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后，我把在学校看到的情景讲给妻子听，并谨慎地对妻子说﹕〝伢的数学成绩下降，原因很复杂，你不能一味地指责孩子，你作为母亲应该多帮助她分析原因，应该想想她是不是不适应u老师的教学。〞
〝你想说么事，是不是想找u老师的歪？伢的数学是我一手教大的，她的个性我了解，只要她认真听了，她就会做题。否则她就出错。〞妻子站在老师的立场上讲话，她毫不怀疑u老师会为难伢。
我只好硬着头皮接着往下说﹕〝我认为伢的数学成绩下降，肯定与u老师有关。我今晚看见她上晚自习的认真劲，我认为伢在学习上没有放松，到是作为班主任的u老师，不见他的人影。〞
〝你这个当爹的，卫护伢有点过头了，我在管伢的时候，你总喜欢护着她，你这样做，对伢的学习和成长都是不利的。〞妻子这话把我说恼了，我立刻提高嗓门对她说﹕〝在教育伢的过程中，你确实是一位严厉的母亲，但你不知道，如果我像你一样对伢严厉，伢就会出问题。〞
妻子听我这话立刻对我嚷起来﹕〝哦，把伢管严了会出问题，我到想听听会出么问题？你说呀！〞
〝我是要对你好好地说说。在教育孩子的问题上，夫妻二人的教育方式，就像我二胡上的两根琴弦，一个高音，一个低音，这样才和谐。严母慈父或严父慈母对伢的教育，对伢来说才有回旋的余地。否则，会把伢逼坏的。〞
〝你说这话么证据？〞妻子反问我。
〝有些事情就发生在我们身边，我们原先老邻居的伢，丽丽不是蛮好的一个例子，多漂亮多乖的一个女孩，不就是在中学阶段成绩有所下降，被妈妈骂，被爸爸打，最后把伢整得神经失常，毁了伢的一生。〞
这件事我和妻子都是亲眼所见的事实，我想妻子听了我这话，她是没话可说了。没想到她却对我说﹕〝你怎么拿丽丽的爸爸妈妈和我们比？你见过我骂过伢吗？更不用说你敢打伢了。你要是打我的伢，你看我不跟你拼命。以后我管伢的时候，你在一旁少岔嘴，难道我一个教书的还比不上你一个做工的会教育伢？〞
我没想到妻子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看来没法和她继续交谈下去，那样只会引起争吵，这不是我想要达到的目的。我只好转个弯说﹕〝你把伢教得这好，我打心眼里佩服你，你在教育伢的时侯，什么时候见我顶撞过你？我这不是在私下里和你商讨伢成绩下降的问题吗？这与做工和教书有什么关系？〞
说完这话，我转身离去。
星期三的上午，伢突然回到家，一脸的疲惫相，看上去象是营养不良，更显心事重重，我正想问她是回么事，妻子却抢着说﹕〝你今天栽头栽脑地跑回来，是为了么事，你星期一的单元测试成绩出来了没有，数学又考得么样？〞
女儿一声不响地背着书包走进自己的小房间，反手将门拴上。她的这一行为激怒了妻子，妻子隔着门大声嚷道﹕〝成绩垮了，本事到是长了，你做相扮脸给哪个看啦，难道我得罪你了？你要这样对待我？〞
我见情况不妙，忙把妻子拉到大门口，笑嘻嘻地对她说﹕〝一大早的，别发火。今天早晨的头两课就是你的，你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千万别在学生面前掉底子。伢可能是没有过早，饿着肚子没劲和你说话。你先去上班，我去给她买过早的。〞
我连说带哄地把妻子送下了楼，返身回来关上大门来到伢的房门前，轻轻地叩了三下门，小声地对房里的伢说﹕〝芳，你妈妈上班去了，你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心里不舒服，出来和爸爸讲讲，别把自己憋坏了。〞
