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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1934年,酷夏,由日本操控的伪满洲营口市阴云密布,有民众抬头隐约见有一蛇形动物在云端游弋,模样酷似神话传说中的“龙”。数十天后,在接连多日豪雨后的一个晌午,在辽河北岸的芦苇塘中惊现一巨型动物的尸骸,尸骸长约三四丈,身体蜿蜒如巨蛇,头部左右两边各有一长角。
事隔两日,辽河北岸有“巨龙”坠亡的消息就已在营口的大街小巷传的沸沸扬扬。未久,《盛京时报》更是以蛟类涸毙,营川坠龙为标题,图文并茂连续报道了此奇闻怪事。《盛京时报》关于坠龙一说的报道,如推波助澜般在营口一带引起了更大的轰动,一时间,不仅是营口民众,就连附近城镇的百姓也纷沓而至,争相恐后赶往陈列“巨龙”骨骸的西海关码头,一睹“龙骨”真容。
当营口传出“坠龙”这个轰动四方的消息时,李金顺恰好与母亲住在距营口不远的大姨家中,那时李金顺虽然还只有十多岁,可每日听着家长和街坊们时不时地议论着“坠龙”之事,也勾起了他强烈的猎奇欲望。姨夫禁不住他的软磨硬泡,终于决定带着他前往营口。不过当二人到了西海关码头,却发现那里早已是人山人海,根本就无法挤到近前去,李金顺的姨夫又怕人多挤伤了他,就让他骑在自己的肩头远远观望,由于前方人头攒动,加上距离又远,李金顺只是隐隐看到一堆长长的白骨,甚至连“龙头”上那一双长角都没有看清,所以这具“龙骨”在他脑海中也没留下什么特别难忘深刻的印象。
第一章-兽祭
时光一晃而过,时至今日,距离“坠龙”事件已经整整过去了十年,李金顺也长成了一个壮小伙,如今他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够成为村里最出色的猎手。
李金顺是子承父业,他老爹也曾是村中小有名气的猎户,只是由于常年劳累,还不到五十岁就烙下了一身的病,近两年来,捕猎的任务基本都是李金顺一人独自担当。在狩猎方面李金顺虽已是颇有经验,可每次进山之前,他那信神信鬼的老爹还是总会唠唠叨叨地反复叮嘱他狩猎的一些禁忌,比如哪个岭子不能去,哪条路不能走,绝对不能在兽穴附近下绝户套,当看到土丘有许多黄鼠狼聚在一起时,那可能是黄大仙在召集它的的子孙在祭祖,一定要远远避开,如果惊扰了黄大仙,这一辈子就别想安生。黄大仙祭祖的传闻在村中几乎人尽皆知,但至今李金顺也没听说有谁真正遇到过,心里也就没将它当回事。
不过这次进山狩猎,李金顺却遇到了一件心烦之事,他发现自己被一只“山狗子”给缠上了。这山狗子可说是最令猎户们头疼的一种山中野兽,此兽长得熊身貂尾,一般都是昼伏夜出,别看体型不大,却异常凶猛,狡诈胜过狐狸。最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山狗子能轻易地搜寻到猎户们设置的陷阱,待猎户们走开后,就悄悄埋伏在那里守株待兔,一旦猎户返回不及,不仅套住的猎物会被它啃食殆尽,更为可恨的是,它饱餐后还会将猎户们设置的陷阱和捕猎工具全部毁坏咬烂。猎户们对山狗子虽是恨得咬牙切齿,可对它往往又无计可施,遇到这种情况也只能自认倒霉。不过幸运的是,这山狗子在这一带山中,就跟熊豹一样,也是极为罕见,像这样的情况,有时一年也遇不到两三次。
李金顺不想自己这般的晦气,竟遇到这种恶兽,好不容易套到的一只雪兔不仅被山狗子吞食,连自己家传的捕兽套也被它撕开了两个大口子,若非自己发现的早,恐怕连手中这只山鸡也会成为山狗子的晚餐。
