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刃 [黑猫社](全文完)

  序篇:预言
  “生啦!生啦!”
  产婆在屋里高声叫喊,在院内来回走动的管家终于停下,搓动不停的手也紧握住,骨节泛白。他很紧张,主人不在家,而二姨太却生孩子了,孩子的父亲是谁便成了大问题,要命的大问题。他要做出一个选择,是生存还是死亡,那刚发出第一声啼哭的婴儿的命运就掌握在他手中。
  “是男是女?”
  管家问,但奇怪的是屋内只有婴儿时断时续的哭声,产婆不再答话。片刻后,连婴儿的哭声也消失了,死寂无声。管家一愣,突然感到莫名的恐怖,仿佛屋内正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他犹豫再三,终于鼓足勇气推开二姨太的房门,入眼的是一片血红,连屏风都溅满血滴,将那副腊梅图泼染的惊心动魄。管家停下脚步,腿有些抖,屋内充斥着奇异的血香,夹杂着一股内脏热烘烘的甜腥气,而在屏风的后面有丝丝的喘吸声,像一个人垂死前的痉挛。
  会是谁呢?二姨太还是已不再啼哭的婴儿?不管哪一个,事情都大了。
  “二姨太?”
  管家强咽一口唾沫,转过屏风,一个小丫环惊骇欲绝的盯着前方,全然没有察觉到管家的出现。管家又向前迈了一步转过身,眼前的一幕令他肝胆俱颤,他向后连退两步,跌倒在小丫环的身上。
  产婆倒在地上,两眼翻白,一团紫红的肉球正伏在她颈间。如果仔细看便能依稀分辨出头脚身子,还有仿佛无骨般的四肢,那是一个婴儿,但他却在撕咬产婆的脖子,大口的吸血,紫红发黑的小肚子鼓起,微微颤动。
  他是一头狼,而非刚出生的婴儿!
  “果然是他的孩子啊!一出生就会喝血吃肉。”
  二姨太歪在床上,虚弱的微笑着看那团紫色魔鬼。
  “你,把他抱过来,我要好好看看,能把他爹逼死的东西究竟长什么样。”
  “二姨太……”
  “抱过来!”
  管家哆嗦着上前,从产婆的尸体上揭下那团肉,一张梦魇般的脸猛然抬起,紫色折皱的皮肤,产婆或他母亲的血纵横在其间,半张的唇间有四颗滴血的白牙,一双血红色的眼睛盯过来,眼眸中似有不尽杀戮在上演。管家尖叫着抛开肉球,转身向外逃去,却重重的撞在门框上,一头栽倒。
  世界,安静了。
  
  都是黑色的坏淫……
  此刻俺眼中一片漆黑,主啊,给俺一盏灯吧……
  第一章:启东学堂
  
  (一)大学之道
  “未曾相见已相思,三春光阴逝流年。聚少离多晶莹泪,一到君前绕指缠。”
  “好!长山兄为明玉所作的这首‘怀思’写的好!大有古风,化繁为简,情真意切,不愧为启东第一才子!”
  “枯枝兄,不要总叫我的名,我又不是没有号!”
  “哈哈,大总统提倡新学,什么号不号的,都是过去的事啦!”
  启东学堂的博学楼上,两名身着中山服的俊朗青年正临窗侃侃而谈,春日的暖阳照在二人身上,披了层淡淡的金光,越发的令人仰视,如栋梁之材。
  博学楼下,两个身穿新式学生裙的年轻貌美的女生正在仰望。这两个女生很是娇媚,生得窈窕身段,曲线饱满,不似其他寻常百姓人家的姑娘。一个的学生裙没改过,规规矩矩却也动人,看去就是个本分姑娘,另一个的学生裙则做了裁剪,露出大半个腿来,白晃晃的耀眼心神。
  这两位女生都是本镇生人,看似规矩的叫钱秀雅,是本地乡绅的女儿。那位露大腿的是吴可儿,本地富豪的女儿,父母虽然都目不识丁,但却极有远见,自小就将女儿送往英国留洋。
  这吴可儿留洋多年,没学会什么洋务,主修中文,把个国语修得年年第一。更为荒诞不经的是,吴可儿在英国交了个黑人男友,吴家老爷子听说了,气得不行,连发十几封电报把吴可儿催了回来。吴可儿回国后把家里又闹得地覆天翻,吴老爷子受不了鼓噪,直接把女儿送到了启东学堂,让她再受回中华传统之教育。
  吴可儿与钱秀雅是儿时玩伴,多年不见却不见半点生疏,亲如姐妹。
  “那笑的跟个傻子似的家伙是谁?口水横飞的不像好人啊!”
