴西顾也被另一枚忽然飞来的大锤阻了一阻,身形顿挫。
——就在这眨眼之间,阵势上方出现了一个小小小小的空门。
这时,吴空空已看准了这个空门。
他只有一眨眼的机会,六分之一秒的时间。
他背着卫琳琅忽然冲天跃起!未及眨眼,就已掠过众人头顶,掠出阵外。
论武功,吴空空虽然在武林中还排不上号,但论轻功,这江湖上能与他媲美的恐怕也没几个。
他身影一闪,倏然没入了林中,再不得见。
可就在这一顿一阻之间,阵势已随之发生了变化。
乾、坤、巽、艮四方居中位四剑齐出,逼地杜子春和宫雨退至阵心。
坎、离、兑、震居右方的四人执双刀再度翻滚攻上。四人八刀,刀光潋滟,方位时刻无不拿捏地恰倒好处。
他二人已彻底陷入了阵中。
宫雨左掌前探,扣住一刀,右手烟雨剑挥出,架开三刀。杜子春双手暗器齐发,硬逼刀者退让。
这时却见阵势再变,四刀者同时后退,而坎、兑、震三方居中位三条流星锤同时挥出,巨锤带起劲风呼啸,刹时卷落漫天暗器。坎、离、兑、震位居左方四人同时跃起,在刀背上点足而攻。乾、坤、巽、艮位四剑也同时刺到。
这二十一人,四四为组,首位相应,比肩相顾,刀剑锤掌,联手共搏,配合得天衣无缝,直可以一敌十,威不可挡。宫雨几次仗剑移位,无奈整个阵势稳如磐石、固若金汤,稳中求变、变中藏锋,奇妙无穷。只要他一移位,整个阵势也随之变化,不论他和杜子春怎样坐突右冲,阵势丝毫不乱,究其宗源却是以不变势之应万变之穷。
宫雨二人只觉自己被困堵在铜墙铁壁之中,八面刀剑相夹,凶险万分。二人只得游走避让,凭借一身过人的武功飘忽往来。刀剑纵伤不了他们,可他们也无法脱身。
阵势越缩越小,二人忽觉四面压力陡增,心知再不想办法脱身出去,恐怕真要被困死在阵中了。
第二十六章
此时,宫雨忽然想到了裴西顾和雷震天。
此阵是由外围结而成,逐渐缩小,是故雷震天和裴西顾也尚呆在阵中。只不过此阵太过严谨,两人插不上手,于是退在一边,静观宫雨二人作困兽之斗。
宫雨心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
如果只有这二十一个人,这个阵局可谓是天衣无缝。但裴西顾和雷震天却偏偏也在阵中。两人在阵中这么一站,就好象楚人画蛇时添上的那两条蛇足,又仿佛在名画留白的余韵之中泼上的一个墨点,一时间就让这绝妙的阵局有了致命的破绽。
而宫雨恰好看到了这个破绽。
如果没有生门,他便要制造一个生门!
他倏地矮身,躲过刀剑夹攻,身形一晃,竟斜窜向裴西顾。手上烟雨剑妙招纷呈,一招不拉地全招呼向他身上。
裴西顾正见他二人被困得左支右拙,自身难保,冷不防宫雨竟返身转攻向自己。宫雨身法奇快无比,他一时不备,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烟雨剑何等精妙,裴西顾一惊之际,漫天剑影已罩住他全身大穴,闪无可闪,避无可避!
裴西顾惊退。
可眼前一片剑影弥漫,宛如烟雨茫茫天地无垠,却能退向何处?
眼见要毙命剑下,他大喝一声,猛提内元,身子风一般后掠,倒撞向布阵的黑衣人。
乾、坤、巽、艮位四剑正待再度攻上,身居坤位之人忽见护法竟反倒向自己,来势之快令他措手不及,眼见自己人就要撞上剑尖,他收势不及,只得提剑侧闪。这慌忙一闪,又连带撞上了坎位上的人。
可知越严谨的东西就越出不得一点偏差。就像一台精密的钟表,只要有个小小的零件运转不灵,便会整个儿全瘫下来。
这一下一闪一撞,不仅使坤坎两位上出现了漏洞,更使整个阵法现出破绽。
宫雨等的就是这个破绽!烟雨剑剑势一转,直指坤位。
这二十一个结阵者若论单打独斗都远非宫雨的对手,全仗阵法奇妙,相生相克,互补不足,才能将宫雨二人困住。如今阵形一乱,宫雨剑花轻轻一挽,顿时已有三人仆倒。
不等他们修补阵形,宫雨身子一纵,已掠出阵外。
原本不解宫雨为何忽然间转向裴西顾的杜子春也终于恍然大悟,大喝一声:“好法子!”
他也飞身急掠,五指陡张,扣住雷震天双肩就往巽位上掷去。巽位同时大乱。
杜子春一扬手,暗器再出,几声惨呼哀号响起,五六人同时倒地,巽位也顿现缺口。杜子春同时飞身而出。
两人侥幸得脱后,发足急奔。一连十七八个起落,将凌霄阁的人远远抛在身后才停下来得以喘息。
宫雨心中暗惊,方才若不是趁着裴西顾、雷震天一时不备偷袭得手,恐怕没那么容易脱出那五行八卦刀剑阵。
杜子春也心有余悸:“想我杜子春自打入江湖以来可从来没这么狼狈逃命过。”
宫雨道:“若不逃命,恐怕我们现在更狼狈。”
杜子春叹道:“诸葛小唐果然是个人物。那阵法也着实精妙,若不是方才有两个人在阵中碍手,说不定花匠我现在已成了刀下亡魂了。”不过他看了看宫雨,却又忽然笑起来,“没想到你小子打架的功夫不错,逃起命来也堪称一绝。”
宫雨摇头笑道:“如果说五十步笑百步还情有可原,那么兄台这百步笑百步也真是堪称一绝。”
杜子春哈哈笑道:“会逃命也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那些英雄好汉通常不屑,我却觉得懂得适时逃命的未必是狗熊,那些枉作牺牲的也未必是真英雄。而且今日有人作陪,连逃命也不算孤单寂寞。”
宫雨道:“不错,该跑的时候就是得跑,留下有用之身做该做之事才是真豪杰。不过,你知道逃跑的时候有人作陪最大的好处是什么?”
杜子春好奇道:“什么?”
宫雨道:“就是如果你在逃命时一不小心丢了性命,至少还有人替你买棺材。而在下偏巧还算是个大方又慷慨的人。”
杜子春怔了一怔,忽然哈哈大笑:“你小子不但脑子转得快,嘴皮子上也不饶人啊。难得难得,倒是对我的胃口。”
宫雨道:“我相信现在这个时候,福满楼的酒菜应该更对你的胃口。”
杜子春拍拍肚子,果然已是饿得咕咕叫了。两人相视一眼,却不禁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携手并肩经历过生死的人,就算成不了生死之交,至少也会生出惺惺相惜之情。在宫雨心里几乎已快把这个邪教中人当成朋友了。
有时候他会精明的像只狐狸,仔细的像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可有时候他又简单地像个孩子,脑子里连多打一个弯都不能,特别是遇到朋友,或是能够成为朋友的人。
所以他有很多的朋友,也很容易就能交到朋友。
杜子春一拍脑袋忽然道:“你朋友和那儒门丫头呢?如果她死了,我们可就白忙一场了。”
宫雨道:“空空儿一定已经送她去找大夫救治了。”
杜子春面露忧色:“那丫头中的是‘鬼手仙’裴西顾的独门暗器——子午透骨钉,那暗器凶恶得紧,能破筋断骨,直透脏腑,一旦中了那玩意儿,可少有人能治得好的。”
宫雨道:“少有人能治得好并不代表没有人能治得好。如果她能撑到寂静雪,就能找到最好的大夫,那么任何伤病毒患都尚有转机。”
杜子春恍然道:“寂静雪?可否是当年神医宋离晓的居所?”
宫雨道:“正是。”
杜子春道:“可是听说宋神医早已四海仙游,不知所踪了。不知寂静雪现在何人主持?”
宫雨笑道:“放心,宋神医有个嫡传弟子正是在下好友,不但有回春妙手,更兼玉骨冰心,医德医术,无人能及。除了宋神医外,她就是全天下最好的大夫。”
杜子春道:“好,好。这一回诸葛小唐总算是马失前蹄,算漏一招。我们邪道天宫从不干这种背后暗算、栽赃嫁祸的龌龊勾当,但也决不容许有人把屎盆子扣到咱头上。听说儒门门主卫长雪一直将他的宝贝女儿视若掌上明珠,我看凌霄阁到时候怎么跟儒门的人交代。”
宫雨道:“听说你们宫主已和凌大小姐已订下婚约?”
杜子春点头:“而且婚期已然不远。”
宫雨奇道:“可出了今天这样的事,两家的婚事……”
杜子春诡秘一笑:“这门亲事已是铁板上钉钉,任谁也扳不动。别说今天这样的小事,就算两方真到了剑拔弩张、水火相拼的时刻,这亲该成的还是得成。”
宫雨听明白了这话中之意。喜非真喜,战却是真战。就不知到时候,得意的是谁,失意的又是谁……
在这个江湖,所有美好的东西都只能成为铁蹄杀伐之下的牺牲品。宫雨苦笑。
这时,山间林中忽然传来一阵清越的长啸,传遍山野,悠久不绝。
杜子春陡然一惊:“是邪道天宫的暗号。”他向宫雨抱拳道,“小兄弟,福满楼的酒菜今日恐怕无缘得享。山高水长,咱们后会有期,届时再与你开怀畅饮,不醉不休!”
言罢,身子一纵,就消失在宫雨的视线中。
宫雨暗叹:凌霄阁、邪道天宫、神秘鬼城……邪魔们蠢蠢欲动、高手们一一现身,整个江湖又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征兆……
第二十七章
夜已深,宫雨睡在客栈里头。
一天一夜的摸索、恶斗,让这忽然而来的平静显得有那么些不真实。
他用手枕着头睁,隔着窗缝望着窗外的月色,不知怎么就是睡不着。
卫琳琅应该已被送往寂静雪医治。
那个人的医术他一向很信得过。
可是为什么他还是心神不宁地睡不着?
许是为了凌霄阁,为了诸葛小唐。
无论谁得罪了诸葛小唐这么一个人,都不大容易睡得着。
那么得罪了邪道天宫和儒门的诸葛小唐呢?此刻是否也像他一样睡不着觉?
宫雨翻了个身,或许该想点别的才比较容易入睡……
楼头不知何人吹箫,幽幽咽咽。也有人欲仿萧史弄玉,乘龙驾凤而去么?可惜曲不成曲,调不成调……
他忽然又想到了女人。
寂寞良宵,让男人最容易想起的一定是女人。何况还是一个韶华正好的风流少年。
卫琳琅、凌冰、欧阳笑笑的脸一一在他的脑海滑过。
夜未央,销魂不知在何方……
他渐渐又有了睡意,眼皮子开始沉沉地往下垂了……
忽然,他似乎听到了一些声音,一些极轻微、极细小,听上去让人耳根子有些发痒的声音。
若不是夜深人静,若不是还没入睡,若不是他的听力比常人好了几倍……这种声音是绝对不易被察觉的。
紧接着,借着月光,他看到了一些东西。
他猛地跳了起来!
一群黑乎乎的东西正快速地爬上了他的床,有几只几乎已经爬到了枕边。——是毒蝎!
随着宫雨一跃而起,毒蝎也猛然跳起,往他身上跃来。
看得出,这些毒蝎经过专门饲养且训练有素,一旦被咬上恐怕就性命难保。
他忽然忆起方才那不成曲调的箫声。
难道是凌霄阁的追杀令?!