伢赌气的把门打开，见我就嚷﹕〝妈妈见面就只知道成绩成绩地嚼，也不问我是为么事回来的。〞
〝你妈妈教书蛮辛苦的，脾气暴躁，你应该理解她。不过你学习也蛮辛苦，但你的脾气比你妈妈好多了。你能告诉爸爸，你今天回来的原因吗？〞
〝爸，我是没钱吃饭了回来的。〞伢含着眼泪对我说。
〝怎么回事？你妈给的生活费掉了？〞我的心一下子紧缩了起来。
〝星期一交了拾块钱的班费，星期二又交了三拾块钱的资料费，我哪里还有钱吃饭。我知道自己这些时数学考的不好，不敢找妈妈要钱。〞
〝你妈脾气不好，不找她要钱。你这次要多少钱爸给你。〞
〝你工资都交给妈妈了，你哪来的钱？〞
〝你忘了？你爸是有第二职业的人。卖鳝鱼的钱我攒了点私房钱，你要多少说吧。〞
〝我只要生活费就够了。〞
女儿烦躁的情绪平静了下来，我接着对她说﹕〝中午想吃么事，过早想吃么事尽管对爸爸讲，爸爸这就去买。〞
〝肉包子，和粉蒸肉。〞
我走在楼梯间，心里酸不溜几的，我想这世上没有哪个做父亲的看见子女吃苦受罪，不自责和难过的。
吃中午饭的时侯，妻子见了桌上的菜，又开始嚼了﹕〝你不回家，我和你爸总是简简单单地两个素菜，你一回来，你爸又是做粉蒸肉，又是烧喜头鱼，赶好的做给你吃，你说你的数学成绩下降，对得起哪个？〞
女儿正准备坐下吃饭，听他妈妈这么一说，立刻撅着嘴离开饭桌，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生闷气。
我见势不妙，忙对妻子说﹕〝我说你烦不烦，见伢的面就成绩成绩地嚼个不停，你就不关心一下伢的生活？么话不好放到饭后去说，你这样嚼既影响自己的食欲，也搞得大家都没有味口。你这是何苦呢？〞
〝你就只知道吃、吃、吃，我管伢的学习有么错？你这样卫护她，把她惯得我说也不能说了。我一开口她就和我赌气，我说错了个么事，她就这样对我？〞妻子说完，眼见她要发火，我又得赶紧哄她﹕〝你没说错，你教育伢哪有错呢，饭都给你盛到桌上了，你先吃，吃完了你去休息，伢赌气的事，我去劝劝她。〞
我话刚说完，就听见〝砰〞的一声，伢把房门关上了。妻子想起身发脾气，我忙把她按在坐位上，小声地对她说﹕〝你先坐下安心地吃饭，伢现在正在气头上，等她气消些了，我再去劝她。〞
妻子吃完饭，关上大房的门去休息了，女儿赌气关着小房的门，也不出来吃饭。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前思后想，妻子一贯的喜欢嚼，女儿也习惯了。以前妻子也是这样嚼她，也没见她和妻子赌气。现在是怎么啦，妻子一开口，女儿就气得那样，看来女儿的心结很重，我今天下午就是不上班，也要想方设法地解开女儿的心结。
下午一点半上班，时间已到一点一刻，女儿还没有出来吃饭。我心急如焚的在客厅里来回踱步。大房的门开了，妻子从房里出来，看见我这样子，一下子就火了，跑到小房前用力拍门，粗声粗气地对房里的伢说﹕〝芳，你太过份了。我又没说你么事，你还赌气不吃饭。你有本事赌气把数学学好，考个满分，你看我会么样对你？〞
小房里传出伢的哭声，我一下慌了神，忙打开大门对妻子说﹕〝上班的时间到了，你先走。伢的事我来慢慢地给她做工作。看她心里是么样想的，你发火只能使伢产生更强烈的逆反心理。打开伢心结，需要爱心和耐心。请你相信我，我能做好她的思想工作。〞
妻子听了我的话极不情愿地下楼去了。
我关上大门，来到伢的房门前，轻言细语地对伢说﹕〝芳，你睡醒了吗？你妈上班去了，你出来吃饭，有么为难的事讲给爸听，爸想办法给你解决。〞
〝你滚呀，我不想看见你们。〞伢在房里哭喊着对我说。