  “那可是本镇五霸之首,坏事做绝,遇人奸人遇佛奸佛,跺下脚明德镇就得抖三抖的司马家大公子,司马长山。”
  “嗯,看着就挺不是东西的。不过我吴可儿也不是好惹的,哼哼,什么长山枯枝的,要落我手里都得后悔生为男人!”
  “小心让他听见了,把你先奸一百遍再卖到窑子里呆个几个月,等你出来时保准就连你娘都不认识你了。”
  “有这么恐怖啊……那旁边的那个是谁?”
  学生装的姑娘顺洋发女生所指看去,那青年眉方目正,鼻直脸阔,极为英武,只是一张嘴秀气的点,阴柔若女子,嘴角含笑脉脉有情。
  “嘘,小声点,我的姑奶奶,你以为我刚才说的煞星是谁?他就是司马长山!”
  “不是吧?那一边的那个贼眉鼠眼的家伙是谁?”
  “那个啊,是许地杰,五霸之一,镇长的儿子,一个坏蛋。”
  钱秀雅眉间含笑,仰望的身姿越发挺拔,将饱满的胸部曲线勾勒得格外动人。
  “你和他有一腿吧?秀雅啊,几年不见,你的品味怎么……这样的也要?”
  钱秀雅的双手挠向吴可儿的细腰,两个人嬉笑追逐远去。
  “我说枯枝兄,你速度可够快的,我看钱秀雅那小妮子对你可有意思,不会已经上手了吧?”
  “哪有,我家老爷子说了,这事得明媒正娶才行。”
  “大总统还提倡男女欢爱自由,这个你怎么不学了?”
  “哈哈哈,我是坏人,但不是色狼!对了,听说你那个名满天下的表妹‘小天仙’东方倩茹要来了,我看这钱秀秀雅虽漂亮,但不一定比得了你那个表妹。不如这样,我把秀雅让给你,你别和我争东方倩茹,如何?”
  “谁说你不是色狼?而且还是一个无耻的色狼!哈哈哈!”
  “彼此彼此!”
  “不过,我那表妹是见过世面的人,你我,还真不一定能入了她的法眼。”
  “你的意思是,我还有竞争机会啦?”
  “做梦去吧!先把秀雅那小妮子送上我的床,我就考虑考虑。”
  “哈哈哈,你也做梦去吧!”
  博学楼上,两个笑得眼睛放光的青年在日光下,说不尽的风流倜傥。
  此刻是民国二十三年夏,明德镇迎来了新一年的招生,各世家公子少爷都纷纷回到校园,贫家女和小姐们也都打扮得花枝招展,迎着少爷们的目光招摇而过。
  夏天就要到了,年轻人们开始依靠原始本能行事。
  博学楼是启东学堂的藏书馆,另有一地专门教书,叫会英阁,寓意到此修学的青年都是精英。明德五霸都是启东学堂的学生,也是会英阁中最为活跃的分子,这五人判经离道,行事乖张,在明德镇上做尽欺男霸女之事,遇到老弱定要踢上一脚才能显出他们的存在。霸道如此,但因这五人的家世,明德镇老少也只能忍气吞声。
  五霸,司马世家占去其三,大少爷和四少爷外加一个三小姐,另外两个分别是镇长的儿子许地杰和富商的儿子常力。
  五霸中唯一的女性,司马家的三小姐可非常人,这小女子生得娇艳动人却性情古怪,动辄用皮鞭抽人,衣着偏偏还是大家闺秀的装扮,横眉立目时让人也起不了反抗的心,甘愿受那皮鞭鞑伐之苦。
  就在司马长山和许地杰在博学楼上扮英俊时,会英阁内也正在上演一出好戏,司马家的三小姐司马光和正一脚踩着凳子,一手持皮鞭在抽打一个瘦弱的男生。
  “你说,大学之道在于什么?”