宫雨只有急退!破窗而出!可他忽然又听到一阵羽翼扑扇的声音,又有异物向他的脑后猛扑过来!
来不及回头,宫雨虚空一掌向脑后挥出,异物顿时驱散,可脖颈间却是一痛。
伸手一抓,却是一只蝙蝠。
毒蝙蝠!
宫雨忽觉一阵晕眩,身子同时也往下坠去。
他忙一提真气,定住身形,飘逸轻灵地落在了巷子中央,五指如飞点住身上几处大穴!
幽深的巷子里空旷无人,只他一人独自站在道路中央。
自闯荡江湖以来,他第一次感到了寒意。
这时,巷子里忽然升起了一阵迷雾。
他隐约好似听到了一种声音,熟悉的声音。
——那是马蹄声和车轱辘碾在青石板上发出的声音!
惨雾凄迷,阴寒且森冷,教人看不清十丈之内的事物。
但马蹄声和车轮声却愈渐清晰,还伴着“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的阵阵银铃声。
是马车!
宫雨看到了一辆马车缓缓地在白雾中出现,愈行愈近。
马车驶近,宫雨也终于看清。
这是一辆让人一见就永难忘记的马车。
这马车竟赫然是用白骨支起,森森然全是人的白骨!
马车上挂着缟素的灵幔,白骨上缠着灵符和黄绢。灵车四角挂着四个银铃,在夜风中发出阵阵幽异的响声。
——白骨灵车!!
宫雨终于亲眼见到了传说中的白骨灵车!他的心开始猛跳。
灵车无人执辔,马儿似是认得人一样,径自向宫雨行来。
这时迷雾中又出现了两个身影,伴在灵车一左一右,也缓缓向宫雨飘来。
是飘来,不是走来。
因为宫雨几乎看不见他们的腿在动,可他们的人却确实在动。
两人人,一黑、一白;高帽、长褂;一执招魂幡,一擎哭丧棒。
白衣人的脸也是雪白,黑衣人的脸却是煞黑,看不清五官面目,唯剩两双了无生气的眼珠死死地盯住宫雨。
——黑白无常?!
他居然看到了黑白无常!
宫雨揉了揉眼睛,确定不是自己看花了眼;又狠狠地捏了一把胳膊,确定自己不是在神游鬼府。
可眼前一切依旧!
他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们是谁?”
两人没有开口,却有两种声音传入他的耳朵。
“黄泉索命。”
“地狱招魂。”
那声音竟像是从他们的肚子里发出的。
宫雨忽然觉得背脊一阵发凉。
真是好事不上门,坏事总成双。方才逃出了凌霄阁的手心,又掉入了鬼城的魔爪。
比起眼前这两位,宫雨忽然觉得其实凌霄阁的杀手们还是挺可亲可爱的。
因为凌霄阁的人再厉害,好歹也还是“人”。而现在他所面对的,似乎已经不像是人了。
作者:huluan84 回复日期:2007-11-24 10:47:41
作者:soaring-eagle 回复日期:2007-11-24 19:10:16
作者:一片神鸦社鼓 回复日期:2007-11-24 19:35:02
作者:petre1980 回复日期:2007-11-25 0:43: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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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错了。。。。。。。。俺对不住大家。。。。。。。。。。
这几天已经很努力在写了,无奈速度还是提不快,特别是写打斗场面,每次都恨不得拿头去撞南墙...........女孩子果然不适合写武侠啊.........
如果大家一小段一小段看不连贯不顺畅的话,要不我半个月或一个月攒起来一起更新,怎么样?
这时,天空忽然飘过一片浓云,遮挡住了原本明亮的月光,整条道上更显得凄冷阴暗。
夜风吹动银铃,发出诡异的响声。
宫雨忽觉一阵头晕目眩!体内的毒随着铃声的牵引开始剧烈地激荡流窜,眼前的事物开始变得恍惚……
他用内力强压住剧毒,额角已渗出细汗。大敌当前,这样极耗费内力的行为无疑已将胜算减到了最低。
鬼城的手段之阴毒果然名不虚传。
薛、段两家的人是否也是这样被杀的?
铃声幽幽不断,他的意识也开始渐渐涣散……
不行!这样下去不等对方动手,自己就得乖乖束手就擒。
唯今之计只有先下手为强,先破坏掉灵车四角那四个鬼铃铛。
宫雨人一跃而起的刹那,烟雨剑也同时出袖。
剑轻灵,人飘逸。
人剑合一,发出一声清啸,箭一般射向白骨灵车!
擒贼先擒王!
烟雨剑的极尽柔致之中却含着无匹的凌厉。剑气一出,就连“鬼手仙”裴西顾这等高手也不敢直撄其锋。如今要削落四个小小的铃铛,当然绝不成问题。
可剑气乍一遇到白骨灵车却陡然消弭于无形。
宫雨心中虽惊,却依旧身势不停,掠向灵车。
就在掠至离车半丈之遥时,烟雨剑的强大剑气已将白色纱帘震起。
灵车内坐的到底是谁?鬼城使者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宫雨忍不住瞥向车内。
只一眼。
如果这时有月光,就一定能看得清。
可惜原本明亮的月光这时恰巧却被浓云遮蔽。
宫雨没看清里面坐着什么人,却觉一片离奇的虚无空洞,叫人瞧上一眼便宛如掉入深海之中,又仿佛被黑暗的无底深渊一口吞噬,浑然一片森凉。
他心中一突!身形不觉顿了一顿。
这一顿之际,白衣的勾魂使已拦下了他。哭丧棒忽成利刃,直捣宫雨心口。
宫雨只得翻腕。剑锋猝转,点向勾魂的肩头。
这一招发出只求退敌,不想杀人。不到逼不得已,烟雨剑绝不伤人性命。
谁知白衣人竟不闪不避!“嗤”的一声,烟雨剑穿透勾魂左肩。而勾魂手中利刃却已撅到宫雨胸前。
宫雨大惊,他从没见过这种不要命的打法。
他忙举掌格开一刃,反手一肘撞向勾魂腹部。
可令他更惊奇的是,这一下似乎像是撞在棉花堆里,那勾魂使者仿若有形无质一般飘然后退。
中了一剑的勾魂使者似乎完全不知疼痛,一张惨白的脸上死人一般毫无表情。
这时白骨灵车上的铃声再度响起。
不好!宫雨顿觉一阵昏昏噩噩,向后一个趔趄,几乎倒下去。
勾魂使看准时机,白影一闪,十指成爪,攫向宫雨咽喉。这一招必定要他性命。
此时,忽然一枚暗器破风而来,带着极强的内劲,打向白骨灵车!
灵车旁侧另一个黑衣索命使者见状长身跃出,同时祭起招魂幡,欲截住暗器。
那暗器却如长了眼睛一般,在飞至索命身前时,骤然一分为四,躲过招魂幡,不偏不倚,正好打到灵车四角!
四个铃铛应声而落。
铃声消失,宫雨忽觉一下子又清醒过来,横剑挡开已逼至眼前的杀招。
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看来合伙喝酒没有我的份,合伙打架却总有我的份。”
这声音,却正是白日里刚与宫雨分别了的“风月花匠”杜子春。
宫雨心中忽生暖意。
杜子春笑道:“小兄弟,我们又见面了,看来当真是有缘啊。”
宫雨也勉强笑道:“希望这次我们不用一起逃命。”
望着眼前森然可怖的诡异情形,杜子春皱皱眉道:“这些装神弄鬼的到底是什么人?”
宫雨道:“白骨灵车,鬼城的鬼使。”
杜子春冷笑道:“我道是什么龌龊东西。原来是阎王座前的小鬼,还是几个假小鬼。”
宫雨苦笑道:“假鬼却比真鬼难缠。”
杜子春冷峭道:“那就让这些假鬼全变成真鬼!”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已陡然跃起,凌空一旋,全身上下竟同时打出几十种暗器。出手至快绝伦,以至于整个人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机关,让人根本分不出这些暗器究竟是从他身上哪个部位发出。
“见你们的阎王去吧!”
暗器发出的同时,他的身形也鬼魅一般掠向白骨灵车。
“且慢!”宫雨抢身上去阻拦。
——白骨灵车鬼魅异常,绝不能贸然出手。
但杜子春身法极快,他拦之不及。
只见黑白两道身影一闪,勾魂、索命已挡在杜子春之前。两人身如游弋的魂魄般,欲截下这漫天暗器。
但天下第一暗器圣手的暗器岂是那么容易被破!
眨眼之间,已有十几枚暗器打在他们身上,另外十几枚依旧打向白骨灵车。
只见灵车的白纱帘影一动,数十枚暗器全数没入车内。却如泥牛入海,不激起一点波澜。
但勾魂和索命却同时向后飞了出去。
原来杜子春身为邪道天宫八神君之一,内力修为极佳。暗器出手时,他已在暗器上灌注了七成内力,勾魂、索命虽不知痛,却被强大的内力震退三丈有余。
此时杜子春一脚已踏上白骨灵车!
忽然白纱帘影一动,不见人影,却一道宏大的掌气自车中遽然发出。
杜子春大惊,不防车内竟有人能隔空发掌,内力至斯,令人骇然。忙举掌全力相迎,两道内力激撞之下,杜子春只觉一股狂猛的内力排山倒海般撞上他的身体,胸口猛受重击,身形一晃,从马车上掉下来,“噗”的一声,口吐朱红,倒地不起。
黑白两道身影同时拂向杜子春。
“不妙!”宫雨强压住胸口翻腾的气血,大喝一声,烟雨剑之“刹那芳华”出手!
这招“刹那芳华”是在身险危境又无力鏖战之际,以全部内力聚于剑端,发出的背水一剑。
剑招出手,剑华大盛。
勾魂、索命自知不敌,仓皇后退,亦被这一剑重创到七八处。
白骨灵车却在此时逼向杜子春。
灵幔飘起,灵车杀气大现。
白帘一动,又一道势如奔雷的掌气遽然袭向杜子春。
这一掌断然逃无可逃。
忽然,天际一道闪电撕裂长空,哗啦一声惊雷炸响!
马惊,扬踢长嘶。
此时,两道指风伴着惊雷闪电,破风锐啸而至!
一道在半途拦截住掌气,另一道射入白骨灵车!!
灵车内发出一声闷哼,接着马车喀啦喀的一下巨震。
杜子春一声惊呼:“修——罗——指!!!”
灵车停步不前,车内之人显然已受了伤。
勾魂、索命亦被这两道指风生生震住。
那两指着实太快,连宫雨也看不清指气到底是从何方发出。
他抬头,屋顶房檐空无一人。只见方才那一道闪电已划破了蔽月的浓云,明亮的月色又重新显现出来。
月华如水,宛如处子的眼波,温柔而静好。
在这样温柔的月华背后却隐藏着的一个神秘的人物。
一个能在百丈外以强大的内力化作指气,伤人于无形的人!
江湖传闻——修罗现世,一指惊神。
这世上能有如此指力的只有一人——玉指修罗•萧夜雨!
方才出手的难道真的是萧夜雨?在江湖上消失了整整五年的玉指修罗萧夜雨?——可萧夜雨为何会在这个时候出现?难道他也打算插手鬼城之事?
在场所有人心中都存在这样的疑惑?
