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经理办公室回到我的工作现场,从工具柜里拿出做活的工具,正准备干活,外号寡妇的张师傅走过来,试探性的问我﹕〝你在蔡癞痢面前承认这揭发信是你写的了吗?他是么样给你说的?〞
我从他的问话中看出了他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本来我就怀疑是他在捣鬼,他这一问,正好证实了我的这一想法。我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必需要用话掏他的话。我装作很生气的样子对他说﹕〝我承认个屁?又不是我写的,我为么事要承认?老蔡告诉我,我不承认没关系,只要我帮他找出写检举信的人,他立马就下这人的岗。他说到做到。〞
张师傅脸上有些变色地问我﹕〝他真是这么说的?分厂恨他的人这么多,人人都想揭发他,你能帮他查清楚?〞
〝这个问题难不到我,我只需要到党委龚书记那里问问,送揭发信的人是谁,谁就是这写揭发信的人了。我相信,凭我的为人,龚书记定会告诉我送揭发信的人是谁,我把这人的名字直接告诉蔡经理,到时候不就正明了我的清白。〞我说完这话,盯住张师傅眼睛看,他不敢正视我的眼神,慢慢地低下了头。
好一会儿,他才小心地对我说﹕〝你不用去找龚书记了,这纸条是我写的,也是我递给龚书记的,我是实在逼得没法才这么做的。〞
〝谁逼你这样坑我了?你坑我你能得到什么好处?〞我有些气愤地问他。
〝没人逼我,是现实生活在逼我。你是知道我的家境的,我老婆下岗在家,我两个伢,还有一个傻儿子,女儿又小,要是我下岗了,我这一家人的生活该怎么办?厂里虽说不景气,工资有时拖欠,但终久还是会补发的。这些时候分厂传出话来,要竞争上岗,我肯定是争不过你的,所以,我才出此下策。我现在实话都给你说了,就等着老蔡下我的岗了。〞他说完这话,眼圈有些发红,我信他、我理解他的苦衷。
同事一场,相聚是一种缘份。他的生活状况的确是比我糟糕,从专业技术、从人缘关系上来讲,竞争上岗他确实不是我的对手。他害怕下岗,其实是不需要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来竞争的。他要是早推心置腹地告诉我这些话,我会让出自己的岗位,我对他现在的这种行为,我对他是又可厌又可怜。生活在底层一线的工人,本来就艰难,何必又互相倾轧?想想这些,我原谅了他。
我安慰他说﹕〝这事就此到止。你递纸条的事,我不会告诉蔡经理。这里的岗位我不会跟你竞争,我会另寻岗位。不过,同事一场,我还是要劝告你,领导整人、坑人是损阴德,会遭报应。你往后也要注意自己的言行,说话做事多积点德。不管你信不信,我是坚信积德行善是有好报的。
蔡经理在会上编顺口溜报复我的事,我知道事情的真相后,打算闭口不提了事。主要是怕说出真相后,蔡经理真会下张寡妇的岗,他这人虽然喜欢撮事聊非,不逗同事喜欢,但能守清贫,不沾公家半点油水。在大家生活最困难的时期,底层工人间曾流行着这样一句话﹕〝外国有个加拿大,厂里有个大家拿。〞为了还赊欠的米钱,有人拿厂里的废铜烂铁换钱抵债是常事,可他情愿向亲戚朋友借,也不动拿厂里东西的歪心事。我对他的这样为人还是很钦佩的,所以,我决定离开分厂,去寻找新的岗位。
第二天,我就去找原来平房的邻居李处长,刚开口谈我在分厂的处境,他便知道了我的来意,很爽快地答应把我借调到保卫处民兵联防队了,并承诺调动的所有手续都由他来办。我为自己能很快地找到新的岗位感到高兴。
当我从保卫处回到我的工作现场时,张师傅兴冲冲地跑来对我说﹕〝你还不赶紧到经理办公室里去看热闹!王大个和吴大帅都在为你打抱不平,他们一个要掀他的桌子,一个要打他的人。旁边看热闹的人都说你的顺口溜是对他的真实写照。〞
听他这么一说,我刚找到新岗位的高兴劲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看来我又该有麻烦了。
我不为张师傅的话所动,尽量保持平常心情做我该做的工作,想把自己置身事外。没想到麻烦的事还是找上了我。
我才干了两个小时的活,经理办公室的闹剧就结束了。吴大帅和王大个兴冲冲地来到我身旁,我对他们视而不见,只顾埋头干自己的活。吴大帅见我这样不理睬他们,他拍着我的肩膀笑着说﹕〝兄弟,我看你是苕脱节了吧!老蔡那样整你,你还在这里无动于衷地老实干活。你是不是脑壳里少了根筋?干脆放下手中的活,跟我们一起去告他狗日的。〞
我拿开吴大帅放在我肩膀上的手,语气尽量放平和些说﹕〝别人冒名写张纸条,已经给我惹了不少麻烦,我再跟着你们去闹,只会给自己惹更大的麻烦。到时候真是黄泥巴落裤裆––不是死﹝屎)也是死了。本不是我写的顺口溜,也就成了真是我写的了。〞