李金顺越琢磨越有气,他料定这只靠着投机取巧捕食的山狗子今夜还会在附近现身,把心一横,又在林中的一块空地布下了一个玲珑套。这玲珑套之所以起这个名字,是因为其不仅可以设置的极为精巧隐蔽,无论多么狡猾的野兽也难以识破。而且这玲珑套的特殊之处还在于,它是由多个绳套组成,猎物一旦落入其中,触动了机关,这些绳套就会像渔网一样将猎物紧紧捆住,由于绳套打的是牛劲扣,这牛劲扣顾名思义,只要被套住,就是有牛一样的力气,也别想挣脱,另外这牛劲扣还有一个妙处,越是用力,勒得越紧,猎物落入这个陷阱,若是喉咙也被套住,最多挣扎一会,也就一命呜呼,可要是只被套住了身子和双脚,猎物在死命挣脱中,往往会被越扣越紧的绳套勒的骨断筋折,活活痛死。所以这玲珑套名字虽好听,可其实是一种十分毒辣的捕猎陷阱。
而这一带的猎户们一直以来都墨守着一个老规矩,就是绝不捕猎怀孕的母兽和野兽的幼崽,就是它们不慎落入了陷阱,也会将它们放生,正因为这玲珑套太狠太毒,被它套住的猎物无一不是死的十分惨烈,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所以猎户们万不得已是轻易不会使用这样的方式来狩猎的。如今,玲珑套的制作和布置方法已近乎失传,李金顺是背着他老爹从邻村一位老猎人那里偷偷学来的,他学这个纯属是出于一个青年猎手的好奇心理,从未想过用它来狩猎。
今天李金顺被山狗子折腾的有些红了眼,一心想着用这玲珑套将它至于死地而后快,也就顾不上那些规矩了。设置玲珑套,不但对地势和周围环境有着极为严格考究的要求,牛劲扣的编结更是其中的关键,需要十分精细的手法和耐心,每一个环节都要拿捏得恰到好处,不然稍有差错,都会减弱玲珑套的威力。由于是头一次布设这种陷阱,李金顺着实费了一番气力,为了不让狡猾的山狗子看出破绽,在诱饵的设置上,也是用尽了心机。
一直忙乎到黄昏时分,李金顺才离开那里,在下风口出找了一个窝棚休息。这种用树枝构筑的简易窝棚是猎户们为了临时歇脚搭建,有些猎人还会将一些不便携带的工具甚至食物储存在这里,山里人朴实,绝不会轻易偷拿别人的东西,需要防范的是往往是像山狗子之类的野兽。这一晚,李金顺睡的很踏实,他对那玲珑套有着十足的信心,只要山狗子今夜敢去偷食那野鸡,那就等着自己为它收尸吧。
凌晨时分,李金顺醒来胡乱吃了块菜饼,便急不可耐地朝着那里进奔去,等他跑到空地,探头一望,气的险些哭出声来。自己辛辛苦苦设下的玲珑套不仅全被破坏,作为诱饵的山鸡也没了踪影,李金顺偷鸡不成反失一把米,不禁有些恼羞成怒,暴跳如雷地围着陷阱周围转了一圈,忽然发现了一个可疑之处,他感觉破坏这陷阱的绝非是山狗子,而是人为。因为他看到,破坏玲珑套用的手法非常高妙,只是将触动它的机关毁掉,其它部位还保持着原样,而且地上除了几根掉落的鸡毛,也没有血迹和山鸡的残骸,这一切都与山狗子疯狗般的行为不相符合。
李金顺又仔细查看了片刻,更加断定了这一点,可能是自己昨日离开后,又有猎人从这里经过,许是此人也跟自己那认死理的老爹一样,对这种毒辣的捕猎陷阱是深恶痛绝,这才动手破坏了玲珑套的机关,可即使如此,有一点还是让李金顺难以接受,他干嘛顺手牵羊,将自己作为诱饵的山鸡拿走,这也太他妈的不厚道了。
李金顺暗自咒骂着那人卑鄙的小偷行为,俯身收拾好地上的绳索工具,正思索着下一步的打算,感觉有人在身后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肩头,李金顺还以为是那人又返回来了,怒气冲冲地转过身去,却发现身后根本没有人,他不由颇感纳闷,正左瞧右看,那只手又从身后搭在了自己肩头上,这次李金顺想也未想,猛地一扭头,想看看究竟是谁在和自己开这样的玩笑,可眼前除了茂密的林木,哪里有半个人影。