可是没有人问出这些问题。
大道空寂一片,更没有人来回答这些问题。
那两道慑人动魄的指气,使得白骨灵车停滞在原地,不敢妄动。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恐怕是他也始料未及的。灵幔微微颤动着,散发出更加强烈的杀气。车内仿佛有一双阴毒的眼睛,不动声色却毫厘不漏地观察着方圆百丈内的一切动静。这个时候就算有一只苍蝇飞过也决逃不过那双眼睛。
沉静的月华背后,依旧无声无息,那发指相助之人,仿佛早已静静离开了一般。
空气如冰一般凝结。
宫雨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修罗指惊艳江湖,今日乍然一见果然足以令人心神俱醉。
他心中忽然掠过一个想法:烟雨剑是否能够挡住修罗指?那如闪电般令人目眩神迷的指法和如惊雷般无匹的内力,如果遇到又该如何破解?
年轻人的心目中总是对神话充满了期待,对挑战充满着激情。
这种想法一闪而过他的脑海。不过此时此刻他更关心的是——
萧夜雨是否真的已经离开?
不。他们虽然看不到萧夜雨,却分明感觉到,在他们周围,有两股强大的无形气场相互对峙着。
高手对峙,对于对手和自己的把握都是极其准确的,有时根本无须过招,可仅凭身上所发出的气场判断出对手的修为是否在自己之上,再决定战与不战。
此时此刻,弥漫在四周的静谧和压迫地几乎令人喘不过气来。
宫雨感觉到一阵阵的麻痹感浸漫过他的四肢。方才施展“刹那芳华”之时,蝙蝠毒已在他体内蔓延开来。
他用仅余的力道握紧了烟雨剑。
杜子春也暗扣了暗器在手。
如果白骨灵车再猝然发难,就算只剩最后一口气,也要全力一搏。
但是很快,两股气场的此消彼长之间,白骨灵车狂浪的杀气开始渐渐消弭于那溶溶月华之中……
终于,白骨灵车开始后退,缓缓退入迷雾之中。勾魂和索命也随之消失于雾中。
马车声逐渐遥远,直至不可闻及……
迷雾随着杀气逐渐消散,月夜星空恢复一片明朗,一切景物又变得清晰可见。
方才的一切仿若一场惊梦,梦中生死一线,梦醒后却一切如常。
明月依旧,大道依旧。
百姓们也依旧在自己的被窝里做着或甜或苦的梦。谁也不会知道在这里发生过一场千钧一发的生死之斗。
杜子春重重地舒了口气,勉强支起身来,单膝跪地,仰天抱拳道:“邪宫花匠杜子春见过萧御首,多谢御首出手解危!”
当年的萧夜雨曾经身为邪道天宫的青龙御使,位列四御使之首,执掌邪道天宫一切对外战事的运筹布局,协助晏君临重振邪道天宫。后又拟订“邪道肃清”大计,开拓了邪宫的一片大局。在江湖上,他的智慧手段几乎和他的“修罗指”一样闻名。
杜子春跪禀之时,面色异常恭敬肃穆。可见玉指修罗虽离开邪道天宫多年,但他在邪宫众人心目中地位依旧是极其尊崇的。
月华依旧如水般静柔,流泻一地银光。
空旷的大道寂静而开阔,没有人回应,惟有余音回荡不绝。
杜子春心有不甘,又朗声道:“御首离去已五载有余,邪主与宫中兄弟甚是思念。今日御首既肯出手相助,恳请现面一见。”
耳边依旧只有夜风萧萧,没有人回应。
宫雨正想说,恐怕他已经走了……话到嘴边却忽觉一阵麻痹感漫过他的下颌,涌上头顶。
他知道,毒素已经蔓延到了全身……
鬼城的毒是否有解?
就算解了毒,鬼城的追杀也绝不会就此罢休。如果侥幸不死,下一次又会遇到怎样的手段?
自己是否能躲得过第二次,第三次……?
见过白骨灵车的人难道都已在阎王的生死簿上签下姓名?
那么正赶往寂静雪的吴空空和卫琳琅是否也会遇上麻烦?
还有女儿坊的欧阳姑娘,她也曾见过白骨灵车,现在的她是否安全……
一瞬间,宫雨的脑海里闪过几十个念头。可下一个瞬间,他就什么念头也没有了。
因为他已倒了下去。
预告下:第一部分《白骨灵车》已经快结束了。
接下去是第二部《傀儡山庄》和第三部《邪道天宫》。
谢谢huluan84、、soaring-eagle、马尔小蒂尼、petre1980 等所有支持我的朋友,为了你们我一定会把这个故事写完的。因为工作关系,可能更新的比较慢,在此向大家说声抱歉了。
另外,因为我这小说是写到哪构思到哪的,到现在《傀儡山庄》部分的详细内容都还没想好………………,而且第一稿写完就匆匆发上来了,都没时间修改。这样写肯定会有不少错误的地方,希望大家看到了能帮我指出来,谢谢谢谢了。^^
宫雨在混混噩噩中竟好似闻到了一股花香,淡雅而醉人,仿佛枕侧有一个美丽的女子,呼出如兰气息,轻轻拂在脸上……如果这是梦,他宁愿一辈子都不要醒过来。
忽而他又听到耳畔有几个小女子窃窃私语。
“他好象醒过来了?”
“醒过来还赖在床上不起来!”
“嘿嘿,你不知道啊,男人哪都是一个德行。”
宫雨猛一睁眼,看到的居然是一双新月牙儿般的笑眼,那双含烟带雾的水眸正盯着他的脸瞧。——原来一切都不是梦。
——他居然看到了欧阳笑笑。还不止,还有两个唧唧喳喳的小丫头——柳依依和雪霏霏。
他居然又回到了女儿坊。
宫雨睁眼一看到欧阳笑笑只说了一句话。
“你还活着?”
欧阳笑笑闻言,满脸的春风笑意转眼就成冰雪寒霜,冷笑道:“难道我该死不成?”
宫雨摇头道:“我刚刚做了个梦,梦见姑娘被两个无常恶鬼给带走了,我急着追上去,恶鬼抓着你却已不见了踪影……于是我就追过去……”
他心中暗叫惭愧,这一通天花乱坠的信口胡诌就连自己都骗不过去,何况眼前这个冰雪聪明的女子。
柳依依和雪霏霏也在一边掩嘴吃吃地笑。
宫雨在心里发誓,如果有下次,他一定扯个更高明的谎。
谁知欧阳笑笑居然用手托着腮,很认真地听着他的胡说八道,也不再生气了。明媚的笑容如春阳般和煦,两颊浅浅的酒窝上还染上了淡淡的嫣红,观之欲醉。
谁说这世上没有不恼人的谎言呢?
任何女人知道男人梦里梦到她,就算有再大的火也决发不出来了,就算知道是假的,她们也乐意听。
听完他的故事,欧阳嫣然一笑道:“你的酒醒了?”
酒?醒了?——他何曾喝醉过?
看着他一脸茫然,欧阳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怎么,连自己喝醉了酒都记不得了?昨晚有一位杜公子将你送到这里,说你醉得不省人事。现在看起来,果然是醉得什么都不知道了。”
宫雨不禁哑然失笑。这个风月花匠果然名不欺实,居然以醉酒之名把他送来了女儿坊,到了这个地方,还能指望把伤养好么?
想到伤势,他开始暗中调息,发现体内的毒居然全解了,心中不禁暗叹邪道天宫的解药真是非同寻常。也不知道杜子春自己的伤势如何了,下次若是有缘再见,一定要好好谢谢他。
欧阳笑笑用春葱玉指戳了一下他,笑道:“算你还有点良心,在梦里还知道追去救我。要不然……”
“要不然怎样?”宫雨暗自松了口气,惹到一个女人恐怕要比惹到十个男人更麻烦。他慵懒地靠在床头,扬起嘴角好整以暇地瞧着她。
眼前的女子含娇带嗔,轻纱水袖下那婀娜的身段轻柔得好似水岸边的芦苇花,不禁令他有些心猿意马。
“要不然我就不把这东西给你了。”欧阳咯咯笑着,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在手里扬了扬。
“信?谁送来的?”
“送信来的人你也认得的,你第一次来‘女儿坊’的那天应该见过他。”欧阳神秘地眨眨眼,“——凌霄阁的大堂主雷震天。”
雷震天?!凌霄阁的风声好快?!
宫雨一惊,取过她手里的信打开来。
时间、地点……一切略过,只有七个字映入他眼帘——“凌霄阁诸葛小唐”!
宫雨不动声色地合上信,用拇指和食指托起下颌,陷入思考。
欧阳小心地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宫雨叹了口气,“只不过是有人想要我的命而已。”
欧阳一惊:“有人要杀你?”
宫雨冲她一笑道:“要杀我的人恐怕还不止一个。”
的确,鬼城、凌霄阁——现在黑道上最难缠的两个组织都在找他公子雨,并且意欲除之而后快。而这个时候,他却还在青楼里安然地“喝花酒”。宫雨忽然觉得很有意思。
欧阳奇怪地看着他:“你居然还笑得出来?”
宫雨道:“当有一天你忽然发现自己变得那么重要、那么抢手、那么炙手可热,难道不值得高兴么?遇到高兴的事难道不该笑一笑么?”
欧阳伸出纤纤素手探了探他的额头:“你昨晚的酒是不是还没有醒?”
宫雨笑着摇头。
欧阳支退了两个丫鬟,正色道:“公子是不是得罪了凌霄阁的人?”
宫雨笑道:“岂止,我得罪的还是凌霄阁的唐大总管。”
欧阳笑笑奇道:“听说唐大总管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别人想要见他一面都难,你怎么会得罪了他?你是抢了人家的女人,还是挡了人家的财路?”
宫雨笑道:“倒是被你猜对了。我是既抢了他的女人,又砸了他的买卖。”
欧阳眨巴着星星般闪亮的眸子,沉吟一会儿道:“凌霄阁的手下人在这块地头上没少干些见不得人的事,公子也不像是会为了女人争强斗狠的人。如果我猜得不错,你定是为了救某个姑娘得罪了凌霄阁吧。”
宫雨心中暗赞她的蕙质兰心、聪慧机敏。他只好微笑着默认。
欧阳的神色却忽然黯淡下来,低垂了眉眼,不再言语。
那一刹那,她眉梢眼角那落寞的气质,竟与方才那个轻言调笑的红尘女子全然不同。
宫雨心知她一定是想起了自己的遭遇,这样心若芷兰的女子,在身坠风尘之际,却无人出手相救,心中想必凄苦。
他心中一软,伸手握住她的柔荑,柔声道:“放心,倘若有一天你遭遇危难,我一定不会坐视不理。”
宫雨打定主意,待鬼城之事一了,一定将她赎出女儿坊,为她寻一个清净无争的安身之所。
欧阳闻言怔了一怔,随即笑而不语,只用一双亮闪闪的眸子凝望着他。良久,才道:“明天你一定要去赴约?”
宫雨点头:“一定要去。”
这个世上有一种人,天生执拗。既然对手下书相邀,那么别说是一个诸葛小唐,就算是刀山火海、地狱黄泉,他们也非去不可。
宫雨偏偏就是这样的人。
欧阳面露忧悒之色:“听说诸葛小唐是个十分厉害的人物。你有信心能赢得过他?”
宫雨摇头:“没有。一点都没有。”
“你不怕死?”
“怕。怕得要死。”
“那该怎么办?”
“办法自然有。”
“什么?”
宫雨放开她的手,伸了个懒腰,忽然道:“你这里有酒吗?”
欧阳奇道:“这个时候你还要喝酒?喝了酒你就能赢诸葛小唐了?”
“当然不能。”
“那你喝来作甚?”