  “在于明明德……哎呀!”
  皮鞭再次落在瘦弱的学子身上,司马家的三小姐一脸怒气。
  “胡说!分明是在于明德,你多了一个字,我好心纠正你,你这个家伙居然还敢不领情!”
  一旁的男生们个个满脸兴奋,鼓掌叫好,女生们则躲得远远的,这种场面每隔三四天便要上演,但天性柔弱的女生们仍感太过血腥残忍。
  会英阁的国学老师齐赤珊在门口探头偷眼,面不改色的提着戒尺回身去了,他算计过,三小姐得再玩上几分钟才会累,这段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做为老师,还是暂且躲开的好。这司马家的三小姐虽然生得娇艳,但腹中不存半点墨汁,却又偏偏好为人师,还不许别人说个不字。如果把她惹急了,就算老师先生也一样要受她那二尺蛇皮鞭。也不知司马光和在皮鞭上涂了什么药,凡中鞭处立肿,数日不消,且淤血黑紫皮肤油亮,仿佛略一碰就会喷出血来。
  “孔圣人说的真对啊,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齐赤珊的这个念头还没结束,教室那边的惨叫起了变化,如老虎凳上的脚下再加一块砖,又如公鸡被踩了脖子,声调在极高处转了三转还在继续,惨烈无比。齐赤珊打了个冷战,决定过十分钟再回来上课,反正这班学子们也不是为学问而来。
  他处,大学之道,在于明明德。而在明德镇的启东学堂,这大学之道在于寻花问柳,在于斗鸡走狗,在于使明明德之心成为死灰。
  启东学堂,非心志坚定者不可入。
  
  恩,开创黑黑一代新人类之代表,不容易啊俺
  把楼上的人们全抓起来,做叉烧……
  (二)有教无类
  上课的钟声响过很久了,国学老师齐赤珊才出现在门外。教室门紧闭,窗户也拉上了帘子,里面漆黑一片。齐赤珊有些惊惶不定,教室内居然寂静无声,这太过反常了。
  事有反常即为妖,齐赤珊在门口惊徨不定。
  这一班学生多是出名的不良分子,前任德语老师是胡左姱就是生生被他们折磨疯的,至今仍在家里不能见外人,特别是男人,一见便失智发狂,自脱衣衫奔走如风,面目扭曲不似活人,而且还胡言乱语,但说的是些什么却无人能听懂。胡左姱是在西洋德国留学归来的高材,是北平一个大家族出来的新女性,年轻貌美,虽然家道中落,但自尊自立,为人处事透出自信不凡。一个人撑起了一个家族,那份坚强绝不比男人差。这样一个新女性落在启东学堂的这班学生手中,只半年就疯了。
  那时司马家的三小姐还没进学校,单一个司马长山就把学校搅得乌烟瘴气,如今五霸齐聚,不生出许多妖娥子才会令人惊诧。这门内门外,很可能就是生死两重天。
  想到这里,齐赤珊不禁强咽一口唾沫,回头向教务处的方向看去,一个人影一闪而逝,那是校长庄秦,这个老狐狸肯定看到什么,却藏起来不管,铁了心把自己往火坑里推。齐赤珊顿感悲愤填胸,心中生出一股戾气,扭头一脚踹开教室门,巨响中教室门猛烈的撞在墙壁上反弹回来,险些击中正欲进去的齐赤珊。
  教室内出乎意料的继续保持着安静,静得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齐赤珊心跳很快,他的脚尖开始抽痛,那痛沿脚踝窜上来,经过大腿、小腹、肋间,直直攀上颈间,肌肉拉伤或是过度紧张,使他的头无法移动分毫。一滴汗缓缓淌下,在鼻尖上徘徊。
  “这屋内怎么会没反应?为何没反应我却更感到不安?像有一个魔鬼正藏在里面窥视着我,抑或还在捂着嘴低低的窃笑……”
  齐赤珊的思维一片混乱,新学旧学,新诗旧诗,十四行五言七律,唯独没有该如何面对此刻的处境。
  就在这时,漆黑的门内突然伸出一双手,惨白像是从地狱而来。齐赤珊浑身一抖,想退时已经被那双手抓住,猛得拖进屋内,他懵懵懂懂被人推倒在地,还没来得及起身,眼前人影一晃,门被人重重带上,紧接着响起上锁声。齐赤珊这时才反应过来,跳起来拍门嘶喊。
  “放我出去!放我出……啊!谁在那?”