李金顺呆愣一会,不知怎地,心头忽地冒起了一股寒气,因为这一次他确确实实感觉肩头上有一只手掌,他甚至能察觉出那并非是这人的整个手掌,似乎只是几个手指头。李金顺紧张地沿着周围的树木迅速查看了一圈,还是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踪迹,此时,李金顺的脑海多少变得有些混乱,实在是弄不清楚那诡异的手掌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他一边急速思索着,一边不由自主地将身子紧紧靠在一颗大红松上,还未等他理出个头绪,紧贴着树干的肩头又被人轻轻拍打了一下,李金顺如遭雷击般整个身子不由一颤,反手朝着自己肩头抓去,几乎与此同时,他瞥眼猛地看到,树后不知何时闪出了一张长着白毛的人脸,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第二节
李金顺还从未见过有人长着这样一张鬼魅般的怪脸,惊的汗毛倒竖,险些蹦了起来,大叫一身,本能地撒腿就跑,可没跑几步,就感双腿发软,根本使不出力气,他拔出背上的猎叉,胡乱地朝身后挥舞了几下,又跌跌撞撞朝前跑去。
一直跑了近半个时辰,李金顺感觉全身的力气似是都已用光了,疲惫地扶在一颗树上大口地吐着粗气,稍作喘息,李金顺又战战兢兢回头张望了片刻,还好,那张怪脸并没有跟来。
他刚刚松了口气,突听身侧的树林中又传出哗啦一声轻微的响动,由于方才的经历,李金顺早已是草木皆兵,他慌乱地转过身去,将猎叉紧紧握在胸前,瞪大了双眼朝林中望去。
就见在距自己不远的一颗树后,露出了一截蓬松的白色长尾,看到这条白色的长尾,李金顺紧绷的心弦一下子松弛下来,因为他一眼就瞧出那漂亮的长尾应该属于一只银狐,并且是一只体型硕大的成年银狐。
那银狐显然也听到了他的脚步声,长尾一晃,朝着密林深处逃去。虽然银狐就在自己眼前,可李金顺深知若想仅凭着手中的一把猎叉捉到这只银狐,那简直比登天还难。他正犹豫着,是否碰碰运气,追捕那银狐,见那银狐移动的并不快,跑起来有些一瘸一拐的。
李金顺看出那银狐显然是一条后腿受了伤,这也让他明白了自己为何能轻易发现这只银狐的踪影,它当时一定正躲藏在树后疗伤休息,只是被自己的脚步声所惊动,这才迫不得已带伤逃走。
李金顺心心中一喜,他知道,银狐之所以能奔跑如飞,全靠着两条后腿使力,现在那银狐一条后腿有伤,等于就是半个残废,自己极有可能将它擒获。而且李金顺看到银狐逃走的方向与那张怪脸出现的地方完全相反,于是不在迟疑,快步朝银狐紧追过去。
银狐虽未回头,可依然察觉到了身后的危险,狡猾地沿着密林左窜右拐,那忽隐忽现的身影,让李金顺始终摸不清它逃跑的线路。方才一阵没命般的奔逃,也几乎耗光了李金顺的气力,可他也明白若想捉住银狐,如今也只有咬紧牙关,自己撵的越紧,那银狐也定会用尽全力逃窜,银狐有伤在身,这般拼命的奔跑,应该不会坚持太久,只要能坚持到银狐精疲力竭,再也逃不动的时候,它就可以成为自己凯旋而归的战利品。
一人一狐在林中追逐了将近小半个时辰,那银狐的身影果真慢了下来,最后竟停在了一处低矮的灌木丛中。李金顺看出那银狐显然是跑不动了,他轻轻喘了一口气,眼睛紧紧盯着银狐那若隐若现的身影,双腿卯足了气力,纵身朝着银狐藏身的灌木丛飞跃过去,李金顺双脚还未着地,眼前只见一道白影噌地腾空越起,随即一条雪白的长尾朝着自己双眼扫来,他此刻全无防备,根本不及躲闪,本能地闭上了眼睛,待到他摇摇晃晃站住身形,发现前方已经没有了银狐的踪影。
