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当年郑氏,翡翠古行第一章 郑氏古行
原作者:弹指
我是做古玩生意的。
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经营着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店。
之所以说这是个不知名的小地方,并不是因为它真的没有知名度,而是因为当曾经的辉煌渐渐褪去,它已经被所有人遗忘在了可能永远都不会被翻起的记忆角落。
它的旁边便是名誉天下的万朝古都,长安。而这个地方叫渭城。
长安的盛名夺走了它所有的光环,很少有人知道,渭城的辉煌甚至要早于整个世界。
常以华夏人自居的华夏人,除了真正的老学究之外已经没人知道,华夏二字的起源,便是源于这座渭城。
我喜欢古玩,甚至喜欢各种古物跟有很多年头的老物件,因为我始终深信每个老物件的身上,都承载着它特殊的东西,或者说我只喜欢那种有特殊东西的物件。
父亲常常说这可能真的是一脉相承,他说我们祖上就是已古玩起家的,而且喜欢捣鼓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只是到了爷爷那个军阀横行的年代,混乱的环境已经无法维持祖传古玩店的正常营业。后来无奈歇业,手头许多东西都被处理了出去,还有一部分被军阀抢了去。
于是当时在业内很有名气的“郑氏古行”一朝倾塌,爷爷便跟奶奶隐于市井勉力生活。
再后来便到了父亲这一辈,随着慢慢转好的国内环境,爷爷的心思又重新活络了起来,他常对父亲说“郑氏古行”不能彻底垮掉,不然他死了都没办法面对列祖列宗。
但让令人无奈的是,当时虽然大环境逐步稳定了下来,但是想要重现当年郑氏辉煌,困难程度堪比登天。
再后来,随着那场灾难的降临,疯了一样的人们疯狂的摧毁各种文物跟老物件,甚至为此不惜将同胞打得头破血流更甚至折磨致死。
这样的情况,谁还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爷爷看着这种情况心寒无比,他终究还是过了热血沸腾的年纪再没了年轻的勇气,何况还有一家老小需要照顾。
此事便只能作罢,压在老爷子的心底就再也没提过。
然而父亲说从那之后,爷爷便老的非常快,几乎是一年一个样,别人才活了一年,岁月便仿佛是在他的身上狠狠削去了三刀。
白发生的早,身体老得快,没过多长时间,当时才刚过半百之间的他看起来就已经是垂垂老矣,仿若七旬老翁在等着人生的最后的一天。
所幸,父亲当时已经有了工作也跟母亲结了婚,家里的生活虽然并不富裕但也不至于清苦。
就那样再过了几年,爷爷的身体彻底垮了,不光是身体,他的精神也在一次彻夜不眠之后彻底崩溃,整个人如同是换了老年痴呆,很多时候甚至都认不清奶奶跟他唯一的儿子。
为这事情家里当时愁坏了,四处求医而无果,最后一个老中医替爷爷诊脉瞧病之后,告诉奶奶跟父亲他们这是心病,压在心里太久了累积太厚,水满则溢,那一晚上终于憋不住全部爆发了出来,已经没办法治好了,只能凭着药石调理身体吊着他的一口气。
至于这口气什么时候能咽下去,四个字,听天由命。
其实爷爷的心病的病根在哪里,家里人都知道,老一辈人对祖上的东西看的都格外重要,认为那是一种家门的荣光,败坏了就是不肖子孙无脸面对列祖列宗。
也大概是因为这个原因吧,爷爷这些年一直都不曾将那口气咽下去,就那样双眼模糊眼窝深陷的痴呆看着世界。而我呢,则喜欢没事的时候坐在爷爷的身边感受这种垂暮之气,因为总觉得它能让我领悟到更多的东西。
譬如宁心,譬如静气。
这种气息里蕴含着一个老人一生的波澜起伏,潜藏着无穷的智慧。
期间发生过一次大事。也是从那次大事件之后糊涂的爷爷却再也不肯喝哪怕一口的药。
奶奶去了,是在一天给爷爷抓药之后自缢的,那悬在房梁上长长的白绫跟白绫上挂着的奶奶的尸体将我吓得失声痛哭。因为在那个晚上,我似乎看到了奶奶在房梁下徘徊。
后来爷爷在一次清醒的时候跟我闲聊,说着说着就说道了奶奶的身上,也是从那个时候,我对这件事情才了解了一些。当时奶奶这个对我一向慈爱有加的长辈,已经逝去了十年。
爷爷说那天奶奶前脚出门,他后脚就清醒了过来。
因为奶奶出门的时候不小心将房门旁边木架上放着的一个花瓶撞到地上,碎了。
只是他喊了奶奶两声,她没应,只当是他又在说胡话就那样急匆匆的去药店抓药。
那花瓶倒不是什么稀罕的物件,说起年头也不算太长,大概是晚清时期生产出来的东西。但是它的出处对于这个行当里的人来说,却着实有些令人头疼。
晚清时候皇宫里面的东西,总是透着那么一股让人浑身不舒服的邪气,而那个花瓶,据说就是某个终生都不得见皇帝,还被投井而死的才人房间中的饰物。
这瓶子上有怨气,但也颇为精致,是一件技术上难得的珍品。爷爷很喜欢它,便将其摆在房门旁的木架上慢慢用阳宅的活气来驱散它上面缠着的怨气。
本来一切没什么大不了,只要那样下去再过上几年,那个玩意就会变成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纯粹古董,而并非我们这些人口中的‘红物件’。
但是那天奶奶偏生撞碎了它,于是便沾上了一直锁在在‘红物件’中的怨气,却没有及时解决,便在回来的时候遭到了报复。
红物件对于普通人来说,一直都是一种禁忌般的东西。而一般开古玩店的同行都会竭尽全力的避免‘红物件’流向普通人群,但是人为财死,在这个提到古董就会让人双眼放光的时代,谁还相信这种东西的禁忌?
所以越到了后世,灵异的事情发生的便越多。其实其中很大一部分,便是来自那些人视之如命的老物件。谁也不敢担保他手中的东西是不是那种禁忌的物件,因为没人相信,普通人也没人识得,就算是半信半疑,也会被那东西的价值冲昏了头脑。
对于这种事情,也只能让人感叹自作孽,不可活。
开了几年古玩店,见到了很多,对此也只能徒乎无可奈何,便也就随它去了。我好心提醒你,你不听,我再劝你,你还不听,我耐心给你免费讲一些得注意的东西,就端茶送客。
至于你注意了没有,这于我来说,其实没有任何一点的影响。顶多是等知道你因为没注意出事了,再感叹唏嘘两句罢了。
说起我现在经营这个‘郑氏’的古玩小店,让我觉得有些价值的便是它了却了爷爷的一桩心事。当他知道我有这个想法之后,整个人竟然精神了不少,并带我进到了一个我从来都不知道的家里的地下空间中。
那里陈列着很多的物件,只是除了少数的几个,剩下的竟然全都是沾红的东西。每次想到这里,我都会想到那固执的老头逼我发下的一桩誓:沾红的物件一旦入手,除非脱红或者遇上人力不可抗拒的因素,不然不得出手。
这个便是‘郑氏古行’一脉相承的行训,除脱郑氏,还有好几个传承下来的古玩店一直在坚持着这个理念,哪怕是他们已经沦落到揭不开锅的程度,也只会默默将这些东西封存或者转交信得过的同行,不然宁愿其永不见世,也绝不脱手给普通人。
外人很难想象,当那么多的‘红物件’摆放在一起是一种怎样令人毛骨悚然的场面,不是视觉上的冲击,而是一种感觉上的刺激。哪怕是在最热的三伏天气,身处其中你也会觉得从身体里面往出渗着寒意。
有时候一个人身处其中,时常能听到或唱戏或狞笑或哭泣的声音。而最让我感兴趣的还是一种絮絮叨叨的说话,隐隐约约,有种别样的痴情。
就像是能感觉到一种天荒地老刻骨铭心誓言,回荡在一个手镯跟一个鼻烟壶之间。这是明朝的东西,在那些红物件中并不怎么珍贵,但是却十分祥和令我大爱。
在‘郑氏古行’重新开业的那几天,爷爷整个人精神无比,再也没有半点糊涂。但那也是最后的回光返照。
他散了最后一口气,在第三天晚上睡觉前喊了我去他房间,又是一遍千叮咛万嘱咐,然后说他最近总是梦到奶奶,大概是奶奶太想他上来看他了,这一觉睡下去,就再也没醒过。
这是喜事,家里人都这么认为。没有失声痛哭,爷爷走的很安详。
老人执念化开,便也不用在这世间折磨了。安安宁宁下去,偶尔看看这个人间,看看他的子孙们便也算得上完美。
其实做古玩这东西,有时候也是做的一个良心。人们都道十个物件九个假,说这是一门考较眼力的骗道,但却不知道那些赚来的钱财,大多都消耗在了对于沾红物件的维护上。
这玩意说白了,就是烧钱,还是烧钱。有时候你得像伺候大爷一样小心伺候着它们,才能慢慢散掉锁在这些物件身上的怨气。
父亲对这东西并不是很喜欢,一直抱着一种能避则避的心态。包括开始我要开这个店他都不怎么同意,但我还是开了,因为爷爷。他最后也只能无奈叹气,还因为他的父亲。
其实对于爷爷,父亲心中一直抱有一种愧疚感。
郑氏古行一脉相承,差点在他的手中断掉,爷爷为此也抑郁了几十年。所以后来的一切便也顺理成章,他不支持,但也不反对。
倒是母亲这些年来一直劝我,我只能无奈的告诉她已经没法回头。
古有一入宫门深似海,其实还有一句话,若进古行难抽身。
主观的客观的旁观的因素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还是这东西真的会上瘾。一旦沾上,进来了,便会被迷得一发不可收拾。
第一卷:当年郑氏,翡翠古行第二章 赵七九
作者:弹指
很不幸,或者说何其有幸。
我选择了这个行当,而这个行当也似乎选择了我。
每次拿着那些物件感受着独属于它的特殊气息,我都会想到‘宠儿’这个词汇。
是的,我是这些老物件的宠儿,对他们有种天生的特殊感应。如人的喜怒哀乐,我能感觉到他们的或悲或喜。
面对纯粹的老物件,我还得拿着仔细斟酌一番才能确定真伪,甚至打眼的次数也为数不少。
但是对着沾了红的物件,有些大物件或者红的厉害的东西,我甚至不用碰只是走近它一点,便能感觉许多的东西。
而有趣的是,凡是倒腾古玩的,都特别喜欢给他手里的物件编一个故事。或凄惨或美艳,总之都是要有一个故事,有些时候一个好的经得起推敲的故事甚至能将一个物件的价格给翻一番。
比如一个鼻烟壶,原本可能只是清朝的小玩意,但是我要是能借助种种史料给它编一个这是皇帝老儿用过的,那它的价钱便立刻能翻三倍。
其实这些都是十分考校眼力的东西,卖家骗买家,买家也想方设法的诓卖家,就看谁的手法更加高明了。
至于编故事这个古玩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盛行的习俗,据我了解,最先是起源于土夫子为了漂白自己手里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东西而编造的。
原本目的很单纯,却没想到一个故事竟然让手里物件的价值连翻了几番,自此此风便开始盛行。真真假假的故事,令人眼花缭乱,甚至侵淫此道数十年的此道大家都不敢妄言真假。
这是一个恐怖的行当。这是朋友在听完我说的一些事情之后,一语双关的言论。
恐于人心算计,怖于牛鬼蛇神。
对此我不可置否。每个行业都有每个行业的悠哉与难处,就像我可以在大中午,优哉的坐在自己的店里看看古籍,乏了便可小憩一阵,而他们有着正规工作的人则只能挺在自己的岗位上不敢懈怠。
我讨厌太过严苛的规矩的束缚,喜欢这种相对安宁安逸而自由的环境。
纵算如‘郑氏古行’一脉相承的行训,对我来说顶多了算是个匡扶良心的扶手。我不会跟爷爷所说那样的看到沾红的物件不管价钱大小都要先弄到手里,而只是会尽量在我能接受的范围只能将其拿下。
毕竟现在的‘郑氏’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店,而非当年那个名誉华夏大地,如庞然大物横于世间的‘郑氏古行’。我有个小小的愿望,在有生之年,恢复一点‘郑氏’的荣光。
这可能是想我们这种有无数厚重底蕴家族传承者的潜在通病吧,有种天生的不被人理解的固执跟对过去荣光的自豪。而自豪了,便得让这份自豪延续下去,而延续下去的唯一方法,就是家门重新闪起辉煌的光芒。
说来容易,做起来的难度却是比登天还难。
当年的‘郑氏’是无数代先辈人杰一砖一瓦搭建出来的,一朝倾塌毁于一旦,虽然还略有些根基,但也顶多是比三流的古行来的强一点,甚至连华夏二流都跻身不上。
缺的东西很多,比如钱。
上次有个男人持着一尊还带着土腥味的酒樽,来‘郑氏’想要将其出手,却因为我开不起价钱而与此失之交臂,那是个沾红的物件。
我当时甚至很认真的跟那个土夫子分析了这个酒樽可能带来的种种不详,但是他不听,说很快就会出手就不劳我费心了。
我苦笑,只能无奈的挥手将其送走。
而遗憾的是,在第三天的下午,不远处的蓄水库中淹死了一个人。我赶去看,正是那个想要卖我酒樽的人。我当时看着他的尸体,心说老兄你这是何必呢,叹气唏嘘,转身离开。
后来我打听过那个酒樽的下落,结果四个字,不知所踪。
酷暑的中午,我安然坐在店里的躺椅上看着古卷听着外面不倦的蝉鸣,还是那句话,我喜欢这种一个人宁静的感觉。不被外物打扰,实在是清净得无以复加。
听着一声声‘知了’的鸣声,我终于觉得有了些倦意,将手里的书顺便放到了身上准备美美的睡个午觉。
只是才刚刚把眼睛阖起来,赵七九便风风火火的闯进了店里。他一边不停的摇着扇子一边对我喊道:“起桥,起桥,别睡了,赶紧的我来看你了。”
这赵七九和我年纪相仿,二十七八的样子,说起来倒也算是个奇人。
他们家里同样是一个祖上一直传下来的的店铺,是专门从事红白喜事的张罗应酬的,迎喜出殡,周围的人都会请他去住持坐镇,在当地也算得上是小有名气,被誉为小天师。
就在去年的时候,我亲眼看到,有三家人在同一天过事都想请他去住持,其中两个喜事一个白事。为了他该去哪边,那三家人差点没给打起来。
结果这小子巧舌如簧,在眼看着局面即将要失控的情况的下硬是给将众人给劝住了。他问半喜事的那两家人要了那两对新人的八字,再通过种种解释竟然让那两家同意了在一起办喜事的建议。
而至于白事这边,赵七九当时很认真的帮忙重新规划了一遍出殡的仪式,他会在出殡的过程中途径办喜事的地方,然后停棺入席住持完喜事再重新上路。
他对此的解释是,红白喜事本一家,活人非要分出个吉凶。其实喜事含凶,白事有吉,若给喜事占占白事的吉利能让婚后的人生更加美好。而白事停在喜事场外,被喜事的活气跟喜气冲一冲,更能让棺中人睡的安稳。
小天师就是小天师,大家对他的话深信不疑。三家纷纷感恩戴德的感谢,然后在其劝说下竟然还成了好友。毕竟大家都需要借助彼此的一些东西,而且都是大事,这自然将三人划入了同一战线。
这事将我看的目瞪口呆,事后我问他真的有这种说法?他很认真的告诉我说真有,只是能懂的人太少,这种事情对于时间的把握也必须十分精准,不能出了一刻钟的误差,不然要出大事。我听后替他擦了擦冷汗。
那天我便跟着他一起,所幸路上跟婚礼上都没有碰到什么阻碍,事情顺顺利利的按照着设想走了下去。当时那场白事结束,等所有人全部离开是我背着他回去的,这小子当时吓的已经没法走道了。
按照他的说法,棺材中躺着的那个爷在婚场外面,差点内被喜气给冲活了。
我听后也是一身冷汗,这活了肯定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复活,而是要诈尸啊。真要出了这样的情况,赵七九这小子的名声就要彻底毁了,他们那个祖传下来的店恐怕也别想开了。
赵七九人奇,奇得明显,比如他有阴阳眼。赵七九名字也奇,奇得不明显,七九二字并不是他的小名,而就是他户口本身份证上的名字。他的小名叫九九,意味着归一之数。
据赵七九自己说,他这个名字是家里那个老爷子定下来的。因为他命里吉数便是一七九。所以便叫了七九,人生常占两个吉数。
我看了看赵七九,将扔在身上的书拿到手里,重新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说道:“你小子来我这里一般都没什么好事,你店里太热来我这里找凉快来了吧。”
我店里是很凉快,因为这两边的陈列架上放满了各种老物件,其中有真有假,重要的是在几个不显眼的角落摆放着几件沾红的物件,正是这些东西的存在让店里温度直线下降,跟外面恍若两个世界。
赵七九闻言撇了撇嘴,他对我说道:“凉快个屁,每次来你这里我都心惊胆颤的,生怕带回去了什么东西。真是不知道你哪里来的勇气坐在这鬼堆里。”
“嘿!这你就不懂了,山人自有妙计。”端过茶小嘬一口,我得瑟了两句。
赵七九上次在我这里摸了不该摸的东西,结果回去被一缕怨气缠了好几天,这是给折磨出心理阴影了。这些物件上带着的东西很难缠,真的很难缠。
“别扯,跟你说正经事。明儿有个有个喜事得我去办,但是前两天我老爹出门办事去了,这人手不够,你帮我搭个手呗。”
“喜事?这行啊,还能顺便蹭顿饭吃。”我的态度倒是无所谓,被这小子拉去帮忙,确切的说是去蹭饭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而且更重要的是,我对他们的这个流程也还算熟悉,不会出现什么常识性的差错。
“不过你平时不是一个人都行么,怎么今天还为了这事特意来找我?”我忽然想到今天跟其余时候不一样的地方。平时都是这小子出门前招呼我一声,我锁了店门就一起走了。
赵七九道:“你这次得准备准备,是对面山里的一桩亲事,我看过他们的迎亲路线,害怕路上会出什么问题。”
“路线有问题?”听到赵七九的话我一愣,我们身后的那座山隶属秦岭山脉,绵延不绝八百里的秦岭山脉横于这片土地上巍峨无比,替这个地方挡下了不少的天灾人祸。
秦岭是此地之福,但并不意味着秦岭就是福。相反,在这片到现在都没法完全勘探的山脉中,蕴藏着许多诡异的事情。不光是狼虫虎豹,还有牛鬼蛇神。
山里多邪事,更何况还是这么一座本身就诡异的大山。
看到赵七九点头,我继续道:“路线有问题修改一下迎亲的路线不行么。”
赵七九无奈摇头,说道:“要是能行还用你说,能行得通的路就只有那一条,要是走回头路,会害了这对夫妻的。”
“好吧好吧,我明天跟你一起。就知道你小子来了准没有好事情。”
“嘿!起桥,那就这样说定了啊,你准备准备,我明天走的时候喊你。等把这事处理了回来我请你喝酒。”
赵七九有个毛病,他从来不在各种红白事的场合中吃饭喝酒。白事不吃饭我还能理解,但是喜事他也从来不碰饭菜,并且还告诫我这种红白事能不留下吃饭就别留下吃饭,那种便宜不占也罢。
第一卷:当年郑氏,翡翠古行第三章 大山里
作者:弹指
这中间的原委很难解释得清楚,似乎还跟佛家的因果说有点牵连。具体的我不是很了解,而赵七九也从来都没有详细解释过,只是很简单的告诉我这句话并含糊的提了两句,便不再有下文。
做他们这一行的忌口,有些东西不能说就是不能说,容不得打半点的折扣。不然若是把不该说的说了出去,怕是会有不小的麻烦。
第二天一大早,天才蒙蒙亮。
店门口的铁栏防盗门便被赵七九敲的劈啪作响,醒来后看看时间,还不到五点。这小子完全是一派催命的架势,好像不将我立刻摇醒誓不罢休。
我打开了店门,赵七九站在外面,胳膊底下架着一把大黄伞。他看着我,说道:“起桥你动作麻利点,咱这还要进山呢。”
我道:“急什么急,也不差这几分钟吧。”
只是嘴里虽然这么说着,倒也加快了动作。结婚娶亲这种事情跟人出殡一样,都不能误了时辰,不然总是会碰到这样或者那样的不顺利,反而不美。
转身两层防盗门锁好,虽然这里的治安一向良好,但还是得做足安全措施有备无患。
我看着清清冷冷没有任何人踪的街道,对着赵七九道:“咱们就这么走过去?”
赵七九摇头,将咯吱窝中的大黄伞紧了紧,而后指着前面不远处的路口道:“我昨天找了个拖拉机,坐到山脚下吧。”
“这还差不多。”再仔细看去,前面的路口果然有一辆黑漆漆的拖拉机停在那里。
虽然这东西坐着颠得厉害,但也总比用腿轻松很多。而且最重要的是,去山下那段路很不好走,恐怕也只有这种农用拖拉机才能跑那样的路况吧。若是换个吉普,稍微给点速度可能就有翻车的危险。
拖拉机的声音很大,后面的车厢里有两个小木椅能让我跟赵七九坐着。只是坐在椅子上面,从底下不停传来连续的震动将人身上跟耳朵弄得痒痒的,我便干脆起身反靠在了高一点的护栏处。
倒是赵七九,他好像不但没有收到这种震动的影响,还颇为享受的闭着眼睛哼着小曲,模样很是悠哉。那把大黄伞依然在他手里紧紧的抓着,一点也没有放松的意思。
“老九,今天是要下雨?”我看着那个大黄伞,它如果撑开,面积还是挺可观的,最起码能将我跟赵七九一起遮在下面。
赵七九嘴里正哼着老腔,我突如其来的问题将他的节奏打断,他有些不明所以的“啊?”了一声。
拖拉机的声音很大,我不得不提高了音量再说道:“今天是不是要下雨?我看你还带个伞。”我没有看天气预报的习惯,再说这年头的天气预报也不怎么准,很多时候还不如一些有经验的老人看天象来的准确。
“没,我也不知道今天下不下雨,这伞不是用来避雨的。”赵七九说着指了指开拖拉机的老司机,又摆了摆手,意思是有旁人在,不好说。
“好吧,这可颠死我了。”无奈叹气,我看了看前面,又看了看手表。估计等到山脚下可能还得半个小时,索性便跟赵七九一样哼起了小曲。
不过我不喜欢家乡的这种本土戏,它唱起来总让我觉得有些撕心裂肺。我还是喜欢京剧的程式唱腔,听着很委婉,很有那么一种仿佛置身其中的韵味。
每次哼着京剧,我都会想到这件事情让爷爷颇为恼火。跟大多数家乡人一样,爷爷最喜欢的也是本土戏,他喜欢老腔,还喜欢婉腔,总而言之只要是家乡戏他都喜欢。
却没想到我这个唯一的孙子,竟然在这种雅致的爱好上有了偏颇。
是的,雅致的爱好。我们家乡这边,许多人都觉得方言特别土,特别俗,很多人都以会说普通话跟北京话跟粤语为荣。
就跟华夏二字的起源一样,这座渭城,甚至这个老秦乃至整个华夏的土地上,已经很少有人知道我们这里的方言,便是曾经整个华夏听着最为雅致的语言。
有史料记载,从周王朝开始,东府话便被誉为最优雅的语言,一直到秦汉大唐,皇室成员说的都是东府话,这种特殊的挺有韵味的东府口音被各地人争相效仿。甚至对于各个地区的方言都构成了冲击,大家都带上了一种老秦味。
这种影响十分深远,甚至影响到了后来普通话的发音,更甚者远在海外的一个岛国语言,也处处都透着这种老秦味,东府腔。
只是说话是一回事,唱戏听曲却又是另一回事。反正我是怎么都听不惯老腔以及这片土地上的各种腔,独爱京剧,从小如此。
等车到了山下,天已经彻底放亮。我如释重负的从车上跳下来赶紧打开水壶喝了口水,这一路上颠的可是够难受,震得耳朵里一直都是痒痒的。
赵七九付了车钱,并约定等下雨大约四点左右在这里接我们。司机面露笑意的开着拖拉机咚咚的去了,他大概是没想到竟然还有人专门花钱来坐拖拉机吧。
这块土地上生活着一群质朴的人,它的位置跟文化底蕴决定了渭城人秉性中的善良。
我们要去的是位于大山深处,一个名叫范家庄的地方。
范家庄,顾名思义,村子里面住着的人九成九都姓范,整整一村人于现在来说,都是广义上的亲戚。来来回回低头抬头的,碰到的不是自己的三叔公,就是自己的七侄子,这种情况于渭城这种临近大山的地方十分常见。
上山的路并不算宽阔,刚开始我还能跟赵七九并排而行,而越到上面,路便越窄,我们两个也就一前一后,由赵七九在前面带路,我跟在后面。
而那把大黄伞,跟最开始一样,被赵七九倒夹在他的胳肢窝处,伞尖朝后,这让我不得不跟他微微拉开点距离,不然恐怕若是他忽然一个停顿,在往上走的过程中我便会被那看起来很尖锐的伞尖戳到面门。
赵七九说这把大黄伞是应付可能发生的事情时候要用的,至于是什么事情,他前面已经跟我说过,怕是那婚嫁的路上有些不安稳。
如此一说,我便大概也明白了这大黄伞的一些用处。这玩意肯定是赵七九他们家祖传下来的东西,现在伞的做法跟那个时候的,在几个关键点的地方差异很大,所以并不难辨认。
只是我之所以十分确定这伞年头很长,却并不是因为伞的构造问题,而是我一直都能从上面感受到一种特殊的气息,这样的感觉令我熟悉,是岁月在物件上留下的特殊雕痕。
这种气息跟赵七九身上所散发出的一种存在于冥冥中的感觉十分相似,也不知道究竟是这把传承的大伞影响了他们家,还是他们家常年累月的熏陶影响了这把伞。
不过相较来说,我更加倾向于后者。
如果一个老物件连人都能改变了,那么也着实太过恐怖了一些。我总觉得物件终究是物件,它就算再邪门,最后也都会屈服于人力之下。
不然这么些年,一直压在家里老宅子地下空间中的那一批沾红的物件,不还得把房顶给掀了。
同样的,在我现在所开的‘郑氏古行’也是如此,那些沾红的物件,终究会一点一点的被我用各种办法变成纯粹的可以自由交易的古董。
比如将其放在众多物件当中,用这种活着的气对其进行温柔的演变。
这种方式来得最为稳妥,但有个缺陷就是太耗时间。就是一件沾红并不是很多的物件,要将其‘和平演变’都得耗费不菲的时间,或三五年,更甚者七八年。
我依稀记得爷爷最后那天晚上睡前模糊的提过,说我们祖上有一块翠,那是个如同从浸泡着万人鲜血的池子中捞出来的东西,后来被祖上一代代用各种方式蕴养,才慢慢将其流浮于表面的红给褪掉。后来便一直由每一代‘郑氏古行’的掌柜佩戴,从那时起开始传承。
直到到了太爷爷那辈的时候,因为一些意外的原因,那块翠便再也不知所踪。
翠有个很雅致的名字,叫‘凤’。
而从以前家里口口相传下来的一些讯息跟传承的书籍来看,应该还有一块对应的叫做‘凰’的翡。
只是千百年来,‘凰’一直隐世不出,只有一枚苍翠欲滴的‘凤’辗转徘徊于世间。
那块翠有种特殊的魔力,它能在很大的程度上影响一个人的运气,让人成为好运的宠儿。
据说‘郑氏’的辉煌,基点便是那一枚失踪的‘凤翠’。
凤飞走了,郑氏便断了翅膀,开始坠落。最后终于从万丈高空跌落,摔了个粉身碎骨体无完肤。
从此‘郑氏’便被世人遗忘,由几个一直被它压着的‘古行’取而代之。
山里面看不到太阳,越往进走越是如此。
在一些狭小的缝隙中甚至光线还十分幽暗,一个人走着如果出现一些什么别的风吹草动,怕是在感觉上颇为渗人。
看看时间,马上七点了。按照这个时令这个时间,如果是在山外面的话已经能看到东边冉冉而起的那一轮蓄满了阳气的红色太阳。
山里山外,两个世界。
我忽然想起了那一句:只缘身在此山中。
“老九,这走进去还得多远的?”