  “先生,您就别喊 ,先享受一会吧,真是便宜你了啊!”
  门外,司马长山把挽起了袖子放下,拍拍身上的雪样白的长毛,一脸得意的神色。
  “我说长山,这样不太好吧?怎么说他也刚教了咱们四个月,这就玩疯了,那以后岂不是很无趣?”
  许地杰认真的说,司马长山白了他眼,真诚的回答。
  “我这是为他好,如果这就能把他玩疯了,那他的承受能力也太差了,怎么能在明德镇混得下去?咱们明德镇不养废物!”
  “也是。”
  许地杰一脸赞同,旁边聚集来的学子们纷纷点头称是。
  门内,齐赤珊闻到一股野兽的气息,开始他以为是幻觉,但接下来有巨力将他压倒在地,身子无法翻转过来,眼镜早不知摔到哪里去了,鼻子眼眉在地板上蹭来擦去,火辣辣的疼,他耳中听到低低的吼声,那不是人类所能发出的,直到这时齐赤珊才明白,发生在胡左姱身上的事情或许就要在自己身上重演。齐赤珊想喊救命,但喉间像堵了痰,他又想挣扎起身,但身躯被死死压住,四肢无法撑起哪怕一毫。耳后那低吼已变作咆哮,渐渐露出狰狞的本来面目。
  “啊!我……救命……”
  齐赤珊终于喊出声来,但一切都迟了。
  一门之隔,便是地狱与天堂。
  校长庄秦听到教室那边传来变调的惨嚎,两腿止不住的抖,他探头瞥了眼,教室门前聚了一群学生,个个兴奋,嘻笑打闹不停,有几人还将耳朵附在门上细听,眼中异光闪动。庄秦缩回头,扶着墙坐回椅子上,胸口起伏不定。
  “怎么?觉得太残忍啦?”
  “哪敢……不过那条大狗……”
  庄秦的对面坐着一个四十五六岁的中年人,剪了短发,穿一身乌金嵌边的长袍马褂,手中握着块西洋纯金挂表,微斜的靠坐在椅子上,却更显得相貌堂堂,气度如华,一双如鹰般的眼睛内涌动着丝丝寒意,似有冰山藏匿其中,让人望而生畏。
  这人便是明德镇的实际主人,司马南。
  “你是校长,管那些小事做什么?”
  “可齐老师他是个男的……”
  “男的嘛,就免不了后庭开花了。哈哈哈,我家阿虎都不嫌弃,你操得什么心?行啦,我还有事情,关于东方倩茹的事就这么定了,她明天就来,你知道该怎么办。要是我听到谁敢打她的主意,别怪我没打招呼!”
  “是,是,是……”
  庄秦的额头冒出汗来,手心更是潮湿冰冷。
  “或许你觉得这些学生太过分了,但我觉得还不够!如今世道很乱,出了这明德镇外面处处都是兵荒,人命连根草都不如!前年我在广东进货时路过一个村子,民风纯朴,等我进货回来时,那村子的几百人竟让人屠了,而凶手不过是十来个人!想在这乱世活命就不能太过善良。你看他们,是不是觉得个个都像凶邪之徒?但在我眼中他们个个都是社稷栋梁之才。我把他们变成这样是为了救他们的命,要知道,乱世用命,大奸即大善!”
  庄秦连连点头,脖子像按根西洋弹簧,晃动不停。
  司马南的眼睛在庄秦脸上扫过,露出不易察觉的一丝冷笑,起身离去。
  庄秦抬起胳膊擦拭脸上的汗水,长出一口气,起身在门口向教室的方向望去,学生们还聚在那里,惨叫声已经变得嘶哑没有人声了。司马长山却不在其间,庄秦四处张望,终于在会英阁前的鱼池前发现司马长山,他正和自家的仆人来福说着什么。
  “你们!都聚在这干什么?散了散了!”