李金顺做梦也想不到银狐这时还能爆发如此惊人的力量和速度,完全始料不及,他大骂一声,疯了一般超前追去。李金顺算定这银狐虽然使诈,躲过了自己这一击,可这也应该是它最后的垂死挣扎,绝不会逃得太远,也许就躲藏在林中某个角落。但奇怪的是他将前方几十丈的树林寻了个遍,连根狐毛也没找到。
眼见着到手的鸭子就这么飞了,李金顺恼怒中暗骂自己简直就是个废物,竟被一只受伤的狐狸戏弄,这要是传到了村里,那自己这张脸可就丢大了。他心有不甘,又继续朝前搜去,过了片刻,抬眼发现不远处竟然出现了一个低洼的小山谷,透过林间的空隙,隐约可见在山谷的中间耸立着一个大土包,这土包约有六七丈多高,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坟堆。
土包的四周和坡上长满了一种被村民称为针棘的低矮灌木,这种灌木之所以被称针棘,是因为它不仅在每根枝头上,甚至连棘根上都长满硬如钢针般的长刺,人若是不小心被扎上,疼痛难忍,不过它的果实却是一味上好的药材,有着极强的活血化瘀的疗效。看来那只可恶的银狐一定是躲到了那山谷中,李金顺重新打起精神,以最快的速度朝山谷奔去,他刚将身子探出林外,却被眼前的情景惊的猛地停住了脚步。
第一章
第三节
李金顺看到就在围着那大土包生长的针棘丛的一侧,并排悬挂着四只血淋淋爬满了苍蝇飞虫的狐狸尸身,这几只狐尸从头至尾已被人用娴熟的手法剥去了皮毛,从它们那痛苦扭曲的表情,可以看出,这几只狐狸是被人先活剥了皮之后,在将其血肉模糊的尸体硬生生挂在针棘丛上。
狐尸柔软的肚腹已被针棘丛那密麻坚硬的长刺穿透,鲜血将它们身下的针棘丛染红了一片,斑斑血迹在阳光的照射下,让这场疯狂残忍的屠杀,变得更加触目惊心。而就在距李金顺身旁不远的一颗树枝上,四张完整的红狐皮在微风中微微晃动,散发着一股股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味。
李金顺皱了皱眉,感觉此刻仿佛置身于一个狐狸屠宰场,身为一个猎手,他虽然时常能看到猎户活剥狐皮的情景,可还从未见过有人用这么残酷的手法来屠宰狐狸。
这个山谷并不大,李金顺一眼就可窥其全貌,当他的目光围着山谷搜寻那只银狐时,看到山谷右侧的地上,铺满了针棘的枝叶,他细看了几眼,估计铺在地上的针棘枝无论是长度还是宽度都足有五六丈,从形状可以看出,这些针棘枝是有人故意铺在那里的。
李金顺好奇地上前几步,想弄清这人如此大费周折地铺设这些针棘枝究竟是出于是什么目的。到了近前,看到这些针棘枝一直铺到了一处针棘丛那里,这时他也发现,那处的针棘丛并不像土包其它地方那般长得犹如芦苇丛般密密麻麻,而是较为稀疏,在针棘丛下隐约可见一条两尺余宽,可容一人侧身通过的小径。
看到这条小径,李金顺豁然明白,这谷中为何会出现四只被剥皮的狐狸尸身,土包那里一定有狐狸的巢穴,而且应该还是一个很大的狐狸窝。这个狐狸窝虽是极为隐蔽,可在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好猎手,它们的老巢最终还是被人发现,于是这人就用针棘枝将狐狸窝的出口封死,用不了几日,那些又饥又渴的狐狸就会不顾一切沿着这唯一的出口出来觅食,可狐狸的跳跃能力再强,也无法一下子窜过这条用针棘铺设的陷阱,它们一旦掉落进针棘枝中,那后果就可想而知了。