走了半天,我已经失去了方向感。只是跟在老九的屁股后面埋头闷走,尽量不说话以节省体力。只是这都将近一个小时了,别说村庄,连个鬼影都没看到。
而且更重要的是,我发现自己真的已经完全分辨不出方向,这样的感觉令人不舒服,很不舒服,所以我想说话来将心理的这种憋闷感排遣一下。
赵七九没有停,他抬手看了看时间,对我说道:“这估摸着咱们能走一半的路了,我听来请我上去的那几个年轻娃子说,进山了走这条路,得走上两个小时才能到。”
“合着你还没有去过啊!”
赵七九这话让我心里一突,如果路走错了给迷在这山里,恐怕除非是昨晚上跟幸运女神美美地睡了一觉,不然就算有十条命也不见得能走得出去。
仿佛是能够看透我心里在想什么,赵七九满不在乎说道:“起桥你就放一百个心,带不丢你。”
“但愿如此。”
我只能跟在赵七九后面硬着头皮继续走下去。
第四章 范家庄
作者:弹指
山里很冷,水壶里的水也冰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理的因素,我越走越觉得浑身上下难受的要死。一路上不停的喝水,背在身上的水壶很快就空了,而后变成汗渗出体外。
再穿过了两个山涧,抬手看看时间,将近一个小时四十分钟,可竟然还是没有看到任何人迹。这下别说我,赵七九心里也有些嘀咕。
我对他说道:“老九你这到底靠谱不,要是真不行咱们赶紧往回走,趁记着路,还来得及。”
赵七九将胳肢窝下的大黄伞紧了紧,底气好像足了一些。他道:“再翻了前面这个小山头,要是还看不到什么人的话咱们就撤。当时明明说好的让他们寻人尽量往外面迎一迎。”
“也行……”
出了山涧,总算是能看见一点太阳的光芒洒在了右边的山峰上,这让我心中松了口气。因为知道方向了,只要有方向就不怕有什么迷路的危险。
我跟赵七九都长出了一口气,正准备继续顺路往上的时候,前面的小山头上出现了三个年轻的人影。
“喂~~~~我们是范家庄的,请问那边是不是小天师啊?”
三人中的一个对我们大喊,声音在山峰间回荡,来来回回造出了许多的回音效果。
看了看山顶上正往下走的三人,赵七九也大声喊道:“是我,我是赵七九。”
“起桥,接咱们的人来了,这下放心了吧,赶紧走。”
上面三个壮小伙往下跑,我跟赵七九便往上走。近了,才看到来接我们的是三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他们很热情的打着招呼,想帮我们拿东西,却被赵七九笑着拒绝。
大黄伞他不会撒手,应该是不想出现什么意外。而至于一直固定在腰间的那个小铁盒子,更是赵七九的禁忌。据说那玩意,就连他父亲都不能碰。
“不用不用,小东西也不重,咱们还是抓紧时间赶紧走,可不能误了时辰。”
被赵七九这么一说,三个小年轻人果然不再客气,他们憨笑着挠了挠头,便迅速带着我们朝着大山的更深处赶去。
有人带路,我心中顿时安稳了不少。要知道越往大山深处走,便越是凶险,舍开种种难以逾越的天堑之外,还有各种毒物猛兽盘桓其中。
前段时间有一家猎户进山打猎,最后父子二人都葬在了这片山脉里。据说是走错了地方,碰上了外出觅食的熊瞎子,被撕碎了身体,只扔下了头颅跟一堆带着碎肉的骨头。
范家庄果然很远,在山里藏得很深。若是没人带路,恐怕就算是好几千人找上三天三夜,也找不到这个存在于背面山坳中的小村庄。
上有参天大树遮天蔽日,下有灌木矮草穿插生长其间,这里的天然伪装十分完美。
当然,我也知道这份伪装的下面,可能也蕴含着别样的凶险。光从周围集中种植的许多防蛇蝎之类的植物就能窥得一斑。
今天范家庄整个村子都布置得喜气洋洋,从大清早开始,村里的一些小孩子跟大孩子便全都集中在村口逗乐,一尊硕大的红色牛皮大鼓停在村口,有还没学会走路的小孩趴在鼓面上面带疑惑的看着我跟赵七九这两个生客。
老村长头发已经花白,他同样穿着一身大红色喜气洋洋的袍子,拄着根拐杖立在那里,很有一番气势。一边的年轻人都规规矩矩的跟在他身旁说说笑笑,透着山里人特有的淳厚气。
三个范姓小青年恭敬齐声的叫了声二大爷,然后便热情给我们说到村口了。其实这哪里还用说?长着眼睛的人都能看到前面几步路就是一个错落着房屋的村子。
赵七九低声告诉我,说看来今天娶亲的就是这个老太爷的孙子。我们这边的习俗就是这样,后辈结婚,长辈们便也得穿着大红的衣服庆祝,寓意子孙身后生活红红火火。
只是后来这习俗传着传着,不知道怎么就变了味,一直到现在,大概也就只有这种处于深山,不经常跟外界交流的地方才依然完整无缺的保存着这种特有文化吧。
只是想到这里可能半年一年都不会跟外界交流,我忽然想到了赵七九这家伙的的酬金问题。盛名之后,必然伴随的是高额的出场费用,在渭城这片土地上,赵七九能被称为小天师,自然也有不低的出场费,据说仅仅只在他家老爷子那位赵老天师之下。
但是毕竟老人年事已高,就连行动都颇为迟缓更别说帮人迎亲出殡了,所以赵家这一代自然就由赵七九跟他的父亲继承。但是赵老爷子曾经说过,他家小七九,在这些事情的处理上比他只强不弱,他放心,大家也应该更放心。
自此便成全了赵七九小天师的和赫赫名声,外人也说赵家一门出了两天师,这是要门阀兴旺的预兆。
所以我怎么看,都不觉得这个孤僻的小村子,能出得起那种高昂的费用。
我低声问赵七九,说道:“老九,你这迎亲费是怎么收的?”
赵七九闻言撇嘴,他悄声道:“收个屁的,这老村长跟我家那个老爷子有旧,据说是过命的交情,老爷子若是身体还好估计要亲自来了,我哪里还敢提酬金的事情?”
我愕然,心想这世界真是神奇,那个在外面见惯了大风浪的赵家老爷子竟然在深山里还有这么一个老朋友,人生果然处处充满着不可思议。
“二大爷,我们把小天师跟他的朋友接到了。”
再走近一些,范存龙又高兴的对穿着喜气的老人喊了句,神色间更加恭谨。
从刚才一路过来的交谈中,我了解到来接我们这三个小年轻分别叫范存龙,范存虎,范存熊,是范家庄存字辈的三个亲兄弟,打猎好手。
尤其是这范存龙,据范存虎跟范存熊两兄弟说,他弓箭使得十分准,整个范家庄近百年来,除了前些年坠崖而死的七叔,已经没人能从准度上赢过他们大哥。
而且更重要的是,范存龙是现在村子里唯一一个能使那张蛟弓的人。一年前还用姣弓一箭杀了闯村子的那头四百多斤的野畜生。
这话听得我暗暗咋舌,虽然范存龙有些不好意思的谦逊,但是却并没有否认这两个兄弟的话。
我知道他们嘴里的野畜生是说的野猪,但这四百多斤的野猪是什么概念?獠牙锋利,皮糙肉厚的它若是发起疯来,恐怕就是熊瞎子都得暂避其锋芒吧。
只是范存龙的块头,看着都没有他两个弟弟来的足,却没有想到这年轻的身体中竟然蕴藏着这么巨大的能量,令人侧目。
“好好,我看到了,这个就是赵家的娃娃吧,长得跟赵长生那老东西可真像。”老村长虽然是老眼,却并没有和别的老人一样眼睛昏花,而且甚至还要更加明亮一些。如果是单纯的看眼睛的话,恐怕谁也无法想到这双清澈眼睛的主人已经是年逾八旬。
赵长生便是赵七九家的那个传奇了一生的老爷子,知道他大名的人并不算很多,大家习惯称他为老天师,久而久之,赵长生名声显赫,反倒是他的真名渐渐淹没在了人的心中。
若不是某次跟赵七九的闲聊中提及此事,恐怕我也无从得知老人的真名。
范家庄的老村长敢这样直呼其姓名,并且称其为老东西,显然是真的跟赵家老爷子十分熟悉。
“范爷爷好,我家老头子让我带他向您问好。他说如果您什么时候出山,一定去找他喝两杯,不醉不归。”
走近,赵七九脸上的神色也变得一片恭谨,哪里还能从他脸上看到半分刚才说没有酬金这话时候的不满?这货对自己的情绪把握很到位,就跟久经风浪的老狐狸一般狡猾。
谁知道范老爷子听到这话,竟然将柱着的拐杖在地上狠狠一磕,神情中带着些愤恨地说道:“好个赵长生,这是欺负我老头子出不了山了啊!以前在我手脚利索的时候,他哪次不是喝着喝着就溜号了?”
“……”
老村长一句气愤的话将赵七九弄得顿时目瞪口呆,我愣了愣,随后也反应过来。
这事情赵七九跟我说过,说据他家老爷子自己说,他年轻的时候嗜酒如命,而且还是海量。从三十岁之后便再也没被人灌醉过,被朋友们称之为酒仙翁。
当时之所以提到这句话,还是因为我们两个在讨论喝酒的问题,于是赵七九的通病犯了,竟然在这事情上都要揪出个传承来,好像他家老爷子牛了,他也就跟着闪闪发光了一般。
老村长没有过多计较,他看着站在赵七九旁边的我问道:“这个娃娃看着有些面善,叫什么啊?”老人开始说话的时候,旁边所有嘈杂的声音都停了下来,大家都很自觉的维护这这个老村长,也是老族长的威严。
我执晚辈之礼恭敬的朝老人拱手弯腰,说道:“范爷爷好,小子叫郑起桥。”
“郑起桥?”老村长一愣,竟然仔细盯着我看了好半天,正在我疑惑准备出声询问的时候,他的脸上才露出恍然神色。“起桥,可是起于昏黑晨雾,而行于难回一木之桥的起桥?”
听到这话,倒是轮到我犯愣了,原因很简单,我没想到这范家庄的老村长竟然能懂我名字的意思。我这名字跟赵七九的差不多,都是家里老爷子起的,这种起名的方式在我家乡这边十分盛行,一般都是老一辈给孙子辈起名字,简单说,老子没资格而儿子起名,只有大爷才有给他灰孙子起名字的权利。
只是我这个名字的意思很偏,也不知道是我那位爷爷从那本失传的古籍中找到的,反正据我父亲说,要是老爷子不说,他可能一辈子都猜不到我这名字究竟是什么意思。
老村长好像是能看透我的心中在想什么,他笑着说道:“不用那种表情,早年我曾跟你爷爷郑挽之有过几面之缘,那是个奇人。”
我了然点头,却没有想到竟然还有这种牵扯,心中不禁感叹这世界真的是太小了。
挽之是爷爷的字,本来太爷爷赐给爷爷的字不是这个,这是他后来自己改的。意思是任其命途惊涛骇浪,我自一力挽之于狂澜之中。
这代表了当年爷爷想要在那种乱世里,保住‘郑氏古行’的执愿。只是最终还是挡不住命运中的那一场烟消云散,让人扼腕,也让他抑郁半生。
有时候执念太深了,并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做人真正讲求的,还是拿得起放得下,我心里想着。只是很多时候,说是这样说,但是拿得起容易,放下去却谈何容易。
道理谁都明白,却不是谁都能做到,这大概便是人生的可悲可笑,亦可敬可叹之处。
第五章 迎亲
作者:弹指
赵七九抬手看表,老村长忽然警醒。这时候已经马上要早晨八点,抬头看去,依稀可以从高处的山尖上看到太阳洒落的光辉。
“赵小子,有没有误了时辰?”
赵七九幽幽说道:“没呢,不过要是再这么磨蹭下去可就说不好了。”
老村长顿时勃然做怒:“那你还楞什么,赶紧看怎么整啊!”
被老村长这么一呵斥,赵七九脸色顿时变得郁闷无比。他心说明显是你老爷子在拖时间,怎么这转眼就赖到我身上来了。
只是心中是这么想,但嘴上却不能这么说,毕竟不管怎么样,这姓范的老爷子跟赵家那位有旧,所以便是赵七九的长辈,不能不敬。
“好嘞,那就不拖了,那个鼓上是谁家的娃娃?赶紧抱走,先把锣鼓敲起来,一刻钟后咱们就得启程。”
赵七九经多了这样的事情,很快就融入了自己的角色。他这么一说,旁边马上就有个女人讪笑着将那个趴在鼓面上玩的小孩抱到怀里。小孩不明所以的看着自己的母亲,眼里先是不解,然后委屈,再然后‘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
周围人哄笑,小孩的哭声就像是赛道上的发令枪,一声之后顿时锣鼓齐鸣,把这原本十分幽静的山谷渲染出了一派热闹的景象。
兴许是被鼓声刺激,很远的地方竟然传来一声狼嚎,紧跟着是两声,三声,四声,五声……狼群齐啸,仰天发出‘嗷呜’的叫声,好像是在给范家庄这个村子的喜事添彩。
那边狼嚎变大,这边鼓声锣声更加用力,似乎是要跟那一群恶狼分出个胜负。
范家庄的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小孩或者老人,对这狼嚎都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惧意。山里的人百分之九十九都是猎户,他们骨子里有种彪悍有种野性。
恶狼对他们来说,也不过是即将要被猎杀剥皮的猎物而已。他们在这山里,就是片大山绝对的主人。鼓声锣声欢笑声,犬吠狼嚎孩子哭声顿时混杂在一起。
“存龙,带你这两个大哥去找你存山哥。存虎存熊,去找你们四叔,让他们准备准备,开始迎亲。”
老村长脸上挂着笑意,他看着这热闹的场面,脸上闪过一丝满足。人年龄大了,追求便就小了,看着儿孙幸福,就是哪天要闭眼,也会安安稳稳再没遗憾。
人到了这个年岁,真的就是活天数了。多活一天,便算是多占了一天的便宜。
范存龙带着我们到村西边的一个装扮的喜气洋洋的屋里,新郎官范存山已经穿上了大红袍子,身前绑着跟他的头差不多大小的红花。
看着我们过来,范存山笑着客气了两句,说了些什么久仰大名之类的场面话。
而赵七九对范存山就没有对老村长那种好态度了,他随意的敷衍了两句,让范存山稍等便朝我打眼色。
我点头,然后跟他分头将这个屋子走了一遍。
“右边屋子漏气,左边屋子漏雨。”赵七九说道,语气颇为无奈。
他说的漏气漏雨并不是透风,或者房顶真的漏雨,而是说的一种亲事前的征兆。右边漏福气,左边进晦气,这倒是真的应了赵七九的担忧,怕是这迎亲的路上真会出点什么岔子吧。
我对他说道:“这老村长家门倒是挺端正,竟然一煞都没犯过,正门没有鬼神滋扰。”
我能感受到煞气的存在,这是一种冥冥中的力量,跟鬼神一样,十分渗人。
只是令我惊讶的是,这个老村长看来平时德行真的异常端正,竟然没有沾染任何一丝的邪气。将人活成这样,实在是颇为难得。
“这算是喜事?”赵七九面色古怪的问我,我点头道:“算是喜事。”
他叹气,说道:“好吧,那就算喜事,没有煞气冲撞也的确算是难得了。”
说着,赵七九另一只手从衣兜里摸出了那张迎亲的路线图,我瞄了两眼,是从村右边出,左边进。
“得改改。”我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是得改改。”赵七九点头认可。这是一种对我们这些人来说是常识性的东西,对普通人来说,却可能是一辈子都无法真正理解的东西。
范存虎看着站在他面前说话的赵七九跟我,不明白我们说的究竟是什么。而赵七九看样子没准备解释,那我自然也就没有解释的必要。
这事情怎么看,其实我都只是个帮忙的,帮赵七九将这件事情做好,便是我此行的目的。
这时候女人们应该已经开始忙碌的做最后的准备,洗菜切菜,生炉烧火,杀猪宰羊。
赵七九想了想,对范存龙说道:“存龙,你去催催迎亲的队伍让动作快点,但是记住让他们落轿时候,把轿门对着村东头。”
范存龙闻言点头,转身正要出门,赵七九却又叫住了他,并且从怀中掏出了一块手掌心大小的扁石头递给范存龙,说道:“等等,记得把这块石头放在花轿里。”
这是镇轿石,平时应该都是娶亲的人自家准备,用来防止空轿子过去时候被什么东西给趁虚而入。而且这种石头也很讲究,并不是什么石头都有资格用来做镇轿石的。
赵七九跟我说过,这得在婚嫁前两天的子时,用无根之水在石头上,写下女方的名字跟生辰八字,然后得在太阳下曝晒一天,才能当镇轿石来用。
“嗯好!”范存龙话不多,他小心的接过石头匆匆便出了屋门。
范存山这时候全部打扮完毕,他从房间中出来,头上多了一顶红冠。红冠上插一根色彩艳丽的鸡羽毛象征大吉大利。
“赵兄弟,你看咋样?有没有什么问题?”范存山眼中露出些担忧,婚娶是自己的人生大事,他生怕出现一点意外。
赵七九闻言故意将脸色一沉,三分真七分假地说道:“范兄,你可以去外头打听打听,我赵七九做事什么时候出现过差错?”
范存山立刻讪讪,说道:“没有没有,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害怕出现什么问题就是了。”
赵七九脸色稍稍平缓,他放轻了语气道:“范兄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咱不可能砸了自己的招牌,一定尽心尽力给你把这件事情办好。”
看着这一幕,我能确定赵七九是感觉到压力了。这样故意给别人压力,便是他释放自己压力的一种特殊方式。虽然有些不地道,但毕竟这事情也是为了范存山好。我心中有些偏颇的给赵七九开脱,同时想着其实我也是个挺讲道理的人。
而这件事情的道理便是,我给你压力是为了释放我自己的压力,而我释放自己的压力是为了把事情做好,重要的是,我把事情做好了受益者是你,所以你不但要承受我给你的压力,还得满心欢喜感恩戴德的承受,不管你心里怎么想,但表面上必须得是这样,因为我能看到。
活着,便要有活着的道理,而这道理,便是我们活人的道理。人活一世,总得有点什么坚持,哪怕是在别人看来很匪夷所思甚至嗤之以鼻的坚持。
正说着话,外头就起了一阵嘈杂。我想着可能是迎亲的花轿停到门口了。
果然,范存龙一路小跑着掀开了屋门,对范存山喊道:“存山哥,轿子准备好了。”
范存山看了赵七九一眼,赵七九点头说道:“好了就赶紧走吧,我看这时辰也差不多,可能在路上还得赶速度。”
门口一群范家庄的汉子用扁担挑着不少点了红的花馍,形状或如猛虎或如麒麟,这带着浓厚家乡特色的娶亲场面,有种在别处很难体会到的热闹感。
队伍的最前面,是一头同样带了大红花的毛驴,这个便是今天范存山娶亲时候的座驾,也不知道是从谁家磨盘上放下来的。只是今天这不是卸磨杀驴,而是卸磨骑驴罢了。
看着那头驴好像还有点惊魂未定的样子,我能从它的眼睛中读出一种惊恐。心中想着也许这憨货被从磨盘上解下来的时候,一定以为自己要被开膛破肚扒皮抽筋吧。
在很多动物的眼里,人类身上都有世间万物所不具备的凶残,这并不是主观臆测,而是我的确从很多动物眼睛中都发现过这种情绪。可能是因为经常跟沾红的物件打交道,对于家禽猛兽,我竟然也隐隐有种能跟他们交流的能力。
跟赵七九谈过这件事情,他对此的解释是因为我长期生活在那种‘鬼堆’,跟那些并非纯粹意义上的鬼魂产生交流,所以开启了某种潜能。如果用道家的一种言论来解释的话,就是我地花正在慢慢绽放。
道家说人有天地人三花,分别代表精、气、神。精满不疲不溢,则天花开;气盈不燥不泄,则地花开;神清不狂不梦,则人花开。而三花齐开着,则多为圣贤之辈。
地花,对接万物之气,所以我便能跟地上的东西产生些交流。
为了证明自己的正确与否,赵七九跟我做过一个试验,看看能不能够天上飞的东西建立起某种沟通。最后结果证明了他的正确性,的确是没有一点感觉。
我看着折断了腿的狗,能从它的身上感受到悲伤跟苦痛。但我看着伤了羽翼的大雁,却从它的眼睛中读不出任何情绪。赵七九说他早年跟一个道士有过一番缘法,那个道士修行世间开了天花,能驱使大型的飞禽为他做事。
这话听得我神往,想想如果能找到金庸老先生笔下的那只大雕的后代,将其收服骑乘,岂不是比坐飞机还爽?
“起桥!”赵七九喊了我一声,我扭头看去,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用木盘端着三杯清酒走了过来。这接下来该祭路了,因为大山里很邪门,所以用的是最繁琐的礼节。
赵七九仍然倒夹着大黄伞,他一只手不方便,只能由我代劳。
对他点点头,我双手从木盘中取出了第一杯酒,左手托杯底右手扶杯,举过头顶敬神。
“新郎上路,敬诸天神佛洞察世间之大不易,望庇佑!”
高声喊话,言毕将酒洒落脚前一尺之地,而后转身将空了的酒杯反扣在木盘中,又托起第二杯酒平举胸前。
“新郎上路,敬世间幽魂游煞体量生之喜事,恳请莫扰!”
清酒洒落一尺地,跟刚才的痕迹几乎重合,看到没有差错我心中略松,这对距离的把握要求十分严格,赵七九跟我说过,若是几条酒痕差的太多,路上不用想都不用想,铁定会出事。
反扣酒杯,再端起第三杯,略低于胸口。
“新郎上路,敬脚下大地面前群山之灵,望开方便之门!”
我‘啪’的一声将第三个空了的酒杯反扣在木盘中,还没来得及擦头上紧张的汗,耳边赵七九高亢的声音便已经响起:“礼起,乐起,新郎上路!