〝你说的什么屁话?不是你写的,老蔡会报复你?事情你都做了,伸头是一刀,缩脖子也是一刀。反正都两个月没拿工资了,不如我们齐点心到党委那里去把那狗日的闹下台,兴许换个新领导我们这摊子会好些。〞无论吴大帅怎么鼓动我,我也没有参与他们到党委那里去闹蔡经理的事。
最后的结果是﹕吴大帅和王大个一些人下岗回家,蔡经理发病提前退休回家,我去了联防上班。张师傅的岗位是保住了,但他十八岁的傻儿子却走丢了,成了他终身的遗憾。蔡经理退休不到一年,爆发肝癌,临终前痛的满地打滚。
知情的同事在蔡经理死后的一个月时间里,碰到我很高兴地对我说﹕〝老蔡得了肝癌,死的时侯痛得满地打滚。生前利用手中的权力报复这个,打击那个,最后自己还是遭到了报应!〞
他见我表情十分地平淡,就好奇地问我﹕〝老蔡整得你换单位,难道你不恨他?听到他的死讯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生死平常事,活着的时候人在做天在看,作恶不得善终这也是天理难违的事,实在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没什么好说的。我只想自己不做违良心的事,求个善终人生就完美了。〞同事听我这话,没说什么,只是笑笑就走了。
[缘分]
一九七二年,我高中即将毕业时,远房姑妈友大姑来到我家对我母妈说:“你家老二定亲这么多年,现在伢们都大了,你也该让他上门去提亲了.乡里女伢到了18岁,就像端在大人手里的一碗油,时刻当心泼了.女方大人的这种心情,我想你也是蛮晓得的.”
毌亲听后,皱起眉头对友大姑说:“这伢们小时候定的亲,现如今他也长大了,也不知他现在心里是怎么想的?等会儿他放学回家,我亲自问问他后,再给答复你.这娃娃亲对伢们来说,也还是讲个缘分的.这事是急不得的.”
我从学校回家后,母亲对我说:“友大姑才刚走,你就回来了.她是专为你的亲亊来的,你要是愿意,我就替你备份节礼上门去提亲.你要是不愿意,等友大姑下次来了,你就亲口对她说你不愿意,免得我为难.”
那时我心情很坏,学校领导对我们复课后的第一屇高中生许诺过:我们这一届的高中生经过高考和推荐,就可以直接上大学,不用下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可这话沒说几天,调子又变了.说教育回潮,要反击右倾翻案风,停止文化课的学习.考大学沒有希望了,只有下农村这条路可走了.这只是坏心情的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则是,学校刚组织过体检,查出我身体有隐私上的疾病,医生的话在我心里留下了阴影,这亊我都不好意思开口讲.
那天汪桥医院的周医在对我作外科检查时对我说:“你这蛋蛋一个大一个小,其实是一种病,医学上叫精索静脉曲张,轻微地对生育沒有什么影响.严重的直接影呴生育.”
“我这是轻微还是严重呢?”我又些紧张地问.
“应该属于较严重的一种.”
“那里的意思是我结婚后沒有生育?”
“有这种可能.”
那次从医院体检回家后,周医生的话在我心中留下了抹不掉阴影.我私下里想托了男人身在这方面不行,还算是个男人吗?从那时开始,我就开始有意回避和接触女生.
我曾私下里问过算命先生乌子叔我命中有沒有子女,乌子叔认真地算过后对我说:“你命中的子女蛮甘贵的.”
@阿碧050320 7159楼
哇,恭喜牛伯伯,张老师和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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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
@我真的不笨 7163楼
恭喜了。平安最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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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
接着,我又问乌子叔:“你算算我这娃娃亲到底能不能成?”
乌子叔见我问这话,他有些支支吾吾地对我说:“你小时结八字的时候,我帮你们算过,你们一个属蛇,一个属马还是蛮相配的。不过事隔这么多年,也应有些变数了吧!”
他讲到这里停住了,眨眨眼皮侧耳听我的反应,我只好接着问他:“你讲的这个变数是什么意思?”