“壮胆。”
作者:依芦笙 回复日期:2007-12-2 16:53:53
谜底还未解,就结束啊?不会等到全文玩才揭晓吧?这样等待得太久,恐怕会把兴致磨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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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故事的架构有点大,所以要等谜底揭晓恐怕还要等段时间,最大的谜底必然是要到最后才揭晓的。
作者:陈成刚 回复日期:2007-12-3 15:47:46
此文境界不错,结构也颇大,此类文章最怕有头无尾,线索太多,最后无法驾驭,终成一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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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得有道理,我最担心的也是这个,第一次写武侠,很怕自己把握不好,到了最后不能够驾御全局,我尽力而为吧。
作者:覆天殇 回复日期:2007-12-3 22:09:54
我想问下,萧夜雨消失的那五年,他干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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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他他他他……他谈恋爱去了……………………对手指ing………………
夜凉如水。
再过几个时辰,天便要亮了。
宫雨独自浅酌,欧阳则在一旁抚琴相伴。琴声铮铮淙淙,自纤纤十指下婉转流泻开来。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呦呦鹿鸣,食野之芩。我有嘉宾,鼓瑟鼓琴。 鼓瑟鼓琴,和乐且湛。我有旨酒,以燕乐嘉宾之心。”
奏的是《诗经•小雅》中的《鹿鸣》之章。琴音流转,不哀不伤。
聪明的女子是绝不会为人愁上添忧的。
有客抱琴来,与君同寂寥。有这样的红颜知己,不管明天要去哪里、要做什么,此时此刻,却已慰藉了心灵,了无遗憾。
宫雨笑了笑,斟酒低吟:“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一仰首,又是一杯。
终于,一曲末了,七弦一划,清音幽绝。
欧阳似是微微地叹息了一声,走过去坐到宫雨身边,伸手按下他的酒杯,手心微凉。
她的脸上笑意全无,眉间眼中已有愁色。似乎有心事的并不是宫雨,而是她。
两人就这样无语相凝,过了很久,她终于握紧了他的手,沉声道:“你可不可以不要去?”
这已是她第二次问他这样的问题,这个时候就连傻子也看得出她心中的担忧。
宫雨当然不是傻子,他不但不傻,且要比一般人都聪明些。他看得懂她眼中的关切,虽然他觉得这样的关怀和情意不该出自这样一个看尽红尘的女子之口,却还是忍不住感动。
“不可以。”所以说出这三个字末了,他又补充了一句,“放心,我一定会回来。”
“一定?”
“一定。”宫雨笑道,“我一向说话算数。”
欧阳笑笑这才又恢复了笑容,她捧过酒壶,也笑着道:“那我把剩下的半壶酒温好了,等你回来。”
等你回来——这四个字就好像有人用一枚针,在宫雨心底最深最软的地方忽然扎了一下。让他的心微微疼了一下。
她眼波流转,情义缱绻,此刻的欧阳,温柔的真像水一样。
宫雨不语,只一展臂,将欧阳揽入怀中,让她的头枕着自己的胸口,将双方的温度融进自己的身体。
江湖人多是有今朝没明日,习惯了这样飘摇的生活,不敢去探问永恒的意义。如果这一刻,尚有余温,那便要紧紧握住。如果最美的只有一刹,那么这一刹便是永恒。
双手覆叠,两人就这样相互依偎着。宫雨的目光眺过一片如洗的大地,望向遥远的夜空深处。
不知吴空空他们已经到了什么地方?
不知卫琳琅的伤势是否能撑到寂静雪?
不知他们在路上会不会遇到麻烦……
他得不到答案,只能望向那深远的夜空。
“你在想什么?”欧阳轻轻问道。
“想我的朋友。”
“这个时候还想着别人,不想想自己?”
“想不出,所以干脆不想。”
“你真是个笨蛋。”欧阳轻轻叹道。
“那就做个笨蛋吧。”
宫雨轻轻拥着她,看着窗外星火点点,映着晚灯,如水般的静夜缓缓流过。
一刻,已是天涯。
第二十九章
这世上或许有不怕鬼的人,却没有不怕麻烦的人。特别是像诸葛小唐这样的麻烦。
宫雨一路慢行,可心里还是像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
这一路上晨风疏朗,鸟鸣莺啼,春光无限。路边有野花漫坡,溪水淙淙,正是青葱少年策马踏春的好时节。可宫雨却连一点赏玩的心情都没有。
诸葛小唐的五行八卦刀剑阵他是领教过的,那可决不是开玩笑。若是今日此阵再出,加上诸葛小唐本人亲自掠阵,就怕是晏君临来了也没那么容易全身而退。这种麻烦事,他居然还主动送上门去,他的确就是个笨蛋。宫雨苦笑。
欧阳的那句“等你回来”一直悬在他心头。答应过她要回去,就绝不能食言。宫雨从来没有如此惦念过那半壶温好的酒,还有那个让人觉得温暖的女子。心中有了记挂,就不能像往常那么洒脱。不知不觉中,他的脚步也慢了下来.
可是就算走得再慢,该走到的地方总是会走到。
——乐然山。
很好听的名字,却只是一个偏僻的小山丘,十足的不毛之地。
要是死在这儿,估计十天八天都不会有人来收尸。宫雨暗忖。
老远,他就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白衣男子,背手望天,静静地看着满天的浮云,慢声轻吟:
“天如水,云似扫,素魂流。不知今夕何夕,相对语羁愁。故国归来何事,记易南枝惊鹊,还对玉蟾羞。踏尽疏桐影,更复为君留。”
他整个人都映在金色的朝霞里,扬着头,晨辉从他的下额到颈间勾勒出一段完美的金色线条。
宫雨走过去。
那男子也不看他,只看着天,自言自语道:
“我一直在看头顶上的那片云,看了十几年,原本以为能够参透这其中幻化的奥妙。可每当我以为自己能够看懂的时候却发现这片云又有了另一种变化,原来自己还是什么也不懂。”
“只有经常发现自己不懂的人,才能懂地比别人更多。云是永远也参不透的,但在一次又一次的懂与不懂之间,却已经通过这片变幻莫测的浮云参透了很多世间奥妙,不是吗?”
那白衣男子这才转回头看着宫雨。
宫雨略略吃惊,他没想到诸葛小唐是个如斯俊雅的男子。眉飞入鬓,目若星辉,一袭白袍不染纤尘。虽是一脸的病倦,却丝毫不掩原本清俊的容颜。
他轻轻叹了口气:“可惜有些事是永远也参不透的。”
“比如名利,或是感情?”
那男子也不答,只盯着宫雨,道:
“公子雨?”
“唐总管?”
白衣男子微微颔首。
“正是。”
这样一个羸弱且斯文的公子让人无论如何也联想不到他是统领一方黑道的凌霄阁大总管——诸葛小唐。
而在小唐对面的也是一个风姿卓然的风流少年。
相顾之下,竟微生倾羡之情。
宫雨环顾了一下四周,光秃秃的山冈上只有四角凉亭一座,百里之内没有其他的人,连鸟都没有一只。
宫雨道:“就你一个?”
“就我一个。”小唐道,“有什么不对么?”
宫雨摇头:“要找人麻烦不该多带几个人来么?”
小唐道:“要找你麻烦,我一个就足够了。”
宫雨笑道:“唐大总管果然够自信。”
小唐道:“当然。何况今日我并不是来找你麻烦的,非但不是来找麻烦,反而是来解决麻烦的。”
“哦?不知唐大总管今日要解决的是你的麻烦,还是我的麻烦?”
“是我们的麻烦。”
宫雨笑了。
人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开始有些相信了。你看,居然有人自动上门帮他解决麻烦。
小唐道:“凌霄阁与邪道天宫决战在即,我不想旁外生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我皆如此。相信雨公子应该明白唐某的意思。”
与聪明人交谈的最好方式就是打开天窗说亮话。
诸葛小唐的意思宫雨听得很明白。只要他不将凌霄阁暗中偷袭儒门、嫁祸邪道天宫的事抖露出去,他便可与这一切撇清关系。
邪道天宫与凌霄阁的争斗本就与他无关。
一个鬼城就已经够麻烦了。
所以,宫雨点点头。
小唐道:“你答应了?”
宫雨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省麻烦的事为什么不答应?”
“很好。”
小唐从嘴里吐出两个字,似对这场简单明了的谈判非常满意。他一向不喜欢多话。对于识时务者,不需要讲太多的话;而对于冥顽不灵者,他也不屑讲太多的话。
不出他所料,宫雨果然是个聪明人。
“幸好我们还不算敌人。”他有些感叹。
“至少现在还不是。”宫雨道。
小唐又露出了那清浅的笑容。
与聪明人谈话总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作者:petre1980 回复日期:2007-12-9 22:41:44
S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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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去~~~~~~~那么快~~~~~~~~~~!!!!
作者:huluan84 回复日期:2007-12-8 10:52:55
周芷伊 和周芷若有木有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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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有,一点关系都木有。并且这个名字都不是俺自己取的。。。。。。。。。算命的说俺的名字不好,要俺改成这个名儿(不过俺肯定那算命的瞎子不是周芷若的粉),老妈磨破了嘴皮子,俺抵死不从,后来妥协了,就用这个作了网名。。。。。。。。。
宫雨道:“在下还有一事请求。”
小唐道:“你希望我不要找吴空空和卫琳琅的麻烦?”
宫雨道:“正是。”
小唐道:“可惜……我的命令已经发出。”
“那就请唐总管收回成命。”
“我小唐说出的话,从没有收回的时候。”
宫雨怒意顿生,他暗中按住袖中的烟雨剑,沉声道:“是不是只要与凌霄阁的利益有冲突的人你都要赶尽杀绝?”
诸葛小唐毫不为意地轻瞥了他一眼。
“你以为凌霄阁这庞大的基业都是靠慈悲和善誉建立起来的么?”他轻叹口气,“本来这次我只要杀一个卫琳琅就够了,你一插手,我又不得不多杀几个人了。”
他淡淡道,“不过你现在要担心的恐怕还不是他们两个。”
宫雨略为一征:“什么意思?”
“有一个消息要通知你。——女儿坊的欧阳姑娘被人掳走了。”
宫雨大惊:“什么!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你离开女儿坊之后。”小唐缓缓道,“不过这并不关凌霄阁的事。带走欧阳姑娘的是什么人,你心里一定比我更清楚。”
“——白骨灵车?!”
“不错。”
“这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小唐微微一笑:“这块地界上的事还没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那么你可知道它把欧阳带去了哪里?”
“我的人跟着白骨灵车到了城郊山神庙之后,便再也不见了它的踪影。”
宫雨心中暗自懊悔,不该如此大意,把欧阳一人留在女儿坊。
——可是白骨灵车为什么要抓欧阳笑笑?难道是为了要挟他?
——诸葛小唐又为什么要把这个消息告诉他?
宫雨又用食指和拇指托起下颌,陷入思考。
诸葛小唐也不打扰他,他安静地抬起头,又看起了天上的云。他的整张脸都融在朝霞的柔光里,一身白衣仿佛要与天上的白云相偕而去。
良久,才道:“你在想什么?”
宫雨也转回头,饶有兴味地看着他:“我在想,江湖传言凌霄阁的唐大总管既精明又狡猾,从不做赔本的买卖,今日看来真是名不虚传。”
“哦?何以见得?”小唐笑得云淡风清。
“总管告之我欧阳姑娘被掳的消息,便料定我不会坐视不管。这样既阻止了我去援助吴空空,好让你的追杀计划得意顺利进行,又可借鬼城之手除掉我这个活口,而且还不落人口实。真可谓是一石二鸟的计划,无本万利的买卖。”
诸葛小唐又笑了,他连一点否认的意思也没有。
“如果你可以用一两银子买到的东西,你愿不愿意花上二两?”