第六章 惊险
作者:弹指
迎亲的路线是按照赵七九重新规划的路线走的,其实倒也没有多大的变化,无非是反着进行。
原本范家庄人设定的路线,是从村西头进去,村东头回来,现在则变成了从村西头出去,东头进来。
赵七九说右边屋子漏气,左边屋子漏雨,我们现在从东边出去,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能将溢进来的晦气给撞出去一些。等再从村西头回来的会后,花轿便能收拢福气补了那个缺口。
还是我说的那句话,没有煞气其实便是天大的福气,相比于晦气这些东西,游散在世界上的煞气会更加难缠。
这可能便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吧,范家庄的那位老村长一生行立德之事,是真正的德高望重之辈。只要他还活着,在那里杵着一天德行不破,他的儿子孙子便会被庇佑一天煞气不临身。
粘着煞气的人很多,几乎除了少数的人之外,每个人的身上都或多或少缠着些煞。
只是这东西倒也没有绝对的好与不好,甚至在有时候还会对人起到正效果,而非单纯的一味进行负影响。
范存山骑在毛驴上满脸喜气,想咱苦熬二十多年,到今天终于成家,不用再处处都受着家里那两个一个比一个严厉的老头子管教,正是人生最为春风得意的时刻,所以他可能他胯下的毛驴也受到了他情绪的影响,眼中的紧张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舒缓。
一个远字辈的少年在前面替自己这个族叔牵着毛驴,我跟赵七九则并排走在范存山的后面。
山里的路很难走,不过范家庄人世世代代都生活在这里,这种崎岖的山路早就已经习以为常,甚至后面抬着花轿的四个壮汉都走得十分平稳,不见丝毫颠簸之处。
大黄伞被赵七九紧紧倒夹在胳膊下。他有点紧张,这我能看出来。
若是搁在平时普通的迎亲送殡之事上,赵七九一般都会是一路谈笑风生,毫不在意的模样。
但今天他变得有些罕有的沉默,不是寡言,而是干脆就闭嘴不言。眼睛一刻钟也不停止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好像是生怕出现什么不好的事情。
范存山带着几个小辈在后面跟大家一路闹腾着。迎亲队伍虽然手里拿着唢呐等物,但是一曲大喜调之后就不再继续吹了,这是得等到快到女方家的时候才会再次起乐,以免惊了路两旁或者正走在路上的东西。
不过范存山身后背了一把硬木弓跟一壶箭矢,不光是他,基本上除了我跟赵七九之外,所有人的身上都背着弓箭,甚至就连最前面那个牵着毛驴的少年都不例外。只是范存山背上的木弓明显比其他的人大了两号,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理因素的问题,我觉得他背后的那壶箭矢的直径,都比其他人的略长。
这种情况看得我暗暗皱眉,娶亲是喜事,性温。带着这种杀伐的武器去娶亲,不管怎么说都会有些不合适。我悄声给赵七九说道:“这是去娶亲还是去打仗?”
赵七九微微摇头,语气颇为无奈的给我说道:“没办法,不然如果路上收到兽群的冲击怎么办?带着弓箭只是给亲事沾着点杀伐气,但不带弓箭路上要是碰到了兽群的冲击,那事情就真的大条了。”
我只能点头,想着兽群冲击人群的那种事情一般都是发生在食物匮乏的冬季,夏季怎么可能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也可能是经历过两次,所以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猜着,不管对错,都觉得自己是对的。况且其实这种事情本来就不是很重要。
这种风俗在山里肯定是延续了多年的东西,他们应该早就已经习惯了这种娶亲路上的杀伐气。祖祖辈辈都生活在山里的人,一般命格都稍微硬一点,这样程度的冲击对他们来说构不成太大的影响。
“而且你可能还不知道。”说了两句话,赵七九神色微微放松了一些,他调整着自己的肩膀跟呼吸,有些怪异的朝我说道:“山里很邪,地方邪,事情邪,人更是邪门。一般山里娶亲都有个很怪的认知,要是在娶亲的路上碰到了兽群冲击,并且杀死很多的山兽,那就意味着婚后能收到山神的庇佑。他们认为迎亲路上的所发射管的险象环生是山神对他们的考验,所以从不畏惧,哪怕用性命搏之。”
“……”
赵七九的话再让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扭头,我看着行走在群山中的我们,觉得很压抑。这是一种由外在气氛延伸到心灵深处所产生的压抑感,或者可以说是一种气机牵引而造成的特殊感觉。
我不知道这份压抑感从何而来,还想着也许是赵七九的话,跟山中汉子们特殊韧性的冲突照应让自己觉得有些不适。
可就在这个时候,我们的身后却忽然传来一阵惊呼。我跟赵七九同时止步,迅速转身看去,花轿正在倾斜,好像是里面有什么千斤重物忽然全部在轿子里滑向了同一边。
四个抬着花轿的男人有些不知所措,但是他们还是用尽全力在闻着身形,旁边又有身强力壮的男人赶紧将手里挑着聘礼的扁担放在了地上,用身体定在花轿的一侧大声呼喊。
“大伙赶紧帮忙顶住,不能让轿子落地!”
一声呼喊,被面前场景弄得有些震惊的汉子们也顾不得什么,都放下了手头的东西去帮忙顶着花轿不能让它倾翻落地。
四个抬着轿子的汉子全都涨红了脸,他们拼命用自己的肩膀扛着,轿子发着难听的咯吱声还是一点点的像是要垂落到地上。
看到这一幕,唢呐手将唢呐往腰间一插,赶紧也将自己的肩膀顶在花轿的较把手之下。
“大伙挺住!往上抬!”
又有人大喊,这时候已经顾不得究竟是什么原因了,不管怎么样,第一要务就是先让轿子不能落地。
范存山扭头,看到这诡异的一幕吓得脸色有点苍白。他身下的那头毛驴好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我分明看到它的四条腿在不停的瑟瑟发抖。
轿子的咯吱声越来越厉害,就像是里面真的有什么千斤乃至于万斤的重物。扶着轿子的人脸涨得甚至有些发紫,已经慢慢变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这一切说来缓慢,却全都发生在一瞬间。范家庄这些男人习惯了在山间打猎,各个身体都狠灵活并且反应迅速。这种场景,若是搁在一个常年生活在山下的人身上,恐怕还不待反应过来轿子就已经被压落在地面上了吧。
这时候没有搭上手的人全都急了,有人惊呼道:“我的天,该不是这门亲事犯了山神吧!”山里人对他们所栖身的大神山神十分敬畏,若是惹怒了山神,恐怕他们就要在这里生活不下去了。
这个汉子话才刚刚出口,头上便立刻挨了狠狠一个盖帽,另一个更加魁梧的汉子怒不可遏:“范致河,扯你个蛋的,你个犊子再敢胡言乱语,信不信老子把你丢到老虎涧去!”紧跟着他转头看向我们,确切的说是看向赵七九。“小天师,你赶紧给看看这是怎麽回事。”
赵七九脸色有些阴沉,果然还是出事了。他对那群汉子喊道:“大伙挺一下,问题马上就能解决。”又转头看了看吓得脸色煞白的范存山,给前面牵着毛驴的少年说道:“小朋友,你照看着存山兄,千万不能让他从驴上坠下来。”
少年也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狠劲点头,一手拽着驴头处的缰绳,一手已经扶住了范存山的身体,手上显然十分有劲。
这范存山的表现甚至不如一个小孩子来的沉稳,这让我想起了一个词,虎父犬子,或者确切的说,是虎爷犬孙。这一路上听人谈论过范存山的父亲,那是个人物,村里人提起他都翘大拇指,说老村长有个毫不逊色的儿子。
我盯看着后面依然在发出咯吱声的轿子看了两眼,那里的气机有些不对劲,给我的感觉有些诡异。而赵七九则更加直接,他对我说道:“碰上喜鬼了!”
喜鬼,这是人在娶亲的时候碰到的邪事,犯了喜煞就会有喜鬼闹场。但是我仔细回想所有的一切细节,并没有半点发现犯喜煞之处!
跟赵七九提步而上,在快临近轿子的时候他‘砰!’的一声撑开了一直倒夹在咯吱窝下的大黄伞,将我跟他一起罩在伞下。伞很圆,面积很大,伞面也很平,只是有点微微垂下的弧度。
这伞很神奇,在它的阴影笼罩我身体的一刻,我顿时感觉自己眼中的世界全然变了模样。就好像是赵七九常常给我形容的那种阴阳眼所看到的世界,所有色彩都变得有些阴沉。绿如鬼雾,红如干涸泛黑的鲜血。
光彩逐渐暗淡,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仿若没有了太阳的天空。
赵七九抬头看向花轿的顶端,我也抬头看去。
长发齐腰,穿着大红袍的新娘佝偻着腰肢跪在轿顶上,皱巴巴透着腐朽气息的手不停在自己脸上抓着,好像是要将自己的脸彻底划破。
她粗重的喘息,像是在哭泣,又带着些说不出的狠戾跟狰狞。肉眼可见的一些干巴巴的肉皮被她从脸上一层层撕下来洒在空气里,飞出一点点距离又变得消失不见重新回到她的脸上。
“不像是喜鬼!”我看着轿顶上的穿着婚袍的女人,喜鬼没有这么狰狞的面目,那一张笑脸下才蕴藏着喜事中最大的凶险。
赵七九眯眼,发现不是正主他顿时安心了不少,在这种迎亲的路上跟婚场上,最恐怖的东西是喜鬼。他沉着声音说道:“邪门了,不是喜鬼推花轿干什么!而且我刚才明明看到她想掀开轿帘坐进去,却被里面的镇轿石挡了。”
“谁知道呢,嘿!不过我说你要是再废话,这花轿恐怕就要顶不住了。”跪在轿顶的女人忽然又开始变得暴躁,她似乎是在愤怒于每次撕下的面皮都会诡异回到她的脸上。所以她干巴巴枯黄中泛着些黑色的手,开始更加用力的在自己脸上狠狠撕扯。花轿的咯吱声陡然加大,顶着轿子的汉子们已经有些快要喘不过气来。
第七章 迷幻镂空
作者:弹指
赵七九不急,其实我也不急,因为不管这东西在怎么使劲,这花轿都不会出太大的问题,从古至今,不管是什么地方,可还从来都没有听过娶亲时候花轿被这些东西弄散的事情。
但我们不急,迎亲的队伍却十分着急,花轿上不断传出的咯吱声实在是听的人胆寒。男人们不能让花轿落地沾了不必要的地气,所以得死死撑着。那个跪在轿顶上女人想要让轿子接地气,可偏偏一直都做不到,所以便越来越暴躁。
赵七九一手撑伞,他对我说道:“起桥你小心点,我撤伞了。”
这把伞的确很神奇,我看着头顶上黄油纸的伞面轻轻点头道:“无碍。”这种东西影响不了我的心智,不然整天身处就连赵七九都有些忌惮的‘鬼堆’里面,我早就会被那些沾红的物件给侵蚀个彻底。
古行人自然有古行人对付这些东西的办法,郑氏自然也有郑氏保护自己的法子。就像我早就跟赵七九说过的,山人自有妙计。
赵七九再没多说什么,他眼睛盯着那个似乎一直都看不到我们的女人,抓着伞柄的手陡然发力。大黄伞剧烈旋转,在旋转中变成了半阖的样子将伞尖凸出,平面看去,就像是一把很宽,很尖锐的大剑。
脱离了大伞阴影的覆盖,我眼中的世界一瞬间就变得正常。太阳还在,天空依然是一尘不染的湛蓝。树是树,轿子还是那鲜艳喜庆的色彩。
我看着大黄伞刺向了轿顶,忽然感觉到了一种慌乱甚至于是惊恐的心思。这当然不是我的,只是单纯的被我感应到了而已。
在大黄伞的伞尖刺到轿顶的一刻,轿子的咯吱声立刻消失。一直顶着轿子的众人惊呼一声赶紧收力,还是差点把轿子给朝着另一个方向掀翻过去。
“额滴神啊!吓死人了,山神庇佑,山神庇佑。”
有人松了口气,感觉到一阵的后怕。也所幸这些汉子们常年生活在大山中,见惯了各种惊心动魄的场面,所以在感叹之后没被吓出什么问题,倒是一直骑在毛驴上的范存山脸色越来越苍白,看那样子若不是给他牵驴的少年拽着他的腿,将他固定在毛驴上,恐怕他会浑身瘫软的从驴背上摔下来。
赵七九皱着眉头并没有放松,他嘴里轻‘咦’了一声,半合着的大黄伞再次‘啪’的撑开罩在了我们头顶。眼中世界又变成了刚才那样,太阳消失,一切颜色都变得阴暗深沉。
女人消失了,我上下左右齐齐打量了一遍,女人的确是消失得无影无踪。我问赵七九道:“怎么回事?”这不正常,很不正常,不正常到我跟赵七九完全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的程度。
还有刚才我感觉到的那种十分害怕的气息,这一刻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赵七九摇头,说道:“不知道,我扑空了。”他脸色不是很好,大黄伞扫了个空,这有些出乎赵七九的预料。
大黄伞很奇异我知道,但是它究竟奇异到什么程度,我不知道。不错从赵七九的脸色倒是可以窥出一二,这应该真的是一把奇异到了极点的伞。
我有些奇怪的看着赵七九,问道:“你不是有阴阳眼能看到这些牛鬼蛇神么,怎么现在找不到了?”
赵七九闻言,脸色变得比我还要古怪一点,他回答说道:“阴阳眼也不是万能的。” 我闻言愕然,看了看赵七九,想着你小子以前把自己的阴阳眼都说出花来了,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就不顶用了?
“我试试。”闭上眼睛,我试图重新找到刚才忽然出现在我心中的那一阵惊恐的情绪。若是所料不错,那种情绪应该是属于刚刚跪在花轿上哪个穿着婚袍的女人的。 但最后我还是失望了,什么都察觉不到。我又想着是不是因为在这把大黄伞下面许多东西被屏蔽了的缘故。让赵七九合了伞,我再次闭眼感知,结果一般无二,。
“找不到就算了,可能只是过路的,这毕竟不是正主。”看到我摇头,赵七九倒也豁达,或者说以艺高人胆大。我也只能无奈点头,心中还在琢磨着刚才那种感觉。
这有些不合理,我怎么可能感知到那些牛鬼蛇神的情绪?这种情况可从来都没出现过,这还是第一次。
场面很安静,在我跟赵七九交谈的时候迎亲队伍除了呼吸声就再也听不到别的任何声音,他们好像生怕随便一个举动会坏了‘小天师’的大事。
赵七九再次环视四周,提升对喊道:“没事了没事了,大家赶紧上路,这时辰耽搁不得。”
众人长出了一口气,而后可能想着大名鼎鼎的‘小天师’现在就在他们中间,就算有什么事情也完全不必害怕,便很快的恢复了最开始的状态,一路上说说笑笑好似全然忘记了刚才的事情。只是再次上路,速度快了不少。
范存山受着的惊吓有点大,他没怎么说话只是坐在驴背上朝我们两个勉强的笑了笑,我对他捶了捶心口,告诉他不用太担心。不管怎么说,范存山毕竟是今天的新郎官,这样的大事一般人一辈子也只有一次,只有一天,还是来的开开心心的好,最起码以后想到今天的事情不至于落下满心的不愉快。
加快速度往新娘那里赶去,赵七九仍然把大黄伞倒夹在了胳肢窝下面。而后悄悄递给我了一个有些破损,还有些小弧度的瓷片。
我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他说道:“在轿子下面捡到的,你看看是什么?”
“轿子下面?”听他这么一说,我认真打量了两眼手里的瓷片,这是一件瓷瓶的腰部的碎片,有些年头,但现在我没办法静心去看,所以没办法去确定它的年头。不过这最起码也应该是明朝时候的东西无疑。
瓷片上有种特殊的立体镂空花纹,让人看着有种是这瓷片被镂空的感觉。这种工艺跟唐三彩一样,制作手法已经湮灭在了历史的长河中。一直到现在,用最先进的科技都无法解析出这种被称之为‘迷幻镂空’的制作方式。
这是一种视觉上的欺骗,不管是再怎么认真去看都很难发现什么破绽。就算你原本已经知道它是凝实的,但是只要盯住它,心中的信念就会发生动摇。总会觉得自己以前可能真的是看错了,它不应该是凝实的。
不过这个东西总让我有种特殊的感觉,我似乎能隐隐跟它建立起某种共鸣,但是却缺少了产生共鸣的一种介质。
“这是个沾红的物件,我怀疑刚才那个女人就是通过这个瓷片找上门的,等停下来了再仔细看看。”将这个大概有半个巴掌大小的小瓷片放进衣兜,这并不是纯粹意义上的沾红物件,只是一个残破的小片。
原本的那个老物件可能是打破了,所以才放出了里面锁着的东西,应该就是刚才那个女人。
赵七九闻言,眼神微微有些变化,嘴里嘟囔着骂了两句才说道:“我就说大黄伞怎么好像没作用,弄了半天是种晦气的东西!”
沾红的老物件上都锁着一段属于自己的故事,那些故事被埋藏了太长的时间,便从一个故事化成了真实的事情显于世间。它跟传统意义上的牛鬼蛇神区别很大,应该更靠拢于煞气的一类,所以赵七九每次面对这种东西,总有狠狠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而且在沾红的物件上,他吃亏的次数不少,被缠的有些烦了怕了,见到这种东西就想避着走。
赵七九想了想,又不放心的叮嘱我,说道:“起桥你把这东西装好,可别让再出来祸害人了。”
我闻言笑了笑,说道:“这只是个残片,已经锁不住东西了。顶多是带着这个容易招来别的东西罢了。”
“离我远点!”赵七九声音恨恨,可难得见他吃瘪。
大家心中都兜着事情,所以场面虽然看着好像跟之前一样和谐,但是身处其中,却能觉得似乎总有点什么东西压在了众人的心头。气氛还是有些压抑,就算是脸上挂笑的范家庄汉子们,给我的感觉也是在故作开心。因为这毕竟是去迎亲的,也算是范家庄的一件大事,每个人都想尽量的完美一些。
再过了个小山沟,赵七九打量了两眼这地形,而后从怀中拿出了迎亲的地图对比参照。随后他开始提升招呼道:“大伙闹腾起来,起乐,马上就要到了。”
他一句话,唢呐手纷纷吸了口气开始吹奏大喜调,这一吹就得吹到新娘子家门口,很考验一个人的肺活量。只是这样强度的吹奏,对这些专业的唢呐手来说却不算什么。 新娘的家在羊头沟的杨村里,是一户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山里人家。他们家的女儿没有范存山这么‘显赫’的身世,所以当听到媒人做媒给介绍了范家庄那个大庄老族长家孙子的时候,一家人可是乐坏了,这样嫁过去就不用担心会受到别人家的欺负,对自己家孩子来说是个蛮不错的归宿。
不光是他们乐,村东头西头,南巷北巷的人听说杨老六家的闺女要嫁范家庄老族长的孙子后,也都纷纷送上了带着羡慕嫉妒恨的种种祝福。我们的迎亲队伍还没到村里,老远就看到了前面村口围满了人,老人小孩,男人妇女,总之只要是家里没事的,都过来看迎亲的热闹。
这边的喜气洋洋冲散了一直弥漫在众人心中的阴霾,我察觉到大家的精气神明显变了很多,跟刚才相比一下子都精神了不少。
这边娶亲有很多的规矩,或者说是玩法,所以队伍还没进村,就被拦在村头不得再往前走任何一点,说是不能让范家庄的男人娶走他们村里这么水灵的姑娘。只是这些事情便跟我们没了什么关系,这自然有专门的人去跟他们周旋。
上午先更到这里哈,下午继续更新,不知道有没有人期待呢?
@今生不为谁 15楼 2013-07-11 15:39:00
楼主写得很好,文字流畅优美,很期待更新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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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这个是弹指写滴,我来做做搬运工,现在开始更新咯,下午上班比较忙,没时间更新呢
第八章 喜鬼
作者:弹指
赵七九看着这一幕心中好像心有所感,他叹了口气,有些深沉的说道:“这结婚,着实麻烦!要我说,这男人女人,只要两人对上眼了,直接就把红本一领,往一起一睡,看!多简单的,这人非得给整出这么繁琐的理解,还平添了不知道多少凶险在里面。” 我闻言一愣,没想到他竟然说出了这样一番话,不禁有些好气又好笑的骂道:“扯你个蛋的,合着人家姑娘在你心中就这么不值得费功夫?”
赵七九摇头辩解,说道:“没,不是这个意思。我呀,就是单纯觉得麻烦,要不是这破事太累,我早就去了个娶水灵灵的大姑娘回家过日子了。”
这个我倒是知道,前些年赵七九几乎是每一周都有人给他说亲事。今天是王家的姑娘,明天是李家的女儿,大后天又是可能就是张家那不出户的闺秀,一个比一个生得好看,一个比一个长得水灵。
可是奈何,赵七九这厮竟然连人家见都懒得见便直接回绝,媒婆恨的牙根痒痒,看那架势都恨不得把自己倒贴给赵七九。
为此赵七九还被他家老头跟老爷子狠狠教训过几次,可是这货就是油盐不进,他家人最后也什么办法都没有,便只能听之任之。
可能除了我之外,都没人能想到赵七九不愿意成亲的因由吧。就像是他说的,太麻烦!这种事情他能帮人应酬张罗,可是轮到了自己身上,立刻就犯怂了。我常常在想,若是让他家里知道这原因,不还得立刻给他捆着把亲事给成了?
一个大男人,这眼看着都二十八岁了还没一门亲事,周围同岁朋友家里的娃娃别说自己打酱油,甚至都能带着自己咿呀学语的小弟弟打酱油了。我知道这事情的那段时间,他几乎是每天都要叮嘱我一遍不能将这事情说出去,不然朋友都没得做。
这是我们那次拼酒,结果这货醉了舌头变大说出来的。酒醒的第二天就后悔的要死,发誓除非一个人的时候,不然打死也不会再喝醉酒。
“不过我说,起桥,你这年岁也不小了,眼看着就要奔三的人,怎么不找门亲事?” “没碰上喜欢的人,我讨厌相亲的模式,你知道给我的感觉像什么吗?”
“像什么?”赵七九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我。
我微微叹气,而后问他:“你见过给猪配种么?”
赵七九闻言不假思索的回答:“废话,肯定见过,不就是把两猪牵一起……我去!我说郑起桥,你比我混蛋多了。”
“这哪里算是混蛋?事实如此,你反驳一个给我看看?”
“我……算你狠!”赵七九完败。
其实关于我的亲事,我是有压一压的想法。郑氏的积弱,我没那么多精力去顾家,开始用力打拼之后若有个女人跟孩子,这是不小的拖累。就像爷爷当年,若是没有奶奶跟父亲的存在,他可能真的会不顾一切的奋力一搏。
前面还在闹腾,范家庄几个汉子周旋了半天,硬是给迎亲的队伍挤出了一条道来,大家笑着闹着,也就随着迎亲的队伍停在了杨老六家门口。
土房,家门上贴着喜字,黑漆漆的两扇木门紧闭在一起,范存山的族叔开始上前敲门。
我知道这里又是一处关卡,可能还得等些时间,便开始认同起了赵七九的观念,太麻烦了!我甚至都不知道当我结婚的时候能不能忍受下这么麻烦的过程,其实同赵七九一样,我也是个怕麻烦的人。
赵七九看着闹腾的人群,又警惕的盯了周围几眼,最后终于按捺不住地对我说道:“起桥,出去吸支烟。”
他倒夹着大黄伞,我们两个从迎亲队伍的花轿后面往外头挤。从范存龙身边经过,我跟他叮嘱了两句,说我们就在人群外面,要是有什么事情大声喊一声就好。
赵七九递给我一支大前门,我们两个便开始蹲在这不知道是谁家门口的小石墩上开始吞云吐雾。我对香烟没什么感觉,不是很喜欢,但也并不排斥,烦躁的时候会点一支平缓精神。
赵七九倒是挺喜欢,但这种时候他只能浅尝即止,因为香烟里面的尼古丁会对大脑产生一定程度上的麻痹作用,会令人出现反应迟缓的状况。他看着手里大前门的香烟包,说道:“我家老爷子那里有一条特供,我蹭了好几次硬是没蹭到一支!那老头倒是宝贝的紧,也不知道他这都大半截身子快入土的人了,怎么还对这些身外之物这么看重。” 我闻言无奈,这是赵七九一贯的风格。“我说赵七九,别人哪怕心里再希望自家老头归西,嘴里都不会说出来,你这倒好,肆无忌惮啊。这话要是传到老爷子耳朵里,不得削死你啊!”