  庄秦终于想起校长的威严,急匆匆的赶去救那可怜的齐赤珊老师。
  没办法啊,俺发现庄秦这个名字实在是太好了,坏人好人都可以用得上耶
  鱼:沙发是庄找的,不是俺……
  蝶舞,俺很穷啊……
  莫留心:加油,一定能抢个沙发坐的……
  记号们:加油的记号啊:)
  蝶舞:俺……俺……俺明天就寄……
  袖子:假装没看见……
  (三)东方倩茹
  司马长山被来福拉着远离了坎班的教室,心中有些不快,这好戏没了自己肯定演不下去,自家妹子司马光和虽然也喜好殴人至伤,但对司马长山玩的这些调调颇有微词,许地杰在钱秀雅的影响下自然要正气凛然,而二弟和四弟很少来学校,常力这会还在正迷恋西洋油画兼西洋音乐教师的赵小小,上课自然围着赵老师转。
  五霸虽然名声在外,但并不时时都在一起。
  “我说大少爷,您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老爷说您的表妹东方倩茹小姐已经到家了,明天就来学校。老爷说您今天晚上必需回家,东方小姐远来是客,您如果不在就失了礼数……”
  “知道了知道了,还有什么事吗?”
  “老爷还说了,东方小姐体质柔弱,不许您在她面前大声说话……”
  “我还一口气把她吹上天呢!我就不信她是纸糊的不成?”
  这正时,司马长山发现一件有趣的事情,校门口呆立着七八个男生,体育老师竟也在其中。他们本应在上体育课,此刻却向着同一个方向,那神情仿佛见到了世间最不可思议的事情。这情景吸引了操场上的其他学生,不断有人跑去,然而他们全都变成了同一种痴傻的表情。
  校门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勾起了司马长山的好奇。他径直走向校门口,来福紧随左右,口中仍在说着即将到来的东方倩茹的事,老爷吩咐下来,东方小姐是是贵客,不许司马长山骚扰,更不许染指,人家是见过大世面的姑娘,不许司马长山坠了司马家的气势。来福的话絮絮叨叨,惹得司马长山脸色阴沉。
  转眼到了校门口,往日见了司马长山如避瘟神的同学们仍呆立不动,司马长山只得挤进去,向外张望。
  不起尘埃的来路上,两个女人缓缓而行。走在前边的姿色平平,身材倒是不俗,那胸那腰,堪称极品,司马长山在心中评价,目光接着向后边那人看去,顿时呆住了。那女人美得不似尘世间人物,干净得仿佛悬踏在尘埃之上,一张瓜子脸,眉眼若星,短发流海,肌肤白皙而不失血色,远望去如有白光萦绕,给人以玉般的温润之感。最吸引人的是她的微笑,阳光般落进每一个人的心底,而那双眼睛里竟有媚丝荡漾,勾起在场每一个男人心底的欲火。这天生的尤物!
  “那就是东方倩茹小姐。”
  来福吞咽口水的声音惊醒了司马长山,他轻咳一声,正要迎上去,却见东方倩茹径直向他走来,越来越近,那眼、那眉、那微笑、那红唇、那裸露的粉颈、那微隆的胸部、那盈盈一握的纤腰,还有小巧的手指,这非人的艺术品。
  司马长山觉得自己要死了,他无法动弹,不敢呼吸,怕亵渎了这仙子,只能看着东方倩茹逼近,站定,一双漆黑不见底的眼睛直直盯过来,灵魂都仿佛被吸了进去。
  “你寂寞吗?”
  东方倩茹突然探身在司马长山耳边问,吹气如兰,声若莺啼。
  操场上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呆望着这一男一女,已分不清是嫉妒还是羡慕。
  在那一刻,司马长山只觉耳边响过一声炸雷,所有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东方倩茹的话:你寂寞吗?你寂寞吗……压抑多年的情感终于爆发,他突然间觉得自己是个人,活生生的人,不再是镇上父老口中的恶魔,是这个女人,用一句问话让他重生。两行泪水滚落,却不知所为何故。
  “少爷?少爷?”
  来福的声音从世界的彼端飘来,司马长山茫然的转过身,捂住胸口,语无伦次的抓住来福。
  “这里,突突的跳,是不是坏了?我是不是要死了?”
  “少爷,您没事吧?”
  “我不知道,这要问她……她人呢?”