“当然不愿意。”宫雨道。
“凌霄阁二十七家当铺、四十三家赌坊、七大码头包括水路上的生意都是我一人总管打理的,要是不精打细算一点,全阁子上下千把号人恐怕就都得喝西北风了。这种无本万利的买卖自然是越多越好。”
“看来我不得不佩服你,唐总管似乎总是成为那个鹬蚌相争之后得利的渔夫,而我就算知道了你的目的,却还是得一头撞进去。”
“你还是准备去救欧阳笑笑?”
“我好象没有其他的选择。”
“你知道该去哪里救人?”
“你的人不是一直追到城郊山神庙么?我和白骨灵车之主交过手,以他的武功不会不知道你们的人跟踪了他。既然他故意把你手下人带到了山神庙,自然是想通过你们告诉我,他在山神庙相候。”
小唐点头道:“这样分析应是不错。雨公子果然是个聪明人,我着实有些喜欢你。”
宫雨道:“如果你是个大姑娘,我一定会很开心。可惜……”
小唐浅笑道:“可惜我不是大姑娘?”
宫雨道:“可惜我却不大喜欢你。”
诸葛小唐笑道:“我知道为什么。”
“你知道?”
“任谁遇到我这样的人,都会变得头大如斗。你也一样。”
宫雨叹道:“确实。唐大总管实在太聪明,而头大如斗的感觉也并不太好。”
“所以你还是得担心担心你的那两个朋友。”
“我只是担心你手下的杀手们会白跑一趟。”
“怎么说?”
“你觉得以你们凌霄阁杀手的轻功,能跑得过天下第一神偷妙手空空儿?”
小唐微笑着摇头。
“妙手空空儿的轻功冠绝天下,自然无人能及。不过跑是一回事,杀又是一回事。杀人可以有很多种方法。我小唐要杀人,就绝不会让他有逃跑的机会。”
“可是昨日在树林子里,我们已经从你的五行八卦阵下跑掉过一回。”
诸葛小唐淡如清风的脸上依旧漾着那又清又浅的笑容。
“我可以向你保证,绝对不会有第二次。”
他的语气总是不急不徐,从容地仿佛就算天塌下来也不能教他多说快一个字。
宫雨一怔,继而哈哈笑道:“我忽然又开始有点喜欢你了。”
“哦,为什么?”
“因为像你这么骄傲又自信的人实在是很少见。”
“像你这么爱管闲事的人更少见。”
“很多人都觉得我是个怪胎。”
小唐却出乎意料的道:“我能理解你。”
“你能理解?”小唐的这句话确实让宫雨吃了一惊。这个心中眼中只权衡利益得失的人也能理解何为情义、何为朋友?
小唐又仰起头去看天上的那片浮云。宫雨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和眼神,只听到他淡淡地道:
“有些人只做想做的事,有些人只做该做的事。就像你,和我。”他微微叹了一口气,道,“人的一生何其短暂,这大千世界里的芸芸众生大多终其一生都在为生计而奔波。只能做该做的,而不能做想做的,辛苦的时候远比享受快乐的时光多得多。有些人想当大侠,却从小被逼着去读圣贤书;有些人想读书识礼,却因为地位地下或是生活窘迫只能做个供人驱策的下人;有些人心存善念却被逼着去杀人;有些人想改邪归正却永远也没有机会……环境和命运永远制约着人的抉择,不能过自己想过的生活。所以说,大多数人一生下来便注定是苦。而像雨少侠你,在有生之年能够按照自己的意愿做着自己想做的事,尽情尽兴,不管结果如何,那都是一种福气。”
“唐总管这样的人难道也会受迫于命运?”宫雨奇道。
小唐转回头,淡笑不语,眼神里却闪过一抹惨淡的神色。
这样的神色令宫雨略略吃惊,这个凌霄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总管,拥有在江湖上叱咤风云的能力和令万众膜拜的荣耀,为什么他的神色里还有掩藏不住的落寞?这些名与利难道都不是他想要的吗?那他为什么又要费尽心思如此苦心经营?
这个诸葛小唐的心思当真神秘难测。
小唐叹道:“如果今日我不是凌霄阁的总管,或许我们还能成为朋友。”
宫雨道:“有些如果的事永远就只能成为如果。被迫的也好,自己选择的也罢,每个人都注定有自己的生活方式。能成为朋友的,最终一定会相识相知;道不相同的,便注定要各走一边。宫雨这辈子能交到几个志同道合生死相随的朋友,已不枉此生。”
小唐又恢复了一如继往的淡定神态,那落寞与孤寂注定只是惊鸿一瞥。
“人的一生总要有几个能为之两肋插刀的朋友。不过这样的朋友一两个就足够了,否则总有一天你会变成一只浑身都插满刀的大刺猬。”
宫雨道:“谢谢你的忠告。临走之前,还想请教一件事。”
“请说。”
“最近江湖上有不少门派的弟子无故失踪,是不是凌霄阁干的?”他盯着小唐,但小唐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
“我说不是,你信么?”
宫雨沉吟半晌。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骄傲的人?”他忽然道。
“为什么?”小唐道。
宫雨笑了笑。
“因为他们通常都不喜欢说假话。”
第三十章
吴空空带着昏迷不醒的卫琳琅两日一夜快马急奔,途中活活累死了两匹马,眼看卫琳琅已经快要支撑不住,天色也全然暗了下来,吴空空只好在镇子上先找家客栈休息。
为了照顾卫琳琅,吴空空只好要了一间房,寸步不离地守着。
卫琳琅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看着她的脸色越来越差,吴空空心里也不禁焦急起来。幸好这里离寂静雪已不远,如果快马加鞭,明日午时之前一定可以赶到,真希望她能撑到那个时候,若不然那么多天的辛苦就都白费了……
这时,卫琳琅忽然呻吟了一声,缓缓醒转过来。
“喂,丫头你醒了!”吴空空见状又惊又喜。
“我……我怎么了……”卫琳琅虚弱地连说句话都异常艰难,平日里的刁蛮之气早已半点不存。
吴空空没好气道:“你呀,放着好好的儒门大小姐不做,放着锦衣玉食的日子不过,偏偏要闯什么江湖。这不就闯出祸来了?受了这么重的伤,要不是我和宫雨,你早就……”他挥挥手,道,“算了算了,不说了……”
“我……会死吗?”卫琳琅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呸!少说不吉利的话……放心,明天我们就能找到宋神医了,只要见到他,就是死人也能给医活了。”
“谢谢你……”她的眼里漾起泪光。
这时的卫琳琅虽然容颜憔悴,往日伶俐的目光也失却了几分神采,可吴空空却觉得此时的她比往常可爱的多。想想一个从小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大小姐,从来没吃过苦,初历江湖就遭逢如此大难,也真是难为她了。想到此处,他的语气也不觉软了下来:“你好好活着就是对我最大的感谢了,也不枉我这么大老远地把你送到这里。”
卫琳琅挣扎着想坐起身,忽觉胸口一阵剧痛,又倒了下去。
吴空空忙一个箭步上前扶住她:“喂,别乱动。你想做什么告诉我。”
“我……想喝水……”
吴空空一拍脑袋这才想起来,她昏迷了两天一夜,水米未进。他赶紧起身去帮她倒水。
忽然,一阵夜风吹开了窗户!
吴空空顿时定下脚步。
有杀气!
多年的江湖生涯和梁上生活已练就了他如野兽般敏锐的警觉性。这客栈四周隐隐浮动着的异样气氛逃不过他的直觉。他立马暗中戒备。
这时,忽然传来“笃笃笃”的叩门声。
吴空空沉声道,:“什么人?”
只听门外人道:“客官,送饭来了。”
吴空空松了口气,走过去开门。
门一开,进来一个眉清目秀的店小二,端着几样看上去非常可口的饭菜放到了桌上,笑容可掬地道:“客官,这是您要的饭菜,请慢用。”
吴空空摸摸肚子,的确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而一天未进食的卫琳琅更是急需吃点东西。这时候看到一顿可口的饭菜真比看到十两黄金还要叫人觉得兴奋。
吴空空很满意地走向桌子。当他刚走过店小二的身边时,忽然出指如电,点住他的穴道,继而一伸手扣住他的右肩。
那店小二吓了一跳,叫道:“爷,您这是干吗?”
吴空空嘿嘿笑道:“在你偷儿老爷面前乔装使诈,你还嫩了点儿。”
正待质问来者何人,却听卫琳琅“啊”的一声叫了出来,目光望向他的身后。
不等吴空空回身,一个很好听的声音已从他身后传来。
“吴少侠莫要误会,我们并无恶意。”
吴空空大惊转身,却见一个不过十五六岁的娇俏少女婷婷玉立,身着鹅黄色劲装,衬出一身娇小而玲珑的身段。
吴空空惊诧地看看被他扣住的店小二,又看看那黄衫少女——这两人的眉眼、面目竟是一模一样。
那店小二冲他俏皮地眨眨眼,咯咯笑道:“怎么,傻了呀?”
而黄衫少女则站在另一边温婉地笑着。
吴空空奇道:“你们是什么人?”
黄衫女子抱拳道:“在下慕朝颜,那位是我妹妹夕颜。”
吴空空闻言着实吃了一惊。眼前的这两个女子竟是江湖第一追踪高手——慕氏姐妹!传闻这对姐妹花不但轻功卓绝,并且有异于常人的敏锐观察力,能够凭借任何人遗留下的极细微的蛛丝马迹进行千里追踪,从不失手。吴空空却没料到闻名江湖的慕氏姐妹竟是这么两个二八年华的妙龄少女。
可这两人虽一脸稚气未消,目光中却透着一般江湖人所无法比拟的沉稳与机敏。
吴空空依旧警惕道:“两位姑娘是一路上追踪我们而来的?”
那黄衫少女笑道:“的确。不过二位别误会,我们非但没有恶意,而且是来保护二位的。”
吴空空惊异地指着他手下的店小二:“你们?”不可置信地道,“来保护我们?”
那店小二冲他眨巴着水灵的眼睛,笑道:“是啊。”忽然,她身子一扭,也不知使了个什么诡奇的身法,就从吴空空手下逃了开来。一伸手摘掉帽子,一头如黑瀑般的乌发倾斜而下。
她用手捋着长发,道:“我家公子知道你们这一路凶险万分,特命我们姐妹和夜莲前来相护。方才我和姐姐已去周围查探了下,发现这家客栈并不安全,杀手们恐怕已埋伏在四周了,所以才特地进来告诉你。没想到你居然那么凶!”说着,她便不满地撅起了嘴巴。
吴空空越听越是丈二和尚摸不找头脑:“等等等等!!你家公子?夜莲?我怎么越听越迷糊。你家公子是何人?夜莲又是何人?你家公子怎么知道我们要去哪里?怎么知道我们会有危险?又为什么要保护我们?”
夕颜“扑哧”一声笑出来:“喂,你一口气问那么多,叫我怎么回答呀?”
吴空空挠挠头,道:“好吧,那你们先告诉我,你家公子到底是什么人?”
两个少女相视一笑。
朝颜望着他,露出一个莫测的笑容,道:“我家公子姓萧。”
作者:木头十一号 回复日期:2007-12-17 15:14: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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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提醒,的确有些不妥,一定修改.改成单膝跪是不是好一点?或者只是行拱手礼?
房顶之上忽有轻微的异响。
吴空空沉声道:“来了!”