“这意思蛮简单,你心里想见她,见她后又耳根发热心里发慌,证明你们的这个缘份还在,这亲事准成。否则,后面的话也就不用我了。”
听乌子叔这么一说,我心里有底了。
沒过几天,我从学校回到家里,见母亲和友大姑站在厨房讲话,友大姑见我见厨房转身对我说:“二哥,我今天来了,希望你能给我个凳子坐坐。”
“厨房里有的是凳子,你随便坐。”我顺手拿了个凳子递给友大姑,友大姑见我这一举动,显得有些尴尬,脸上的微笑也显得极不自然,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你怎么连友大姑的话都听不明白?友大姑哪是找你要凳子坐,她是要你给她个面子,她给你做媒说的这门亲亊,你答不答应总要给她交个实底。”母亲的话给友大姑解了围,却将了我一军。
面对友大姑咄咄逼人的目光,我无计可施,只好实话实说:“我今年才十九岁,还年轻,高中都沒有毕业,暂时还不想去提亲。”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提亲呢?我总得给女方一个答复。”友大姑有些迫不及待地问我。
“我打算二十五岁时去提亲。”我很爽快地回答友大姑。
没想到友大姑听了我这话很生气地说:“你可不能把个长把伞让我背着,乡里女伢二十岁不出嫁,就成了老姑娘。你可不能耽误别人女伢。你愿不愿意就痛快地给个话。”
“她如果不愿等我到二十五岁,那就请她另赶前家。”我语气有些強硬地说。
“你这话当真?”友大姑有些不信地问我。
“我从不说叚话。只会在二十五岁后成家,不信往后你会看到结果是么样的。”
“我沒什么好的了,人家的女伢等不了你这长的时间,只能叫她去赶前家了。”友大姑说完就气冲冲地走了。
友大姑从我家走后,母亲对我说:“我劳神费力地给你说个姑娘,(媳妇)你确三言两语当着友大姑的面给推了。往后你找不到姑娘,单身过一辈子可怨不得我。我为你说这个姑娘还花了两块现大洋,打的手镯、耳环作为定庚礼,是你退的婚,就算是送给人家了。看来你的婚事我是管不了,你得靠缘份去碰运气了。”
母亲的话我沒有放在心上,面临高中毕业考试,我得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始料不及的是高中毕业考试怕说成是资产阶級教育路线的回潮,匆匆忙忙地走了个过场,形试一下,考试成绩都沒有公布,农村同学回乡种地,来自各镇吃商品粮的同学回家等着下农村。
在家闲看着无事,见屋后的杨树枝条浓密,就爬上去砍枝条作烧柴。我在树上才砍了几根枝条,树下走过一队积肥的小媳妇大姑就对我指指点点,我低头看了一眼,沒想到却招来一位姑娘的破口大骂,我感到有些莫名其妙,赶紧从树上下来走进厨,对正在厨房切菜的母亲说:“不知哪里来的一个乡里女伢子,见我就骂。我也不晓得这是为么事。”
母亲一听就火了,拿着手里的菜刀跑出去,只见那骂人的女伢吓得飞跑,积肥的妇女在一旁嘻嘻哈哈地笑个不停。
我问母亲:“这到底是么回事?”
母亲余怒未消地吿诉我:“这就是我给你定娃娃亲的那个女伢,撒野撒到家门口来了,幸好你把这门亲事退了,要真是娶了这样一个媳妇,你一辈子真是见了个鬼。”
一九七五年,在我招工进城的前一天,母亲从箱底翻出一只白色的枕套,枕套上右角绣着两只彩蝶围着红色的花朵翩翩起舞,绣工精细,立体感很強,画面看上去像真的一样。在立体的画面下,在枕面正中间用红色的丝线绣着四个大字:“物朽意在”。白色的枕套已有些发黄,看上去已有些年头了。我不知母亲为什么要在我临行前,将她收藏多年的心爱之物送给我?
母亲见我满脸的疑惑,她告诉我说:“这枕套原是一对,都是香姨妈年轻时绣的。这对枕套绣好后打算送给她相好的。后来发现相好的原来是她妈妈的情人,她气得咬牙切齿,用剪刀剪碎了一只。正要剪这一只时被我一把夺了过来,留下做个记念。那个骗了香姨妈母女俩的男人,不久就得暴病死了。我给你讲这些是告诉你进城后,面对花花世界,做人要规规矩矩,不能滥性,不能做伤天害理的事。特别是与你年令相近的女人打交道,一定要尊重人家,不能说失礼的话和做些礼的事。缺德事更不能做!以后你在找对象时,不能欺骗和玩弄别的女孩。毎天枕着这只枕套睡觉时,你就要记住我的话,骗女人、害女人的男人是在做缺德事,是要短寿的!找对相的亊也用不着你急,婚姻这事全凭缘份,两相情愿的亊,是急不来的。”
母亲的这话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进城后,我二十二岁那年在工厂当学徒,每月拿十八元的学徒工资,一心想着学技术,每月只用九元钱吃饭,剩下的钱买专业书读。生活虽然单调,但我觉得过得充实。
@教导员y 7195楼
北京的天,亮的不比我所在的小县城早多少,帖子是早起写的?
帖中的枕头套,也伴我读完了高中.晚上有空时,我会告诉那个玩弄香姨妈男人的真实劣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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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写的,早上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