  司马长山这才发现伊人已远去,只留下一个娇俏的背影。伊人到处,阳光都要为她让出一条路,那发梢,那衣裳,那欢愉的脚步,一一刻印进司马长山的心底。
  “少爷,您怎么啦?您可别吓我啊!我胆小……”
  “来福,我不行了,爱神的箭已经射穿我的心,它一刻也停不下来了。”
  司马长山摇晃一下,扶着来福站稳,再追寻东方倩茹的身影时,她已消失在蜂拥的人群间。体育老师呼喝制止不住,一团人滚动向前。
  “你寂寞吗?是的,我很寂寞。”
  司马长山自问自答,推开来福上摸下摸的手,向着会英阁的方向追去。
  操场上只剩下来福一人,他贪婪的盯着东方倩茹消失的方向,摸了摸鼻子,转身去了。正这时一阵怪异的风刮过,来福心有所感猛得停住,回头向会英阁的方向望去,学生连同体育老师都已经涌进大门,烈日下看不清门内的情况,来福只觉一双恶意的眼睛在盯着自己。这感觉令来福毛骨悚然,十几年了,他还是第一次感到恐惧。
  “这便是司马长山了,司马南的长子,我的大表哥。”
  东方倩茹在楼梯上回望急急赶来的司马长山,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就在东方倩茹回身向楼上走去时,突然一团白影扑下来,而四周是一片惊叫呼,夹杂着一两声变调的男声。刚从人群间挤进来的司马长山更是脸色一白,心跳骤然一停,他的眼中只剩下白毛藏敖阿虎的影子,那个女神一般的东方倩茹消失了。
  楼梯的顶上,校长庄秦面无人色,而原本抱在怀中重伤的齐赤珊也脱手跌落,很不幸的滚落下楼梯,惨叫声一阶阶的撞击着所有人的耳膜。庄秦在惊鸿一瞥中已经认出来,刚被阿虎扑倒的正是司马南交待过明天会来报到的东方倩茹,她提前来了。东方倩茹刚到学校就受伤,司马南会不会剥了自己的皮呢?庄秦的腿开始不受控制的抖起来。
  “真是个讨厌的小坏东西呢!”
  出人意料的是,东方倩茹从身形巨大的白毛藏敖阿虎身下钻了出来,姿态依旧优雅从容,不见一点狼狈,还顺手在阿虎的颌下挠了两把。昔日见人便咬的恶犬阿虎今天却出奇的温顺,伏在东方倩茹脚下低头呜呜地乞怜,竟然是讨好的叫声。
  楼上楼下,死寂无声。
  司马家的驯狗师惊异的盯了东方倩茹一眼,上前给阿虎戴上颈圈铁链,却拉不起来,阿虎只伏在地上望着东方倩茹。
  “回去吧,以后不许乱咬人,不然姐姐会生气的哟!”
  阿虎欢快的叫了声,摇着尾巴跟驯狗师离去了。
  东方倩茹很自然的抚平乱了的衣裳,抬头发现所有人仍都盯着自己,便灿然一笑,再回头时发现了楼梯顶正在发呆的校长庄秦。
  “老师,我叫东方倩茹,我舅舅是司马南,他说我可以来这里上学的。”
  “嗯,是啊!”
  庄秦本能的回答,口水顺着嘴角溢出却全然不觉。虽然他在照片上见识过东方倩茹的美貌,但见到真人后仍感到惊艳无比。
  “我是音乐兼美术老师,赵小小。”
  庄秦的身边出现了一名年轻女教师,而她身后则跟着一个木讷而又瘦弱的男生,像影子般,这人便是五霸之一的常力。
  “您就是小小姨啊,太好了,您可不可以带我去教室?”
  “好啊!”