赵七九道:“削个屁的,对老人的尊重不是放在嘴上。你看虽然我嘴里这样说,但要等老头真的走了,我肯定比谁都伤心你信不信!甚至我那个老子,都不一定有我伤心。”
我耸耸肩膀,说道:“信,怎么会不信。”赵七九从小跟他家老爷子长大的,那时候赵家老爷子已经开始慢慢的不出活了,家里的事情逐渐让赵七九的父亲接手,他自己则开始在家颐养天年逗弄孙子。
人们常言隔代亲,这是实话。赵七九跟他家老爷子能没大没小,但跟在他父亲面前却很恭谨。
看着前面人头攒动的闹腾,我跟赵七九闲扯着,身边有个土狗在我裤腿上来回乱蹭。我不时伸手逗弄一下,觉得跟动物打交道比跟人打交道舒服多了。最起码你不用时时提防着它当面笑脸背后却捅你一刀。
“汪!”土狗忽然身体一僵。它猛的转身,前肢下屈做出攻击的姿态,低沉的‘呵哧’声从喉咙不断发出。只是土狗就叫了那么一声,便压着嗓子好像是不敢再叫,它支撑着身体的两条后腿不开始不停的发抖,如同发现了令它惊恐无比的东西。
“老九,有状况!”我将手里的香烟捻灭在石墩上,迅速站了起来看向土狗盯着的方向。村子的巷道中空无一人,大家要么在自己家里没出来,要么都围在杨老六家门口看热闹。
赵七九猛地站起,跟我说道:“正主来了,赶紧进去!”说着,就赶紧往人群里面挤。
看热闹的人很多,大家都争着抢着想要往前一点,所以想要进去很难。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我从外面挤到里面出了一身的汗,身上的衬衫都完全贴住了很不舒服。
赵七九情况差不多,但我们现在却顾不了这些。娶亲上最令人担心的喜鬼出现,不把它抓出来事情会很麻烦!喜鬼闹场,会害死人。
“存龙,范存山呢?”挤进去,范存山已经不见了踪影,赵七九看着周围的人群脸色阴沉到了极点。从外面挤进来,喜鬼同样不见了踪影。
赵七九有阴阳眼,但正如他所说,阴阳眼不是万能的。其实阴阳眼还有个称呼,阴眼。阴字不光是指能看到那些牛鬼蛇神,还指只有在阴气压过阳气的地方才能打开阴眼。
范存龙指了指开着的两扇黑色小木门,说道:“存山哥进去请新娘子了。”
赵七九眉头皱着又对着周围齐齐打量,而后转头对我说道:“起桥,你在外面看着,我进去。他说完不待我点头,便倒夹着大黄伞直接进了杨老六家的院子。
“起桥哥,出事了?”等赵七九的身影消失在木门后面,范存龙有些担心的问我。 我朝他笑笑,说道:“小事情,不碍事!”说完我随意站到了花轿的旁边,有些担心里面的镇轿石镇不住喜鬼。
赵七九将我留在外面,并非是怕我跟他进去遇到什么危险,而是让我在外头盯着。那喜鬼消失的莫名其妙,它要是真的藏匿起来,要是不借助特殊的物件,根本就找不出它的方位。
所以赵七九去里面找,因为在杨老六的家里,他的阴眼才能打开。我便守在花轿的一旁,盯着外头的一切动静。
至于说我能不能对付得了那种东西?其实有些东西说白了,我们这些人,整天就是跟这牛鬼蛇神打交道,谁没有些防身的本事?赵七九能找我跟他一起,本身就是存着万一出现意外让我帮忙的心思,不然要是领着一个普通人,只会成为累赘。
这些牛鬼蛇神,也分很多的种类,它们各自都有自己害人的手法。就算如一些活在世界上很多年的老古董,都不敢说自己能认出这世界上所有的阴物。
而其中,这喜鬼的存在最特别。
没人知道喜鬼是怎么形成的,它虽然被称为‘鬼’,但身上却没有半点的鬼气或者阴气。我从一本书上看到过说,喜鬼是应婚娶之事而自生的。这等婚嫁之事,本身就最能积聚阴煞气,而这些阴煞通过某种未知的原因跟活人产生冲突,便会形成喜鬼这种东西。
其实要杀它的办法很简单,只要这门亲事吹掉,则应这门亲事而生的喜鬼自然就会从世界上消失,但是这样显然行不通。
我永远相信,人便是这个世界上最恐怖最高等的生物体,这种生物体存在着无限的进化潜力,能够降服任何一种东西。喜鬼虽然诡异,但终究是鬼,是鬼,那抓了便好。这道理很简单,这我们这群人的眼里,也是理所当然。
第九章 猪林子
作者:弹指
半天没见动静,我并没有感觉到有不合适的气息跟花轿中的镇轿石产生冲突。这让我疑惑,莫非那东西真的跑杨老六家里去了?
再过了四五分钟的时间,赵七九从杨老六家里走了出来,他的脸色还是有些不好看。
“里面没有,外面有什么动静没?”赵七九在我身边低声询问,我微微摇道:“没,都很正常。”
“那便是不正常了!”赵七九叹了一口气,然后跟我说道:“那我能百分百确定,它藏在人群里,甚至说不定现在就站在我们身边。”
听赵七九这么一说,我立刻朝着身边的人看了一眼,而后才想到这里除了有数的几个人,我跟赵七九其实是谁都不认识。那就算喜鬼现在真的是我们身边站着的某人,那也无从辨认。
我想了想,总觉得那它就这么混在人群里,岂不是永远都找不出来它了?这不合理,应该有破绽才对。
我问赵七九:“那玩意有没有什么具体的特征?”
赵七九想了想,对我说道:“喜鬼千变万化,但是唯一有一点它永远都变不了。” “什么?”
“脸,它永远都是一副笑脸,好像从内到外都透着十足的高兴跟喜气。但是它的笑容会给人一种十分假的感觉,很假,看得多了会不自觉的陷进去被催眠。”
闻言,我朝着周围再次打量。但这时候大多数人的脸上都挂满了笑容,大家都是一脸高兴或者兴奋或者期待的看着杨老六家里,等着新郎官将新娘子接出来。
“这算个屁的特征!”我低声咒骂,这还怎么找?虽然也可以等到喜鬼动手害人的时候再将其揪出来,但是那样风险太大。万一我跟赵七九没有反应过来,那可真的要酿一场人间惨剧了。这不是我愿意看到的,会害了别人,也会彻底毁了赵七九的名声。
赵七九捏了捏鼻梁,脸色稍微舒展开了一点:“走一步看一步吧,总能找到破绽,其实我们要做的就是让他们平平安安的成婚。”
“也只能这样了。”我点头,喜鬼的存在就像是一个阴霾笼罩在了我的心里,让我不管看什么都觉得有些不舒服。
“新娘子出来了!”不知道是谁率先喊了一句,好容易平静下来的人群顿时又开始攒动。大家挤破了脑袋往杨老六家门口凑。这时候范家庄迎亲队伍中的一个汉子,将一卷炮仗铺在了杨老六家门口点燃。噼里啪啦的声音顿时响起,随之而起的还有唢呐锣鼓的声音。
在充满了喜气的大喜调中,范存山跟盖着红帕头的杨家姑娘从白色烟雾里走了出来。范存山一脸兴奋的笑意,这是人生之喜事,更何况娶得还是一个漂亮的大姑娘。
“我说范家小子,你可得好好对待我们村这姑娘!”有杨村的男人对范存山大喊,范存山红光满面的说着一定一定,才在众人的祝福中来到了花轿旁边。
赵七九立直了身体,大喊道:“新娘上轿!”
抬花轿的两汉子将轿木下压,赵七九‘砰’的一声撑开了大黄伞遮在新娘头顶。掀开轿帘,将放在花轿里的石头取出塞进怀里。一切程序昨晚,新娘才坐进了花轿。 “啪!”一盆清水从门中泼了出来,随后便是妇人嚎啕大哭的声音。杨老六跟自己的老伴站在院子里,这大男人也抹了两行眼泪。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自此,他们杨家养了二十多年的闺女就成了别人家的媳妇,要跟着别人姓了。
两个长相平平,身材却十分魁梧的汉子从杨老六家里走了出来。他们两个是新娘子的哥哥,要随着迎亲队伍将自己的亲妹妹送到范家庄,在那边见证了婚礼之后才能回来。
等范存山再骑到了那头憨驴的背上,赵七九收了大黄伞重新倒夹在胳膊下,提升喊道:“新娘坐稳喽!起轿,回!”
花轿得从另一个村头出去。那边村头摆了大鼓,这是杨村人在给他们村的姑娘送行。鼓声锣声跟迎亲队伍的唢呐声相得益彰,双方配合得十分默契,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村头一群孩子挡了路不让出去,这边赶紧有人去发糖块,每人给两块,意思是好事成双。
跟大多数人的欢喜不同,我跟赵七九走在一起都是皱着眉头。在村里还能安全点,这要是出了村子走在人迹罕见的大山里,那喜鬼恐怕就要出来闹腾了。
只是那东西现在究竟是藏身在哪里?我盯着身前身后,始终不得要领,难道它真的变幻成了一个人的样子,现在就潜藏在周围看着我们?想想都觉得毛骨悚然,这东西在身边,我竟然一点都感觉不到。
“老九,等离开了村子一段距离,你再好好看一下。”我想着离开了村子,也就意味着离开了这人堆。在路上阴气压着阳气,赵七九的阴眼正好能睁开,这样喜鬼应该就无从藏身了吧。
赵七九点了点头,说道:“我试试,估摸着它应该是察觉到我们两个能对它产生威胁,所以才一直隐而不出,好伺机而动吧。”
这话说到了点子上,若这里站着的是一群普通人,那喜鬼哪里还会有这么多的顾忌?恐怕它那张笑脸会一直停在新娘子旁边,然后跟等轿帘挑开跟新娘一起上花轿吧。 刚才赵七九用大黄伞遮着新娘子跟轿门,就是怕那东西会趁着取出镇轿石的一刻,跟新娘子一起钻进花轿。那样的话,事情就真的麻烦透了。
出了杨村三里地。我看着周围陌生的景色问赵七九:“怎么样,找到了吗?” 赵七九面色罕有的凝重,说道:“没,那东西可真会藏,竟然能避开我的阴眼!” “你不是说过喜鬼跟别的牛鬼蛇神有很大的不同么,它身上的阴气继续可以忽略,找不到正常。”我安慰赵七九,而后说道:“这样,咱们保险一点,你现在分范存山走并排注意护着他,我去花轿旁边防着。”
“好,那你自己小心点!”赵七九快步上前,找了个由头跟范存山闲扯起来。我则慢慢的放缓脚步,开始跟花轿平行。
新娘子的两个哥哥一直跟着花轿,看我也跟花轿走到了一起便开口询问:“大兄弟你怎么走后头来了?”我回道:“走在前面太阳晒的怪不舒服,这不来这里找找阴凉。” 花轿被抬起来,正好将已经走到了中间的太阳遮住,给下面弄出了一点阴凉的地方。杨家两个男人闻言大笑,我们便有一句没一句的扯了起来。
“大伙小心点!要过猪林子了!
“大伙小心点,前面就是猪林子。”
“都小心点啊,打起精神。”
范家庄一个男人从前面跑到后面,一连招呼了三遍。闻言,我明显感觉到所有人的精气神都明显大变,变得警惕了不少。站在花轿近前面的范存龙迅速将背在身上的弓持到了手里。另一只手搭在背后的箭壶上。
看着同样有些变色的杨家两个男人,我问道:“怎么大家都是这副表情,猪林子很危险吗?”
杨家老大解释道:“这猪林子里每年都要死几个人,那些野畜生有时候发疯,都是成群成群的往出跑。我一个族叔三个月前就死在这里了,连尸骨都找不到!”
这话听得我倏然而惊,成群的野猪是个什么概念?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
“那为什么还要从猪林子往过穿?难道都不能重新弄条路出来?”
这次是杨老二给我解释的,他们两个知道我不是范家庄人,对这里不了解,所以也不厌其烦,很耐着性子。
杨家老二说道:“猪林子的左边紧挨着悬崖,右边得怕个小坡。那小坡太阳常年照不到,长着比人还高的野草,谁也不知道那些野草的下面是不是盖住了开着的缝子。其实这也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那小坡比猪林子还危险!里面各种毒长虫,咬你一口神仙都救不了。”
杨老二嘴里说的长虫是我们这边对蛇的叫法,那里面有很多的毒蛇,而且是剧毒。 闻言我实在是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山外头的社会残酷,人跟人之间勾心斗角不亦乐乎。原本到了山里头,我第一个感觉就是这里民风十分淳朴,大家都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却没想到这里的危险竟然来得比山外头更加直接更加残暴。
这是人跟自然的斗争,杨老二的语气中充满了无力感跟无奈感。
不说他们这些常年身处其中的,我现在就是光听听,都仿佛能看到一幕,人被色彩斑斓的毒蛇缠着身体,一点点撕咬吞掉的情景。
身体有些发冷,我不惧鬼怪,对这自然却充满了敬畏。人跟自然的斗争中,人永远都是出于劣势,被自然征服则意味着失败跟死亡,而如果彻底征服了自然,人同样得面临最后一步步走向毁灭的结局。
赢了自然,一切皆毁。败给了自然,人死灯灭。这是一个无法勘破的死局。
“别说话,进猪林子了。”杨老大忽然出声提醒。
第十章 千钧一发
作者:弹指
猪林子跟我预想中的有些不太一样。
原本以为应该是杂乱无章,高树灌木以及无数不知名的杂草交错生长的林子,却没想到走进来之后,这里面竟然异常的清晰。
树荫遮了天上的太阳,却并没有阴暗的感觉,反而透着一种会令人感觉神清气爽的明亮颜色。
朝两边看去,能一眼看穿很长的距离,差不多都是两个人腰粗细的树木整齐的生长,树下有前些年落下的腐朽叶子,还没有被分解殆尽。
若是不看这些高树上的一片苍翠绿叶,置身其中,可能会有种秋天已至的感觉。 十米,二十米,三十米……
所有人都几乎是满目警惕,屏息而行。
我不知道这猪林子有多大,只是横向纵向望去,好像都看不到尽头。很大!我在心中给猪林子下了定义。
又往前走了很长一大截,一切安好,四下里无比平静两个虫鸣声都没有。
我不知道这山里头是个什么情况,但是如果是在山外头,每天这个时候树上的蝉已经开始不知疲倦的鸣叫了。
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这静的诡异的树林让我心生猜测,同时心中更加警惕起来。
越往前走,树木就越发繁茂,到现在树冠已经将头顶的太阳遮了个严实,一点光芒都没法从树叶的缝隙中漏下来,所以周围看着开始有些昏暗,有些压抑感。
缺了阳气,浓郁的阴气就从我们脚下的土地上不断升腾,这是从山体里面透出来的,会令人从心底感觉到凉意。我靠近了一点花轿,有些担心不知道潜藏在何处的喜鬼在这里暴起发难。
这是个再合适不过的地点,没了阳光的照射,所有的牛鬼蛇神都会变得很强,一个不留神我们可能阴沟里翻船。
“哼……哼哧……哼……”
路两旁的树林里忽然传出来了隐隐约约的猪叫,不同于家养猪的温良,这种声音好似是从喉咙中撕扯出来的,透着极富攻击性的力量。
杨家两个兄弟听到这声音脸色顿时大变,杨老二咬牙切齿低声道:“这些该死的畜生,真该一把火把这个林子烧了算逑!”
杨老大闻言脸色再变,压低了声音严厉呵斥:“闭嘴,别乱说话!”脸上隐隐有些敬畏。
烧山平山,是对山神最大的不敬,杨老大怕有什么厄运临身。杨老二嘴里说的厉害,被他哥一训斥,强撑着面子顶了句却不敢再乱说什么。
“哼……哼哼哧……”
刚才还是隐隐约约的声音,这会已经清晰无比。往两边看去,一大群獠牙锋利浑身漆黑的野畜生竟然出现在了离我们不远的地方。
前面停了下来,花轿也跟着停了,却不曾被放下。在迎亲的时候,新郎不能下马,花轿不能落地。不然会沾了路上的晦气,带回家对谁都没有好处。
那些野畜生也停了下来,并没有直接对我们这个队伍发动攻击。迎亲队伍的人不少,大概这些野畜生也有些害怕吧。看着那些硕大而充满力量的身体,我心中想着也许它们可能会这么退去也说不定?
事情的发展显然跟我想的有些不太一样,不知道是哪个方位忽然传来了两声高亢的哼声,这些野畜生就如同接到了命令,开始慢慢试探着往我们身边靠拢。
而更令我没有想到的是,这群野猪才刚刚作出了这样一种试探的动作,几十只箭矢便带着‘嗖嗖’的声音,朝着两边狠狠扎了过去,这些锋利的箭矢射的位置都狠刁钻,不是那些畜生的眼睛就是鼻子。
就在我有些担心着忽如其来的攻击会惹疯这些野畜生的时候,大脑却诡异的扑捉到了一种惊慌的情绪。是的,惊慌,刚露了个头的它们迅速往后倒退,只有寥寥几头被箭矢扎伤。只是这种小伤,对皮糙肉厚的野猪来收,算不得什么大碍,甚至可能激发它们的凶性。
“哼……哼哧哼~!”又是高亢的哼声,声音中透着些暴躁。原本退下去的野猪群听到这声音,竟然又开始慢慢逼了上来。
又是一波箭矢的射击,这次它们并没有再退,而是直接横了身体将头埋到了地上。
箭矢从野猪侧面扎到了其身体上,它们却只是抖了抖就把箭矢从身上抖了下去。被刺破的地方翻着鲜肉,却没有血迹渗出。
杨老大看到这样的情况,嘴里低声念叨说麻烦了,这群野猪有头领,这样是吓不退他们的。杨老二闻言脸色一白。
“老大,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杨老二有些害怕的问道,却被杨老大狠狠瞪了一眼。“不会说话就闭嘴!我说我来就行了,老娘非得让你一起,累赘!”
杨老二显然很害怕他这个大哥,被训斥的面红耳赤却不再反驳,只是眼中含着惊恐的看着继续逼近的那些野猪,腿有些打颤。
“郑家兄弟,你害怕不?”杨老大胆色很正,面对这样的场面没有半点害怕的情绪。我闻言笑笑,说道:“这有什么害怕的,你可能还不知道,我其实是每天把头提在裤腰带上过日子的。”相比于那些诡异的事情,这场面虽然给我感觉很震撼,但是让生出恐惧的情绪却还差了些。
杨老大对我竖了竖大拇指,说道:“嘿嘿!有胆色!说实话我这心里都有些发憷,别看我这么镇定,装的!”
我有些惊讶的看了杨老大一眼,这人还挺有意思。
而就这这个时候,一声弓箭的鸣声好像划破了空气,带着爆鸣声钻进了树林。紧跟着树林中就传来一声歇斯底里的惨叫。就跟杀猪时候猪的叫声一样,其实这也就是杀猪时候猪的叫声。不过相比于家猪,更加震撼人的耳朵。
朝我们逼近的野畜生听到这个声音,身形全都一滞,而后便胡乱叫着争相转身逃命,不消片刻就在树林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惊奇的一幕看的我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范从龙却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出现在我的旁边。“起桥哥,没事吧?”范存龙问着我,我仿佛能听到他手中那把弓的弓弦还在嗡嗡作响。
我看了一眼他身后的箭壶,原本九根加粗的箭矢,现在剩下了八根。我问范存龙:“存龙,刚才那一箭是你射的?”
范存龙有些不好意思的点头说道:“嗯,那是个大家伙,我盯了半天才找到它的方位。”
“大家伙?有多大?”我忽然来了兴趣,早晨时候范存虎跟范存熊两兄弟才刚跟我夸过范存龙的箭法,没想到这才到中午就见识了。
“将近四百斤,是这个猪林子的新头领。”
“好家伙!这都被你一箭射死了,你就是范家庄的范存龙吧。”杨老大听到我们的对话倒吸一口冷气,却没想到他竟然听说过范存龙的名字,看来这小子在这片山里还挺有名气。
迎亲的队伍的人全都送了口气,打散了这个野猪群,我们这一大票人只要不单独上路,就没有野畜生敢来招惹我们。
范存龙腼腆的跟杨家的两兄弟说了两句话,前面就有四个汉子抬着野猪走了过来。其中一人大喊:“存龙,又中大家伙了,牛皮!”
我看向那个还在抽搐的野猪,一根加粗的箭矢从它的左边眼睛中狠狠刺了进去,几乎要贯穿它的头部。
范存龙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而这个时候,随着走近范存龙,被他们抬着的还没咽气的野猪忽然发力挣脱了他们的手掉在地上,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嚎。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周围人一惊,范存龙立刻立刻箭矢上弦拉成满月对准了还在挣扎的野猪准备再补一箭。
“存龙别急!”我赶紧拦住了范存龙,这头野猪在不停的朝我靠拢,用头在我裤腿上猛蹭,透着一股哀求的意味。
我蹲下去看着它,它顶顶我,又盯向树林里一个方向,然后再顶顶我,又看向那个方向。感受着从心底而出的那种恳求的意味,我明白了它的意思。
“睡吧,我会找到它的。”在心中默念,我跟这头野猪建立起了一种冥冥中的交流,或者说是一种心理上的共鸣。
“哼……”最后的哼了声,这头大家伙终于在血泊中彻底不动。
赵七九被后面的变动惊了过来,走到近前问道:“起桥,怎么了?”
我摇摇头说道:“没什么,老九你现在这里盯一阵子,让大家稍等片刻,我进林子找个东西。”
“你要找什么?不行!”赵七九想都没想便拒绝。“这林子不安全,你一个人出了事情我回去怎么交代。”
“可是不去不行,我答应了它的。”我说着指了指地上躺着的野猪,继续说道:“你知道的,这是一份因果,我得去!”
“但是……”赵七九犹豫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没什么但是,这才刚刚把那些东西吓退,一时半会不会有什么危险,你没上过学所以不知道。存龙,你说是吧?”这是常识性的东西,范存龙点了点头。
赵七九闻言大怒:“上过几两天学得瑟什么,赶紧早点滚回来,不然误了时辰老子不等你了。存龙,你陪着这货。”
看着赵七九吃瘪的样子我心中大乐,招呼了范存龙一声就赶紧往刚才这大家伙不停盯着的那个方向赶去。想着脑子中存在的那个可爱小野猪的画面,我忽然觉得其实它也是个伟大的父亲。亲情总是不分物种,反而是有时候人在亲情上表现的比动物更加禽兽。 古人云虎毒不食子,人却在饿极了的时候连自己的孩子都能烹杀。
@龙阴君 21楼 2013-07-11 20:56:00
楼主加油啊,还有问一下楼主所说的是不是真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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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个勤劳的搬运工,这个文章的原作者是弹指笑东风,你可以@作者问一下,当然啦,也可以去磨铁私信弹指。
@今生不为谁 23楼 2013-07-11 21:45:00
好看啊,楼主怎么才更那么一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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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哈,这本书还在连载中,所以只能一点点加更,望见谅!
@今生不为谁 27楼 2013-07-12 09:23:00
楼主辛苦啦~呵呵,期待快点更新哦~不然看得好辛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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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我努力啦,因为弹指现在是一天一章的进度,所以我这几天更新的会快一点,后期也会根据弹指的更新速度来更新的。现在更新开始咯
第十一章 收了喜鬼
作者:弹指
深入林子东南方向,一路踩着落叶坑坑洼洼,很不好走。
范存龙跟在我后面,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那一把强弓始终持在手中没有半点放松的样子。
虽然刚刚击退了一波野畜生的进攻,按道理来说暂时不会再有什么危险,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尤其是像范存龙这种从小就在这凶险山里长大的人,更是能体会到那种天降横祸的凶险。
“存龙先停下,应该就在这里了。”看着略微有些熟悉的场景,跟大脑中那幅好像定格了的画面十分相似。我喊住了范存龙,径直走到了一颗极其粗壮的大树前。
树下落叶堆积了几层,看上去十分自然。而当我将一处的落叶扒开,躲藏在下面瑟瑟发抖的小野猪出现在了我的眼中。
小家伙很袖珍,别说跟野猪相比,就是比一般的家猪崽子都小了好几倍,大概有巴掌大小。
它蜷缩着身子,将头埋在地上不愿意看我,好像是在说:“你看不到我,你看不到我……”
这一幕看得我哑然失笑,还真是挺有意思的小东西。而范存龙更是惊奇,他不由自主的问我:“怎么还有这么小的野畜生?”
我看了看他,说道:“你都不知道,更遑论我了。”范存龙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他从小是跟这些东西打交道长大的,但是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野猪。
“这小家伙身体好烫!”将皮肤黝黑,缩在叶子下面的小家伙抱起来,我感觉到它的身体十分热,就像是一个小火炉。
范存龙摸了摸,说道:“该不会是生病了吧?你看他这两根獠牙都变成了透明的。”
闻言,我注意到小家伙的两个并不是很尖锐的獠牙,竟然真的十分通透,并不是白色。而后才忽然想到,这小东发抖可能并不是害怕,而是真的病了。
我对范存龙说道:“先回去再说,不能误了时辰。你们村里有兽医没?”
范存龙点了点头,回答道:“一般村里的狗跟家猪之类的出了毛病,都是十二叔给瞧的。但是这野猪我也不知道十二叔能不能瞧得了。”
“先看看再说吧……”
匆匆赶回,赵七九他们已经等候多时。
他看着蜷缩在我手掌中发抖的小家伙,问道:“是去找这东西?”
我点头,他继续说道:“好像挺可爱的,来给我抱抱。”说着他便将手伸向了小野猪的身体。
“哼……哼哼……”
让我没想到的是小家伙好像能感觉到生人靠近,竟然一下从我手中弹起顺着我的胳膊上到了我的肩膀上,而后一双眼睛警惕的盯着倒夹着大黄伞的赵七九。
“嘿!还挺有意思。不过没事,等回家了我抱着你慢慢玩。”赵七九被弄得一乐,竟然罕见的逗弄起这小家伙。要知道平时他对那些猫猫狗狗的可并不是很待见。
周围人都好奇的看着我肩头的黑色小野猪,却没有人问什么,有些目光中甚至还带着些警惕。大概是还没彻底从刚才的事情中缓过劲来吧。
“哼……”刚刚在我肩头安静下来的它忽然又哼了声,用头拱了拱我的腮帮子。我扭头看它,它眼睛却直愣愣的盯着那具倒在地上的大野猪的身体,一种悲伤极了的情绪忽然就蔓延开来。
我叹了口气,将小家伙从肩膀上拿下来放到了死掉野猪的身体旁,它眼里有些水雾,不停用头在它的父亲身上拱,好像是希望自己能唤醒这只是睡着了的父亲。
一下,两下,三下……
小家伙不厌其烦,不停的拱啊拱,嘴里发着声音好像是在呼喊。
场面一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个小家伙吸引了。看着它,慢慢有人不忍的转过了头。
我能感受到它越来越失落的情绪,它拱了很多次,最后停了下来静静的看着倒在地上的大野猪,侧着头在它的鼻子上蹭了蹭。
“哎!作孽呢!”赵七九叹气,也不知道他嘴里的作孽说的是人作孽,还是这头死掉的野猪作孽。如果不是它向我们发动了攻击,本来事情不该是这样子的。
也许这就是最天然的动物世界?极端的残酷,没有任何一点的粉饰,甚至不需要任何的解释。
我将小家伙抱起来,它蜷缩在我手中渐渐瞌睡了过去。只是身体却变得更加滚烫。
迎亲队伍开始重新往前走着,速度加快了不少。在这里耽搁了太多时间,要是不在路上赶一赶,怕是真的会误了拜天地的时辰。
我将小野猪放进了衣兜里,那里比我粗糙的手掌心舒服多了。
赵七九没有再跟范存山走一起,他跟我走在花轿的另一边,也跟杨家两兄弟隔了开来。
“起桥,我想我找到那玩意了。”赵七九忽然压低了声音跟我说道。
“啥情况?”我看着赵七九,不着痕迹地问了句,一语双关。
赵七九道:“刚才你离开的那一会,那东西有些不安稳露了些气,被我察觉了。”而后他示意我朝花轿前面看。前面是将弓挂在了背上,手里重新拿起唢呐的唢呐手。
赵七九继续道:“差点被蒙过去,你还记得咱们去杨村接新娘子的时候是几个人吹唢呐不?”