李金顺想到这里断定,这人之所以还不将这些针棘清理干净,定是还有残存的狐狸躲在窝里没有逃出来,看来这人是要将这窝狐狸连大带小整锅端,一个不留。
这人铺设的针棘陷阱,已将狐狸的出路堵死,剩下的狐狸就是不出来,早晚也会被饿死。这个捕捉狐狸的方法,可说比在狐狸巢穴设绝户套还要毒绝。
可这人用这样的狠毒的方式捕猎狐狸,要是被发现,一定会被村里的老猎户们唾骂的。他老爹就曾一再告诫他,是不能将巢穴中的野兽全部赶尽杀绝的,这样的捕猎手段不仅缺德,也不吉利,早晚会遭报应的。
李金顺正思索着是否还要在谷中搜寻那只银狐的踪迹,双眼忽地看到就在针棘枝中,散落着几枚亮晶晶的东西,
第一章
第四节
他俯身又仔细看了看,认出那亮闪闪的竟然是四块大洋,他呆愣地望着那几枚大洋,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针棘枝中怎会有四枚大洋呢”,难道说是那人在铺设针棘枝时,不小心掉落的。
可这四块大洋如此明显,除非他是瞎子,不然没有看不到的道理。李金顺琢磨了半天也没能想明白,唯一清楚的是,这四块大洋对他们这样贫穷的猎户家庭,无疑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可以解决许多实际的问题。
李金顺思前想后,还是无法抗拒这四块大洋的诱惑,终于决定将它据为已有。那些大洋就散落在距他三丈左右针棘枝下,他知道这样一来,就会破坏那人辛苦布下的这个陷阱,甚至会放跑巢穴中其余的狐狸。
可此时他也顾不了这许多,那几块大洋早已让他心痒难耐,暗思:
“那人已经有了四张红狐皮,可以卖不少的钱,早就该收手了,自己就是真的放走了其余的狐狸,也算是为他积德”。
想到这里,李金顺又少了些顾忌,心安理得地开始清除工作。可当他用猎叉清理眼前的针棘枝时,才发现那人为了防止针棘枝被风或是雨水移动,竟将针棘枝下面的棘刺扎入了土壤中,这又让李金顺又多费了一番力气,大约过了将近半柱香的时间,他终于为自己清扫出了一条通往财富的小路。
他俯下身小心翼翼一一捡起那四块大洋,用微微颤抖的双手轻轻敲击着,当那悦耳清脆的声响传入耳中时,李金顺不由得心花怒放,忍不住手舞足蹈起来。李金顺将四块大洋翻来覆去摆弄了好一会,这才有些依依不舍地放入贴身的衣兜中。
他轻轻哼着一首山歌,准备拾起地上的猎叉,哪知,他刚俯下身去,就见一白一红两只毛茸茸的东西从他身边一晃而过,李金顺吃了一惊,急忙转过身去,这次看清从自己身边窜过的竟是一大一小,一红一白两只狐狸,两只狐狸跑的飞快,眨眼间便消失在谷外的密林中。
李金顺一愣,心想:
“这两只狐狸还没等自己离开,就逃了出来,看来一定是饿疯了”。
正要转身再次将猎叉拾起,嗖的一声,一条白影又从他身后飞过,紧跟一条蓬松的白尾朝他双眼扫来,李金顺措手不及,慌忙后退了几步,突感左脚跟一疼,险些栽倒在针棘丛中。
他抬起左腿,只见鞋底上插着一根针棘枝,其中一根棘刺已经将鞋底刺穿,扎在了自己左脚跟上。李金顺恼怒地骂了一声,没料自己竟然再次被那受伤的银狐戏耍,可它是怎么逃进狐狸窝的呢,这时李金顺想起,就在刚才自己检验大洋真假时,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身后闪过,只是当时他完全沉浸在兴奋中,根本就没有留意。
难道那银狐就是那时逃回狐狸窝的,可那银狐后腿有伤,怎会有这么快的速度,再看他逃走的样子,根本就不像是受伤的样子,这时李金顺心中又升起了一个疑问,银狐与红狐怎会同时出现在同一个巢穴中呢?