  东方倩茹从仍伸着双臂做抱人姿势的庄秦身边走过,不忘鞠躬致礼。庄秦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直到东方倩茹和赵小小连同常力的身影消失,这才想起来闭上已有点干涩的嘴。
  “行行好,谁有空救救我,我不行了……”
  楼道一角,浑身是血的齐赤珊打破寂静,呻吟着呼救。
  芋头是植物,不能生……
  大叔是个诚实的银,这个坑很适合有为青年跳,真的……
  俺突然尸性大发,做诗一首,以充数作明天的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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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你来到这里
  在我的耳边轻声的说
  春天来了
  如果你的微笑
  总是那样
  带着善意的谎言
  如果窗外真的有阳光
  抚过悲伤时
  掀开了过去种种
  如果那日子一直是这样
  如果春天真的来了
  如果你的眼睛看透了我的心
  悲剧就不会发生
  只是如果
  只是假设
  只是死亡
  向残酷的生活致敬
  我真的爱过你
  仅此而已
  俺不写言情很多年……
  (四)音乐老师
  坎班的教室已被重新整理打扫干净,几个校工从走廊的另一头离开。
  东方倩茹在赵小小的带领下来到坎班的教室前,她看着门楣上的坎卦符号,眉头微皱。
  “习坎入坎,失道凶也。困则进。好卦!”
  赵小小意外的扭头看了眼东方倩茹,这个女孩并不像司马南说的那样无知,难道是她隐藏的太好?下一刻,那些清醒过来的男生们像苍蝇般围上来,极其肉麻的拍马屁声此起彼伏,众学子们个个满腹经纶,出口成章,让赵小小大吃一惊。
  原来男人见了美女,就算白痴也能变聪明几份。
  “谢谢众位学长,我好开心!”
  东方倩茹笑的更灿烂了,男生们立即再现经典的傻笑。
  不知为何,赵小小感到一阵阴寒,而源头正是东方倩茹。
  “是媚心术啊!”
  赵小小打了个冷战,但眼睛却无法离开东方倩茹,甚至怦然心动。
  “司马家该死的邪术!”
  赵小小无法对眼前的女孩生出一丁点恨意,但这并不妨碍她冷汗的涌出,只片刻的对视,赵小小的后背已经湿透。
  “小小姨,是不是该上课啦?我以前也学过几天西洋音乐,不过并不精通,所以真希望能在小小姨这好好学习一下呢!”
  东方倩茹缠上身来,挽着赵小小的胳膊到钢琴前,伸出一指轻按琴键,一首不知名却又悠扬的曲子响起,所有人都安静下来,连赵小小也不再颤抖。
  那简简单单的音乐像附着了魔力,在教室里回荡,像失去爱人般的悲伤,又像秋日里的最后一片绿叶,又仿佛日落里世界,旧的荣耀已被摧毁,随着那最后一抹日光徘徊在天地的边缘。这是一首怎样的音乐呢?无法用语言形容,动人心扉,分明那样的哀伤,可在结束时却有无边的勇气涌起,让人直面这悲惨的世界。
  “这……这首曲子,叫什么?”
  曲子已经结束很久了,但所有人仍旧沉浸在脑海中的回响里,直到赵小小突然抓住东方倩茹的肩,失态的问。
  “帝国的残阳。”
  “是谁写的?是谁写的?为什么我从没有听到过?”
  赵小小的指甲深陷在东方倩茹的胳膊里,似乎已经刺破东方倩茹娇弱的皮肤。东方倩茹没有试图挣脱,甚至没有皱一下眉头,仿佛那痛根本没有发生在她的身上。
  “我师父,花自安,他是旗人。”
  “是他啊……”
  赵小小低声自语。
  “哼!不过是一个败落的贵族罢了,什么好炫耀的!”
  吴可儿站在坎班教室门口,一脸鄙夷,钱秀雅在身后轻拉她的袖子,却被她甩开,大步迈进教室。吴可儿的举动激起所有男生的愤慨,几十双杀死人般的眼睛盯过来。
  “行啦,一个个都有点出息好不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我们要上课了。对不对啊,老师?”