朝颜夕颜同时抽出袖剑:“你带卫姑娘快走!这里交给我们。”
吴空空背起卫琳琅,快步奔出去,才一踏出门,一道寒光横扫,几乎正砍中吴空空的颈子!幸有慕朝颜及时出手,格挡住刀刃。对方刀势一沉,挥下盘,吴空空纵身跃过,夕颜的袖剑同时递出,双足一点,三人同时窜出!
朝颜夕颜双剑交错,截住来者。
此时,有三道人影无声无息,自客栈房顶滑落,影子般追向吴空空,三道剑光同时覆上卫琳琅。
吴空空身子一顿,落地,横滚,闪开,一道道冷冷剑光逼杀。凌霄阁的杀手不但经验丰富,更兼个个身怀绝艺,出手招招狠毒,式式要命。吴空空双手受制,又要顾及身后的卫琳琅,早已左支右绌。
吴空空沉声一叱:“抱紧了!”
他身形一拔,飞窜上树,在树影之间游弋飘忽。
对方却如鬼影一般追上,三道寒光始终游离在两人身形周遭,剑光交错,分不清谁是谁。落叶飞散,剑气到处,细小的树枝叶片四射,有如雨下!
吴空空闪身腾挪到树下。他腾不出手来招架,只能腾身闪避,身上早已汗如雨下。
三道剑光又如影随形跟到树下。剑气有如如一张利网,始终交织包裹在两人四周。
忽然,只听得他闷哼一声,一种温稠的东西溅到卫琳琅的脸上。
卫琳琅心中一惊!——他受伤了!
“小心!”她忍不住惊呼出口。
吴空空却也在同一时间飞起一脚,踢中一人要害。那人被踢了一个仰翻,吴空空趁机从剑光的刹那缺口处脱身。
此时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字——“逃”。
只要逃出这片剑网,便没人再能追得上他。
只要瞬间的空隙,他便能逃得出去。
他已经看到了这个空隙。
于是他一提内力,径直向前冲出。
谁知他刚奔出三两步,忽有一只秃鹰厉啸着自他头顶盘旋着飞冲直下!十只利爪抓向卫琳琅后心。
吴空空猛觉脑后劲风涌起,急转回身,侧身闪避,谁知有五只铁爪已搭上他的肩。吴空空“啊”的一声惨呼,肩骨竟被“喀啦”一声捏得粉碎。
他终于发现,那不是一只鹰。
那是一个人!
鹰一般的人。
吴空空还未来得及看清来者面目,已在中招之际“蓬蓬蓬”接连踢出三脚。三脚避开铁爪,直踢来人的小腹、膝盖和腿上大穴。他武功虽然不济,腿上功夫却并不弱。这三脚踢出看似退守,实为进攻,因为任何人要是挨上一踢,那滋味绝对不好受。
那人果然松手后退。
他退得并不远。
其实只退了一小步。
但这一小步却足够吴空空脱身。
他咬牙忍住剧痛,飞身跃开三丈,拔足而奔。
“想逃?!”
那人抢身欲追,两道剑风却拦住去路,双剑在眼前锵出火光!
剑风凌厉,绝非泛泛。
凌霄阁余下的六个杀手已倒在这两柄剑下。
那人只得转攻为守,两爪一错,接住两剑。
朝夕姐妹心有灵犀,进退攻守配合得天衣无缝,两柄剑上妙招纷呈,极尽巧思。只见剑光起落,两人步法诡奇,身影错综,恰又翩似舞蝶,美得迷离。
朝颜虚招一晃,圈住他的攻势,夕颜已一剑刺向他胸腹的巨厥穴。
谁知此人的十指却如精钢利爪一般,竟不畏利刃径直向剑上抓去。夕颜正待抽剑,剑身却被牢牢吸住,那人内力一吐,“喀啦”一声,剑竟折为两段,剩余的内力犹如重拳般击向夕颜。夕颜忙运起独门心法,护住心脉,硬接下这气势如雷的余劲,身子亦被震飞开去。
那人同时一爪抓向朝颜,迅如惊电。
朝颜剑光一挽,厉烈的剑风扫出,同时抽身急退。饶是如此,衣袂处已被抓成碎片。
眼见两爪都未见功,那人又一声锐啸冲天飞起,有如一只鹰般在头顶盘旋几圈后停落在树上。
夕颜被强大的内力震出数丈有余,甫一落地便暗暗喘息了几口,才稍稍平复下胸口翻涌的气血。却听树上之人发出“桀桀”的怪笑声。
她抬头打量那个怪人。
室外夜色暗沉,那人又躲在树叶遮蔽处,照理应看不清面目。但她们姐妹的眼神和听力自小便易于常人,就算在黑暗之中亦能视物如常。
只见那人长着一双鹰眼,一只鹰勾鼻,一件黑色披风张开有如鹏翼,掌上更是套着黑铁制成的铁鹰爪。
夕颜皱起秀眉道:“这是什么鸟人?”
朝颜凝神沉声道:“他是凌霄阁四护法之一的‘九天鹰’燕北飞。小心他刀剑不入的九天鹰爪。”
方才一招交手,她已知道对方是个一流的高手,内力修为和武学造诣都远在她们姐妹之上,甚至他的轻功都不在吴空空之下。
此时此刻,她只有一个想法。
尽量拖住燕北飞,让吴空空二人得以安全脱身,然后再想办法甩开这个半人半鸟之人。
而燕北飞也只有一个想法。
——他想邀功。
凌霄阁四大护法中当属他和“鬼手仙”裴西顾的武功最高。但裴西顾的实力到底有多强,他心中却没有底。加之此人为人阴沉,办事鲜少出错,小唐公子也一向很器重并信任他,要想压倒他成为凌霄阁第一护法着实不易。所以当燕北飞听说此次裴西顾暗杀儒门弟子失败,并还意外将公子雨和神偷空空儿牵连进来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的机会到了。于是他主动向小唐公子请缨,想要拿下这一大功,好教全阁上下都知道他燕北飞的确比裴西顾更有能力。
所以此时此刻,他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但他心中兀自警惕:这俩丫头年纪虽小,但身法诡谲,两柄袖剑使来更是气象森严,他看不出她们的师承来路,亦不敢贸然轻敌。眼见吴空空已脱困而去,虽然心下焦急,却仍按捺下性子问道:“你们是谁?”
朝颜执剑不语。
夕颜却诡秘地眨着眼睛:“你说我们是谁?”
她说着伸出了一跟手指。
少女的手指如水葱一般,指尖微微翘着,秀气、剔透、梦幻。仿佛就只要这么一根手指就能让人遐想联翩,让百炼钢化绕指柔。
可是下一秒,这根手指却忽然弹出。瞬息间,指风破空,剑气般疾射燕北飞!
指间犹带着绝世的曼妙和雅致,唇角还挂着狡黠的笑容。
燕北飞竟看得痴了。
这个世上决不会再有任何一种武功能将优雅和死亡融合得如此绝妙,让人同时在恐惧的战栗中欣赏到惊艳的美感。
燕北飞惊声大叫一声:“修罗指!!”
他从没有想到、也绝想不到眼前这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竟会使出令江湖人闻名丧胆的“修罗指”!
他唯有疾退!
他一口气倒掠三丈,才退至指力之外。
他忽然发现自己的运气并不比裴西顾好多少。
被一个的小姑娘逼得进退维谷,令他甚是羞恼,而他更恨的是,吴空空此时早已不知跑到什么地方了。
他暗暗咬牙,道:“玉指修罗是你什么人?”
不知为何,他发现自己竟连“萧夜雨”这三个字也不敢提出口,一旦意识到这一点,燕北飞心中的恨意更加了三分。
夕颜柳眉一挑,道:“吾家公子的名号也是你随便叫的!”
轻馒的言语似全然不把他这个黑道顶尖高手放在眼里。燕北飞怒恨交加,把心一横,“桀桀”怪叫着风一般飞扑下来,十指成爪抓向慕夕颜。
朝颜惊道:“小心!”
夕颜也微微变了脸色,但她却站定不退。
燕北飞一口气便攻出六招,但他攻至第七招时,却再也攻不出来了。
因为夕颜也出指了。
左手食指、中指、尾指三指连发。
第一指攻出已破了他的招式;
第二指攻出再卸去他的内劲;
到了第三指,已幻化为指影漫天,反守为攻而来。
燕北飞发现自己只有躲闪。
使尽浑身解数躲闪。
三指过后,燕北飞已不再怒忿。
他只庆幸。
庆幸自己的运气还不是最糟糕。
如若今日出手的是真正的玉指修罗,他恐怕连躲闪的机会也没有。
躲过三招,他已心有余悸。
他发现此二女虽内力不济,但修罗指委实太过诡异,自己再纠缠下去也绝讨不得半点好处。至于吴空空和卫琳琅二人,小唐公子应该已安排下了第二批凌霄阁杀手。只是这个功劳再也不属于他了。燕北飞心中虽然忿郁,但眼下已无他法,于是只得披风一展,飞掠而去。
“真是兵行险着。”朝颜沉沉地舒了口气。
“还好还好,”夕颜也大力地拍着心口,犹有余悸,“我那依样画葫芦的几招修罗指还真唬住他了。”
“你那几招指法至多也只比划得五六分相样,再多使一招恐怕就要露陷了……”
“哎呀姐姐,我们一共也只见公子动过几次指头啊?能比划成这样已经很不错啦。还好那个鸟人对修罗指怕得紧,再加上本姑娘我聪明伶俐机智勇敢才思敏捷算无遗策……这才吓得他屁滚尿流。这次回去,公子一定会好好表扬我一番,嘿嘿。”说着说着,她竟得意地笑起来。
朝颜只好又怜又爱又无奈地笑了。
“别忘了,公子还让我们去寂静雪问候宋姑娘。”
夕颜闻言忽又撅起嘴,道:“他自己怎的不去?人家宋姑娘心里念的又不是我们,我们去了又管什么用?”
朝颜笑道:“那你自己在公子面前怎的不敢说?到我面前抱怨又管什么用?”
夕颜皱皱鼻子,扮了个鬼脸,“哼”了一声就掠出好远。
吴空空脚步不停地一气奔出几十里路。
卫琳琅伏在他背上,只听到风声自耳边呼啸而过。吴空空提足内力,施展出最上乘的轻功,速度快得令竟令她难以呼吸。她恨恨道:“给我等着,等本姑娘的伤治好了,我一定要告诉爹爹,让他好好惩治惩治凌霄阁的那帮恶贼。”
吴空空正想揶揄她两句,却忽然急刹住脚步。
卫琳琅不妨他忽然停下,一头磕在他后脑勺上,顿时眼冒金花。正想喊痛,吴空空却示意她噤声。
他的目光投向路旁的一棵树。
这是一棵很普通的树,跟任何一条路边的任何一棵树都没有任何很不相同的地方。
可吴空空的目光却紧紧地盯着那棵树,他浑身的肌肉甚至都开始崩紧。
因为这棵树下坐了一个人。
这个人在夜色中看起来与其他的人好像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分别。
他甚至还垂着头,打着盹。
在这么深的夜里,睡在这么清冷的路边的,一定不是醉汉就是乞丐。
可这个人穿的一点也不邋遢。
他的身上也没有酒气。
只有杀气。
一种属于高手的杀气。
此人是敌?是友?