他曾听老猎人讲过,银狐与红狐虽都属狐类,可其实是天生的死敌,凡是有红狐出没的领地,就不会看到银狐,反之亦然,可今个这是怎么一回事呢?还未等李金顺猜出这其中的缘由,一股专心的疼痛又自脚跟传来,他顾不得多思,强忍着疼痛,右手拄着猎叉待要离开,一抬头,看到谷中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一群红狐,这些红狐足有十多只,正并排一步步朝着自己逼近。
第一章
第五节
李金顺见这些红狐个个目露凶光,那充满了仇恨的眼神似乎想要将自己撕碎一般。虽然红狐并非什么凶猛的野兽,可一下子出现这么多红狐,李金顺心里还是不禁有些打鼓。
而且他感觉这些针棘有些异样,因为他也曾被针棘扎过,虽也是极为疼痛,可却绝没有这般钻心入骨般的感觉,他心知现在要尽早离开这些针棘枝,自己脚上不过就被扎了一下,左腿似乎痛的已不能动弹,如果整个身子要是摔在针棘枝上,那就可能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李金顺瘸着腿刚刚移动了几步,一只红狐猛地朝他扑来,他急忙举起猎叉朝那红狐猛刺过去,虽然逼退了红狐的攻击,可他单腿站立的身子也是摇晃不已。幸好李金顺只是将那些针棘枝清理开两尺左右,那些红狐也深知针棘的厉害,不敢蜂拥而上,可即便如此,李金顺拖着一条受伤的左腿,应付起来还是极为的吃力。
更可恨的是一只红狐还朝他放了一个臭屁,将他熏得头昏脑涨,险些吐了一地。
他强忍着伤痛和刺鼻的臭味,一边挥舞这猎叉,抵御着红狐轮番的攻势,一边大骂着这些野狐为自己壮胆。李金顺虽然又接连击退了几轮红狐的攻势,但也已是汗透衣背,尤其是左腿更是疼痛难忍。
那些红狐似乎已经看出李金顺已是强弩之末,扑击的越加猛烈。李金顺知道,这些狐狸不将自己整死,看来是不会罢休,他把心一横,正要不顾一切地冲过去与这群红狐拼命,这时忽听外围一只红狐发出一窜急促,犹如幼犬般的嗷嗷叫声,其余红狐听到同类的叫声,都齐齐停住了身形,随即一转身,快速地窜入谷外的林中,瞬间就逃得无影无踪。
李金顺擦了擦满脸的汗水,也顾不得去想别的,右手拄着猎叉,一瘸一拐走到谷外,瘫坐在一颗树下,咬着牙迅速地脱下鞋袜,查看着脚跟的伤口。他怀疑铺在地上的针棘枝,极有可能被那人撒了毒液,如果真是这样,在这荒山野岭中,自己就是不死在这群红狐爪下,恐怕也很难活着走出这深山老林。
可当他看到脚跟的伤口是,却发现伤情似乎并不严重,自己的脚跟只是棘针微微刺破了点皮,伤口那里只是有些红肿,看似并没有中毒的迹象。
他正疑惑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耳听一阵轻微急促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李金顺以为是那人返回来了,刚将头部侧转过去,那人已大步走到了他身边。待他看清这人的面容,先是一怔,随即不由惊喜出声:
“宝丰大哥,怎么是你呀。”
第一章
第六节
这被李金顺称为宝丰哥青年壮汉与他是同村之人,姓张,名宝丰,其父生前不仅曾是这一带名声显赫的猎手,而且能文能武,写的一手好字。
熟语说,虎父无犬子,这张宝丰在父亲的调教下,也是文武兼备,虽年纪轻轻,可狩猎的技艺已可比肩其父,一直是李金顺崇拜效仿的偶像。
三年多前,父子二人忽然无缘无故离开了村子,由于走时未通知任何村民,所以也无人知道他们究竟去了哪里。
李金顺虽与张宝丰多年未见,可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张宝丰停住了脚步,朝着他微微点了点头,随即一脸凝重地朝着那土山包望去。紧跟问道:
“是你把这些毒针棘挪开的吧”。
李金顺点了点头,心想:
“难道那些针棘枝是他铺在那里的,这怎么可能”。
由于之前李金顺一直将张宝丰视为偶像,所以对他的狩猎的技法也十分熟稔,他知道张宝丰打猎从不布设陷阱,猎铺野兽就是凭着一张弓箭和手中的一把飞刀。
“是为了捡那四块大洋吧”。
李金顺见他眉宇间含着一股怒气,心中不由一哆嗦,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张宝丰哼了一声,望了他左腿一眼,脸色一变,问道:
“你是不是被扎伤了”?
