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回到家,我书包还没有放下,我在学校站凳子的事母亲就知道了,母亲指责我说﹕〝你这伢心里搁不得一点事,鬼亲脸的事你怎么能告诉老师和校长呢?活该你挨罚站〞
我讲是鼻涕虫爬后留下的印记,母亲不相信,许家姨妈听后也不相信,街对门的新宝哥听说后也跑过来看希奇,他看后对我母亲说﹕〝这明明是个嘴巴印子,怎么会是鼻涕虫爬的?再说这鼻涕虫又没有牙齿,他这里怎么会破皮流水呢?〞
新宝哥走后,又有几个大人来看了我脸上的印痕,其中有个大人对我母亲说﹕〝你家的祖宗牌位供的高,这鬼只是亲了他一下,要是这鬼吸了他的脑子,他不是命都没有了。〞
母亲听了这话心惊肉跳地对我说﹕〝你中午在学校睡午觉别睡着了,再莫碰到这鬼事了。〞我听这话只是笑笑,放书包就往外跑,根本就没有把这些鬼话放在心上。天黑时我看见母亲在河边烧纸钱,那时我就知道,只要我们病了,母亲是又信鬼神,也相信医生。
第二天,我脸上的唇印开始结疤,当我走在街上时还是有人要看我的这印子,看过的人都不相信是鼻涕虫爬的,可我自己坚信就是鼻涕虫爬的。
后来发生在张老师女儿翠林身上的事,让整个学校充满了恐怖的情绪,使周校长束手无策。
我记得翠林和我同龄,她比和我同龄的伢都聪明。我们在读二年级的时侯,她已经读三年级了,而且在整个年级 中成绩一直名列前矛,在所有老师和家长的心目中,是极有学习天份的乖女孩。就周校长在全校放学前,讲我鬼亲脸是虫子咬的三天后,翠林早上起来,印堂上无形之中出现了母指大小的一块红斑,翠林她自己毫无知觉,张老师也没有引起重视。当天中午红肿就消退了。到了天黑时,她开始喊头痛,而且痛得很厉害,张老师这时才慌了神。赶紧把她送医院看急诊,医生诊断为感冒发烧引起的头痛,打了一针退烧针,开了几包丸药就回了学校。
也就是在那一晚上,学校后小河边的柳树上,拖鬼雀子发出了凄厉的叫声,那种叫声让人听了毛骨悚然。
第二天早晨,大人们都纷纷议论﹕拖鬼雀子又开始号魂了,不知这次小镇上死的是大人还是小伢。于是大人们都人心惶惶,反复地嘱咐自己的伢不要玩水,不要爬树。我母亲也对我讲了类似的话,并且认真仔细地查看了我脸上的伤痕后,对我说﹔〝你这印子都结疤了,快好了,应该是没事了。〞说完从围蔸里掏出五分钱给我去买过早的。
当我吃着发糕来到学校时,就见张老师宿舍门口站了许多的人,周校长指手划脚地在安排几个年轻老师做事,张老师悲惨的哭叫声从她宿舍里传出来。我们好多同学都向张老师的宿舍跑去,想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当两个年轻教师用担架抬着昏迷的翠林从宿舍里走出来的时候,周校长对围观的同学说﹔〝都回教室去上自习课,别站在这里拦路。〞同学们一哄而散,都跑到各自的教室门前,站在那儿看着两个年轻的老师抬着翠林快步的送往医院。
中午回家吃饭的时候,母亲就问我﹔〝你们张老师的女伢是不是病得蛮厉害?〞
〝是的。我早上在学校看见两个男老师把她送到医院去了,她当时已经是昏迷不醒了。〞我说完这句话,就听见母亲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地说﹕〝多乖的一个女伢,真是可惜了。〞母亲的话我听不明白,就多嘴问了一句﹔〝姆妈,你说什么可惜了呀?〞
〝听不懂就别问,放学早点回家。不要在学校里玩。〞母亲说完这话后不再理我。
我吃完饭,背起书包就去上学,在上学的路上,就听见有大人们在议论翠林生病的事,有的说是鬼把她的脑子吸走了,有的又说是发瘟疫,叫什么脑膜炎,反正在这以前,从来没听说过这病。
我到校时,上课铃声还没有响,操场上却看不见一个人,难道我今天迟到了,同学们都进教室上课了?我正感到疑惑时,只见斑主任夏老师站在教室门口向我招手,我跑到教室门口一看,只见同学们都规规矩矩地坐在教室里,我刚到坐位上,就听见夏老师站在讲台上说﹕〝我们学校可能发生脑膜炎的传染病,现在要检查每个同学的体温,等一下医生来了后,每个同学都要认真地配合作检查〞
@月下的夜曲 2012-1-9 4:39:00
看了牛叔此文,回忆儿时虽然在城市生活,但80年代初生活水平不高,我妈经常在家后门的塘边田地钓青蛙煮粥给我吃。家父得闲空的时候也去周边打猎,常抓有龟回来给我煮给我吃,鹰嘴龟草龟金钱龟(巴西龟那时候还没引进)我都吃过。
那些骂牛叔的,多是不做为人父母的。我堂弟88年出生,那时候条件好多了,他小时候有甜麦圈还有那种糕粉奶粉吃,所以长得比我高点。
我最初也是无神论者,后来遇到一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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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的理解和支持。
医生进教室后,所有的同学都紧张起来,都怕打预防针。胆小的女同学有的还吓哭了。夏老师见这种情形,站在讲台上对我们说﹕〝同学们别怕,医生今天来是给你们查体温的,不是来给你们打预防针的,你们都在坐位上不动,要听医生的话,好好地配合医生做好检查。〞
全班同学检查完后,有一个叫黄启敬的同学被查出发烧,立刻就被医生带走了。夏老师感到很紧张,她很小心地问肖医生﹕〝这位同学会不会是脑膜炎,对其他的同学会不会传染?〞