吴空空曾听慕氏姐妹说过,在路上会有一个叫夜莲的神秘人物接应他们,所以他心中尤抱着希望。
现在对他来说,只要不是凌萧阁的人,那都是朋友。
那人似乎也看到了他们,垂着的头缓缓抬起。
“这夜黑风高的,实在不适合赶路,两位是不是也该停下来歇歇了?”,他一副刚睡醒的惺忪样子,脸上还带着与人为善的笑意。
“江南渡恭候多时了。”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吴空空的心顿时凉了下来。
因为他们遇到的不是别人,而是邪道第一刀客,凌霄阁四护法之一的江南渡。
据说江南渡的刀比风还快,快到从没有人看到他的刀是如何出鞘的,快到对手连死时都不会感到痛苦,只有轻风一阵,就再也不会有任何感觉了。
可是谁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就是知道,下了黄泉的人也没有机会说话。
如今他们却正赶上了这个煞星。
吴空空心中叫苦:“宫雨,我真的会被你害死。”
江南渡却悠悠道:“你们算幸运的,没有落在九天鹰的手里,分筋错骨的滋味可不好受,如今能死在我的刀下可算是件幸福的事。”
就算再美妙的死法,吴空空也不想尝试。
他心中骂道:我呸!你自己拿刀抹个脖子试试,看看到底幸不幸福。嘴上却道:“嘿嘿,这么幸福的事还是留给别人享受吧,我们可无福消受了。”话音未落,他便抢身欲逃。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这可是千古名言。
可是很快他便发现,就算先下手也是要遭殃的……
他身子刚一动,一片寒光便已罩上他全身。
身后卫琳琅一声惊叱:“快闪!”
吴空空已不用吩咐,他闪得比风还快。
他这一闪,至少变换了七八种身法,每一种身法都至少能避开十个高手的同时进攻。
可是他却没闪开江南渡的一招。
一招过后,他身上至少中了七八刀。
他不知到底是因为江南渡的刀太快,还是因为自己受了伤,身法在不知不觉中慢了下来。
好在这七八刀都没伤在要害,但血还是汩汩地自伤口流出来。
江南渡的脸上犹带着笑容,那是野兽戏弄到手的猎物时那种不屑又得意的笑容。
可是他没想到,吴空空竟也笑了起来,笑容里似乎有着和他一样的不屑和得意,甚至还带着一种诡异。
这种时候他还能笑得出来?
可他确实笑得出来。
吴空空一笑,江南渡就笑不出来了。
“你笑什么?”他奇道。
“你笑什么?”吴空空竟学他说话,甚至连语气都一模一样。
“我笑你死到临头还不自知。”江南渡道。
“我笑你死到临头还不自知。”吴空空还是照学不误,一字不漏。
这人是中邪了?还是吓疯了?
“你说什么?”江南渡怪道。
“我说的自然是这个。”吴空空扬起手,手中居然悬着一块腰牌,上面还刻着一个威风八面的“南”字。不是他江南渡的又是谁的?
江南渡大惊之余忙伸手往怀里一掏,却半天抽不回手来,刹时脸色青了起来。
一时不查,竟连腰牌也被扒走,看来自己倒是小看了他。江南渡心中警惕起来。
他凝神道:“妙手空空儿果然名不虚传。能在我身上取走东西的,你还是第一个。”
吴空空偷偷将腰牌塞到身后,低声谓卫琳琅道:“把证据收好了,等下他一动手,我就死抱住他,你趁机快跑,能跑多快跑多快。如果侥幸得脱,以后到你爹那儿好好告上一状,向凌霄阁讨回这笔债为我报仇,我今日就是死了也不冤了。”
卫琳琅咬着牙,含泪收起了腰牌。
吴空空想尽办法挤出一个自认为最得意的笑容,道:“怎样?见识到你偷祖宗的厉害了吧?今天大爷我手下留情只要你的腰牌,大爷我要是想要你的命,你也得乖乖把命给留下!”
这个时候,他又开始发扬他在赌场里“输人不输阵,输钱不输气”的做人信条。反正都要死了,在临死之前,也要气势上胜人一把。
这几句足够挑衅的话彻底激起江南渡的怒意,他冷笑道:“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要我的命。”说着,他的手已按向刀柄。
吴空空已经闭起了眼睛,准备等死。
他现在倒真希望江南渡的刀法像传言中说的那样轻风一阵,没有痛苦……
这时,江南渡身后忽有一个冰霜般的声音响起。
“你的对手,是我。”
江南渡大惊,身后有人自己竟全然不查,如果对方方才趁机动手,自己岂非空门全露?
他惊而转身,却只看到一件暗红色的斗篷在夜风中飞扬。
来者整个人都藏在这宽大的斗篷之中,连脸也大半被拉低了的风帽遮蔽住,看不清容貌。
吴空空仿佛在鬼门关上兜了一圈,又转了回来,实在不知道自己今日算是倒霉还是走运了。
卫琳琅扯了扯他的耳朵,急道:“还不快走!”
吴空空这才被一语惊醒,趁着江南渡失神之际,身形一纵便窜逃而去。
江南渡大喝一声:“留人!”
但眼前红光一动,暗红色的斗篷已拦在他身前。
他心中一突——好快的身手!不由得按住刀柄。
那人缓缓拉下风帽,江南渡竟觉眼睛一亮。
如雪的肌肤,精致的五官——本该是个极至的美人儿。
而这却是一个少年,一个不过十五六岁,稚气未消,却有着惊人美貌的少年。
他从没见过长得如此秀美的少年,美得竟让他这个男人也有点莫名的心动。
可这个少年却是一身寒气逼人,仿佛是冰雪雕就。不仅人冷,甚至他站在那里,四周几十丈内都刹时寒了下来,与他对视一眼,一颗心就忍不住哆嗦一下。
“你是谁?”江南渡问。
少年冷冷道:“问我的刀。”
“刀?”江南渡不由产生一种兴致,比追杀更能打动他的兴致。“你也用刀?”他好奇的问。
刹那间斗篷中寒芒乍露。
少年手中已多了一把刀。
刀长三尺三寸,色如墨玉,刀面冷寒如冰,一如刀者。夜色轻吻着刀身,在刀尖上缓缓流过,仿若多情女子的手,轻轻抚过情人的躯体,带着倾慕与赞美。
江南渡又不由得眼睛一亮。
“夜刃?!”他的语音里已抑不住激动。
一个好的刀者,对于名刀总是有着非凡而敏锐的感知力。他手中的刀也忍不住发出微吟,仿佛也通灵地为自己遇到了一个好对手而兴奋。
“很好!”他拔刀了。
一阵狂风,两道身影同时拔地而起,夜风声中,夹着一两声刀身碰撞的清音。只见两人身如飞鸿,刀在半空中快速交手、拆招。
快极的刀法、逸极的身影,化作一片极美漫天寒芒,目眩神迷。生死一瞬,何等惊险,交战双方却只醉心于高手对决一瞬的流利与美妙。
一红一黑两道像身影,极快地相遇,极快地交错,又极快地分开,退跃回原地。
依旧夜风猎猎,衣袂风飘。
瞬息间的对决,却已试出对方的身手。
“好刀法!”江南渡由衷惊叹。一身杀气宣泄地淋漓尽致,他很久没觉得如此痛快过,不由得仰天长笑。
少年依旧沉静,一身杀气却纯净地不带任何杂质,他冷冷道:“速度,还不错。”
江南渡笑道:“现在我有资格问你的姓名了么?”
少年只说了两个字。
“夜——莲。”
对不起大家,这段还没写到萧,不过....快了哈......
几场恶战下来,吴空空已然全身是血,却依然咬着牙披星戴月一路疾奔。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受了多少伤,伤得到底有多严重,他唯一庆幸的是自己的两条腿尚没挨刀,还能带着卫琳琅一路狂奔。
几十里的奔逃,早已汗如雨下,浸透了衣衫,但他的双手却依旧箍紧了卫琳琅,半刻也不肯放松。
一阵阵和着汗味的热气扑袭到卫琳琅脸上,正是男子特有的味道。她一向喜爱洁净,最讨厌汗臭味,可此时此刻,她却禁不住要落下泪来。
“停下来休息下吧。”她忍不住道。
吴空空却知道自己决不能停下来。若是一停下来,恐怕要再跑半步也不能了。他咬紧牙关,一路向北……也不知到底跑了多久,直到渐渐的,东方的天际开始透出几缕明光。
熹微的晨光为这个世界带来了亮色。
吴空空也觉得心里开始亮堂起来了。
因为寂静雪已近在咫尺。
这一路终于再无追兵。
他们来到一处断崖边,吴空空停下了脚步。
卫琳琅奇道:“到了?”
吴空空点头。
卫琳琅环顾四周层峦叠嶂,山岳巍峨,却是人迹杳渺。
“这里就是寂静雪?”
吴空空道:“不是这里,是下面。”
“下面?”
卫琳琅好奇地探头往下一看,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背脊一阵发凉。
他们正站在一处高崖绝壁之上,下面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深渊,云雾缭绕,偶有碎石落下,却半晌听不到一点声响。
“通往寂静雪还有别的路吗?”她战战道。
“有。”
卫琳琅长长地舒了口气。
“那就好……”
“可是这是最近的一条。”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吴空空已一个纵身跃了下去!
卫琳琅只觉身子一空,一声惊叫还未来得及出口,就直接晕了过去。
峭壁上有横生的丫杈和突起的山岩。吴空空足尖轻点,借力而下,几个停顿,几下起落,人已到了崖底。
正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崖底竟是一片竹林,青竹郁郁,林深几许,耳边有隐约的水声涓涓,竹风清飒,越衬托得此地一片清寂,甚至带着幽玄的沉静之美,令人的心神都不由自主地松懈了下来,变得极为平静而安详。
吴空空在竹林中转悠了半天,却找不到出路。
“这该死的破林子,每次都找不着北,宫雨那臭小子在就好了。”吴空空蹒跚着在竹林中转着圈子,直到身上最后的一点力气也即将用尽。他别无它法,最后只得扯着嗓门大叫一声,“宋姑娘宋大夫宋神医……救人啊~~~~~~!!!”
呼喊声在空谷中久久萦绕,回荡不绝,可却始终不见一个人影。
吴空空一拍脑袋,猛然想起,这寂静雪谷的谷主宋挽香每年都有几个月都会离开寂静雪去别的名山采药,也顺道为一些贫穷困顿的百姓施药看诊。
难道这次他们正赶上宋姑娘出谷行医去了?
吴空空几乎都想哭出来了。
正当他即将绝望之际,却听得一阵悠远的琴声自竹林深处传来,淙淙沉沉,绵绵不绝,像是老屋檐角的滴漏,在寂夜的某个三更,一滴一滴,敲进梦里。
——这个世上除了宋姑娘,绝不会再有别的人能弹奏出如此空灵的琴音!
吴空空一下又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
琴声像是一位引者,指引他步入竹林深处。吴空空拖着重伤的身躯,背着卫琳琅,循着琴音一步步艰难地向前,谁知越往深处,却越觉得寒意逼人,像是骤然从三月阳春走入了十月初冬。行到竹林尽处,竟隐见天空中有点点细雪飘落。
吴空空露出了笑容:“看到雪了……到了……终于到了……”他终于气空力尽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卫琳琅也不知自己在梦中昏睡了多久,伤口的疼痛煎熬了多久,几次想要转醒,却又睁不开眼,翻不了身。
又不知过了多久,只闻听混混噩噩之中传来了清清泠泠的琴音,就像暗夜之中透来一丝明光。
琴声杳渺而悠远,仿佛在天地间传奏了千年,遥不可及却又令人心向往之。不知不觉中心神便随之牵引,渐趋宁静和详。
卫琳琅竟觉得伤也不痛了,心也不焦了,好生的舒坦,便安心地再度睡去。
这一觉既深又沉,若不是周身的一阵凉意数度袭来,她是极不愿醒来的。
她缓缓抬起沉重的眼皮,发觉竟置身于一个陌生的房间之中,淡淡的白梅香静静弥漫于空气之中,而梦中的琴声竟依然依稀犹在耳际。那曲调幽幽缓缓,宛如独伫于漫天飞雪之中,融神于静谧天地之间,凡俗之中的一切苦痛都消弭于无形。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何人能弹奏出如此妙绝的琴音?