李金顺痛苦地点了点头:
“刚才不小心被针棘枝扎了一下”。他怕丢脸,所以没好意思说自己是因为躲避那银狐的突然袭击才被扎伤的。
张宝丰大步走过来,二话不说蹲下身一把捉住他的脚脖子,眼光在他脚底一扫,随即双手在他脚跟使劲挤压了几下。
李金顺望着从自己脚跟流出的鲜血,问道:
“这针棘怎这么厉害,我只是被轻轻扎了一下,怎么这条腿就痛的站不起来了”。
“你先别说话”,
张宝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又在他脚跟使劲按压了几下,一直等到李金顺的脚跟在没有鲜血流出,又从怀中掏出一个酒葫芦,将几滴酒洒在他伤口上,跟着又用大拇指在他伤口那里揉搓了起来。
随着张宝丰拇指不断的用力,李金顺疼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可又怕张宝丰笑话自己,强忍着没有出声。
又过了一会,张宝丰才停止了动作,站起身,从皮囊中拿出一个小巧的酒葫芦,抵到他面前,说道:
“喝一口,不过别多喝,不然你会受不了这酒的药性”。
李金顺喘了口气,接过酒葫芦,慢慢喝了一小口,只觉辛辣中含着一股浓浓的药味,不过须臾就感觉身体清爽了许多,左腿的疼痛也渐渐消失。
“你的腿现在感觉怎样”?
“这药酒真灵,已经能动弹了”。
李金顺稍稍挪动了一下左腿。
“你踩到的不是普通的针棘,这是毒棘,含有剧毒,还好你只是被轻微扎破了点皮肉,我回来的又及时,要是扎的在深些,就算有这药酒,你小子这条腿不仅要疼上一阵子,两三天之内也休想动弹”。
李金顺听到这毒棘的毒性这么霸道,不由吓了一跳,又朝那些毒棘望了一眼。心道:“奇怪,这毒棘怎么从未听人说起过,莫非村里人也都从没见过”。
李金顺看到张宝丰又将目光转向了谷中,想了想,诺诺问道:
“宝丰哥,那些毒棘是你铺在那里吗?还有那四块大洋是不是你掉在那的,我现在就还给你”。
张宝丰摆了摆手,
“毒棘是我铺的,那大洋是无主之财,既然被你捡到了,你就留着吧”。
李金顺闻听心中轻松了许多,他虽然弄不懂张宝丰为何让自己占了这么个大便宜,可也没敢多问。
“对了,宝丰哥,我在捡那四块大洋时,无意间放跑了被困住的几只狐狸”。
李金顺犹豫片刻,觉得在张宝丰面前还是实话实说为好。
张宝丰淡淡说道:
“这都怪我一时大意,怨不得你”。
李金顺听他并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紧张的心情缓解了许多,又冲口说道:
“对了,方才谷中还出现了十多只死红狐,就跟疯狗一样围着我猛扑”。
“那些红狐都是那畜生呼唤来的帮凶,已经被我宰了几只,张宝丰的脸色显得极为平静,又朝李金顺问道:你的腿应该恢复的差不多了吧”。
李金顺伸出左腿活动了几下,说道:
“完全没事了,宝丰哥,谢谢你”。
张宝丰嗯了一声,接着问道:
“那你还有没有勇气与我一同去捉狐狸”?
“当然有,我还要找那些死狐狸报仇呢”。
听到能与张宝丰一同狩猎,李金顺显得十分的兴奋。
“那我们就出发吧,也许那畜生就在前面等着你我呢”。
李金顺听得有些糊涂,不由问道:
“宝丰哥,你是说那些狐狸会等着我们去捉它。”
“这事一会在跟你解释,你跟着我就是了”。
李金顺听他这么说,也不好多问,又用手指了指谷中问道:
“那这几张狐皮宝丰哥你也不带走吗”
“这些等回头再说”。
张宝丰挥了挥手,迈步朝林中走去。
李金顺听罢,忙拿起地上的猎叉,带着满腹的疑问紧追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