闻言我不假思索地回道:“八个!”
这道不是说我记得清楚,而是一般来说成亲时候吹唢呐的人都是八个,这是一个固定的数,意味广进财源,旺财运。
“那你看看现在几个?”
“嗯?怎么回事?九个?”抬头再看,我立刻反应过来。竟然变成了九个人。前面八个人走了四排,最后一个落单的单独走着。我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可多了一个人,难道他们都一点没有察觉?”
赵七九微微摇头:“八成是被催眠了,可能都看着这个多出来的人眼熟面善吧。”
“你准备怎么办?”我看着赵七九问道。
“我得最后确认一次,大黄伞一天开三次,剩最后一次了,得谨慎点。”顿了顿,赵七九继续说道:“我跟他打个招呼,你注意看他的脸,要是感觉似曾相识,那肯定就是他了。”
“好!”赵七九的意思很明白,我们两个跟范家庄的汉子基本没有什么交集,所以不可能看着他们的村的人出现熟悉感。而如果我看着觉得眼熟了,那就证明真的有问题了。
“开始吧!”
赵七九忽然加速上前,用力拍了拍最后落单那人的肩膀,嘴里说道:“兄弟,这猪林子还有多远出去?”
那人转过了头,抿着嘴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好像是天生笑脸的模样:“就快了,别急。”说完还不等赵七九继续说什么,他便又把头转了回去。
“起桥,怎么样?”赵七九问我,脸上勾起了笑意。他已经有了答案,只等我最后确认。
我点点头,说道:“好像极其熟悉,却感觉叫不上名字。就是他了!”
“既然是它就好办了,收了它!”赵七九很果决。
我顿了顿,说道:“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你怎么收?”我不想再普通人面前展露一些匪夷所思的能力,这并不能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任何好处,反而会让他们在今后的日子中更加敬畏这些牛鬼蛇神,这对一个人的精气神潜在的损害很大。
“没事,只要他不是人。我撑开伞把它遮住,那活人的眼睛就看不到他。但你的速度一定得快,在它有反应之前必须得收了!不然再被它跑掉,后面的事情可真的就不好弄了。”
“放心吧,被我靠近了它就跑不了。”我低声给赵七九说着,从兜里拿出了一块质感跟丝绸一样,颜色却是乌黑的布片。这东西我平时用来擦拭那些不安稳的老物件,被它轻轻一擦,就算那沾红的老物件里锁着的是一条龙,那它也得乖乖的重新盘着。
“好,走上!”赵七九跟我一起猛地加速,我略快他半个身子。
‘砰!’在跟喜鬼站到同一水平线的时候,大黄伞猛的撑开将我们三个全部罩了进去。
眼中的世界出现很大的变化,颜色加深,跟之前时候如出一辙。
前身的人影忽然发生了变化,原本一个穿着普通衣服的汉子在大黄伞的阴影里原形毕露,一身红色的喜装,看上去跟新郎官的衣服竟然一模一样。
它转头看向我跟赵七九,那一副天生的笑脸好像能将人的魂都给陷进去。
心里嗤笑一声,我在想如果将这东西扔到我的店里,恐怕它会被那些锁在老物件中的牛鬼蛇神给吓的魂飞魄散吧!
虽然心里想着别的,手上却没有半分迟钝。我将黑色布片盖向了喜鬼的面门。
它的笑脸上忽然出现了一种惊恐的狰狞,竟然不闪不避的伸手抓向我的脖子。赵七九吓了一跳:“起桥小心!”
只是它终究是打错了如意算盘,鬼怪的心思虽然精明,却终究算计不过人心。
在它看似白嫩的手距离我脖子还剩不到五公分的时候,黑色布片已经率先落在了它的脸上。
“嗤。。。。。!”我仿佛能听到一种灼烧的声音。
一张红色小喜人的纸片,从空中悠悠坠落在了我的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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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童鞋们,楼主现在要是做事情了,所以我们下午见吧。
第十二章 还算善终
作者:弹指
将纸片捡起来塞进衣兜,这东西最终都得烧掉。
回头看去,没有人发现这伞下的异常,我跟赵七九动作很快很隐蔽。
“额滴神啊,这咋半天才走了这么一点点路。”忽然间前面有人如梦方醒的大喊。我跟赵七九对视,而后转头。果然,这好半天时间我们竟然才前进了不到二百米。
赵七九提了口气,对前面大喊:“快点,加快速度!不然得误拜天地的时辰了。”
没人敢怠慢,队伍的速度一下子就快了不少。
我对赵七九说道:“那喜鬼倒是挺狡猾的。”
赵七九撇撇嘴:“再狡猾有个屁用,还不是被收了?”
用了很长时间才前进了不到二百米,这事情十分明显,我们陷入了鬼打墙的怪圈里。
喜鬼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它想要将我们拖在路上,让范存山跟新娘子错过拜天地的时辰。这样就能先毁掉冥冥中这对新人身上的福气,很容易在路上出现什么别的意外差错。
而等到意外出现的时候,它再暗中使坏推一把,彻底绝了新郎或者新娘的后路。
只是终究是鬼算不如天算,它还是载到了我们手里。
接下来出了猪林子,前面的路就顺畅了许多。大家心中兜着事情,看着天上的日头用尽了全力在赶路,甚至都没人顾得上闲聊说话。
赵七九再收了大黄伞之后,也再没有将它倒夹在胳膊下,而是直接插在了背上的一个环扣里。我这才知道他背部那两个特殊的环扣,是用来放置这把神奇的伞的。
小野猪在我口袋里安稳的睡了过去,一直都没醒。它的身上依然很烫,就算是睡着了还在瑟瑟发抖。
临近范家庄村口的时候,这边唢呐一起吹奏,大喜调传遍了山谷。而村头那群等得焦急的汉子听到这声音,也全都松了口气,立刻鼓声锣声大号声开始回应,似乎是在一唱一和,迎接着凯旋英雄的回归。
当我们到了村口的时候,老村长明显的松了口气。他这辈子活到现在,看着他这孙子成了亲,心也就彻底放下来了。人年龄大了,追求便就小了,一辈子无非也就图个安安稳稳。哪怕日子清淡点,倒也没什么,能安宁的活着,就是他们眼里最大的幸福。
赵七九得忙帮把这整套的礼仪操作完全,一切都得他搁旁边盯着,这种事情也不用我帮忙。
“老九,你过去盯着,我去给这小东西瞧瞧病。”
赵七九点头说道:“行,这过去还得有不少麻烦的程序,你弄好了,直接去范存山他家里找我。”
我招呼了范存龙一声,他带着我赶去了他十二叔的家里。匆匆介绍了一下便离去,他还得看着范存山那边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
我进门的时候男人正在家里修理农耕的器具,他婆娘应该已经过去看成婚的热闹了。女人在这种事情上,总是表现的比男人更加热切一些。她们可能还得帮忙张罗着洗菜做菜,等拜了天地就欢欢喜喜的给大家做一份大餐吃。
男人老实巴交的,他看到小东西那对透明的獠牙时候愣了半天,然后才反应过来慌忙给我找了板凳坐下。
我问他有没有办法治这个小东西,他点头让我稍等,转身进了厨房。出来的时候拿着一个盆子,直接在院里拴着的奶羊身上挤了些羊奶,而后在小东西的鼻子下面晃了晃。
说来到挺神奇的,睡得很死,不管我怎么戳弄都不愿意醒来的小家伙,在闻到羊奶气味的时候竟然将鼻子狠狠抽动了几下,而后眼睛立刻睁开,带着些睡意的困倦,又透着一种亮晶晶的渴望神色。
我接过来,往它嘴边送了送。小东西立刻欢快的‘哼’了两声跳进了盆里开始大快朵颐。
男人依然看着小野猪,等它喝光了那小半盆的羊奶才给我说道:“你看看它体温降下去了没有?”闻言我摸了摸,小东西身上竟然真的恢复了正常的温度。
看到我点头,男人眼中神色更加震惊。他嘴里念叨着:“果然是它,果然是它……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这话倒是把我听得莫名其妙了起来,我问男人道:“什么是真的?”
男人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透着山里人特有的质朴,然后给我讲了个故事。
说在很久之前,这片山里所有的村庄都遭过一次临近毁灭性的劫难。一种恐怖的传染病开始悄悄蔓延,凡是被感染的人都会在很短的时间内浑身发烫,眼睛泛红,跟着会意识紊乱犹如魔怔一般的亲戚邻里互相殴打残杀。偶尔会有人短暂的清醒,但是却很快又会变成那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就在这种临近于毁灭的时候,出现了一场雷雨天气,一只獠牙透明的小野猪的足迹出现在一个又一个村子里面。它每到一个村子,那个村子里的牛羊等物都会自觉的贡献出自己的乳汁。
它用这些乳汁洗澡,然后离去。
有在疯癫状态的人喝了饿了,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就喝了它用来洗澡的牛羊乳,结果没想到一口下去整个人就从那种疯癫的状态中解脱出来。
就这样,它走遍了所有出现这种病的村子,在每个村子都洗了澡,这些村子里的人一个个被救了回来。就此小野猪失去了踪影,直到那事情过去的第三年,它再次到了范家庄,但是状态却十分不好。
它精神萎靡浑身发烫,处于濒死状态,庄里人用尽了办法也不知道该怎么把它的体温降下来。而那些牛羊等物竟然对它纷纷躲避,好像是惧怕沾染上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有人发现了蹊跷,想起它喜欢的牛羊乳,立刻强按着牛羊挤了奶给它。但是它却已经再也吃不下东西。吃东西咽不下去,喝了牛奶跟羊奶,体温会短暂的下降,但是用不了一刻钟,喝进去的东西又会原封不动的吐出来。身体就又会发烫。
就那样再挺了几天,什么都吃不下喝不下的它终于是永远闭上了眼睛,而尸体却在一晚上之后诡异地消失了。
“当时村里那个德高望重的老村长,他没过多久也死了。在死前他说这片山里的人都对不起那个小野猪,它是这天地生养的,本该无忧无虑的活在山里,却因秉性中的善良救了太多该死之人沾了因果,糟了天谴报应,把自己原本漫长无忧的一声葬在了弥留时分无休止的折磨里。
”
男人说起这些,眼里透着缅怀的神色。他这些年从小到大,是把这个当成真正的童话故事听的,却没有想到这世间真的有这个十分秀珍,两只獠牙透明通彻的小东西。
男人继续说道:“至于传说究竟有几分可信,我也不清楚,但是它跟你有缘分很亲近您,哪怕它只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小野猪,也希望您能善待它。”男人不自觉的用上了敬语,我还沉浸在那神奇的传说中不能自拔。
我想付给范存龙这十二叔报酬,他不收,说能瞧到这个小东西知道它出现在了世上便已经是天大的酬劳。而且在我离开之前,他叮嘱了我好多遍不要再让小东西在别人面前露头,保不齐会有人想起那个传说要强行把小东西留在山里。还叮嘱说小东西饿了就给它喝牛奶或者羊奶,这两样东西是它的主食。
这是个喜欢小动物的人,也是个忠厚的长者,一番做派令我发自内心的尊敬。
郑重道了谢,我离开了男人家里去范存山那边找赵七九。小东西好像十分嗜睡,喝完了羊奶就再次沉沉的睡了过去。不同的是身体不再发烫,也不再发抖。
过去的时候范存山跟新娘子正在拜天地。高堂之上坐着的不是老村长,是范存山的父母。
这两人我不认识,也不打算认识。
老人不坐在高堂之上的原因很简单,他已经是垂暮之年,生怕自己身上的腐朽跟他孙子孙媳妇的喜事冲上,所以只是像一个外人般,眼含满意的笑容站在人群里,看着这个孙子完成了人生中最为重要的事情。
“还算圆满!”赵七九跟我蹲在外面吸了支烟。
我知道他说的圆满不光是指给范存山平安的成了婚,还只把最开始屋里漏雨漏气的情况解决了。
“两小子,过来陪我老人家说说话。”老村长在远处喊了我跟赵七九一句,赵七九赶紧站起身屁颠屁颠的跑了过去。老村长对他的威慑力很大,虽然这还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但是光凭借着他跟赵家那位老爷子的交情,就让赵七九不敢有任何的脾气。
陪着老人感叹了一番韶华易逝,又说了说山外的情况。
当老人听说我爷爷已经离世的时候,他再次唏嘘感叹了一番。
“走了也好,活着对他来说是一种折磨。有野心有抱负,却困于无法舒展手脚,接连的打击能撑到前两年,不容易了……”
第十三章 暴发户
作者:弹指
人年龄大了,感慨总是特别多。
老村长跟我们絮絮叨叨说了很长时间,而后听到院里开始推杯换盏的敬酒,才挥了挥手,说道:“不跟你们两个小碎娃子扯了,我老人家要进去等人敬酒。”
说完老村长就自顾自的进了屋,也没有招呼我跟赵七九。看着样子他是知道赵七九,或者说是赵家的那个不再红白喜事上喝酒吃饭的习惯。
赵七九微微松了口气,他说道:“我进去给他们招呼一声,咱们现在也走吧,也不知道那个司机有没有在山外等我们。”
看看时间,已经下午三点多钟,估摸着等我们到了山外头,可能都得到五点多吧。而赵七九跟人约的是四点左右。
进去打了个招呼,再出来,范存龙跟在赵七九的旁边。赵七九说老村长让范存龙送送我们,怕出去走错了路去了危险的地方。
我心想那老头考虑的还真是周到,这山里的路径错从复杂,要是没个带路的就我跟赵七九两人,走着还真是有那么一些不靠谱的味道。
先聊着往外走,倒也不觉得累。只是觉得这山里的天黑的可真快,在走了能有一个多小时的时候周遭的天色就已经暗了下来。隐隐约约地,能听到一些狼虫虎豹的鸣啸声。
路上跟范存龙聊了不少,我惊艳于他那一手出神入化的箭法,所以打听了很多关于他的事情,然后在心中默默想着,凡事有大能力之辈莫不是意志坚韧到近乎自残的程度。
范存龙在还很小的时候,为了锻炼自己胳膊跟手的协调性没有稳定度,经常会将弓弦拉成满月,不吃饭,不喝水,一整天都不放松,藉此来打熬身体跟意志力。再到后来,便一个人一把弓一壶箭,一入山里人迹罕至之地便是好几天,常常是带着一身伤回庄里,动辄就被野兽从身体上撕下一大块肉。只是伤了他的野兽,一般也就会成了他手里死掉的猎物。
“想去山外头生活吗?外头其实比山里要精彩多了。”我鬼使神差的问了范存龙一句,范存龙明显一愣,他没有料到我会抛出这个问题。我想了想,继续说道:“如果你愿意出山来感受一下生活,可以来我的店里搭把手。以后要拓展生意将店越做越大,很缺人。”
郑氏现在店面还小,一个人顾得过来,但郑氏不可能永远就这么籍籍无名下去,我得让它在我手里重新释放出夺目的光辉。偏安一隅固然安宁,但正值青春年纪,要是现在沉默了下去,等年龄大了,可能就会再没了高调打拼的勇气。
范存龙沉默了很久,我看的出来他有些心动。他也是青春飞扬的年纪,也向往大山外的生活,原本可能压在心里没感觉,但今天我一番话却好似打开了范存龙心中的一把锁,他想推开那扇锁起来的门,想走出去看看门外的景色。
“我得回去跟家里人商量一下。”沉默了很久,范存龙不好意思的对我说了句。我笑着点头,说道:“应该的,你可以随时下山来我店里找我。我的店在渭城槐化路第七十二号,名字叫郑氏古行,很容易辨认。”
范存龙认真记下,这时候已经快到了山外,不会再发生什么迷路的危险,我们便让范存龙赶紧回村,不然山里的天就要黑了。
赵七九对我说道:“起桥你这野心还真不小,现在就想着笼络人才了?”
我白了赵七九一眼,道:“你不说我还真没想过那么多,可能这是一种存在于潜意识的行为?”
我跟赵七九印证辩解刚才那鬼使神差的话,是不是真的出于心中的某种心思。只是想来郑氏在将来的路肯定很不好走,一路上的阻碍我能想到的,我想不到的,总是停在那里得我去一点点破除。
只是现在的郑氏还差一个契机,一个能重新令人瞩目的契机!以往的光辉早就葬在了过去的年月里,到了现在,在一些过去同行的刻意打压之下,恐怕除了那些老古董,已经没多少人还记得当年那个盘桓在华夏土地上的庞然大物了吧。
霹雳!咔嚓!刚刚出山,天空便忽然明亮了一瞬,骤起两声炸雷。藏在我衣兜里睡觉的小东西好似有所感应,身体猛地一抖,发出不安的哼叫。
“这鬼天气,晴天霹雳啊,真晦气。”赵七九话才说完,天空慢慢变得有了些阴沉,好像是要下雨的前奏。我心说坏了,这夏天的雨说来就来,回去恐怕得被淋成落汤鸡了。
转眼看到赵七九背后的大黄伞,我眼睛一亮,正准备说些什么赵七九却抢先开口,说道:“别打这把伞的注意,这不是用来遮雨的。”
“大兄弟,你们这出来的可够晚的,老哥我还以为你俩在山里出了什么事呢!”
我想要好好‘劝解’一番赵七九,告诉他事急从权的道理,却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错愕的转头看去,正是早晨送我跟赵七九到山下的那个司机。
这司机也是个老实人,我们迟迟没有出山,他竟然还真的就在这里等了这么久。赵七九有些不好意思的跟司机说道:“老哥,实在抱歉啊,山里有些事情耽搁了时间。”
司机毫不在意的摆摆手,说道:“这认真说起来,都是乡里乡亲的,等一阵子有什么好抱歉的?赶紧上车吧,眼看就要下雨了,咱们这得赶点速度。”
我不得不再次感叹渭城民风的淳朴,在过去这里算是一处边塞之地,而渭城犹如一道钢垒的大门紧紧守护着它身后的长安,千年下来,岁月变迁,当年的军事要塞被人遗忘在了记忆的角落。
赶回家,饥肠辘辘,困倦不堪。赵七九张罗了一些饭菜跟酒在我房间大吃大喝了一顿,然后死活都不在我店里呆,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去了他家。
我听着窗外的雨倒在床上,才想起竟然一直没有把那个小家伙从口袋里取出来。当我拿出它的时候,它看我的眼神中呆了那么几分幽怨,我哑然失笑,这头小野猪还真是要成精了。
不管在我房间中好奇乱窜的它,我将那个迷幻镂空的瓷片跟黑布片拿出来放在了桌上,又掏出了那个喜鬼的纸人一把火烧了,将灰洒在了雨里,葬之于天。
做完一切,总算安了心,倒在床上瞌睡了过去。梦里我好像看到了郑氏古行繁荣昌盛的景象。
囫囵一宿,第二天中午时候好运来袭,一个暴发户模样的人来了我的店里。他嘴里叼着粗壮的雪茄烟,脖子上拴着给我感觉跟狗链一样金光闪闪的项链,偏生还摆出了一副专家模样的姿态拿着放大镜,在我摆在架台里的物件上看东看西。
他身边带着一个姿色不错的女人,女人挽着他的臂弯极尽阿谀奉承之词。男人好像很享受这样的感觉,挥挥手,一连买了三件‘宝贝’,连还价都不带的直接付钱提货。
“老板您走好!”我满脸笑意的收了钱,将这个人傻钱多的暴发户送了出了店门。这可是一大笔进账,快赶得上过去一个月的收入了。
而男人提走的那三件宝贝,其中两件是彻头彻尾的赝品,说白了也就是现代加工的工艺品,经过特殊的化学手法处理做旧,看着就像是老物件一样。那是我从‘鬼市’上淘来的地摊货。当时看着做的挺逼真也就买了下来玩玩,却没想到竟然能被人看重。
还有一个勉强算是有点价值,是一副古画,画的来头很大,是唐寅那一张著名的‘仕女图’,但同样的不是真品,而是晚清时候,有个著名的仿画高手‘唐伯虎’所仿的赝品。搁到现在也算是一件有些价值的古董了。
只是可怜那男人,连画上的印章都认不出来。凡是懂点行的人都知道,唐伯虎的画从来都盖的是唐寅的章。甚至这世间除了那个喜好很怪的晚清‘唐伯虎’,连刻着这三个字的印章都没在人眼前出现过。
想起那个男人拿着古董赝品‘仕女图’,还对着画尾的唐伯虎印章大赞的情景,我就觉得好玩到了极点。开着古玩店,能坐在店里看到人最为真切的一面,任何伪装的果决跟大气或者不拘小节,只要一入这种气氛中,立刻就会被激得原形毕露。
“小哈!你敢撞碎了那些东西,我把你烤了泡牛奶吃!”小家伙从后屋里窜了出来,在架台上的空隙中上蹿下跳,那样子哪里像是一只小野猪?身体简直比野猫还来的灵活。它除了不会跟猫一样上树抓老鼠,我实在想不到还有哪里比不上猫的。
小哈是我给这小东西起的名字,来的喜庆一点。我想起范存龙的那个十二叔给我讲的关于小野猪的故事,希望这小东西再没有那么凄惨的经历,一辈子就快快乐乐无忧活着,便就比什么都要好。
小家伙得意看了我一眼,嘴里哼哼了几声,那神情仿佛是在说:“小样,我能撞碎这些东西才有鬼了。”只是它虽然很调皮在架台里乱窜,却并不接近我放置在那些物件中的沾红的老物件,它仿佛是天生能感觉到那些东西中的危险。
我索性也不去管它,只要它不冲撞了那几个东西,架台上的就算不小心撞碎几件倒也没什么大不了,最多损失点钱罢了。相比来说,我忽然发现有这么一个讨喜的小东西陪着,竟然觉得比以往要开心了不少。
*************************第十三章 完******************************
第十四章 相亲
作者:弹指
按照赵七九的说法,我整天就这么坐在自己的店里,整个人的总会给人一种好像是要腐朽的感觉。犹如垂暮老人一般,沉稳的过分了,少了些年轻人的活气跟活力。
其实不光是他说,父亲跟母亲也就此事跟我沟通过,他们竟然是担心我患上自闭症,当时听到这种说法,颇为无语。我只是不喜欢太过于跳脱而已,想着人之气重在修,而我修的便是一口静气,养神修身,每逢大事则静气自显。
赵七九对我的说法嗤之以鼻,我倒也懒得解释。而至于对父母那边,我自然是不可能这么说的,只是做了无数的保证之后,他们才勉强同意我整天就这样守在店里,但是嘴里还念叨着说是一定要给我张罗一门亲事,说是男人先成家,后立业,总得有个人跟我一起陪着我,他们看着才能安心。
这件事情上,其实我要比赵七九还无奈,别看我跟他说的洒脱,也甭管我自己想的深刻,现在的我,就在愁四天之后那个相亲的见面怎么搪塞过去。
母亲不露面,只是托人给我捎了个信,这自然是怕我跟她胡搅蛮缠将这次相亲给推掉。这样的事情我干了不止一次,她现在估摸着也是在防着我这招吧。
想了很久,终究是没有找到推掉的法子,我心下无奈,想着去就去吧,大不了到时候见了面,跟人姑娘私下里把话说清楚,到也能行得通。
将这事情扔到一旁,外头又进来了客人。随后两天令我有些讶然的是,我这小店里的生意竟然比平时要好了好几倍,可谓兴隆。这事情令我暗自纳罕,想着难道是不知不觉抱上了财神爷的大腿?但我又没有敬过财神,算不得他的门生,怎么会被这么照顾?可真是奇哉怪也。
想不通的事情便扔了不再去想,这是我的一贯风格。赵七九曾说这是典型的大鸵鸟作风,风暴来了把头往沙堆里一埋就能当风暴没有来过?我想着其实他的用语举例还是不够准确,不管怎么说,我毕竟不是跟鸵鸟一样在风暴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想着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情,手里把玩着那个残破了很有些年头的迷幻镂空的小瓷片,我最终确定了这的确是明朝的东西,是迷幻镂空出现的最后一个朝代,自此之后就再也没有过这种奇异镂空的问世。
迷幻镂空的诡异在这个小瓷片上无法体现出来。这个上面的片段,缺少了太多互相映衬的交汇点,让人找不到那种整体布局的感觉,只是偶尔一眼,福至心灵会看到一种深邃的雕镂,等再刻意去看,却完全找不到那种奇异之极的美感。
迷幻镂空的诡异在这个小瓷片上无法体现出来。这个上面的片段,缺少了太多互相映衬的交汇点,让人找不到那种整体布局的感觉,只是偶尔一眼,福至心灵会看到一种深邃的雕镂,等再刻意去看,却完全找不到那种奇异之极的美感。
我觉得有点可惜,如果这个瓷片所属的瓷器没有破碎,能被我完整得到的话,相信一定可以在古玩界掀起一阵狂猛的风暴。
这在明朝之后就再没出现过的迷幻镂空,其珍贵程度恐怕不在于唐三彩之下。唐三彩奇特在上釉手法,而这迷幻镂空则奇在纹路的绘制,论技术各有千秋,论存世数量,我猜着两者应该也相差不大吧。
有点事情压着,时间就过得特别快。转眼而至第四天,我看着桌子上的台历觉得有些措手不及。在脑子里简单构思了一下到时候可能发生的种种情况,便关了店门带着小东西,去那个约定好的渭城还算上档次的饭馆里。
一路上小家伙倒是出尽了风头,从街上走过吸引来了一大片好奇的目光。有很多人没见过野猪,有不少人没见过这么袖珍的小野猪,更是没人见过举着两个前蹄,人立在我肩膀上的这只奇葩的野猪。
小东西这一路不避生人,有时候发现有女人靠近去看它,它还会骚包的挥挥蹄子,就好像是在打招呼,这灵性至极的举动便引来了更多的人,尤其是女人的围观。少年的,青年的,中年的老年的,我算是好好体验了一次大熊猫游街的感觉。
甚至还有人上来挡住我,问我这种猪是不是荷兰猪的变异品种,问我哪里能买到她也想买一只,更甚至直接问我肩膀上这只小野猪卖不卖。
夏天本来就热,被这么一弄我更热了,狼狈之极的冲出人群,我再不管这小东西嘴里哼着抗议,直接将其抓在手里用最低调的方式到了这家被命名为‘鸿泰’的饭馆。饭馆老板的名字我听说过,叫李鸿泰,是渭城的一个颇有名气的名人。
“小桥怎么才到?人家姑娘都等了很久了。”刚刚走进去,母亲就火急火燎的迎了上来,我还没来得及解释她就拉着我径直朝二楼的包厢走去。
说是包厢,不过是添了两堵墙而隔离出来的一个单独的吃饭区域。简单的圆桌椅子,头上再吊一个电扇,怎么都让人觉得没有在家里吃饭舒服。
而这个时候,包厢里那张大圆桌上,父亲在陪着一对夫妇说话,那对夫妇的旁边坐着一个女子,容貌十分精致,坐姿也是端庄典雅一派名门闺秀的风范。听着长辈问话,回答时候也很礼貌,没有半点的逾越之处。
乍一看去,她给人的感觉很好。性情温柔,容貌精致,身材看样子也挺不错,绝对是无数长辈心目中的好媳妇,男人之佳偶的形象。
“爸我来了,叔叔阿姨你们好!”挑开门帘,我对长辈问了声好,然后让过母亲,坐在了那个女人的对面。她抬眼看了看我,又很快的将眼皮垂下,让人再看不到她注视的目光。
父亲点头,他对我的表现应该很满意,不拘谨,礼貌大方,更重要的是其实我也长得一表人才,是个典型的华夏男人。身上有种儒雅气,并且有种与这份儒雅相匹配的大气跟相貌。
“这个是你宋叔叔,张阿姨。”父亲跟我介绍,我再次起身问好,他们也挺客气,看得出来是很有涵养的一家。
我到了人也就齐了,母亲出去招呼了一声,服务员就陆续将饭菜端了上来。这里的饭菜很实在,没有什么花哨的东西,量大能让人吃饱。渭城不大,这种小地方的饭馆普遍是这样,以实惠来吸引顾客。
没有喝酒,喝的是一种刚刚在市面上开始流行的黄色橙汁饮料,倒在透明的玻璃杯里面喝,看着十分洋气。
我被询问了一些问题,当听到我在经营自己的古玩店的时候,坐在我对面的那女子颇为惊讶的打量了我一眼,随后又垂下了眼皮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我察觉到这一幕,心中暗自后悔自己干嘛要这么实诚的实话实说,万一人姑娘真的觉得我很优秀看上了我咋办?这样很多话在私下里说出来可就伤人了。但事已至此,我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回答下去,只是后面让他们不察觉的多了些敷衍的成分。
“小郑这孩子不错,踏踏实实的让人看着放心。”我觉得张母有点丈母娘看女婿的味道了,心中更加不安宁,有点如坐针毡的味道。我期待宋父的眼头能高一点,心中对我别有太多好感太大期望,但显然没让我如愿以偿,这些天运气是好的过分了,他竟然也跟着点头对认可了他女人的看法。
我心中大呼不可。这时候被我在进饭馆前就塞进了衣兜的小东西,却扭动着身子哼了两声,怎么听着似乎都有点得意的味道。
“小桥,刚才是什么声音?”母亲坐在我旁边诧异的看着我。
“呃……没啥,没啥……”我吞吞吐吐想要搪塞过去。天知道要是让这个快成精的小东西出现在这里,还会吸引来多少好感。
“哼哼!哼!”兜里又传来两声,我手猛的捂了上去,恨不得能找一盒针线把小东西那嘴给缝住。“没啥是啥?什么东西还藏藏掖掖的?拿出来妈看看。”我心中大呼完蛋,母亲显然被勾起了好奇心,这下不管怎么都藏不住了。
苦着脸将小东西从衣兜里拿出来,它立刻欢脱了,唰的一下抬起两个前蹄人立在桌子上,然后……扭了扭屁股。果然不出我所料,张母跟老妈还有对面那女子都被这小东西给吸引了目光,看那样子好像都恨不得能抱紧怀里好好把玩一番。就连宋父跟父亲,眼中也泛着感兴趣的神色。
这一刻我真的是想死的心都有了,野猪误我!谁能想到原本狰狞的野猪能袖珍可爱,撒娇卖萌到如此程度?女人爱心一旦泛滥就再没了止境,注意力全都放到了小东西的身上。
“没看出来,小郑还这么喜欢小动物的?一般喜欢这种宠物的人都很有爱心,我说罗姐,这下我更放心了。”张母拉着我母亲的手宛若闺蜜的模样,嘴里说出的话却让我心底一抖。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一头猪都能看出来我有爱心?没天理了这是。
这一刻我真的是想死的心都有了,野猪误我!谁能想到原本狰狞的野猪能袖珍可爱,撒娇卖萌到如此程度?女人爱心一旦泛滥就再没了止境,注意力全都放到了小东西的身上。
“没看出来,小郑还这么喜欢小动物的?一般喜欢这种宠物的人都很有爱心,我说罗姐,这下我更放心了。”张母拉着我母亲的手宛若闺蜜的模样,嘴里说出的话却让我心底一抖。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一头猪都能看出来我有爱心?没天理了这是。
母亲这会总算是想起了我这个儿子,可是这还不如不要想起我的好。她不跟别的母亲一样。别的母亲,在别人夸自己儿子的时候会谦逊着客气,说哪有那么好之类的话。而母亲不同,她好像是生怕我找不到媳妇一般,在张母夸我的时候,她甚至比张母还要来的肯定。
“妹妹啊,你是不知道,我家小桥从小就喜欢跟这些小动物打交道。他小时候养过一只小狗,后来小狗跑丢了,他为此伤心的哭了好几天……”
我是彻底败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都被我这母亲给翻了出来。
第十五章 宋家
作者:弹指
在彻头彻尾的煎熬中,这一个饭局总算是缓缓拉下了帷幕。
我长舒了口气,礼貌起身告别,转身欲走。哪里知道又被张母叫住:“小郑啊,我跟你妈妈去逛逛大街,你宋叔叔也有些事情,就麻烦你送我家娇娇回家了,这女孩子一个人走外头也不安全。”
我朝窗外看了看,艳阳高照。太阳毒辣辣的立在天空里,几乎找不到一处昏暗的死角。大白天的,女孩子一个人走外头不安全?是三岁小朋友么?我心中想着这张阿姨对我的好感未免太过明显,这等瞎话竟然都说得出来。
只是长辈面前,毕竟不能失了礼数,我只能硬着头皮答应道:“好的张姨。”
这等场面我也不是没有应付过,答应了之后便很上道的请了宋娇送其回家。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宋娇还是一副十分端庄的样子,带着些矜持,表情上也没有什么波澜。
这还真是个傲气的女人!我心中想着,倒也乐得清静。只想赶紧走完这段不算远,但也绝对不近的路程。
天上太阳很毒,我耐着性子随她往前走,一路上想着自己的事情。在快到她家的时候,宋娇忽然开口道:“不准备跟我说点什么吗?”