〝是不是脑膜炎这还不好说,这要到医院验血后才能确定,你还需要认真观察每个小伢的情况,发现有类似的情况,你一定要建议长早点送伢就诊,这病一点也不能耽误〞肖医生讲这话时,严肃的面部表情,令我们感到害怕。
其实,这时在校的同学更想知道的是在医院治病的翠林,她究竟病得怎么样,同学们谁也不敢问医生。夏老师好像看穿了我们的心事,她问肖医生﹔〝翠林究竟是不是脑膜炎?要不要紧?〞
〝当着这些孩子的面我不好和你讲,这事我们出去讲可以吗?〞肖医生说完走出教室,夏老师随后跟出去,转身带上教师门。
下午放学全校没在操场集合,各班各自放学。夏老师在教室里对我们说﹕〝你们明天来上学时每人带一个小茶杯,学校里为大家准备了预防药,带茶杯是为喝预防药用的,回家后你们一定要对大人讲清楚。〞
我们放学的队伍过了中集桥,就一哄而散,同学们都是跑着回家的。回家后我把明天要带茶杯的事告诉了母亲,要母亲给我早作准备。
天刚黑一会儿,河对面柳树上的拖鬼雀子(猫头鹰)又发出了恐怖的号叫声,这种摄人魂魄的叫声过后,便听到了张老师哭翠林的凄惨声音,〝我的儿呀,你不能丢下娘就这样走呀。〞这伤心欲裂的哭叫声从小河那边传来,我都吓坏了,正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隔壁又传来了桃珍姐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这时只见许家姨妈慌里慌张地跑过来对我母亲说﹕〝我二媳妇发现了,到时候了。不知找谁接生的好。〞
〝这事你不用愁,我去给你找街上最好的接生员。〞母亲说过,很快就去找人。
我躲在家里,听着两个女人痛苦的哭喊声,在我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了﹔死也痛苦,生也痛苦。那是我第一次想到,我活在这世上是多么的不容易。
只过了一会儿,小街上最好的接生员香姨妈就来了,我母亲陪同香姨进了桃珍姐的房间,这时就听见香姨妈对桃珍姐说﹕〝你离生孩子的时间还早着呢,这才开始阵痛,你就这样用力喊叫,你还是省点力气用在生孩子的时侯吧。〞
〝我现在要不要去烧热水?〞许家姨妈问我母亲。
〝现在不用烧水,香姨不是说生孩子还早吗?〞接着又听见我母亲问香姨妈﹕〝你看她的这伢什么时候能生呀?〞
〝凭我的经验,最起码的也要到明天中午才能生,今晚她这房间里可不能少人,我明天早上七八点钟的时候再过来。〞香姨妈说完,背起十字箱就走了。
桃珍姐大声的喊叫变成了小声的呻吟,河对面学校里张老师凄惨的哭声,也变为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只有河对岸高高的柳树上,拖鬼雀子还在一声接一声地发出恐怖叫声。
〝这倒霉的鸟叫得我心里直发毛,偏偏在我二媳妇快要生的时候叫。〞许家姨妈很担心地说。
〝这个你不用担心了,这不吉利的叫声已经应在张老师孩子的身上了,她的女儿翠林天黑前已经断气没了,可怜这伢才八岁,多乖的一个女伢。你二媳妇和她肚里的孩子都会平安无事的。〞我母亲用这话来安慰许家姨妈。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我就起了床,背上书包正要去上学,我母亲拦住我说﹕〝今天不要这早去上学了,先在家里读书,等天完全亮了,再去上学。〞
〝为么事不能这早去?我每天不都是这早上学吗?〞我望着母亲很不理解的问。
〝这几天不是学校里不太平吗,你这脸上的伤疤刚好,学校里又发脑膜炎,你要的杯子我还没有给你准备好,你今天迟到一会儿,老师是不会怪你的。〞
我只好听母亲的话,等到天大亮后才去上学,来到学校,只听见每间教里的读书声,都是稀稀落落的。感觉到每间教室里的人都很少,我看见班主任夏老师眼睛红红的站在教室门口,我赶紧跑过去对她说﹕〝夏老师,早晨好。〞并对她行了一个鞠躬礼,平时我这样做,夏老师都会很高兴地对我说﹔〝不错,懂礼貌是个好孩子。〞可今天她只从鼻子里〝嗯〞了一声,用手指了一下我的座位,示意我去坐下,我不知所措的走到座位上坐下,偷眼看夏老师,只见夏老师从裤子荷包里掏出手绢,背过身去擦眼泪。同学们都停止了读书,用奇怪的眼神望着她。
教室内一下子的安静,使夏老师转过身来,她见我们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她又用手绢擦了擦眼睛,慢慢地走上讲台,用低沉的语调对我们说﹕〝同学们很想知道我为什么落泪,是吗?我现在就告诉你们,是凶残的脑膜炎病毒,夺走了我们张老师聪明女儿翠林的生命,我们全校的同学都要和脑膜炎病毒作不屈的斗争,我们要健康的活下去。〞
夏老师的话还没有说完,这时有个叫黄起敬的同学站起来说﹕〝我母妈讲翠林是被鬼吸了脑汁死的,是生病医生就能治好她。〞
夏老师听这话一楞,马上接着说﹕〝同学们,黄起敬同学讲这话是迷信,这世上是没有鬼的,更谈不上有鬼吸脑汁了。为了和脑膜炎病毒作斗争,周校长特地请医生为全校同学配制了预防药,只要你们连喝三天的预防药,就可不得脑膜炎的病了,同学们的杯子带来了没有?〞
〝带来了。〞同学们齐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