  赵小小从失神的状态中恢复,深深的看了一眼吴可儿,这个同样是校长亲自来交待过要特别照顾的学生,看来也不是什么善良之辈。赵小小又看了一眼东方倩茹,她正瞪眼睛好奇的观察吴可儿,那眼神没有流露出一点生气的意思,但越是这样,赵小小越是觉得东方倩茹与吴可儿之间必然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虽然这么想,但赵小小还是听话的走上讲台,开始讲述西洋音乐的历史。
  讲台下,东方倩茹的目光早已不再盯着吴可儿,而几乎所有男生都在盯着东方倩茹,这让心高气傲的吴可儿愤怒不已。没有盯着东方倩茹的人只有常力,他仍痴迷的看着赵小小。而赵小小则一直在观察东方倩茹,她越想把这个女孩看透,就越觉得神秘莫测,给她的感觉甚至比面对司马南时还要不安,可又控制不住的想去看东方倩茹。
  “这究竟是媚心术的原因,还是……”
  赵小小不敢想下去。
  西洋音乐的历史枯燥无味,但这节课却没有一个搞乱的学生。
  日光自窗外进来,在司马家大少爷的脸上抚过,眉目清朗,英气逼人。东方倩茹扭头望着,与司马长山的目光触到一起,一时有情丝扰动,竟呆呆的出神,不觉身在何处了。
  吴可儿气鼓鼓的盯着,手中死命的握着钢笔,几次想飞抛去,但又忍住了,她咬牙切齿的想:小蹄子你且发浪,等过几天姑奶奶让你好看!连胸都没长齐就跟我抢男人,也不看下本钱!
  其实东方倩茹只是回忆起自己的师父,与司马长山有几分相像的津门戏剧界的名角莲蓬,莲是莲花的莲,蓬是蓬草的蓬,如莲花般高洁,却又似蓬草般命运多舛,风来风袭,雨来雨侵。本名花自安,是汉八营的旗人,早年留学西洋,满怀激情却报国无门,满清覆灭时落了难,也没存下什么家业,只生了一副好皮相和好嗓子,沦落成戏子。虽然如此,但花自安仍保持着高贵的气质,配上不语也动人的忧郁眼神,简直令小姐太太们发狂。而花自安扮上女妆,在戏台上唱霸王别姬时又是另一种味道,怨思、决然、不舍、妩媚,竟让一个大男人演绎的比女人还要女人。这个时候,那些有钱的老板们都像苍蝇一样围在他身边,无不是可厌的非分之想。而当那些老板们看到东方倩茹时,没有一个不倒抽冷气,惊为天人的。
  ‘小天仙’的名号就是这么来的。但东方倩茹和她师父花自安一样清高,从不肯低半分的头,一年里登不了几回台,且大家都知道东方家的大小姐只是玩票,也没人敢存那轻辱的胆子。遇上不开眼的,戏院老板招呼武生们一顿胖揍,不打到满地找牙就算没动手。虽然如此,但每日里苦等东方倩茹登台的人仍挤满德天楼戏院。
  德天楼门外还有各商号的探子,赶上东方倩茹登台,立即飞奔回去报信,商号老板们不管在谈什么要务,都立即放下了赶来,只为一睹东方家大小姐的风采。
  这东方倩茹唱戏也不同于他人,向来素面登台,扮齐了行头,也不要鼓乐并一切杂务,只和师父二人登台如平日里演练。那眉那眼那心气,极有神采,而东方倩茹的声音如裂锦,又如碎玉,悠长空灵直入人心,往往将人吊上半空,忽停了声住了音,待人心中的那余音颤上三颤时,才继续浅浅吟唱。如梦似幻,勾人心神。虽无鼓乐,但人人都仿佛隐约听到了那天外之音,也只有这无声之乐才配得起东方倩茹师徒二人齐登台的场面。
  后来花自安被一好男色的军阀盯上了,二人酒后起了争执,花自安失手打死了那军阀,无奈只得逃亡他乡。离别时叫东方倩茹也尽快离开津门,到亲戚家避些日子。东方倩茹连夜遁走,不久便听说东方家被抄了,德天楼也让人一把火点了,众老板们死的死逃的逃,若大一分家业转瞬间灰飞烟灭。东方倩茹没奈何,只得投奔母亲的表亲,司马家。
  只是,东方倩茹也不知道的,赵小小与她的师父花自安相识,甚至曾有过一段爱恋。
  “十年,我等了你十年,你却只送来一个女弟子。”
  两行泪水悄然淌下,在赵小小讲到路德维希·凡·贝多芬的死时,终于没再忍住。
  二发……
  发9……
  对了,应小枕头的强烈要求,莲蓬JJ终于出场了……
  惯例,周六周日休息……
  被催稿,在狂写短篇,暂停更新两天,周三起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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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昨晚发送成功了啊,俺终于可以安心睡觉去了……
  亲爱的朋友们,俺当叔叔啦,哈哈哈哈~~~~~~
  激动得忘了写更新,明天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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