闻言,我愣了愣,转头看着宋娇那精致的面孔跟她对视,说道:“你想听点什么?”
她没料到我会这样问,一时间又没了话语。过了一会,宋娇又说道:“其实你不用这样,我们两个不可能的。”
“什么?”我一时愕然,这女人疯了?还是不走寻常路故意这样引起我的注意?我心里猜测,眼睛死死盯着她想要从她的脸上找到一些掩饰的痕迹。
但我失望了,这个女人还是那样一幅无波无谰的模样,甚至好像带了几分理所当然。
这一刻她看起来虽然还是这样的温柔端庄,但是气质上却添了些骄傲。一点点的改变,却犹如变成了另一个人,从温顺的绵阳瞬间变成了飞在天上的天鹅,那本能一般的俯视令我觉得很不舒服。
“你用不着刻意这样来引起我的注意,我们两个注定是不同世界的人,所以我说我们不可能!”宋娇平淡的说着,很平淡,淡到了极点就像是理所应当。这一刻我终于意识到,这女人不是装的,而是本来就把我当成了一个路人甲。
这如我所愿,可是心中却泛起了一种逆反般的暴躁情绪,我知道这是一种男人名叫自尊的东西,说实话,二十多年来,这是我第一次碰到这样自我感觉良好到了极点的女人。然后忽然意识到,她的温柔的外表应该也只是一种伪装的手段吧?令人觉得异常无害。
甚至在她跟我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都仍然保持着那样一种温柔淡然的表情,这样看着才觉得假到了极点。
我看着她,想着既然你这女人看到没人了就不准备给我留面子,那我也没必要一直保持着绅士风度吧?在心中想着该怎么回答能恶毒一点,也刺刺这女人的骄傲,却没想到她竟然又一次开口。
“我注定是要飞走的,不会在这个小城市里太久,我会有更加广袤更加自由的天空。今天相亲,也只是想给我的父母吃颗定心丸。”顿了顿,她继续道:“渭城喜欢我的男人很多,却没有我能看上的,比如你,今天你又是带小宠物,又是装作儒雅大气,想引起我的注意,相信你也一定是我的追求者之一?但是抱歉,他们中我记得几个人出类拔萃之人的名字,却并没有你的,所以你更加不用对我抱有任何的幻象,我不喜欢没有力量的男人。”
说完,宋娇认真的看着我,跟我说道:“所以,到此为止,请你不要纠缠我。作为回报,我可以记住你的名字,郑起桥。”
听着宋娇平淡的话语,我先是愕然,而后傻眼,最后笑了。对这样的女人,我忽然间觉得自己找不到了什么恶毒的话来刺激她,因为这种自我感觉异常良好的女人眼里,你的一切嘲讽,都好像是给自己的懦弱或者愤怒做掩饰。
看着她那夹杂着端庄,骄傲还有温柔的脸,有点词穷的我忽然想起了以前赵七九跟我开过的一个玩笑:当别人对你呵呵的时候,他心里指不定想的是我XXXXXX。
所以我咧着嘴笑了,但是没有笑出声,这女人的城府终究还是不够,没有将她温柔的伪装保持到最后一刻,过早的撕开了面具,令我充满厌恶。
“放心,我不会纠缠你,其实说实话,在今天以前,我真的都从来没听过你的名字。我也不求你记下我的名字,就送给你两个字,希望你能认真记下,就当是对我的回报怎么样?”说完我认真看着宋娇。
她对我的前半句话充满了不屑,果然如我猜测一般,这样自我感觉良好的女人除非面对残酷的现实,不然她们的心理是立于先天不败之地的。
“说!”宋娇简短的吐出了一个字,也侧过了头不再看我。看着她布了些骄傲的侧脸,我忽然恶作剧一样的贴近了她的耳朵,说道:“呵呵!”
“什么?”她退开了一步问我,没听清我的话,或者说没理解我的意思。
看着她,我没了再说什么的欲望转身便走,该说的话,有些虽然没说出口,但是最重要的意思已经表达了,那些旁枝末节,便也就随风去吧。至于那两个字的意思,她理解也罢,不理解也罢,就像她说的,其实我跟她真的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当然,这次的主语是我,而非她。
转身离开,小东西再我的衣兜里拱了拱我,发出不满的哼声。也不知道是对宋娇那女人的不满,还是对我从出了饭馆就把它扔进衣兜的不满。
令我没想到的是,在我回店里的时候,父亲竟然已经早早的等在了那里。“爸,你怎么一个人啊,妈呢?”我赶紧上前打开了店门,将父亲让了进去。
外头的太阳毒辣辣的,也不知道他一个人这是在这里等了多长时间。
“你妈去跟你张阿姨逛街了,我这闲得无聊,就来你这里转转。”父亲说话也是平平淡淡的,波澜不惊,我有时候在想,也许我喜欢安静,其实是从父亲身上遗传来的?
给父亲倒茶,他就坐在前头的店里看着那些摆在架子上的东西,唏嘘的说了些话,又问了我一些将来的打算。整个过程始终都没问过一句关于我跟宋娇之间的话。
倒是我先忍不住了,问道:“爸,难道你一点都不关心你儿子的终身大事?这半天都没见你问一句。”
父亲轻嘬了一口茶,笑着摇了摇头,语气中颇多无奈:“人家都说知子莫若父,你什么想法,我还能不知道么。八成是跟人家姑娘私底下说了什么话,然后把这门亲事给吹了吧。”
我闻言尴尬的笑笑,只是父亲说中了结果,却没说中过程。是人家姑娘私底下跟我说了些让我死心的话,罪魁祸首并非是我。但是这种事情没法解释,这样不管怎么说,好像都显得自己真的很窝囊的样子。这一刻男人那种奇怪的自尊心再次出来作祟。
“其实吹了也好,人家说亲事,都讲究个门当户对。咱们两家家门对不上,就会导致很多理念上的诧异,将来的矛盾几乎是必然存在的。虽然现在看上去,宋家是个书香世家,跟咱们客客气气,但是这只是简单的交往,没有那么多琐事。等真的有了千丝万缕的关系,那时候才是矛盾凸显的时候,弄得双方都不好看,显然不美。”
父亲再次做了补充,他从小被在爷爷的熏陶下长大,虽然不愿意从事家传的这份工作,但是从教的大家式教育跟这几十年的人生阅历,却让父亲眼光却看得十足长远。
只是这番话还是勾起了我的好奇心,为什么父亲会说我们两家门不当户不对的?想到就问了出来,父子二人之间不需要打什么机锋。
我问父亲:“那宋娇家是什么背景啊?”
父亲回答道:“她爷爷是宋海献,当年倒是跟你爷爷有过几面之缘,听说是挺谈得来的。”
“宋海献?”这倒是真的令我有点惊讶,古玩行当里大名鼎鼎的‘眼掌乾坤’宋海献,号称不用手摸,不借器具,光凭一双肉眼就能鉴别出老物件的真假。一生打眼的次数屈指可数。是古玩行当的的一尊很有名望的不倒翁。只是近些年来,应该是年岁太大精力不济的缘故,已经很少会在古玩界的各种盛事中露头了。但老人只要一天还健在,他就是一天的传奇。
“她的父亲倒是平平,在一个部门里上班。倒是她的叔叔,据说在燕京身居要职,很有些权柄。”父亲说这些的时候没什么向往,他的性子淡然,对权利富贵什么的没有设么特殊感情。
“还是这么回事!”我了然点头,这也难怪宋娇那个女人会说出我们两个不是一个世界之人的话,身处环境的不同决定了对许多事物的看法不同吧。
父亲用手逗着桌子上的小东西,竟然也被它的装傻卖萌逗得乐不可支。我看着在桌上竟然做起了金鸡独立的小哈,想着这真是要成精了,男女通杀啊!
***********************第十五章 完***************************
童鞋们,今天晚上还有一章加更的,敬请期待吧。
@龙阴君 46楼 2013-07-13 19:20:00
快点更啊,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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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努力的,谢谢支持
第十六章 小瓷片
作者:弹指
翌日中午,我坐在店里把玩着迷幻镂空的小瓷片,脑中想着关于郑氏未来的事情,却没想到范存龙背着两张弓风尘仆仆的走进了店里。
“郑哥,我来了。”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站在店门口处跟我打招呼。我先是一愣,等循着声音看到了他的身影,赶紧起身迎了迎。“存龙,怎么才来啊,这都等你好些天了,我还以为你不打算出来了。”我看着范存龙,摇头笑着说道。
范存龙有些腼腆回道:“不是,处理了一些家里的事情,然后还得交代存虎跟存熊他们两个一些话,所以就拖了几天。”
我说道:“来了就好,赶紧先把东西放下,我这就去给你收拾个房间。”后院里房间倒是挺多的,本身就有两间客房,说是收拾,其实也无非是带着范存龙过去,然后添置点生活必需品。
“这张弓真沉!”从范存龙的身上接过他的那两张弓,其中一张通体黝黑的特别沉重,一个不留神,差点没从我手里给掉下去。诧异的打量了两眼,这张弓就连弓弦都仿若是浸了墨汁一样,好像能吸收所有的颜色,一点光都不反。
范存龙见状,赶紧从我手里把弓接了过去,他挠头说道:“是挺沉的,这张弓净重三十三斤六两七钱。”
“这么重?”范存龙嘴里说的重量让我惊叹一声,看着他从我手里重新接过黑弓时候那种毫不吃力的样子,我心说这家伙的身体素质可不是一般的强悍,恐怕那些职业的弓手都要自愧不如吧。
我看过很多关于弓箭的赛事,那些选手用的都是复合弓跟滑轮弓,弓体本身就是用特殊的合金材料所制,不算很重,而且拉弓所需要的力量也不算很大,较之民间所制的硬弓,简直是天壤之别。
看着这把特殊的弓,我忽然间想起了范存虎说过的那些话。“这是那把蛟弓?”我问范存龙,他点了点头,说道:“我本来不想带的,这是村里的宝贝。可二大爷说就算还放在祠堂里,也没人能使得动,所以就非得让我带着,还说让我出门在外,不能丢了范家庄的人……”
听到这话我笑了笑,渭城这地方就是这样,每个人对自己出生的小镇,或者村里,都有特别强的归属感跟荣誉感,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自己的村子,庄子,乃至镇子都是周围这片最好最厉害最没人敢欺负的。
这本来是一件挺好的事情,但负面效果同样也不少,经常有两个村子的人因为一点小矛盾,就会发生大规模的械斗。所以在这里的派出所干警,每天所面临的压力也十分巨大。都是乡里乡亲的,低头不见抬头见,执法难度也增强了不是一点半点。
范存龙带的东西不多也不少,我领他挑了一个自己喜欢的屋子,然后把一切的生活必需品弄好,时间已经走至下午。
期间又来了两个客人,我正好带着范存龙让他大概熟悉一下店里的一些东西。
小东西对范存龙的到来表现得有些害怕,它能从范存龙的身上感觉到一种让野兽都惊恐的气息,所以它也便有些惊恐。我告诉范存龙小东西的名字叫小哈,有空多亲近亲近。
而这小东西其实是真的不怎么认生,不过小半天的功夫,就已经跟范存龙玩成了‘熟人’,有点那么不分彼此的味道。
初来山外,范存龙对一切都表现得有些格格不入。这样的情况我有点无可奈何,这东西毕竟不能速成,一个环境得慢慢的去融入,才能找到一份输入自己的地位跟存在感。这种东西谁也帮不了忙,一切只能凭着自己的适应能力。
再隔了一天,我喊了赵七九一起出去吃饭顺便走走玩玩,当他看到范存龙真的从山里出来到了我店里的时候,有些不太敢相信。
“我还以为你们只是随口说说。”下午走在一个蓄水库旁,旁边的山体遮了太阳,吹着凉风十分舒服。赵七九看着范存龙再说道:“早知道你是认真地,我就应该让你来我店里。有你这么好的身手在后面撑着,以后再有人找茬,我就敢直接挥拳头解决了。”
范存龙到是实诚,他听到赵七九这么一说,赶紧点头道:“赵哥你放心,要有什么麻烦你直接找我就好了,要我能帮得上忙绝对不推辞。”
“存龙,别听你赵哥扯犊子。渭城这片,谁能不给他家那位老爷子几分薄面?这么多年,我还从来都没见过他那店里遇到过什么不能解决的麻烦事。”
人生在世,生老病死。其中死排末尾,也最受重视。一个人生的生前越是风光,他对自己的身后事便看得愈发的重要。所以但凡是渭城里稍有见识的达官贵人,对赵家都颇为照顾,希望结下一个善缘,在自己哪天终了的时候,能让这一门两天师的传奇门阀尽心尽力的帮自己处理后事,好到了阴间继续享福。
范存龙的适应能力很强,不过两天,他就已经能将自己带入山外头这个新的角色中。他说其实相比于山内的残酷生存法则,外头的生活安逸了不少,就这两天他竟然都产生一种懈怠于锻炼的情绪,所以从第三天的清晨开始,范存龙便每天开始在院里锻炼,俯卧撑,举大石,我平时用的锻炼器具对他来说效果不大,为此我专门买了一堆超大号的放在了院里。
范存龙那种疯狂的训练模式看得我暗自咂舌,那种入魔一般的劲头给人的感觉简直是在玩命。而每天拉开那张姣弓保持满月状态半个小时,更是他的必修课。
直挺挺的站在那里,将弓拉开立在胸前高度,范存龙就会变成雕像一般不受任何外无影响,只能从他一眨一眨的眼皮上确定这是个活生生的人而非塑像。
每到了范存龙拉弓的时候,小哈这小家伙都会展现它惊人的弹跳力。倏地一声跳到范存龙的肩头,然后再轻轻跳到范存龙的头顶上两蹄叉腰,人力而起,用一种极其骚包的方式展现着它站在猪生至高点,睥睨天下无比寂寞的姿态。
那种样子,让我看到真的想抓住它狠狠的弹它肥嘟嘟的屁股。太……贱了,它的存在抢了范存龙所有的光彩。我有理由相信,如果一个人是为了看范存龙疯狂的锻炼而来,那等他发现小哈这东西之后,就会将范存龙的疯狂姿态全部抛之脑后,而将注意力集中在这个各种装纯卖萌的小东西身上。
这点在赵七九身上得到了很好的印证,当时他看到这情景惊得说不出话,过了好半天才不停的感叹说:“要成精了,真的要成精了,起桥赶紧找个高人来收妖吧。”
从那天之后,小哈的身上多了一条白底红花的小裤衩,这当然是赵七九的杰作。他说这小东西太骚包了,明明是头猪,却总喜欢人立。这样每次都把它的小丁丁暴漏在空气里甩来甩去太流氓,所谓为了文明他竟然给小哈量身定做了一条裤衩。重要的是这条下裤衩的花色还得有痞气,于是穿在了骚包的小哈身上之后,他竟然活脱脱像是一个野猪界的混子,要是它的蹄子能拿东西,我甚至在想赵七九这厮,是不是还会给小哈配个螺丝刀剔牙?收保护费呢这是?
更令我没想到的是,小哈在穿着小裤衩被赵七九带出去兜了一圈回来之后,竟然死活都不愿意再脱掉。而赵七九当时回来满头大汗,我看到他的脖子上好像还被挠出了几条红印子。
“太恐怖了,那群女人太恐怖了!”赵七九感叹,听得我再也忍不住的大笑了起来。
前两天我带着小哈去饭馆的时候,在路上就遭遇了一次围追堵截,那时候小哈还应该说挺纯洁的。而这次赵七九带着它出去,还给打扮成了这么一副更引人注目的流氓相,不被那群女人对小哈没有丝毫抵抗力的女人挠了才怪。
“赵七九你真是混蛋,你看好好一只小野猪,就跟你处了两天背带成啥样了?”我怎么看都觉得那条花裤衩太流氓,以后都不好意思把这小东西带出去见人。
赵七九眼睛一瞪,说道:“我说郑起桥,你别冤枉好人了。这小混蛋本来就流氓,一到外面就卖萌还亲人家姑娘的脸,你说这些是我给教的么!”
我无语,然后没什么底气的哼了一声,这小东西真的是天生通灵,可是灵性未免太足了些,竟然已经有朝着流氓混子方向发展的趋势了。这要不得,我想着什么时候得给这小东西好好上一节思想政治教育课,重新梳树立起它的猪生价值观。
店里的生意实在是好的过分了,越来越好,让我有些不可置信,同时暗自感叹幸亏范存龙来得及时有人打下手,不然我一个人是真的忙不过来了。
晚上我房间里忽然出了些响动,源头是那个被我扔在桌子上,很久都没有研究出个所以然的迷幻镂空的小瓷片。
它在不停的释放着一种特殊的电磁波,在我面前制造种种恐怖的景象想要感染我大脑的正常思维。趴在我床头睡觉的小哈也被这响动惊醒,它猛地窜到了我的头后面,眼神惊恐的盯着书桌上的小瓷片。
*********************************第十六章 完***********************************
@今生不为谁 62楼 2013-07-14 20:49:00
很好看啊~ 楼主快点更吧,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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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支持
第十七章 契机
作者:弹指
隐约间,我似乎看到了一个长相狰狞的女人,带着满身的透明黏状物从瓷片里往出爬,她拼了命的伸手抓向我的面门,却每次都差了那么一点。
皱着眉头,我没搭理那只朝我抓来的手,而是转头安抚了一下小家伙,它眼中惊恐的神色渐渐散去。
这个瓷片果然招邪,沾过红,也不知道是哪个东西循着这破碎的迷幻镂空瓷片来找我麻烦。它就像是一个引子,不光勾来了别的东西,更重要的是还将我房内几个沾红的物件给惊得鬼哭狼嚎了起来,屋里空气骤冷,隐隐约约的声音听着渗人。
“真是麻烦!”我嘴里念叨,起身从床边的架台上将黑布拿在了手里,将房间里摆的几个老物件都齐齐擦拭了一遍,它们顿时安静了下来再不敢做声。专门擦沾红物件的这块黑布,对这些沾了红的物件中锁着的东西,威慑力很大。
深吸了一口气,我再看向桌子上扔着的碎瓷片,此时它安安静静躺在那里,完全没了任何声息,好像刚才我看到的那些景象都只是一瞬间的错觉。
将瓷片拿在手里看了看,我总觉得这事情有点不对头。那个女人已经从这块瓷片上跑了,她没理由还有胆量继续循着这块瓷片来找我麻烦!但是今晚这情况却是我的确遇到了麻烦,虽然这对我来说无关痛痒。
闭目想了很久,始终没个所以然,然后我嗤笑了一声,想着自己都拿着这玩意看了几天了,要是真能发现什么早就该发现,哪里还差这一时半会的?