〝你这样叫爸更不放心了，你再不开门，爸就从晾台上翻窗户了，我情愿从晾台上掉下去，也不愿看见你这样难受。〞女儿听了我这句话，很快把门打开，看见满面泪痕的女儿，我的心都碎了，不知她受了多大委屈。
无论我怎样问她，她也不对我讲她心中的委屈，我只好把我十岁那年挨老师整所受的委屈，不被母亲理解，自己一人出走沙市的事讲给她听，然后问她﹕〝是不是你也遇上了老师整你，你妈妈不理解你的处境，你心里特别难受？如果是这样，你讲出来，爸一定会想办法为你摆平。〞
女儿停止了哭泣，犹豫不决地看看我，难以向我诉说。
〝你是不是做了什么错事得罪了哪位老师？老师报复学生耍些小花招，搞得学生难受，我是深有体会的。〞我这话说完后，认真观察伢的反应，我分明从她眼神中看到了些许的惊奇，她终于开口说话了。
〝爸，你真相信是有老师和我过意不去吗？〞
〝我相信。你可以告诉我事情的全部经过，我可以帮助你分析，出现这种情况的根源在哪里。〞
〝我早就想把u老师整我的原由告诉你和妈妈，我数学成绩下降，妈妈张口闭口都指责我，根本不听我把话讲完，就大发我的脾气，搞得我不敢说，也不想说了。其实我说出来，你和妈妈都会很难受的。〞女儿讲到这里，又用伤感的眼神看着我。
〝你把心中的难受告诉我们，我们能承担你大部分的难受，你不就轻松了？u老师究竟为么事要整你？〞
〝这学期开学以来，u老师找我谈了三次话，要我到他家去培优，我都没有同意。〞
〝那你为么事不同意呢？〞
〝我要是去参加他的培优，你和妈妈就要饿死。〞
〝情况有这么严重吗？〞我免强地笑笑。
〝他每月的培优费收四百元，你和妈妈的工资加起来就那么多，我把你们所有的收入都交给他了，你们吃什么？〞
女儿的这句话，还真是把我问住了，这才是她难以解开的心结，这又何尝不是我和她妈妈低收入的悲哀。女儿之所以不想把u老师三番五次要她去培优的事告诉我们，是因为怕我们没钱感到难堪和难受，我为女儿的懂事和体贴，我从内心深处感到我这个做父亲的失职和无能。
〝u老师和我谈了几次话后，见我不愿意参加他的培优班，他就开始想方设法的找我的岔子。铅笔掉在地下，我弯腰下去捡，他就点名批评我，说我上课玩铅笔。并叫我站着听课。我把数学书竖起来看，他就把我的数学书收走，说我在下面看小说，并罚我做一个星期的清洁。更让我想不通的是，今年〝五四〞青年节，班团支部推荐我入团，他却不同意，他硬说我不够条件，换了个偷同学钱包的同学入团，全班同学都为我感到不平。〞
听了女儿的话，我感到震惊。重点中学还有如此素质低下的老师，为了把情况摸得更清楚些，我问女儿﹕〝他点名培优的同学，成绩如何，家境如何？你能告诉我吗？〞
〝参加培优的几个同学，都是成绩好，家境好的。他们的家庭收入是我们家的好多倍，他们告诉我，没学到什么内容，完全是送钱给u老师。〞
〝那你知不知道你们u老师的家庭情况呢？〞
〝那我还能不知道，他找同学谈话时，总是有意无意地向我们介绍他的家庭情况。他讲老家在黄岗某山区，家里还有父母弟妹，他为了改变家庭穷困潦倒的生活，才努力学习考上了Ｈ师大。这又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以后考的大学，一定比他的大学好。〞女儿有些不服气的说。
听了女儿这话，我知道该为女儿做些什么了，我劝女儿说﹕〝你现在的困境，爸爸我可以想办法为你摆脱，你现在就和爸爸一起吃饭，我保证下星期后u老师会改变对你的态度。〞
女儿用怀疑的眼神望着我，我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你有这个能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