她裹上薄被起身下床,来到窗边,伸手推开了那扇古朴而雅致的窗户。
窗外竟是一片梅林,一色的白梅,盛若花海,开遍了小山丘。那扑鼻的白梅香令人心神俱醉……天空之中偶有白雪飘落,不急不徐,不散不稠,仿若女儿家悠然自得地展示完曼妙的身姿,再静静地落到地面,极尽娴雅温柔。
算算已是四月的时令,这个地方竟还会下雪。
梅林之中有一条小溪潺潺流过,溪上架着座小木桥。
桥上坐着一个女子,一袭素衣白衫,在风中轻薄而飘逸,细雪之中竟不知冷。只见她长发及腰,却未精心梳理,只松松地挽了个髻,在髻上插了一支月白色的象牙簪子,别无他饰,简约而朴素。
那女子正凝神轻抚一张样子奇特的七弦琴,形似半月,色如古玉。右出岳山,左入龙眼。纤纤玉指一点一按,一滑一落,绝妙的乐声便从指间流泻开来。
美景佳人、仙乐清香,卫琳琅只觉得此景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见。不知不觉竟痴了。
直至一曲终了,七弦一划,清音幽绝。
卫琳琅这才回过神来,举目再寻那白衣女子,竟不再见。她心中一阵叹息,虽未看清那女子的容貌,但见那风姿神采,天成妙韵,已知世间不可再得。她从小精习琴艺,自恃才情美貌,此时亦自叹弗如,于是心下怏怏,终不得欢。
作者:huluan84 回复日期:2007-12-25 8:22:02
bs自己沙发。。。。。。还连沙了两个发。。。。-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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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主要一开始半天么人顶,俺只好厚颜无耻地自己顶起......................对手指.................
作者:西红柿的小家 回复日期:2007-12-25 9:40:18
Merry Christmas!!!
and
Happy New Ye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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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快乐~~~~~~~~~~!!!大家都新年快乐哈~~~!!!!
作者:马尔小蒂尼 回复日期:2007-12-25 14:32:15
楼主元旦的时候要大大的加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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吓?这么快就布置任务了?新年都不让俺休息,坏银~~~~~~~~~!!!!
一向冷凝寒霜的寂静雪谷,今日忽然起了浓雾。
两道陌生的人影风一般掠入竹林,无声无息,向竹林深处潜去。
竹林内翠色欲滴,一片静谧和详,两人踏入幽境,却忽然发现迷失方向。几次尝试朝不同的方向突进,却最终依旧回到原地。
正当束手无策之时,耳际忽有人传音入密。
“此竹林暗合九宫八卦之数。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为肩,六八为足,五居中宫。凡遇震三宫、兑七宫便照直走,遇离九宫则左转,坎一宫右转,切忌不可走入中宫。”
两道身影遵循指令,步步为营,发现前路竟豁然开朗,隐隐竟似有白雪飘落。二人随即施展开高妙的身法伶俐地掠向竹林的出口之处。
没有人可以挡住鬼城的诛杀令。这个远离尘俗的幽静雪谷即将成为第三个金刀薛家。
陡然而升的杀气开始迅速地向深谷中弥漫。
正当两道人影跃出林中阵局之时,忽然一道冷寒的刀光惊电般滑落,两道人影也同时出剑,连交七招后,却被凌厉无匹的刀气逼回竹林之内。
当潜入者第八剑刺出时,眼前刀者竟倏然消失。二人一惊之际,冷冷的声音已从脑后传来。
“鸡鸣狗盗,鬼城一贯的品味。”
夜刃寒光闪烁,一种安静的杀气映着暗红色斗篷下一张冰雕玉琢般的少年俊颜。
二人不约而同道:“好刀!”
夜莲冷冷道:“刀好,刀法更好。”
“可惜再好的刀法,也难逃一死!”
夜莲冷睨一眼,淡淡道:“很久都没有听到笑话了,今天这个还不错。”
此语一出,二人已同时出剑。
剑本就在他们手上,蓄势待发。
所以这两剑出得奇快。
快到电光石火间,剑尖已点到夜莲的喉间。
连一眨眼的工夫都不到。
两人的剑法都是受过特殊的训练,他们自信没有人可以逃过一剑,更何况双剑齐出。
眼前人绝对会被这一剑洞穿了喉咙。
这种感觉他们太熟悉。
有多少人被这两柄剑洞穿了喉咙,连他们自己也记不清了。
所以这一次,他们连一点兴奋感够没有。反倒是觉得有些可惜。
因为这是个太好看的年轻人。
这么俊俏的少年被一剑洞穿喉咙,确实有那么一点点可惜。
可是双剑即将洞穿对手喉咙的那一刻,他们却同时感到一种凉意。
兵刃刺穿身体的凉意。
夜刃流光,透出一股渗人心肺的寒气。
“速度太慢。无趣。”
意兴阑珊的言语响起的同时,二人才惊觉肋下已中了一刀。
刀伤寸许,却不致命。
“这里的主人,不喜欢杀人。放你们一次。”携刀负手间,夜莲冷然道,“出门右拐,快滚不送。”
此时,忽闻一人幽然道:“高兴得太早。”
陡然,一阵诡异的琴声响起,如地府鬼魅之调笑声声,听之令人毛骨悚然,阵阵唤魂之曲震得竹林内竟起飒飒风声,愈吹愈烈,浓雾却不散反稠。
琴音忽又急转之上,音调也越来越急,宛如利箭破空入云霄。
一顶红色的轿子竟破空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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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晚上,写得不多,不过再不贴上来估计有人已经想把俺给剐了.......................
琴声自轿中传出,逐渐走高,如碎金裂石,山河俱崩。竹林内刹时变天!
天色骤暗,狂风大作,鬼城的杀手也趁机隐身于暗沉的暮色之后。
随着一道强烈的电光,一声震耳的霹雳,在夜莲身边落地炸响。
一时间,天雷引动地火!
泛紫的电光不断从天而降,落地雷随时劈落下来。
“术法!”
夜莲几个腾身闪挪,闪避开落地的霹雳,但双目却被刺目的闪电所耀,听力亦被轰然炸响的雷声震得失却判断。
一时间五觉失聪。鬼城杀手同时出手!
剑光猝闪,夜莲左肩中剑。
夜刃挥出,杀手即又遁入雷电之中。
红色轿中琴声不断,雷电之势随之愈强。
鬼城杀手时隐时现,伺机而动,剑如萍花轻点,缠住夜刃。夜莲受雷电所扰,一时间无法脱身。
另一杀手则趁机腾身再度向寂静雪内潜去!
不耐对方数度纠缠,夜莲杀招出手!
——夜刃飞天!!
血光陡溅,杀手应声倒下。
夜刃破空挥出惊虹,破开混沌,杀出一条生路。
此时,竹林尽处,瑶琴声起。
清音一曲甚是轻灵,曲调悠悠,便似一涓清溪潺潺,洗去人间忧烦,但瑶琴巧韵之中却暗含五行八卦之术,阴阳变通之理。
“伴月琴!”
轿中人依旧不动如山,五指一托一抹,一挑一勾,魔音袅绕,一连串令人心乱的散碎音符随指而起,每一声都似要击碎天灵。
而竹林尽处的琴音也随之起了变化。一绰一注,一上一下,一进一复,伴月琴音欲扬先抑,欲起先伏,以疏朗空灵之气净化靡靡之音。
轿中魔琴之音又转而舒缓轻慢,柔声细语,犹如情人间的软语吴哝、耳鬓厮摩,与伴月琴之音交缠在一起,令人骨酥肉麻,心神弛荡。
伴月琴音忽地拔高,跳脱出魔音纠缠,十指如刃,似短兵交接,铿锵有声。琴声夹带内劲,凝汇成音波之气射向浓雾。
忽然,一道身影被琴声击得倒飞出竹林!
——正是方才趁机潜入的鬼城杀手。
林中术法同时被破。
一时间,狼烟散尽,雷电瞬收,有如拨云见日,天地间又复光华普照。
竹林深处,传来一个女子清清冷冷的声音。
“不请而入者,曰之盗。”
“好一手‘回峰指法’。”轿内之人幽幽而道:“久闻宋谷主不但医术高绝,一手琴技亦冠绝当今。今日,鬼城琴师忧魂者,特来以九玄之音请教宋谷主之瑶琴三绝,望谷主不吝赐教。”
“客既有求而来,又岂能让人败兴而归?”谷中女子的声音清灵若水,不愠不躁。“瑶琴三绝乃世间至清至灵之音,你可注意听好了。”
“洗耳恭听!”忧魂者手抚银筝,十指凝气,拨弦而动,九玄音之“商音雪刃”瞬间而出!一时间林内的漫天飘雪竟化成雪刃之利,天地之间有如下起了冰刀,而冰刀雪刃似乎受了琴音控制一般,飞旋着疾射向寂静雪谷之内。
夜莲护住谷口,身随刀动,气走行云,夜刃展现开华丽的身姿,流光曜日,滴水不漏,尽数扫落射向谷内的雪刃。
轿中人不由得衷心赞叹:“好绝的刀法。”
谷内琴音再现,瑶琴三绝第一章——“风起云涌”流泻而出。琴声奔放浑厚,如江浪奔驰、烟波浩瀚、荡气回肠。天地雄浑之气将魔音的气劲牢牢压制,不得伸扬。
忧魂者手中琴弦再拨,十指一吟一揉,九玄音之“宫羽飘杀”二度出手!
霎时,琴声犹如激流相撞,掀起万丈狂澜,拍岸穿空。琴音聚凝成强烈的气劲,阵阵撞击人的神魂,直震得人五脏六腑皆尽要碎裂一般。
夜莲忽觉一阵气血翻腾,头晕目眩,连手中刀竟也拿捏不稳。他只得收刀跏趺,凝神静气,以内力克制住魔音穿脑。
半月琴也随之琴音拔高,激昂慨然的紧促音节中竟隐有兵戈杀伐之意。
琴声渐扬,擂擂战鼓声起,激昂高亢的长音有如震憾山谷的号角声,一时间军炮齐鸣、铁骑奔驰,万军厮杀。
忧魂者饱提内元,气贯十指,轮拂不休。谷内琴音亦带出沛然之气,源源不绝。内力之拼,升达极至。
琴声铮铮,挟聚两种威力无比的气劲相击之下,刹那竹林内飞沙走石,草木俱摧。
最终惊雷一声,轰然而绝。
半月琴之音慢慢地,疾音渐缓,旋律上行而又折回,音与音之间相隔颇长,有如战胜之人撑着疲惫的身子,终於迎向难得的和平。
伴月琴罢,九玄音尽,胜负已分。
“好一曲‘十面埋杀’!” 轿内之人抬起抚琴的手,缓缓擦去唇角溢出的血渍。
“‘瑶琴三绝’尚有最后一章,阁下是否还想赐教?”谷中女子的声音依旧幽幽清清。
“宋神医之琴技果然名不虚传。双音之争,定然再会有期。”琴声一振,红色鸾轿已飘然远去。
夜莲纵身欲追,谷中人却出声喝止。
“围师必阙,穷寇勿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