再次熄了灯,我没管在房间黑暗里走动的几个影子,直接扭头睡了。
我给房间摆红物件,并不是跟爷爷一样因为很喜欢所以贴近了观赏,而只是为了夏天时候能起到个降温的作用。
倒在床上直接一觉睡到了天亮,第二天我是被范存龙的锻炼声惊起的。他在院子里做跳蹲,闹腾出的声响跟地震一样。我赶紧洗漱完毕,而后跟着范存龙开始锻炼,直到自己彻底撑不住了才退到一旁观察着他锻炼时候的种种技巧。就这短短两天时间,我竟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素质好像提升了一大截,这倒是个意外之喜,颇令人欣慰。
又送走了两个客人,我看着有了不少空位的台架,心中琢磨着要是按这样的速度继续下去,那我的计划或许可以提前实施了?郑氏终究是要重新迈出它的第一步,不但要迈出去,而且还得走的安稳,更得走得漂亮!只是还差一个契机,一个能令人将目光瞥向郑氏的契机。
将目光重新投到了迷幻镂空的瓷片上,我恨不得这能是一个完整的东西,哪怕它会跟爷爷临走前说的那一枚凤翠一样红得滴血,那我也认了!因为只要能有一个迷幻镂空,就意味着郑氏能用一个骄傲的姿态重新出现在世人眼前。
凤飞走了,郑氏便真的再也飞不起来了么?我一直不信这个邪,于是便想要给曾经高傲翱翔在天空的郑氏古行,重新安上一双能带动它所有底蕴的有力翅膀。郑氏习惯了有凤翠的存在,但并非无它不可。
事情的转机总是充满了戏剧性,就如我所说,这段时间我的运气真的是好的有些过分了。从山里出来,便一天比一天好,好像所有的愁苦所有挡在前面路上的障碍,都会很自觉的为我敞开一条朝前走的康庄大道来。
范存龙眼神疑惑的盯着我手里一直拿着的迷幻镂空的碎片,他大概是不明白,这么一个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东西,为什么会一直被我拿在手里研究吧。
我看着范存龙,笑着说道:“怎么?认识我手里这东西?”纯粹是一个玩笑话,可令我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范存龙竟然点了点头。
他说道:“认识啊,扁担沟的土里埋了很多刻着这种花纹的碎片,当时还觉得挺好看的,可是看的时间久了就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范存龙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拿着抹布转身将那些放着古玩的架台擦了擦,他觉得这并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但是这句话听在我的耳朵里,却犹如惊雷一般的炸响。
有很多的这种碎瓷片,这代表了什么?隐约间我仿佛看到了那个我盼望已久的契机,心情便不由得有点激动起来:“存龙,你是说你在山里,见过不少刻着这种花纹的碎瓷片?”
范存龙转身点头道:“我也不确定是不是这种的,不过的确有不少好像跟郑哥你手里拿着的这种瓷片上的花纹很像。”
“呼……很像……”我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心情逐渐平复。“有时间的话带我去看看,还有,你见到的都是碎瓷片?有没有什么完整的东西?”
范存龙想了想,说道:“我只去过一次,完整的东西没发现过。”顿了顿,他继续说道:“扁担沟很远,在山里很深的地方,那里可能三年五载的都不会有人过去,十分危险。”
后面的话我根本就听不进去,所有的思维都集中在了这迷幻镂空的瓷片上。我摇头说道:“危险就危险吧,顾不上那么多,我一定得进去看看。存龙,这事情对我很重要。”
范存龙看我说的郑重无比,倒也没什么犹豫,他毫不含糊的回道:“那行,但是如果就咱们两个人的话肯定去不了,得再喊几个身手好的一起,不然到了晚上,我们恐怕会成为那一群畜生肚子里的食物。”
范存龙从小在山里长大,没人比他更加了解山里面的凶险。尤其是那个扁担沟,他刚说过那里三年五载都不会有人去一趟,这种越是没有人迹的地方,越蕴含着随时都可能致命的因素。
闻言我心里盘算了一下,认真点了点头,看来这事情还得准备一番,不能光凭着心中的一种冲动就贸贸然而去。
不过这算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么?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原因,竟然让我频频交好运。抬起头长舒一口,我看着在店门口边喝牛奶边有规律摇着尾巴的小哈,心头忽然一动。莫非是这个小东西给带来了这逆天的好运?
听范存龙的十二叔说过关于这小东西的传说,也不知真假,但是它在故事中的确被描述的无比神奇。真是一不小心捡到宝了!我心中默默念叨,只是再看到小东西身上的打扮,我又一阵无语,太流氓了,真的是太流氓了。
晚上歇业,我跟赵七九谈了谈最近的事情,他却并没有如我想象的那般为我感到高兴,反而是脸带忧色。
“怎么了?”看到他的表情我心中有些不解,赵七九摇摇头,似乎是在沉思什么,隔了好半天才跟我说道:“我害怕你运气爆得太猛,会招来祸事。”
“祸事?”我心中不解,赵七九点头。“跟否极泰来是一个意思,好运不可能永远持续,厄运总会想方设法找到一个合适的节点,将加持在你身上的幸运阻隔,那种时候怕是会摔得很惨。”
被赵七九这么一说,我顿时沉默了下去。其实这道理并不难理解,只是我这些天可能被接二连三的好运冲得有点晕,所以说话行事,总多了那么一些肆无忌惮胸有成竹的问道。
“天灾?还是人祸?”我看着赵七九,他摇头。“这个谁也说不清楚,可能是天灾,也可能是人祸。但是终究都不过是天欲祸之,到了那时候,怕很多事情,就不是人力所能阻挡的了。”
我越听越觉得心中郁闷,其实静下心来想想,赵七九的一番话很有道理。
长时间的好运能使人忘乎所以,忘乎所以便临近了疯狂。而天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这种被好运所折煞的例子在世间不胜枚举,可能有人前一刻还是无比富有的富豪,而一刻之后就会变得倾家荡产,资产为负比乞丐还都不如。
尤其是在赌桌上,庄家总会借用‘好运’来杀人。先让你赢少一点,再慢慢地让你赢多一点,越积越大,直到你红了眼再不知晶体为何物的时候,他会将你从万丈高峰推下,摔得你粉身碎骨。
现在的我就处于这样一种状态中么?我心中暗自盘算,如果真的如赵七九所说有个厄运降临的节点,那么那个节点在哪里?是不是可以规避?
想到就问了出来,赵七九摇了摇头,跟我说他也不清楚。对命理这种东西他虽然有所涉猎,但也只是皮毛,随后他告诉我其实可以找人算一卦,占占未来的气运如何。
“市井卜算者多为空言之辈,他们除了忽悠哪里还能有半点的真才实学?”我对街头的那群算命先生心中是一百分的不信任.胡子拉碴摆个地摊,逢着过路的人就好像是闻到了腥味的猫,拉着就是一番忽悠。
有些人不信这些,有些人不信这些人,但是偏偏就有不少的人很信这些,很信这些人。被他们三言两语给忽悠的昏头转向不知东西南北,傻傻的被骗了钱还满心欢喜觉得自己碰到了世外高人。
第十八章 青松观
作者:弹指
赵七九对这事情是真的上心了,他不再言语的离开,而后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了一个老神仙的居所,第二天一早便风风火火的拉着我去求见人家。
据他说,这人的名声不显于世,可能只有现在还活着的老人们才有些许听过他的名号。
青松散人,至今九七高龄,一个独居于青松观中避世不出。
乘车顺着宽阔的马路朝东,跑了足足能有两个小时,在我热得受不了的时候赵七九终于拉着我在一处路口下了车。
天上的太阳此时仿佛被彻底点燃,肆意散发着好像要将人烤焦的温度。我将手遮在头顶,看着这周围荒凉的土地,问赵七九道:“在哪里?”
“对面山里,赶紧先走吧。”赵七九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打开身上背着的军用水壶狠狠灌了一大口水。在车里实在太热,一路上光是身上的水都出了好几身。
秦岭盘桓华夏大地,绵延而行八百多里,是华夏三条大龙脉中的卧龙之脉。天下气运十分而卧龙一脉独吞六分,藏纳天下大气磅礴无比,代表着沉稳与智慧。
龙头,龙脊,龙尾,莫不是天然风水完美之地。而此时我跟赵七九做处的位置,就是这条卧的脊椎骨之处。
相较于从渭城登山所见的种种险状,这里的风景美了不少。最起码视线所及,莫不是一种温和养眼景象,看着少了许多凶险。
这个地方也临近天下五岳之一的华山,赵七九带着我顺着山路往上爬,一路絮絮叨叨跟我讲了不少。说如果风水上来划分,我们现在其实已经算是登上了华山的地脉。绵延秦岭是卧龙大脉,而处于龙脊上的华山,则更像是它驮着的一条幼龙,锋芒毕露,好像随时都要破开这片风水凌云而上。
风水之学玄之又玄,赵七九的讲述听得我一阵神往。他们家专门做红白喜事,对风水学也有一定涉猎,不过按他所说,他学的是掌心风水,也就是俗称的家居小风水,这辈子在风水上的成就最多也只能到帮人看宅邸吉凶了。
“你闲了没事可以继续学呀,你家里那位老爷子真么多年,难道就么有相关的丛书收藏?”我看着赵七九好像很遗憾与不甘的样子问他。赵家老爷子一生风光被人敬仰,这样的人物他收藏的孤本秘术之类的东西肯定不少吧。
赵七九闻言撇嘴,他说道:“我倒是情愿老爷子没那么多的收藏,越看越心惊啊,越看越入迷啊,偏偏越看越知道自己跟那些东西绝缘,你知道这其中的痛苦不!”
“绝缘?这书都摆在你面前了你还说绝缘?多少人想看还没有呢。”我对赵七九的身在福中不知福嗤之以鼻。
他继续叹气,那种无比幽怨的神色简直要比独守空房N多年的怨妇来害的深:“所以我愈发赞同不知道是谁说的那句,有时候懂得太多不见得是好事情。如果不看那些东西,最起码心里还有个念想,可是看了才知道,入错门一步,则步步皆错。”
“怎么回事?”我是真的好奇了,赵七九看样子不像是在无的放矢,而的确是别有隐情。
“别提了!凡是懂点风水皮毛的人,都知道小风水跟大风水这两个术语,可是根本就没几个人知道这两个名字分别意味了什么。”赵七九顿了顿,继续说道:“小风水,被称为掌心风水,决断一掌之间,观四墙之宅邸。大风水,还有个别称叫藏精阴阳五行术,运筹于天地,寻龙点穴更甚者据说能够逆天改命。”
“还真是够复杂的。”赵七九的解释听得我头大,对风水学我只了解皮毛上的皮毛。“但你还是没有说为什么学了小风水就一辈子跟大风水绝缘?”
赵七九说道:“因为所通领域的不同,决定了胸中格局的构建。小风水重在封闭,而大风水重在开阔。这本身就是两种矛盾的理念,怎么同时学?”
他这么一说我顿时明白过来,这里面蕴含着两种固有理念跟格局的冲突。
“不过不能接触大风水也好。”赵七九好似在自我安慰一般。“精通大风水的人一般都短命,改了太多会早天谴的。更何况咱这红白喜事的饭,本身就不是那么好吃。”
朝着山里走着,气温渐渐降了下来,跟山外就仿若是两个世界。穿梭在树荫下,清爽的感觉令人贪恋,想要就这么睡在山里,再也不用去外头面对那火辣辣的太阳。
一个汉子扛着锄头挎着大笼从山上走下来,赵七九赶上去低了一支烟,问道:“老哥,能问一下这里离青松观还有多远么?”
大汉接过赵七九的烟,一看是好烟便小心翼翼的夹在了自己的耳朵上,热情道:“不远了,在往上走二十来分钟就能看到,兄弟你去上头观里是想找守观人吧?”见赵七九点头称是,大汉又说道:“那得看缘分了,这段时间守观那老人家经常不在观里,我们平时去观里打水都难得一见了。”
“嗯行,谢谢老哥了啊。”大汉下山,我们继续朝上走。赵七九嘴里念叨着别大费周章的来一次还见不到人,那样就亏大发了。
我笑着说别太在意,这种事情最讲究个缘分不是?缘分到了,自然就能相见,见不到肯定有见不到的理由。赵七九闻言郁闷,说合着帮我张罗,弄了半天还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果然,朝上在走了二十来分钟,一座简单的道观就出现在我们眼里。观口有个泉眼汩汩而流,下面简单的用青石垒成凹槽引导着水流向山涧。
进了观,衣着邋遢的老人正在观里缓缓打着一套像是太极,但是套路又完全不同的拳。动作同样缓慢,举手投足见有种飘飘而升仙的感觉,会让人不自觉的忽略掉练拳之人的本身,而完全醉心于这套飘逸的拳法,我跟赵七九一时间竟然看得有些醉了。
直到老人缓缓收拳,转过身来看着我们,我俩都好像还没从刚才的那种沉醉中解脱出来。
“咳咳!”老人咳嗽两声,声音确如惊雷般在我耳边炸响,我顿时惊醒。赵七九也是恍然,看着样子好像是刚才站着睡着了,做了一场无法自拔的大梦。
老人抚须而笑,他认真端详着我跟赵七九,眼睛里没有半点昏花之色,清明的如同初生婴儿,令人根本无法相信面前那这老人竟已年至九七高龄。他缓缓开口说道:“你们这两个后生娃娃倒是不错,刚才看到了什么东西?”
“一颗孤松生于山巅狂风里。”老人的声音好像有种异样的魔力,听他问了话我不由自主的就将自己半梦半醒间看到的一幕说了出来。老人闻言,眼睛一亮,而后缓缓点头道:“不错不错,地花快圆满了,这个年纪这份心性实属罕见。”
说完他扭头看着赵七九,赵七九仿佛还在朦胧间,他说道:“一座奇怪墓碑的镶于峭壁之中。”
“哦?怎么奇怪了?”老人眼睛又是一亮,他有些兴致勃勃的问道。
“碑者,人死之门也。可是那座奇怪的墓碑上我并没有看到死亡的气息,反而带着一种奇怪的生机。”赵七九说完,‘啊’的一声彻底惊醒,我们两个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老人,不知道刚才那究竟是怎么了。
老人倒是毫不在乎我们的目光,他爽朗的大笑几声,连道:“有趣,有趣!”而后他眼神灼灼的盯着我问道:“小娃娃你可愿虽老道修行?我观你根骨不错,如果能避世宁心修炼,将来成就肯定在老道之上,必成道门一代传奇。”
“呃……”闻言我先是一愣,而后连连摇头说道:“老人家抬举我了,我自己什么料自己还能不知道么,还是算了吧。”开什么玩笑,还有一大堆的事情等着我去做呢,哪里能窝在这山里当一个邋遢道士?
“哈哈!不愿就不愿吧。”自号青松散人的老人并不在意,好似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他又看着赵七九道:“这娃娃跟我缘分不错。”赵七九听到这句话脸色立刻一变:“老道长啊,我这人性子急,绝对不适合修道,而且我俗世还有很多眷恋,怎么能污了道门这大清净之地?”
老人倒是被赵七九这话给说楞了,然后他反应过来又是爽朗的大笑,好像这世间已经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愁苦。“我只说你这娃娃跟我有缘,说了让你修道了么?你不是那块料,机会给你也是白费。”顿了顿,老人继续说道:“你们这两个娃娃倒是有趣得紧,当年多少人央求我老人家收他当徒弟,我还不肯呢。”
“嘿嘿!那是那是,老道长您大名在外,收徒弟的眼光那肯定不是一般的了。”赵七九奉承了两句,而后想趁机将我们这次来的目的说出来,但老人却根本就不给他机会直接截断了他的话:“别说好听话,这对我没用。来我考校你们这两个娃娃一个问题,要是回答让我满意喽,我告诉你们想知道的事情。”
老人竟好似已经洞悉了我们来的目的。
**********************************第十八章 完********************************
(楼主的那些闲言碎语)首先,感谢各位童鞋的支持,我在这给你们鞠躬了O(∩_∩)O~你们的支持是我更新下去的最大的动力。虽然现在看的人不多,但是我相信看过这本小说的人大都会喜欢上的。楼主会坚持每天都更新的,有时候楼主上班的时候太忙了,那就会在晚上的时候更新,这点请大家见谅。
第十九章 问道
作者:弹指
我跟赵七九对视一眼,只好无奈点头。
这是来求人办事,主动权在人家手里,我们自然不好有什么要求。只是盼望着面前这老人不是故意对我们为难,要是那样的话可就真的白跑一趟了。
“什么是道?”老人盯着我们开口,眼神灼灼。
“呃……?什么是道?”脑子中闪过千百种可能,却惟独没想到老人竟然问出了这样的话。我不禁想起了闲暇无事之时,看佛经上记载的,寒山和尚与拾得和尚在大名鼎鼎的寒山寺那番论道。”
当时寒山困于修行上的桎梏,遂问拾得和尚:“世间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处治乎?”拾得和尚对答说道:“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
我心里想着,其实这群和尚的道并不是我心中的道。而关于‘道’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我之前可真的是从来都没有思考过,谁会没事好端端的,去想这些方外之人无聊之极才会思考的话题?大家整天都在为自己的梦想理想,或者迫于现实的无奈而忙碌奔波着,恐怕就算有时心有所感,也是转瞬即忘吧。
“想什么便说什么,我只是想听听你们对道的理解。”老人还是用灼灼的眼神盯着我跟赵七九。赵七九想了想,给了个挺光棍的回答:“老道长,咱说实话了啊,你别生气。其实觉得吧,道这个玩意就是个婊子,你能力强它就听你的话,你能力要是不够就只能听它的话。可是我又不走别人的道,哪怕它再婊子也影响不到我不是?而我的道只能永远靠我的双脚去走,我想去哪里,它便得延伸到哪里,我就是它的制定人……”
老人缓缓点头道:“唔……听着倒是又那么几分歪理,是个挺愤世的小子,其实说实话,你这样的心性不跳出红尘出家修道可惜了。”
“别!别!我这也就是童言无忌随口乱说的,指不定明儿就又有另一种想法了……”赵七九可是真的怕老道胁迫他出家,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两个看着这年逾九七高龄却依旧精神抖擞的老人,总觉得这世间好像已经没有多少他办不成的事情。这种感觉很怪,但却如此真实。
老人轻笑两声,逗弄赵七九令他觉得挺有趣。而后他转头看着我,十分认真的对我说道:“小子,你要好好回答我老人家的问题,不然你的事情我一个字都不说。”
我:“……”我实在是没有想到老人会说出这样的话,原本还以为他是一个道高望重正直无比大公无私的出尘老道长,却没想这种‘无耻’的胁迫手法他用得如此炉火纯青。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啊呸!晦气!我心中胡乱的安慰了自己两声,然后跟老人清澈无比的眼睛对视。
恍惚间一道清流划过,我像是瞬间陷入了梦境,而后说了连自己都有些不敢置信的话语:“于红尘之中修己身,修的便是一份念想。修成了,梦圆了,那自己便是自己世界里的上帝,便是佛主,便是道祖。”
我这话说的无比认真,总觉得有种奇妙的感触盘桓在我的心底,它仿佛一直在冥冥中指引着我,令我知道自己的方向自己的目标究竟是在哪里。是了,若是念想圆了,那人的一生也就可以不再有所求,便也能坦然面对一切了不是么?
不知不觉间,我心中的执念竟然已经深到了如此无法消解的地步。若不是今天无心说出这番话,恐怕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这些潜意识上的东西吧。
我看着老人,老人陷入了沉默。过了会,他忽然转身面对身后灵宝天尊的法身发出了长长地叹息。
“念想,便是圆了执念么?佛道二家常劝人放下执念,享受清净之乐,却忽视了人本心上的一些东西。既然是执念,那如果不圆又如何放下?强行的用催眠方式令自己忘记,也不过是违心的欺骗,某日清醒积压怨恨恐怕能掀了那天。”老人自言自语,忽然上前两步将道祖法身前供奉的檀香拔起反插入香炉里。
青烟一阵散乱,而后越来越淡直到再没有烟雾从炉中散出。
老人再不说话,沉默了良久之后赵七九还是作揖说道:“老道长,那我们所问之事……”
老人摇头,他没有看赵七九而是直接盯着我问道:“你还想问吗?若问,老道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赵七九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他赶紧不停朝我打眼色示意我快问。我朝他投去一个歉意的眼神,而后坚定摇头说道:“不问了。”
“起桥!”赵七九急切的喊我,我还是摇头:“老九,真的不用问了。”
是没了再问的必要。心中执念已经太深,不管前面有什么艰难险阻,我都得一直地往前走下去,不停歇。哪怕明天就会横死街头,我还是没办法背弃心里的这种固执想法,还是没办法做出什么违心的举动。好运也罢,厄运也罢,都得一一去承受,知道跟不知道于我来说,没什么两样。反而是知道了心里还得多分苦闷,这又是何苦而来哉?
从这天之后,我今后的一生便也跟算命先生彻底绝了缘分。凡事不问因果,不问福祸,只按照自己心中的想法一步步走下去,哪怕身前惊涛骇浪,哪怕身后洪水滔天,我只要还能站着,就得走出一条往前的道来。
有人说我走的太自私,忽略了别的人感受。有时候懒得解释,有时候我会告诉跟我说这些话的人,我这一生说所求,其实不大,只是为了朝前的每一步都心安理得。我不悔过去,也不遗憾什么,因为我始终坚信,走过的路,选过的三岔口,只要是我所确定的,一定是当时觉得最正确的。如此我便永远迈着自己正确的人生,不再问出处,不再问结束。别人的正确,并非是我的正确。他们认为错了,于我来说可能是对的。
虽千万人,而吾独往矣。
“如此大善,孺子可教!”老人眼里重新露出了笑意,他看着我跟赵七九继续说道:“我一生而度九十七载,向天问道七十载,没想到缘分应在了这里。道既已存,何须再问?世人痴妄,佛道二家痴妄,今日勘破,便自可脱了束缚云游天下。”
说完,老人将一个薄本塞进了我的怀里。并且对我说这是他刚才打的那套拳法,能延年益寿助长人体生机,他便取名长生拳。
“此术不可外传,它并不是对谁都合适的,非有缘之人强行练习,对身体有害无益。好自为之,我们有缘再见。”老人说完径直出了观门飘然而去,我跟赵七九竟然都没有反应过来。
“老道长请留步!”赵七九慌忙喊了一声往外面追去,只是等我们到了道观门口,哪里还有老人的影子?他就像是忽然消失在这群山之中,再也觅不到任何的踪影。
“这老道长是个世外高人啊。”听着泉水依然汩汩而流,我想起了一些小时候听爷爷断断续续唠叨过的一些事情。他说这世界上有很多的高人,有些出世隐居名山大川之中不染俗事,有些深藏市井之中体验生活,却从来都是不显山不漏水,如一个普通人一样游戏红尘。
赵七九颇为懊恼道:“我说郑起桥,你刚才是想干什么啊,好容易逮着机会你却又什么都不问,现在人走了,白费劲了。”
我问赵七九道:“老九,其实真的不用问了,刚才我一瞬间想明白了很多。每个人的路都是固定的,起点到终点,只要存在着一种执念,那不管怎么样都无法规避走路过程中存在的问题。你不是也说过么,知道的太多了并不是什么好事情,其实这也是一样。就算我知道了厄运,我还是为按照心中既定的想法去做,那知道了又能怎样?涂添烦恼而已。”
赵七九沉默了下去,过了很久他才说道:“随你随你,反正这是你的事情,既然你觉得没事情,那就算了吧。对了,刚才道长给你的是什么东西?赶紧拿出来看看。”
“他说是他刚才打的那套拳法,你没有听到他说么?”我将显得老旧的薄本拿了出来,有些奇怪的问赵七九。
赵七九眼睛一瞪,说道:“他哪里说话了?我就听到了他说了句孺子可教,然后把东西忘你怀里一塞就不见了踪影。我X,这该不会是传说中的武林秘籍吧?”
薄本只有九页,没一页上都用简笔画着一个简单又很奇怪的姿势。赵七九看着这个薄本开始满嘴跑火车,听得我一阵大汗。
“武林秘籍个屁的,就是一套养生拳法,跟太极一样的那种。”我看了两个体位,跟老人刚才打拳时候的动作一模一样,那画看着都好像要破纸而出,十分逼真。
赵七九期望着打开,失望着合上,他还真的以为是武侠小说上写的那种武林秘籍,看着他的表情我顿时无语透了。
*********************************第十九章 完********************************
第二十章 鬼市
作者:弹指
这天之后,青松观里再没了一位身着邋遢,但是却会给人一种仙风道骨感觉的老人。后来我还来过一次,被山上的村民告知说已经很久没人见过老道长了。
有人说老道长云游去了,有人说老道长已经仙逝,只是为了不麻烦大家帮他收敛尸骨,所以才一个人觅了一处了无人烟的地方。只是观里的那座灵宝天尊法身,在之后不久就轰然崩塌,来得毫无预兆。
我在想,恐怕这世界上也只有我跟赵七九知道,那位神奇的老人应该是真的脱了束缚云游去云游天下。我们见他时候那种精气神,不像是命不久矣的样子。
闲云野鹤去天下可去之处,玩世不恭笑天下可笑之人。每念及青松观的老道长,我心中都会油然而生一种感慨,这是个会令人心生敬仰的老人,没的由来,就是敬仰。
其实天下之大,又哪里来得那么多有理由之事?今天心之所至想吃狗肉,正炖了一半抬头看见一女子路过觉得爱上了,这哪里能找到什么理由?收发由心,冥冥感觉而已。
离了青松观,顶着头上能把人烤焦的太阳回到店里,我带回来了一壶道观门口的泉水。山里的水质很棒,尤其是这种山泉,入嘴绵柔,甘甜无比,喝了一口之后总会觉得喝着山下的井水淡然无味。
小东西穿着花裤衩,抱着一根绵竹慢慢嚼着,我心说就算你天天顿顿都吃竹子,也把自己个大熊猫啊。莫非真的以为吃了竹子你就是国宝?小哈好像能看懂我眼神的意思,它朝我龇了龇牙,然后继续慢条斯理的对付翠绿的绵竹。
我跟范存龙商量了不少去扁担沟的事情,但是人手问题始终都是一个桎梏,限制着我们的发挥。人到用时方恨少,当年的郑氏人才济济何其辉煌,而到现在别说可堪大用,就连可用之人都找不到几个。
再隔了两天,等赵七九解决完手的一桩事情,我跟他提了提这事,问他有没有兴趣。赵七九摇头,说他对古玩没什么爱好。要是在前几天到还能陪我跑一趟,但是他家老爷子的身体忽然不行了,这些日子他不敢胡乱走动,怕触了秽气把老人的最后一口气给断掉。
闻言我心中感叹,赵家这位老天师终究是逃不过轮回二字,熬不过去这个古来稀的年纪了。我早些年听赵七九讲过,说做他们这行的,越到晚年命就越难熬,死人饭不管怎么吃,终究是会惹到许多东西,人的生机一旦压不住体内的死气,那一些东西就会接二连三的前来滋扰。
偏偏这种东西一直找不到压制的法子,甚至除了将死之人外没有谁能发现那些东西的存在,就算他赵七九有阴阳眼都不行。阴阳眼无用,大黄伞无用,所有的外物几乎都没有任何一点用处,只能自己苦苦熬着一直到寿终正寝的那天。
我当时还给赵七九说与其这样,倒还不如在那种厄难有了征兆的时候就果断结束掉自己的生命,倒也能免受许多痛苦。赵七九闻言苦笑,他说那样行不通,具体的东西也没解释,只是说一个人最好的归宿还是寿终正寝,哪怕是活着多受些苦难也是值得的。
都说隔行如隔山,他们那个行当我可能一辈子都无法真正了解,就如我做的这行赵七九同样不得其门而入一样,各有各的恐怖,各有各的大不易也有个自己的令人迷醉之处。
后来几天赵七九便关了他的店门,从那天开始不接生意,他出活的父亲也在后来的几天赶了回来在他家老宅子里开始闭门不出,陪着赵家老爷子走过人生最后这段,也是最难熬的这段日子。
我的运气不见衰弱,甚至还有越发好的倾向。最让我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这些天被我摆在店里架台上的几个沾红的老物件,一件接着一件地离奇褪了红,很突然,突然到没有任何征兆令我丝毫都没准备。
褪红的物件都是货真价实的古董,但并不意味着每样东西都很值钱。沾了红的它们是特殊无比,而一旦褪红就跟真的跟普通的物件没什么两样了,看年份,看物件,也看存世数量以及收藏价值。
一件真正的好玩意其实年份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它的做工技巧,存世数量,还有它所代表的收藏价值以及升值潜力。
工巧为珍,物稀为贵,价值为宝,潜力则如海滩奇贝,说不定哪块普通的贝壳里就藏了一颗黑珍珠。这些无一不是锻炼人眼力的东西,稍一大意,就可能错过一桩大宝贝。
物件莫名其妙的褪红自然令我无比关注,细心观察对比了这些天发生的事情,我不得不震惊于一个事实。小哈这些天在店里玩闹我没管它,它总在有意无意的靠近着那些被我摆在架台上的沾红老物件。
刚开始它还有些怕,但到后来越靠越近,甚至到了最近两天它都是跟那些那几样东西擦身而过。难道是这小东西做的?我盯着小哈心中猜测,它却好像是一无所觉。我打开地下室的入口想带着它进去。只是在门打开的一瞬间,小东西就像是看到了什么无比惊恐的东西,摆出一副不越雷池半步的姿态,我只能无奈让它在外头等着自己下去。
还是那种老样子,关上门的一瞬间一阵阵的鬼哭狼嚎就传进耳朵,然后杂乱无章的画面在我脑海中频频闪现像是要挣断我的神经。
那是老物件上一个又一个故事积压得太久,酿成了真实的景象显化世间。我经多了这样的场面,不以为意的轻轻咳嗽一声,而后带了几件玉制品往外走。有些看不清楚样子的人影跟在我身后想要出去,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却被两尊一直守在那里的小石狮吓得没了踪影。
面对我手里抱着的沾红物件,小东西依旧表现得十分害怕,它开始避着那些东西,一如前些天之前在店里架台上晚上时候那般,根本就不靠近沾红的物件。
人手问题始终缠在我的心头,犹豫了再三,我还是决定去鬼市一趟,想从那里找到一些惊喜。
第二天黎明,将近五点天才刚蒙蒙亮的时候,我到了渭城东郊的一处荒地上,只是此时这里可一点都不荒芜,不少人聚在这里进行着短暂的交易。
鬼市上有许多见不得人的东西,其中不少事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所以叫鬼市。鬼市上也有很多浑水摸鱼的人物,制造的赝品以假乱真,号称连鬼都能糊弄过去,所以叫鬼市。鬼市人说多不多,说少也绝对不少,人来人往大家都守着不说话的规矩,导致整个市场除了脚步声呼吸声再也听不到任何额外的声音,安静的就像是一群鬼在这里游走,所以叫鬼市。
只是我的到来似乎破坏了这里的宁静,他们看到我开始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想要从鬼市上淘出一些好东西的买家不认识我,但我知道这些经常在鬼市上摆摊的卖家绝对不怎么待见我。他们一般看见我都像是躲瘟神一样,恨不得能把自己摊上的所有东西都收起来。
我以前经常来这里溜达,于是就用各种低廉的价格弄了许多宝贝回去。转手倒腾一下,这就是一大笔进账。大家都身处一个行当里,这一来二去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低买高卖的事情就被人所知晓,当时用白菜价把黄金卖给我的一群人肠子都快悔青了,再后来他们发现我捡漏捡得实在是太厉害,于是就推出了两个代表来找我,说什么大家都吃一行饭,都不容易云云……最后我实在是受不了他们的不停唠叨,才答应下来以后尽量少去那里溜达。
而换来他们的承诺便是,若有从地下带上来的宝贝,一定会最先通知我,我有优先选择权。
“哟,李老板,好久不见啊,最近在哪里发财?”我看到一个家伙趁人不注意正在悄悄收拾他面前摊位上的东西,心中顿时起了恶趣味蹲在了他的摊位前面低声问候。又来往买家对我投来厌恶的目光,显然是嫌我破坏了这里的安宁,我嗤笑一声毫不在意。
这规矩的制定人没有约束我的本事,这规矩自然对我也就没了约束的能力。
面前这人叫李泰安,我以前从他的摊位上捡到过不少的好玩意,那些东西上都缠着一种死气,应该是从地下挖上来的。我心中百分百确定,这个家伙绝对跟土夫子有联系,甚至可能本身就是专门赚死人钱的。但是话说回来,这鬼市上的卖家,能有哪个敢说自己是干干净净的?
李泰安看到我又来找他,差点没给哭了。他停下收拾摊位的手,脸上带着难看的笑意,看着我说道:“郑家兄弟啊,这可有日子没见了,怎么都不见来看看老哥。”
“啊,疏忽了疏忽了,这是小弟的错,打今儿开始那小弟天天来看望李老板?”我知道这一刻李泰安恨不得抽自己两耳瓜子,这都问得是什么问题啊。
“小子,我看到一个簪子挺不错的,是个值钱的玩意啊。”忽然一个沉稳的声音在我心里说话,我没感到意外,也在心里说道:“老师,你这是不见宝贝不清醒啊。”
“少废话,这些年越来越感觉疲惫了,我估摸着自己可能是快要走了。你记住啊,就那个簪子,这摊上一堆赝品,老板真是没道德。”
声音说完就又沉了下去,不管我怎么喊他都没得到回应。
@噜噜酱 84楼 2013-07-16 23:38:00
小芷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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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重要的是你们喜欢
第二十一章 捡漏
声音消失,我愕然地愣了愣,而后心中便忽然涌起了一种失落之极的情绪。
摸了摸腰间那枚变得烫了不少的印章,我想着也不知道他还能再陪着我多久,或许明天就会烟消云散了吧?这是我在古玩这行当上真正的老师,教了我十年,这种忽然出现在心底的声音也伴随了我十年。只是近两年,他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频率越来越低。
也许这一切都得从我腰间挂着的这枚小方印说起吧。这是被我于偶然间得到的一个沾红物件,得到的过程十分戏剧性。我跟一个朋友打赌,后来他输了,这枚方印也便成了我的。而后懵懵懂懂,在一个雷雨天气里竟然跟这枚方印产生了沟通,于是顺理成章地认识了方印中锁着的一个魂魄,也就是我的老师,李石白。
老师生于晚清,成名于民国,一辈子鼎鼎大名响彻了一个时代。后来被他的同行暗算而死,执念不散将自己锁进了他的私人印章中。可以说对于古玩方面,我的一身所学,皆是来自于这个划分了古玩鉴赏界一个时代的人物,其实一直到现在,市面上都还流传着关于老师的传记。
他的成名本身就是个神话!二十岁前碌碌无为,二十岁后开始名动天下,不到四十岁,便走完了别人用一生时间才可能走完的路,成了名声响彻天下的一代鉴宝宗师,甚至当今的古玩界,还有不少的权威人士认为老师是近代古玩鉴赏的奠基人物,没有他的那么多理论,就没有现在的这个对古玩全新的系统阐述性知识的出世。
老师说他遇到我是他的幸运,而我被他遇到则是我的幸运。“璞玉只有在巧匠手中才能雕出惊世神品。”老师当时赞叹。我问他那我算不算是璞玉呢?他说我是不是璞玉不要紧,重要的是他是巧匠,就算我是一块废石,他也能给我雕出一份令世人动容的价值。
当时听完后我腼腆的笑了,因为我知道其实自己真的是一块璞玉,不然哪里能令他这个巧匠劳心费力地去雕刻?渭城古玩界皆知郑氏古行的小掌柜是个横空出世的天才妖孽,却没人知道这个天才妖孽在别人闲聊的时候,已经开始频繁出入各个鬼市古玩店锻炼他的眼力,只是丛未出手过。哪怕是在这渭城鬼市中的大名,也不过是近两年小试牛刀的结果。
兴许是老师将他的一生所学传下来留在了世间,也兴许是他收了一个令他舒心的弟子觉得再无牵挂,所以他的执念竟渐渐开始化解。直到最后一丝消解完毕,便会彻底离开这世间。
这本来是一件挺值得高兴的事情,他终于可以不用困于方印之中而能去阴曹地府轮回投胎重新做人,但我只要想想这位令人可敬的老师终将离开,心中就十分难受。
十年栽培,如师如父。
于是我决定今天将这鬼市好好洗劫一遍,去捡漏,能捡多少是多少,能把价钱压多低就是多低,绝对不含糊,一定要做爽快。我心中想着,伸手拿起了李泰安面前的一面铜镜。见我伸手,他的眉毛一抖,竟然像是要掉下来几根。
这铜镜并不怎么值钱,是明朝时候的镜子,虽然年份够久,但可惜不是皇宫用的特殊物品,只是当时普通人家姑娘梳妆所用。类似的铜镜存世不少,算不得稀罕。
“李老板,这块破镜子就卖给我吧?”我一脸笑意的看着李泰安,如我所料,他顿时变成了苦瓜脸。“我说郑家兄弟,你就别坑你李哥了,咱这赚钱点不容,还得养家糊口啊。”李泰安死活不卖,他几乎使用抢的从我手里拿将铜镜拿走,然后宝贝一般的放到了他身后的大包里。
我故作不悦地说道:“李老板,你这都摆出来卖的,这样恐怕不合适吧?”我是直接出声跟李泰安交谈,根本就懒得搭理这狗屁的鬼市规矩。
李泰安听到我的声音有些大,慌忙说道:“郑家兄弟,小声点,小声点!要不咱这样,你看等会这天放亮了,咱这做大哥的去请你下馆子,成不?”
他这是打定了注意不让我从他的摊位上拿东西了,其实说实话,李泰安这个摊位上除了那个簪子,别的东西我还真的都没瞧上。能把老师都惊醒的物件,自然当得上宝贝的称呼,只是现在天色很暗,不把东西拿到手里端详,我无法确定那究竟能宝贝到什么程度。
“不成,李老板,做生意就有做生意的规矩,哪里有你这样的?如果人人都这样,那这鬼市还有什么玩头?”这一刻我觉得自己简直就是正义的化身,顿了顿,我看着李泰安那铁了心的样子,将语气缓和了一些:“李老板,你要真不给我那块镜子也行,这样吧,那这尊玉佛卖给我,绝对给你个最公道的价钱,不占你便宜。”
我将一块质地看上去不错的玉佛拿在手中,朝着李泰安挑了挑眉头。只是他还是摇头,一副没得商量的样子。“不能卖,真的不能卖,郑家兄弟不瞒你说,这个玉佛是我家里婆娘看上的东西,今天出门慌张带错了。”一百年说着李泰安又是半拖半拽的从我手里将那块玉佛拿走。
“李老板!这样就真的不合适了。我好容易来一趟,这样走掉不是那么像话啊,今天我还非得从你这摊上带走一件东西。你要是不给,我就嚷嚷出来让大家都知道!”连续被拒绝两次,我的态度骤然强硬了起来。李泰安收拾玉佛的手顿时停在了半空中。
我见火候差不多了,开始慢慢进入了主题:“其实我也没找您茬的意思,但是这样站起来真的不是那么好看,要不这样,我不挑了,您自己挑摊子上的东西卖给我,这样总成了吧?”
说着话,我开始眼光若有若无的在一个如意上徘回,而李泰安现在摊位上也只剩下了没几件东西。他跟我一边说着,一边都将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了寥寥几件。
我话出口,明显的察觉到李泰安紧张的脸色骤然轻松了下来,他迅速换上了一副笑脸对我说道:“郑家兄弟你早说啊,这不是成心吓哥哥么。”他奉承了我两句,不出我所料的将随便扔在摊位一角的那支簪子拿起来递给了我。“这只簪子送你吧,也不收钱了,就当是我这做哥哥的一番心意。”
上钩了!我心中暗笑。有道是兵不厌诈,我知道若是刚才我直接就伸去讨这支簪子,现在它绝对拿不到我的手里。有名气固然有有名气的好处,但是它同样会给人带来许多的麻烦。
比如对我来说,在这渭城鬼市上所谓的名气,已经不知不觉间成了一块绊脚石,让人们处处都提防着我,甚至排斥着我。这样的感觉令人很不舒服,也让我看明白了一些事情。
在很多的时候,不必要的风头不出也罢。常言说得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现在就大抵是那颗独秀于林的大树吧,若有狂风吹起,最先被压垮的就绝对是我。
“真没意思!”我故作不快的从满脸堆笑的李泰安手里接过了簪子,然后站起身来,对李泰安说道:“李老板,刚才我就是想要这个簪子来着,但是怕这是你用来钓鱼的宝贝,所以不忍心夺人所爱,却没想到你竟然早就准备把这个送给我,小弟不胜感激,回头请你下馆子,咱哥两好好喝两杯。”
一番话说完,李泰安的脸顿时成了猪肝色,就算在这昏暗的天色中,我仍能隐隐看到他难看之极的表情。心中大乐,又对他小声说道:“别这样啊,逗你玩的,不然大家还以为我吃亏了呢。”
说完,我不再理会李泰安那又晴又阴惊疑不定的脸色,悠哉的转身准备去别的摊位。只是这一看,我是真傻了,刚才还在周围的好几个摊位这时候竟然不见了踪影,我举目寻去,有两个家伙没走,在人群中点头哈腰的跟我赔笑。
“看到没,李泰安那腌臜倒霉货,又狠狠挨了一刀。”有人在议论,李泰安听到脸色又变得复杂一分,他被我两句话说的凌乱了,不知道到底该听信哪一句。
这时候人群中已经有不少的买家对我投来厌恶的目光,他们觉得我的存在是毁了他们心中的圣地,岂不知这个所谓的圣地每天都要从他们身上刮下N层的油脂。
人呢,有时候就是这样,挺贱的。荀子的人性论我看了很多遍,每一遍都有所斩获。这个社会,这个世界,从古到今都是人在吃人,残酷的法则上只是披上了一层比禽兽光鲜的外衣,但许多的本质却不知要比禽兽更加恶心多少。
其实我也同样是活在这兽群里的一只吧,遵循着特有的法则,在太阳的光辉下行走,在皓皓的月光中彷徨,然后在别人准备吃我的时候,毫不留情的将其连皮带骨一起吞掉。
其实再说白了,但凡人活着,皆是禽兽,要是骨子里没有兽性,那早就已经被这群禽兽给瓜分得连个渣滓都剩不下。
古玩这个行当,最能看清人性,开始的时候我曾经恐惧过,不愿意相信。到后来,到现在,认清了许多,明白了许多。人性二字,有时候真的是沉重地无以复加。
******************************第二十一章 完*********************************
@玖攻不下 93楼 2013-07-17 10:54:00
慢慢看,看前面还是蛮精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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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高兴你喜欢
第二十二章 重磅消息
作者:弹指
现实的情况跟理想的状况总是有所出入,这黎明最黑暗的时刻最安静的人群中,几个熟人无声无息的挡住了我的去路。
“小郑啊,你来这里是……?”站在我对面的人叫孙振,在渭城是一号人物,平日里多行善事,颇有善名,经常会救济一些穷苦人家,所以口碑一向不错,被尊称为孙大善人。
孙振这人家大业大,但为人随和,平时喜欢倒腾这些老玩意而且收藏颇丰,在这片地域同样也有一定名声,所以他也是鬼市的秩序维持者之一。
更重要的是,平时没事了,他还会经常光顾郑氏,希望能从其中弄到一些好玩意。用他的话来说,对我的眼光他信任,年纪不大,在这方面的学识上却不知道将多少老家伙都给比了下去。
我看着孙振来了,知道今天的打算八成得落空。若是一个平素没什么交集的人,我还能胡搅蛮缠再闹腾一番弄点东西,但是来的是孙振,不管怎么样我都得给面子,大家同在渭城,谁知道有没有用得到这尊大神的时候?
“哟!孙哥今天也在啊,我没事就来这里转转,这不好长时间没有人让我过来挑东西了,我想要是再不来看看,恐怕都要被人给忘到爪哇国去了。”我跟孙振笑笑,同时告诉他别嫌我坏当时定下的规矩,要说坏也是你们先坏的。当时的承诺都喂狗了?
跟孙振一起过来的几人听到我这样说,都尴尬的笑了笑,有人解释道:“郑家兄弟可别这样说,这不是最近一段日子都没有新货么?要真有了还能忘记你不成?”
“是不是?”我笑笑,看着站在孙振左边那个胖子,带着些嘲讽地说道:“周掌柜,这还真巧了,我就知道四天前有一批新货上来,可是也不见有人来通知我啊,周掌柜能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我记得当时上门劝我的人可有您一份的。”
“呃……这个……误会,误会……”周胖子闻言连连擦汗。他跟我一样,开古玩店的,不过他在城南,我在城北,平日里离得太远,所以倒也不会影响了彼此的生意。
孙振倒是沉稳,他略微有些恼怒的看了看几个同来的人,然后压低声音对我说道:“小郑啊,这事我们这边做的不对,孙哥就代表他们跟你道个歉。这样,咱们去外边聊,在这里面毕竟不方便。”人来人往,不少人都对我们投来了愤怒的目光。
“孙哥我知道这跟你没关系,你是什么人我还能不知道么?那咱们先出去。”跟孙振客气了两句,对于其他人我正眼都没瞧一下。这些人就是这样,你越是对他们客气,他们就越不知轻重以为你好欺负。我甚至在想要不要等天放亮了,去这几个家伙的店里齐齐逛一圈,好好扫荡一下他们店里的东西?
出了鬼市,在离开大约有十几米的地方有个临时搭建的小帐篷。每天专门在这里维持鬼市正常秩序的几人就在这里歇脚。
帐篷里面的东西并不复杂。一张圆桌,几条方凳,而后茶壶茶杯等东西都是自带。这个帐篷无非就是起个遮风挡雨,隔绝视线的效果。
在帐篷中又寒暄了一番,孙振跟我再三保证类似的事情不会再出现,让我一定放心。其余几人自是有些尴尬的应付,他们都看孙振的态度,既然他都这样说了,其余人更不会有什么别的意见。
对孙振这人我信得过,他的平素为人大家都能看得出来,不会因为这点小便宜就轻易败了自己的名声。再说,从地下出来的东西让我优先挑选,并不意味着就是白送我,甚至也没有什么优惠。是什么价码,就是什么价码。他们不打折扣,我也不想因为这点折扣再去欠什么人情。要知道千还万还,惟独人情债最为难还。
其实这个所谓的优先权,无非也就是能弄到自己喜欢的东西罢了。至于说在这方面捡漏?到时候现场肯定不止一个高手会对那些物品鉴别,捡漏的可能性实在是微乎其微。
“这样吧,这事情小郑你也就别总记心里了,我再告诉你一条内幕消息,前几次没有通知你的帐咱么就一笔勾销了啊。”孙振不放心,犹豫再三还是将一条消息说了出来,用此来换取我对这个事情的彻底不再追究。他可能也是怕我故意去别的店里捣乱坏人秩序吧。
我看着孙振点了点头,说实话,能然孙振都这么重视这么动容的消息,肯定十分震撼了,我有些期待的竖起了耳朵。孙振缓缓道:“我跟一老朋友聊天,听他说燕京有只考古队伍来咱们老秦,并且准备到渭城了。”
“嗯?考古队?来咱们渭城做什么?”最先惊讶的而不是我,而是另一个看起来已经发福了不少的男人。很显然,这件事情他们也是刚才才知道,种种表情不似作为,更重要的是这种伪装也的确没有丝毫做的必要。
“目的?具体的不清楚,听说是要找回什么失传的工艺,不过这不要紧,要紧的是我知道他的目标,应该在咱们身后的这座山里。”
“找失传的工艺?”听到孙振的话,我心里突地一跳,迷幻镂空的样子顿时在我脑袋中浮现出来。在后山里,失传的工艺,怎么听都觉得他们盯上的地方应该跟我所想要寻找的是同一处。这让我的心情慢慢沉了下去,直到谷底。
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有些不可思议的文孙振说道:“来的是省级的还是国家的?”
孙振说道:“肯定是国家级的,从燕京直奔咱们渭城,不是国家级的科考队伍还能是什么?”
“我的乖乖,还来的是国家级的队伍?他们究竟是在山里发现了什么东西!”周胖子赞叹着询问孙振,孙振摇头说道:“我要是知道早就通知给你们了,现在科考队伍那边那连点风声手没放出,根本就无从猜测。”
“不过咱们可以先下手为强啊,孙老板,他们到渭城大概还得几天?”奇瘦无比的男人眼中泛着狡诈的光芒,他问孙振,孙振也直接回到:“两天,最多三天,他们在咸阳那边停了下来修整,最低也得住一晚。所以我们最低也有两天的时间。”
奇瘦无比的男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点头继续说道:“那咱们就是近水楼台了,就是时间有点紧……嗯……”他顿了顿,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这样,要不咱们将山后有大宝贝放出去,所有人一定癫狂了去寻找。那时候我们岂不是找到的概率大大增加了?”
“这样不妥!”我跟孙振几乎是同时摇头同时说话。我们对视了一眼,我摆手示意孙振不用跟我客气。果然,他读懂了我的肆意,便再也没有说过什么客气之词。
孙振继续说道:“要是消息真的彻底放了出去,我想问那究竟是去寻宝,还是为了搞破坏?四年前那件事情,不得不防啊。”
一句话,所有人都沉默了下去。四年前就是因为一个大墓被发现,结果消息不知道怎么就走漏了导致所有人蜂拥而聚共同下墓。于是惨剧开始发生了,在钱财宝物面前,人的劣性根暴漏无疑,为了宝物你杀了他,他杀了你,她又想方设法弄死了他……就这样,咱按不见天日的地方发生了残酷无比的事情。
后来只有几个人出来了,不过他们没撑多久便开始莫名其妙的疯癫,而后几乎每个人都选择了一种方式自杀,了却余生。
有人说是在那座墓下,经历了太多残杀所以精神彻底扛不住崩溃掉了。也有人说其实在墓下的时候大家可能都想相安无事,但是被什么东西给操纵影响,所以才变得六亲不认。
而那几个活着出来的人,他们只是侥幸逃过了一劫,墓里不干净的东西却缠着他们要了他们的命。
重重理论都各有依据,传得有鼻有眼根本无从辨认真假。有些会令人哭笑不得,好像就是他亲身经历的过哪些一样。
其实那件事情的真相究竟是什么样子,一直到现在也没人能真正清楚。活着的人不愿提及,后来疯了更是没法说了,死了的人又不能开口说话,所以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大家的推论而已。
至于我为什么说不妥,只是因为不想这些比牛鬼蛇神还恐怖的人跑到山里,打扰了山里那群质朴村民的清净。
“这事情不好办啊,要是万一跟那些人起了冲突被抓个现行,恐怕得进去面壁思过几年了。”有人表示担忧,这不无道理。他们毕竟是见不得光的,要是跟那些披着国家考古队光辉的人起了什么冲突,最后倒霉的人一定是他们自己。
商量了半天,最后还是孙振拍案定下章程:“去不去随意,消息我给你们带到了。不能往外泄漏了消息,但是可以告诉一下亲近的朋友一起通往。单打独斗,这次不适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